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爷罗达得知罗隐会带妻儿回来,就决定全家聚在一起吃个饭。按理罗老夫人是要出席的。不过国公爷为了避免罗老夫人说出不中听的话,让大家都不开心,于是特意下令,不准罗老夫人出来。下人们不敢违抗国公爷的命令,于是干脆将正院关门落锁,彻底堵死了罗老夫人出门的机会。

这会大家在席面上筹光交错,罗老夫人则在房里砸东西出气,将国公爷罗达,罗隐,沈静秋都骂了一遍。罗老夫人就不明白了,如今罗隐双腿都被废了,国公爷罗达为什么还那么重视罗隐。莫非国公府还真要交到残废罗隐的手中吗。真是老糊涂。罗老夫人发了一通脾气后,人也乏了,让人伺候着用了晚饭,就洗漱休息。

花厅里,男席那边气氛有些紧张。罗四郎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国公爷那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罗四郎低着头,心头很不服气,“祖父,孙儿也是好意,就想关心关心五弟的生活。”

“闭嘴。否则老子今儿就揍你一顿。”罗修怒斥。

罗四郎罗阳暗自哼了一声,不再开口。不过心里头肯定是不服的,瞪了眼不动如山的罗隐,装什么装。都成了残废,怕是满足不了沈静秋吧。沈静秋那样的鲜花,插在罗隐这坨牛粪上,还真是浪费。可惜同女席那边隔着屏风,不能看见那边的情况。

“五郎,你别同四郎计较,他就是个混蛋。”罗修如是说道。

罗隐笑了笑,“二叔客气了,我自然不会同四哥计较。”罗隐超罗阳笑着,笑得意味深长。

男席这边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女席,罗张氏顺手扔了筷子,“不吃,这酒席吃的没意思。”

罗王氏笑道,“二嫂,要我说,你也该好好管管四郎,整日里没个正行,像话吗?”

罗张氏冷哼一声,“五郎媳妇,婶娘还没问过你,你这一失踪就是几个月,后来人回来了,却不肯回国公府。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名堂,好歹也同咱们这些长辈唠叨唠叨吧。如今外面都传疯了,说什么的都有。”

沈静秋放下筷子,拿出手绢轻轻的擦拭嘴角,“请问二婶娘,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议论我的?还请二婶娘说来听听,满足一下侄儿媳妇的好奇心。”

罗王氏掩嘴一笑,却不吭声,只等看罗张氏的笑话。

罗张氏冷哼一声,“咱们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岂能同凡夫俗子一样乱嚼舌根。再说了,那些市井流言,我就不信五郎媳妇你没听说过。”

沈静秋似笑非笑的看着罗张氏,“原来二婶娘也知道世人都是在乱嚼舌根啊。既然如此,为何二婶娘还来问侄儿媳妇。莫非在二婶娘心里头,其实是想做一个长舌妇?”

罗张氏脸色僵硬,“世人嘴碎,爱嚼舌根。若是平常,那就罢了,只当没这回事。可是如今,我们国公府的名声因你缘故而受损。如此,你难道不该给大家一个解释吗?失踪那么长的时间,回来后就住在庄子上,直到今天才回国公府,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好歹你也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就是。失踪几个月,谁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换做旁人,只怕早就没脸活在世上。”罗四郎的妻子罗文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沈静秋随意的扫了眼罗文氏,“四嫂对我很不满吗?”

“我只是不满损害国公府利益的人,还能若无其事的坐在这里,仗着身份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罗文氏义愤填膺的样子。

沈静秋轻声一笑,问罗王氏,“三婶娘,以下犯上该怎么处罚?”

