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湛被妻子的气势压倒,低声嘟囔:“…我没怪你的意思…就是我觉得这个法子风险很大…而且不太尊重父亲的在天之灵…”
“你什么都不干,等着被人宰割,我先发制人,你又来说三道四!”一直顺着他的意思,倒把他惯出坏毛病来了。
饶是他脾气好,此时也觉得很受伤:“…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如果不用这个办法,你会亲耳听到她承认父亲的死和她有关系吗?你会排除一个和舅舅去世有关的嫌疑人吗?”明妆冷笑:“如果你有其他的方法,说不出来我听听。”
“父亲辞世后,我的确有一段时间举棋不定,不知道是该留下来守孝还是不听从父亲生前叮嘱,百日丧期一过就上京赴任。”
“现在呢,拿定主意了么?”
“刚才神婆已经以父亲的身份,让我不要守孝三年。我既然承认那是父亲,自然听他的。”
“那好,没有问题了吧。我累了,要歇了。”唤进丫鬟,该做什么做什么,盥洗完毕直接睡下。
反正今生从秦家分出来的钱,只占十分之一,就算敏湛死了,小叔子也不至于为了这点钱跑来要她的命。
而且也得看敏忠自己有没有命来讨。
敏湛独自坐在灯下纠结。停职丁忧只是他的构想而已,正因为心疼她,所以他才犹豫不决。以前虽然知道她脾气不好,但也没这样呛着他说话,看来是真生他的气了。说到底还是对他没信心,她才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分家的事。难道他真有那么差?那么靠不住?自己中了进士,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高兴跟什么似的,她却处之淡然。虽然开始几天,她装作很开心的样子,但看得出,她心里并不怎么在乎。原本以为她当初会下嫁给自己,是为了自己能够考取功名,他也是一直向这个目标努力的。
最可怕的,不是目标遥不可及,而是达到了目的,发现根本就没用处。
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讨她欢心…
正痛苦着,就听妻子朝他说道:“你在做什么?蜡烛晃的我睡不着。”
“…”敏湛吹灯。
和自己对着干是不是?于是有几分挑衅的说:“你不睡是吧?”
“不困。”
行,算你厉害,就在那坐到天亮吧。“那我先睡了。”
敏湛一听这话,不禁心里愈加难受。于是也赌气的坐着不动,反正坐一夜又不会死人。明妆躺下翻来覆去斗争过了好一会,终于受不了了,重新坐起来,想朝他大喊一声,秦敏湛,你给老娘过来睡觉。但抚了抚胸口后,酝酿了一套温柔的说辞:“敏湛…我害怕,你快过来。”
立竿见影,敏湛随即被召唤她身边,她柔声道:“我害怕,你搂着我睡吧。”
“好吧…”
她怒:“好——吧?”
“…求之不得!”
—
敏忠脑袋靠在马车的车壁,梳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倒霉的。自去年秋试之后,他就没过过几天顺心日子,当然最倒霉的要数迎娶了一位不贞的妻子。
而现在,他仍然要被她所累,在母亲和大哥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试一试又没坏处”的说辞下,他如约按照神婆的指示,来给韩子柳的坟墓四周埋乌鸡爪子。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撩开帘子,低声道:“少爷,到地方了。”
敏忠探出头见天上乌云密布,四周一片漆黑,心说还真是个应景的鬼天气。
“少爷,就在前面,老奴就不跟您去了。”
胆小鬼。敏忠道:“你在这里等我就行了,不过,如果听到我尖叫了,务必过去看看。”
车夫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少爷,您说笑。给您灯笼。”
“就当我说笑吧。”敏忠提溜着那四个捆好的乌鸡爪子,打着灯笼进了墓地,越走越远,过了会再回头已经看不到车夫了。
当时埋韩子柳的时候,他没怎么上心,找了好一会才找到妻子的墓碑,把鸡爪子往地上一扔:“你可真是,死了也不让我消停。”
野外风大,他才待了一会,整个人都被吹透了。
“干活!埋了鸡爪子回去睡觉!”他准备早些忙完,早回去,可是却怔在原地,须臾恨道:“…没带铲子…”
难道用手刨?算了,本来想认真走个过场,现在条件不允许,过场也不走了。
他抡圆胳膊,用力将那捆好的乌鸡爪子扔了出去,呈一条弧线,落到了远处的墓碑后。
正准备提着灯笼返程,就听身后刚才抛出鸡爪子的方向,传来一阵像是什么东西贴着杂草而来的摩擦声。敏忠身子一僵,虽然早有准备,心还是免不了狂跳,毕竟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人。
头皮微微发麻,他吞了下口水,面向自己妻子的墓碑坐下,冷笑了几声,道:“我就知道有蹊跷,那神婆作弄我半夜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你找机会吓唬我的罢。”
婆娑声消失,死一般的寂静。
毕竟装鬼吓人,被人戳破了,效果减半。
“我告诉你,如果你装成韩子柳的鬼魂,我劝你还是算了。她要是真能变成厉鬼,应该去找她堂兄算账。”敏忠高声道:“我数到三,你要是想出现,就出现,不想的话,我可要走了。”
藏在不远处一个坟包后面的两个人影,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好,其中一人将披散在面前的长发拨开一条缝隙对掌柜低声道:“怎么办?他根本不怕…”
卓小安一咬牙:“他只是故弄玄虚,不要管他,你先出去…”
就在此时,就听秦敏忠又道:“是刘明妆派你们来的吗?”
