正此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谢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秦大人!”谢知府撩袍下跪:“回大人,下官在查案!”
秦敏湛身着便服,神色匆匆一见便知是着急赶来的:“没有证据,就乱闯民居,这不是扰民吗?”
谢知府逗声道:“民间都传刘氏之女已经身死,本官调查也是为了平民间的流言蜚语。”
“知府大人,民女尚在,不知那传言是从何处来的。”说话的人穿着红色的斗篷,在这万物衰败的季节显的别样夺目,她摘掉帽子,露出面庞对谢知府这般说道。
谢知府一乐,对秦敏湛道:“秦大人,人活着,在这。”自己此行是值得的。
秦敏湛没料到今日当真会见到自己的妻子,紧张的像跟木头一样杵在原地,想说的话此刻都忘记了,呆呆的看着她。
明妆却瞥都不瞥他。梦庆见妹妹返家了,吓的手足无措:“你怎么来了?”
怎么可能不来呢?事情因她而起,理应有她解决,不能再给家人添麻烦。
“…明妆…”敏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就在自己面前,都觉得梦幻。最重要的是明妆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看来她懂得自己的苦衷,肯定会和自己回去的。这时他就见明妆靠近自己,近的闻得到她身上的清香,她说话的声音温柔而低沉。
“滚出去。”
她靠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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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妆…”他发现自己竟然还保持着笑容,如果不微笑的话,又该以怎么样的表情面对现在的局面呢。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此刻却在她‘滚出去’三个字的打击下,竟然一句也说不出。
明妆显然没心情听他的解释,看他呆着一张脸,便很好心的指了指门口:“门在那边。”她恨不得他现在就消失,随便去哪里,只要不再泞城晃就好。当然如果他不走,她走也可以。
“明妆,你来接你了…”他傻乎乎的说,明知道这句话现在一点分量都没有,可是想不出别的话来。此话一出,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看的清楚,她眼底的神色不是惊喜而是厌烦。
她啧嘴:“没听清吗?民女给秦大人保留一份薄面,若是您没领会我的意思,我可以大声说出来。”
大声斥责他,让他滚出去吗?敏湛道:“你别这样,我没强行带你走的意思,我知道你对我怨气,我可以解释。你至少应该听听我的解释罢。”明妆几乎被他气死,心说凭什么听你解释?但转念一想,他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不听他解释,倒是给了他继续纠缠的理由。
“那好,您说罢。”
秦敏湛瞄了眼还跪地的谢知府,道:“可以容许我进屋细说吗?”明妆颇不耐烦:“好。”便在前带路,进了前院的客厅,两人入座后,将准备上茶的丫鬟也打发了下去。她默然道:“想解释什么就说吧。”
“我也不知道一时从哪里开始说起,你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吧。”
“你要解释,我容出时间给你解释,你又叫我发问…行,那我就问了。”明妆想了想说:“你打不打算为难我丈夫?”
“你丈夫?”秦敏湛摸不着头脑:“…你这是什么问题?”
明妆微笑:“我已经嫁人了,你现在要带我走,我可怕你对我丈夫出手,抢占□这种事,秦大人是不消做的吧。”
原本听梦庆说的时候,他还不信,现在听她亲口承认,他再怎么劝自己那些是假的,都不能叫自己相信了。那么再怎么解释,也挽不回了。他觉得眼睛酸疼,但总不能落泪,那样的话肯定会被她再次看轻,于是他故作轻松的反问:“是么…”
“是。”她气势十足的说:“如果秦大人,不会为难我的丈夫,您还想解释的话,就解释吧。”
他看了眼她:“你大哥说你有身孕,这也是真的吗?”
“嗯,四个月。本来就不明显,又是冬天穿的多,你自然看不出来。”
“你丈夫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对你好吗?”忽然觉得自己没法高尚起来,道一句祝你们幸福就撒手离去。他有能力拆散他们,凭什么退缩?!
“是个老实的生意人,不用提心吊胆有锦衣卫上门的日子过的舒坦极了。”她说这句话时,本是极得意的,她笃信这句话的杀伤力,可是等她说完,却发现他突然来了精神,猛然抬头直勾勾的看着她,须臾又问:“是你们刘家的伙计吗?”