于是卓小安赶紧把方要露头的伙计拽回来,捂住他的嘴巴,大气不敢喘,静听秦敏忠还要说什么。
“是布庄的卓掌柜吧。”秦敏忠越说越自信了,提起灯笼照着坟地往这边走:“你回去告诉二嫂,得饶人处且饶人,她都如愿分家单过了,还想把我吓成失心疯,未免太狠点了。不过我心里没有愧疚,不怕鬼敲门,更不怕鬼上门。”
那伙计被卓小安死死捂住嘴巴,惊慌的看向掌柜,那眼神分明在说,这个秦敏忠怎么知道咱们会来?
此时秦敏忠叹了声道:“不出现算了,我可走了。”
卓小安动也不动,他不能承担贸然出现不能吓到秦敏忠反而彻底暴露主人的后果。
“我真的走了?”敏忠也不确定,是否真的有人在听自己说话,刚才只不过是猜测,猜测刘明妆让神婆引他到此,装成韩子柳的冤魂吓唬他。
仍是死一般的寂静,他想了想,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还蛮欣赏她的心计的。”说罢,提着灯笼,走人了。
待秦敏忠不见了,那伙计挣扎开卓掌柜的束缚,道:“就这么算了?咱们可是在这里吹了一个时辰的风了,白衣裳都换好了!”
“没用。”卓小安道:“他根本不怕。”
小姐吩咐过,绝不能让秦敏忠见外伤,能吓则吓,若是不能,也不要冒风险。
卓小安望向秦敏忠离开的方向,心想,这个人什么都不怕,真真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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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妆第二天,在院里碰到稍显憔悴却明显精神正常的秦敏忠,就知道卓小安失败了,根本没有吓到这厮。果然,几日后,卓小安来秦府商量卖布庄的事情,核实了这点。
“算了。”明妆道:“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这样,你在店里挑两个机灵的和你一起上京,给我和姑爷找一处宅子落脚,不用太大,十间屋子就够用了。剩下的伙计打发回刘府!”
卓小安难得话多:“…不再回来了吗?”
“怎么,你有想带走的人?如果是刘家院里的姑娘,我跟我哥说一声,配给你就是了。”
卓小安摇头:“没有…在泞城的布庄卖了,到了京城还开铺吗?”
“哦——”明妆笑:“你是怕跟我去京城,闲着你是吧。放心,到了京城咱们还开铺子,卓掌柜。”
这时卓小安见到秦敏湛走了进来,应了声是,接着道:“小姐还有吩咐吗?没有的话,我这就回铺子里,清点余货,派人去联系有意向的商人。”
“去吧,办的利索点。”明妆打发了卓小安,低头嘬茶。
等卓小安走了,敏湛有些吃惊的问妻子:“你,你还把他也带去京城,留在你大哥身边不行吗?”杀过人的恶仆,妻子竟然用的心安理得。
“不用他,也行。青石能带人去京城找宅子给咱们住吗?会经营店铺算账进货吗?他要是做得了,我立马把卓小安打发了。”
“…”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半晌他道:“听你安排。”
“听我的安排吗?”她心情不错,拉过他的手,指着北方道:“那就是前往京城,开始新生活!”
唉,她的一举一动都直接影响他的情绪,她若是开心,对他有笑容,那他便过的阳光灿烂。如果她对他不咸不淡,他就整日带死不活。
见她此刻开心,他也瞬间不由自主的颔首温笑:“嗯,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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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泞城之前,明妆和敏湛回了趟刘家,才知道原来今年已经给梦康定了婚事,因为秦老爷突然去世,担心刘家办喜事,会惹亲家不高兴便将时间向后拖延了一年,明年开春再迎亲。较之秦家,刘家的情况就好的多了,大嫂杨氏有了身孕,几个月就会诞下嫡孙,刘左氏的心思现在都挂在这未出世的孩子身上,等着做祖母,加之女婿中了翰林,去京城为官,可谓诸事顺心。
明妆和敏湛分家的事情,虽然秦家和他们都约好了不往外说,但消息灵通的梦庆,还是知道了,他不知道其中蹊跷,只当是秦家借着上京一事把看不顺眼的庶出儿子扫地出门。可纵然心中不忿,毕竟是秦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便塞给了妹妹些银两做贴补。
千里做官只为钱,但也要看运气,如果运气不好,哪怕是庶吉士出身,得罪了权贵,被分配去南京礼部养老,无权无钱,这辈子就算交代了。所以目前很多人对秦敏湛还呈守望态度,比如涂阳的孟家。
从刘家回来后,该整理的都打了包裹,雇了车马,便准备动身起程。临行前,秦老夫人以嫡母的身份见了敏湛,说了几句分家不是她的本意,是老爷显灵云云之类的话。敏湛这二十几年都对嫡母甚为恭敬,马上就要走了,也不想打破保持这么许多年的母子关系。可他有一句话,堵在心口,不吐不快,最后给嫡母磕了一个头之后,他直视嫡母的眼睛,他想问自己生母的病逝究竟与眼前这个女人有没有关系。
但他知道,她不会回答,怀疑永远是怀疑。
于是他再叩首,默然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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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京城休整了几个月,到第二年年后,秦敏湛顺利入职翰林院七品编修,期间遇到过些困难,但都在意料中,很快就都克服了,在京的日子一转眼又过了近半年,生活大体步入了正轨。
小院内载了两株桃树,这时节开的正盛,花瓣吹进窗户,飘落在明妆鼻尖上,弄的她发痒,她下意识的在脸上扫了下后,猛然惊醒,手一滑,脑袋磕在手臂上,睡意全无。绿衣见了,心疼的劝道:“小姐,您去歇一会罢。这些账目晚些看也不要紧啊。”
“不能睡。如果每天都睡,会养成习惯。”明妆晃了晃脑袋,驱散困意:“我得好好规划下,下个月得随礼很多银子。”
绿衣在一旁叹气:“小姐未免也太辛苦了。”她自己也比在泞城的时候,辛苦了不少。在泞城时,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平日就做做整理衣物,给小姐梳妆打扮的小事,端个盘子那都是就手帮别人干的。而现在,随姑爷到了京城,住的屋子小了就不说了,家里的使唤丫头少,她也不得不做些粗活了。两个轿夫除了给姑爷抬轿子外,与青石一同负责些购炭买柴的杂物。从刘家带来的绿纹和绿珠两个粗实丫头负责烧水做饭洗衣打扫。
“不辛苦了,比隔壁胡科长的妻子强多了。”卓小安挑中的这个宅子原本住的也是个京官,后来天降鸿运调任外省做官,便将房子卖了,正好碰到了卓小安,一探得知是新晋翰林要买,多少也有怜悯之心,低价卖给这位注定要几年内生活清贫的庶吉士。
所以这个胡同里左邻右舍住的,大大小小都是官。而左边院子住的便是户部都给事中胡尔克。虽然都是七品官,因为时任都给事中,可以称为课长,所以秦敏湛便称呼他为胡科长。胡科长作为六道言官,和京官四品大员一样可以参加每日的早朝。但由于只靠俸禄过生活,便连轿夫也请不起,于是二更天就得起,徒步进宫。
说曹操,曹操到,明妆刚念叨完,就听有人叩门,绿衣跑去开门,见正是胡科长的妻子孙氏。
孙氏三十岁上下,面色红润,爱说爱笑,打外面一进来就招呼明妆:“秦夫人,你买不买萝卜?”