她不慌不忙的说:“是呀,小姐配个能干的伙计,也不意外罢。反正高攀不起官老爷们了。”
梦庆昨天还告诉他,她嫁给了大同的军官,此刻她有信誓旦旦的说嫁给了伙计。便知明妆根本没嫁人,甚至连再婚嫁给什么人,刘家人都没有准确的说辞。他忽而心情大好,因为她并没嫁人,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明妆,都是我对不起你。”
“哦。”她觉得自己铁石心肠了,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对她毫无作用。她叹了声:“我不问你,你就打算这么消磨时间到天黑吗?真心烦,那好我,我问你,你怎么咸鱼翻身重新做官了?”
“我原本是所谓的新党成员,支持靖王…后来你知道,我被新党抛弃了,被打压,张首辅对我也敬而远之。所以我便拼死一搏,改换门庭,赌一把。反正靖王即位,有功之臣不多我一位,可是如果我支持太子殿下,他即位了,那么我便是头等功臣。”敏湛并不隐瞒自己的投机:“当时我也不敢肯定太子殿下一定会即位,只能让你远离,如果我后续被清算,你被他们抓起来,我和你说的话都会成为的罪证。所以一句话不能透露…朝中之人还当我只是从长幼辈分上论证皇位继承…”
这种为了权力拼死一搏的架势,果然是个做官好料子。为了赌未来的政治资本,连自己的妻子都隐瞒,都敢抛弃的人,着实令人胆寒。明妆叹道:“你平时隐藏很深么,给大家留下了死脑筋耿直的印象,没想到你是在浑水摸鱼…”想起他说过连自己都是算计的结果,她再次感觉到了凉意,这个人有几句话是真的呢?
“虽然锦衣卫在家中没有发现其他的不敬书籍,但我仍旧被发配去了云南充军。好在…”好在先皇死的够快:“新帝登基,立即将我召集回京,现在我是…吏部…侍郎。”不知为何,说自己官职的时候,他有些羞愧。
好像偷家中的银两赌博,虽然赢得了银子,但对自己来说,银两总不是正路所得。
明妆听到这个官职,一笑:“你年纪轻轻便官拜侍郎,京中的言官没喷你口水吗?”
“那些都是无所谓的…最关键的是你…”敏湛心里一酸:“当时我有苦衷…而且的确是逆境砸昏了头脑,一心想出人头地。现在我得到了官职却觉得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最关键的是你在我身边。”
“秦大人还真是心想事成呢,想做官就做官,想让被休掉的妻子回去就能回去?”明妆歪着头笑眯眯的说:“天下没那么美的事情,你解释的这些,其实听到皇上驾崩,太子即位的消息,我就猜出了个大概。可惜我自始自终都没想过和你复合的念头。都说破镜重圆,但是粘合到一起的镜子,永远有裂痕。我不喜欢瑕疵,所以秦大人,请离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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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妆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随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敏湛千辛万苦追到这里,此刻人就在眼前,无论如何是不甘心走的,仿佛没听到一般,赖着不动。明妆微微叹道:“秦大人,不走,我走!”敏湛忙道:“你别走,我不信就没有补救的办法,只要我能做到,我都听你的。”明妆哼笑道:“秦大人,能否辞官回家?”说完,见秦敏湛错愕不语,冷冷一笑:“说笑罢了,瞧把秦大人您吓的。”
敏湛该说的都说了,此刻只想着如何再挤出话题来:“…不是不能辞官,而是现在不是时候。”明妆顺口接了句:“可不是,您还年轻,没为国效力呢,怎么着也得效力到七八十岁,眼不能看耳不能听,才是时候辞官。”敏湛被揶揄的难过,紧绷嘴角,半晌嘀咕:“我不是这意思…我现在已是身不由己了…如果你肯跟我回去,我早晚会找到机会,致仕回乡。”
发现话题又绕回到这不痛不痒的地方来了,明妆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你走是不走?”
敏湛态度明确的摇头:“除非你随我回去。”明妆丢给他一个冷笑,起身便向外走,敏湛想拦她:“我的话还没说完…”谁知明妆利索的推了他一下:“说给鬼听去罢。”猝不及防下,他向后退了两步,她便趁这个机会跑出了门。
刘府的布局,敏湛不熟悉,等他追出来人早没影了。敏湛第一次因为一件事这么头疼。之前不管遇到任何困难,至少有个解决问题的大方向,是进是守,脑海里好歹有个朦胧的想法。正犯愁的时候,来个穿水蓝色褂子的丫鬟,毕恭毕敬的朝他俯身施礼:“秦大人,老爷请您过去。”
当初明妆肯嫁他,一大半的原因是刘家夫妇的命令。现在刘庭举是他的救命稻草,自然要抓牢,立马跟着那丫鬟走了。本想一见面便对老泰山三跪九叩,磕头认错,不想刘庭举倒是一见他就下跪请罪:“大人到此,刘某有失远迎。”
敏湛赶紧扶起老岳父。看到刘庭举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心中踏实了不少。刘庭举本来病着,但听到以前的女婿做了大官登门,精神顷刻好了许多,他自己行动不便,立刻派人去请秦敏湛来。实话说,活了一辈子,秦敏湛是他所见到的最大的官员了。听敏湛说想要接明妆回去,刘庭举喜笑颜开,转瞬得知明妆不愿意,立即怒火冲天。
“明妆这不懂事的!”刘庭举心说,一定是自己的夫人和儿子撺掇的,这对母子一唱一和,就是不把女儿往正路上带:“来人,去请夫人过来!”命令下达后,很快刘左氏便进了门。见到秦敏湛,脸色一白,立即告礼:“草民见过秦大人。”然后安静的站在自己丈夫身边。
她知道秦敏湛回来了,但却不知道他是高升之后回来的。方才前院鸡飞狗跳,梦庆打发了谢知府后,告诉她秦敏湛今非昔比,已然是吏部侍郎了,于是原本的‘明妆态度决定一切’的主张变成了‘无论明妆态度如何,都得跟秦敏湛回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敏湛首先要落实自己的猜测:“我听大舅哥说…明妆再嫁了…”
刘左氏立即道:“没影的事儿,梦庆诓骗你的。”刘庭举恨道:“这种事也能瞎编?你们一个个脑子里装都是些什么东西?明妆人呢?还不出来收拾收拾跟秦大人回去。”
敏湛劝道:“岳父大人息怒,过错确实在我,不怪明妆不愿意见我。而且,就算她答应和我回去,我也想在家过完新年,所以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岳父岳母不赶自己走,这事就有希望。他发现刘左氏还站着,忙亲自起身让礼道:“岳母快快落座,折杀小婿了。”刘左氏适才坐下了:“秦大人…你恐怕还不知道…”
不知道明妆为你生下了静儿吧。
“知道什么?”敏湛心里咯噔一下,他可害怕再听到坏消息了。刘庭举知道妻子要说什么:“这么大事竟然没告诉你吗?就是…”这时妻子猛地的捅了他一下:“别说,让他自己去看!”
看什么?敏湛云里雾里。刘左氏道:“明妆现在住在宅院外,反正你知道她活的好好的,也没嫁人,去把她接回家来过个团圆年吧。就说她爹和我的命令,让梦庆跟你一起去,不怕她不回来住。”
梦庆还是免了。敏湛宁愿自己去:“不劳烦大舅子了,给我住址,我去接她。”沉默了下:“如果她不愿意和我回来,我就多求她一会。”
刘左氏不同意:“那就让梦康带你去。”据梦庆说,明妆和敏湛是见过面的,这会明妆不在家,只证明一件事就是两人谈崩了。敏湛只得道:“那劳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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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出门前梦康被主母告知不许提明妆生过孩子的事情,于是嘴巴把门甚牢,一路上绝不说乱说。加上敏湛思虑万千,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就这么到了小院门口。梦康敲了阵门不见人回应,回头对敏湛惋惜的说:“可能是她知道你回来了,刚才回来收拾东西带着绿衣走人了。”
他本是说笑的,不想敏湛当了真,当即就要爬墙翻进院内,幸好被梦康拦住:“八成在午睡,咱们再等等!”过了一会,门闩咣当一声卸掉,绿衣睡眼朦胧的出现,恍惚见了梦康,叫了声:“三少爷…”目光扫过敏湛的脸,立即清醒了,指着他大叫:“啊——啊——”
梦康恨不得捂住绿衣的嘴巴:“叫什么叫,不知道的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
“姓秦的,你怎么在这儿?”绿衣腰板一挺没好气的说:“我家小姐不在家,早上出门还没回来,等她回来再说!”说罢就要关门。这时梦康用力推开门,就往屋里走:“爹和大娘要我来的,你赶快收拾收拾,回家准备过年了。”
绿衣拿着门闩警惕的看着秦敏湛:“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见过明妆了…”敏湛拨开门闩,平静的说:“明妆早上离开,便是来见我的。”话故意说半截,是来见他的,可却不是愿意跟他回去。绿衣半信半疑:“真的?小姐会原谅你?”这时就听屋里传来哇的一声啼哭,绿衣扔掉门闩,急道:“哎呦小祖宗被你们吵醒了!”