明妆起身迎接孙氏:“胡夫人,请坐,绿衣,看茶。”
“哎呀,和我不用讲这个!”孙氏摆摆手,笑道:“那菜贩子说要是把他剩下的萝卜全包了,还可以再便宜些!过两天挖个萝卜窖,一冬天都不用愁了。”
明妆礼貌的笑答:“真不巧,我们家昨天就买过了。就在街前,是个胖子卖的,价格还算公道,我就买了。要是知道今天能和姐姐凑份子,我就不买了。”
孙氏深感惋惜:“那我去问问方主事家的吧!”说走就走。明妆送她出门,孙氏见了那几株桃花树,赞道:“你这小院住的舒心,有花有草的,我那院都被我翻土做了菜地了。等过两天,柿子能摘了,我给你送来点尝尝。”
正要笑着回答,就听右边屋舍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震的地都抖了抖。
孙氏朝那院撇嘴:“几块燕国公不要的破石头,也弄回家来当宝贝!”继而朝明妆笑道:“你回去吧,我走了。”
等孙氏出了门,绿衣也朝右边的邻居方向嘀咕:“他家好凶的,养了几条大狗,早上就在胡同里溜,老爷出门的时候可得小心点,我昨个还见他家的狗追了胡科长好远呢。”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燕国公家出来的子弟,自然和咱们不一样。”这宅子哪里都好,就是这个邻居让人烦心。
说着,隔壁传来男人们喊号子的声音,接着又是咣当一声巨响,明妆无奈的说道:“我看他们得折腾到晚上,让轿夫准备下,我要去汇祥居。”
汇祥居是卓小安听从小姐的命令,在久长街置办的一处店面。京城寸土寸金,以明妆现有的财力,在繁华的地段开一家铺子已属不易。而且店铺必须开在久长街,别的地方都没有意义。
所以卓小安等了又等,终于在年后一家酒庄清盘后,买了下来,做了简单翻修后,开了间饭馆。京城人来人往,繁华地段开间饭馆,如果正常经营,也能赚不好。
但这间饭馆奇就奇在,小姐要求他只做素菜。
外出就餐的,一般都是宴请亲朋的,肯定要点肉菜,而汇香楼没有。于是生意十分惨淡。
明妆来的时候,卓小安正和店小二大眼瞪小眼,店内一个客人也没有,见了明妆,纷纷站起身,垂首等待指使。明妆用指腹揩了下桌子,满意的点头:“还算干净。”
“我一天擦好几遍,再说也没什么客人来。”店小二原本是布庄的活计,改了行当做小二。
汇祥居面积不大,从外面看并不显眼,里面装饰就更不显眼了,如果勉强找寻优点的话,就是干净整洁的不像是饭馆而像女子的闺房。
“还没到时候呢。”明妆笑道:“如果顺利,再过一个月,就该有生意上门了。周大厨呢,怎么没见他?”
“他在后院用冬瓜练雕花。”卓小安看了眼后厨的方向道:“您让我花重金把他从老家请来,就让他这么待着不干活吗?”没生意上门,厨子成了摆设。
“我让你这样做,自然有我的道理,照我说的做就是了。”翻开柜上的账本,瞄了眼道:“腌菜不是卖的挺好的么,也不是完全没生意。”
反正是小姐的银子,她爱怎么花,是她的自由。他这个做下人的只有听从的份:“小姐吩咐的是。”
“老爷才上任五个月,我也有好多事要忙,可能暂时顾不过这里,别看这里小,但却对咱们有很大的影响,我信得过你,你也不要让失望。”
卓小安见小姐表情严肃,马上道:“您请放心,自开店以来,都是照您立下的规矩来的,连做菜的油,没有半滴动物油脂。”
明妆转了圈,没发现大问题,便坐轿返回家中,途中路过一处地方听到外面吵闹,便将帘子掀开一个缝隙露出半张脸去看。绿衣踮着脚看了会,回道:“好像是马夫甩鞭子打到了路人,发生了争吵。”
明妆方向命轿夫不要看热闹,只管赶路,突然眼睛余光一瞥,似乎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人影,不禁瞪大眼睛将帘子掀的再大些探头去望。可是人群熙熙攘攘,并未再见到那个人影。
难道是来京城投奔他叔父了?或者是自己看错了,少年儒生看起来都差不多,很容易认错。
再说了,就算真是那家伙,也什么可怕的,自己和敏湛已经与他没关系了。
回到家中,正好右边的邻居也消停了,便吩咐下去,让人做晚饭。可是等到菜都凉了,天也黑了,却不见敏湛回来,叹了声再次吩咐下去准备醒酒汤。
果然到了入夜时分,秦敏湛才由着轿夫搀扶着踏进了家门。青石从轿夫手中接过老爷,和明妆两人好不易才把他弄到床上去。
“绿衣,把醒酒汤来了,慢,慢,先去拿个桶来,盆也行。敏湛,敏湛,你不能吐到官服上!”
“来不及了,少爷吐这吧。”青石扯开袖管,放到少爷嘴巴下,敏湛也不客气,一低头将翻涌出来的酒水都吐在了仆人的袖子里,完了不停的咳嗽,好一会才抬起头。
“…我这是,这是…”敏湛看了眼四周,终于安了心,躺倒在床上:“哎呦,我终于回来了。”
“今天这是去哪家吃酒了?”新晋的京官几乎日日有应酬。同乡要应酬,同门要应酬,同一个部门的还要应酬。
“萧检讨的哥哥昨天从辽东来,今日便小聚了一回。”敏湛也很无奈:“我根本不想去,但是你知道…人情世故真叫疲于应付。希望过了这股新鲜劲,能好点。”好在大家都是读书人,稍加推辞,对方也不会强行灌酒。
明妆到黄历前,向下翻了几页:“后天是吏部洪侍郎儿子成婚,再后数三日是张首辅母亲做寿,下个月还有翰林院路修撰女儿的满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