婴儿的啼哭声显得那么不真实,敏湛并不敢往自己身上想,随着绿衣进到屋内,看她在哄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孩,竟猛的一震,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是他的。绿衣回头看到敏湛,赶紧以身子护住静儿:“你们要抢孩子的话,就先把我杀了吧。”
梦康一啧嘴:“我抢孩子做什么!是爹和大娘要接明妆回府,你快收拾随我走吧。”
绿衣摇头:“不,我要等小姐回来。”这时就见秦敏湛没魂似的走过来,怔怔的对她说:“让我抱抱她,可以吗?”
绿衣想了想:“当然了,小小姐是你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病了,对不住大家,将近一个星期没更。(吾躺平大家可任意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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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因他的所作所为,她一定受了许多苦。但是看到诞下的孩子,才更深刻的体会到了她的难处。
梦康看着这父女相认的场面,心底对敏湛的埋怨,找到了发泄的机会,揶揄道:“你轻点,孩子小再被你勒出个好歹来。明妆本就把你当仇人,弄出差错,你就是下跪,她也不会多看你眼的。”说完发现秦敏湛冷漠的看向自己,心说他若是真的生气了,可惹不起,立即改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要是想改嫁,这孩子就不会生下来。”
自从母亲抑郁而终,他在秦家一直是孤单一人,若不是擅长读书,日后可以考取功名,那么他的存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是生是死,无足轻重。而现在,这个世界上多了一个人和自己血脉相连。
他居然认为有些东西,会重要过自己的身边人,真是个傻瓜。
这时就听门外砰的一声,绿衣踮脚眺了眼:“是小姐回来了。”
眼角的泪光掩饰不住,敏湛心中惊慌,此时明妆已走进了屋内,见这一屋子的人,什么都明白了,气的眼睛一闭,心说爹娘真是完全不想帮自己遮掩。
“明妆…”还能说什么?他不知道有什么话能打动她,让她回心转意。
他为什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他滚蛋了吗?想纠缠到什么时候?这回好了,静儿也被发现了,自己肯定走不脱了。若不是他,自己何尝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如果嫁给其他人的话,就算再不济,也会比现在过的好。
“你呀…你…”她的眼睛酸涩,声音亦发抖:“为什么在我想让你留下的时候,离我而去,在我完全不对你有期待的时候,又冒出来…赶也赶不走…”眼泪涌出的时候,烫的被风吹红的脸颊生疼,她感觉到痛楚,立即反袖去擦。
单独看静儿或者敏湛都好,但是父女相认的画面,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辛酸。
一直都坚强的一滴眼泪未流,现在痛哭流涕倒显得自己对他还有所求一样。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自己顶着,在秦家也好,在京城时也好,行贿,被休,旅途的困难都顶得住。
所以,现在一定也可以。
梦康见明妆扶着门框,哭的不能自抑,啧啧嘴,抓住绿衣就往外走,终于屋内旁人走光,只剩敏湛和明妆两人了。
“明妆…让你受苦了…”
听到这句话,她终于冷静了下来。反讽挖苦的话说的足够多了,现在的她累了,不想重复累述。擦净眼泪,挤出个惨兮兮的笑容:“…你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那行,你要是能把我当姑奶奶供着,我就和你回去。”
敏湛轻轻放下静儿,走到明妆跟前,竟扑通一声长跪在了她面前,哀切的说:“随我京城罢,我一定会好好对你。自始至终,都是你我之间的问题,你怨我任意妄为,害你平白受了很多苦。我知道,以后再也不会了,不管我要做什么,一定会告诉你。你若是不同意,我绝不那么做。”
问题的结症找的很准。
一直以来,两人之间的间隙和互不交心,才酿成了今日的局面。
呵…看来自己活了两辈子,和眼前这个人的关系一点进展都没有呢…
她看着他,语气哀凉:“你只跪过天子,老师,再来跪我…我怎么受得起。”
“因为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我爱你也敬重你。”
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忽然这时炕上的静儿哇的一声哭开,明妆抛下敏湛,抱起孩子搂在怀里哄着。过了好一会,看到敏湛还跪在那,便道:“起来罢,与我收拾收拾先回家再说。”
这句话等于他的特赦令,他欣喜的站起来,赶紧问:“都收拾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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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庭举心思不如妻子细腻,看到女儿和女婿双双把家还,乐的合不拢嘴,以为两人破镜重圆。倒是刘左氏多了个心思,借故要和女儿说话,入夜前把明妆和敏湛拆开来,各自分房睡下。
晚饭时,因为明妆刚返家,家里所有人就算嘴上不说,但眼睛难免不盯着她看,看的她全无胃口,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碗筷。于是到了半夜,饿的胃里抽筋,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这一动,睡在她身旁的母亲,便坐起来披衣道:“跟娘说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打定主意和秦敏湛回去?若是拿定主意,你就好好对他,瞧你晚饭时,绷着个脸,满桌子的人除了你爹,都没个敢喘粗气的。”
“娘…”明妆看了眼帐外,银白的月光透过窗栏散在地上,像流动的水波:“…怎么说呢,就算和他回去了,心里也会别扭下的。指不定哪天他遇到事情,又把我扔下了。”
秦敏湛的所作所为把她的安全感扯了个七零八落。
她怕极了,怕他有一天遇到牢狱之灾,身死他乡,怕他再遇波折,又把他扔下。
刘左氏年纪大了,考虑的更实际:“你又不是个物件,哪能说扔就扔,他把你找回去,肯定是对你好的。再说了,你又不是死人,发生事件你瞧不出眉目吗?”
明妆叫屈:“我说多少次了,他办事就会抽冷子。打定主意后,才不管你旁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刘左氏见挑起女儿的怒火,忙道:“可天下就是这样,女人到底得围着男人转。你就是性子倔,换成别人,丈夫做了高官,还来接自己,早美的鼻子冒泡跟着回去了,哪还有你这么多心思犯嘀咕。再说了,秦敏湛他不还没三妻四妾,叫你憋屈的回去做小么,你有什么好甩脸子的!”
“…如果所有人都这么低要求,早就天下天平了。”
“那你想怎么样?揍他一顿,叫他给你跪下?”
明妆愣住,赶紧闭嘴不说话。刘左氏见女儿不说话了,劝道:“但凡父母都是劝和不劝离的,你就别作了,明个对他好点,回京城享福去吧。”明妆仍旧不说话,刘左氏怒了,一拍她后腰:“都做娘的人了,怎么那么不知好歹?现在你就这德行,等他再娶别的女人,你是不是得抱孩子跳井?”
“对,抱孩子跳井!”说完,被子蒙到脸上,任刘左氏在外面又扯又拍,就是不动。
爹的女人多到手指数不过来,大哥除了嫂子杨氏外,还有圆月,有染的丫鬟虽然没抬姨娘,可也不少。梦康就不用说了…女人堆里滚过来的。
于是,这算秦敏湛的优点?
明妆把被子拉下,露出脸对母亲道:“就我一个?那是因为他以前一个庶子娶不了,做京官那会穷的乞丐一样娶不起!现在做大官了,指不定回去弄几个姨太太呢!”说完心里一疼,反倒把自己郁闷到了,于是赶紧下结论:“所以,我跟他回去干什么?统领他那些小妾吗?”
刘左氏恨的牙:“你这丫头,没影的事儿就会胡说八道!呸,呸,哪有你这样的,把没发生的事当理由取闹的?”末了又加一句:“他都没说你跟他兄弟那些事儿…”
明妆一听,不禁道:“他有脸说?我受欺负的时候,他死到哪里去了?”
黑暗中像一只炸毛的猫,竖起毛发保护自己。
“小点声罢,孩子都被你吵醒了。”
心里一酸,情绪瞬间黯然下去,哀声叹气的躺回被子里:“…是啊,为了孩子,我哪有无理取闹的资本呐。刘家寄养的外孙女永远比不上秦侍郎的嫡女。如果我不回去,静儿长大了怕是会怨我这个做娘的不负责任,把她生下来,而没有给她最好的生活。”
“瞧你,又胡思乱想了!”不过刘左氏心里深觉有理:“不过,咱们第一为的子女,第二才是为自己。要不然是没法熬过后院里的争吵的。你别孩子气了,回去好好过日子。”
“…”明妆仰望帐顶:“娘,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