罗文氏顿时僵住,“你,你仗势欺人。”

罗张氏也是一脸大怒,“五郎媳妇,你别得理不饶人。”

罗王氏尴尬一笑,“都是一家人,五郎媳妇,在家里咱们没必要拿朝廷那一套来行事吧。”

“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沈静秋清清淡淡的说道,“四嫂,我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刚才说出口的话,如此我就不同你计较。若是你拒绝的话,那本夫人只好照着规矩行事,让四嫂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紫竹,准备掌嘴。”

“奴婢遵命。”

“我,我…”罗文氏惊住。

罗张氏频频给罗文氏使眼色,罗文氏哇的哭了出来。边哭边说:“是我不对,是我说错了话。请世子夫人见谅。”

沈静秋笑了笑,拍拍罗文氏的手背,“哭什么,我们是一家人,本夫人自然不会同你计较。”

第171章 静秋夺权

罗文氏只感觉生不如死,面子里子全都丢尽了。捂住脸,丢下一切,就跑了出去。八郎媳妇罗耿氏急忙起身,“我去看看她,可别做出傻事。”说罢,也急急忙忙的追了出去。

罗张氏冷哼一声,盯着沈静秋,“好好的一个家宴,闹成这个样子,五郎媳妇,你满意了吗?自从你进了罗家门后,每一次的家宴,总是不欢而散。而每一次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五郎媳妇,你难道不该反省一下吗?”

沈静秋挑眉冷笑,“反省什么?反省为什么那么多人对我羡慕嫉妒恨?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自量力的想要挑衅我,偏偏又输不起,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寻求同情?关于这些问题,我只能说声抱歉。谁让侄儿媳妇生的太好,那些羡慕嫉妒恨的人拍马都比不上。那么多人盼着侄儿媳妇倒霉,我也的确倒霉了几个月,结果还是不能让某些人如愿。我回来了,全须全尾的回来了,还带了个儿子回来。我依旧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我依旧是三元公的女儿,世子爷的妻子。我没有感到羞愧,没有自卑,没有被流言蜚语影响,这是不是让你们很多人都感到了失望。为什么我的命就这么好了,为什么老天爷就如此偏爱我这样的人?这样的残酷的现实,的确会让某些人嫉妒的发狂吧。对于你们的不满,我只能说声抱歉。我曾经倒霉过,也给了你们机会,可惜你们还是无法追赶上我。既然如此,何不干脆点直接认输,如此大家也会相处得更愉快一点吧。”

这话真是又狂妄,又嚣张。不仅将女人们都给镇住了,就连坐在男席上的众人,都被刺激了一把。罗隐微微一笑,嘴角上扬,显得心情很好又得意。

沈静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扫视众人一眼,众人纷纷避开她的目光。

沈静秋暗自一笑,“谁还有不同的意见吗?提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沉默,还是沉默。

沈静秋笑问罗张氏,“二婶娘,我知道因为诸多原因,你对我,对东院所有人都看不顺眼,逮着机会就要给我一点教训。就比如苏玉儿…”

罗张氏一脸慌张。

沈静秋淡漠一笑,“二婶娘放心,我不是要同你秋后算账。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根本就伤害不到我,我也根本不在意。我今天只想同二婶娘讨论一个问题,如何输得漂亮。”

“你要如何?”罗张氏怒吼,“五郎媳妇,你被人绑架,失踪数月,京城议论纷纷,国公府名声受损,此事千真万确,莫非你还能否认吗?罗家没有将你休掉,依旧打开大门接纳了你,难道你不该感激吗?今日,你咄咄逼人,还问我如何输得漂亮,你有这个资格吗?你未免太张狂了一点。”

沈静秋轻声一笑,“二婶娘问我有没有资格张狂,我的答案是肯定的,我有资格。就凭我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这个家我就当得起。二婶娘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罗张氏气的涨红了脸,“你…四郎媳妇说的没错,你根本就是仗势欺人。”

沈静秋嘲讽一笑,“既然可以仗势,我为什么不能仗势欺人。二婶娘,要怪就怪你自己的命没侄儿媳妇的好。”

“你,你太嚣张了。”罗张氏气的不行,“你到底想做什么?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你多少会收敛一点,对大家客气一点。可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比以前还要张狂嚣张,沈静秋你哪里来的底气?就因为五郎护着你,你就能这样为所欲为吗?”

沈静秋冷着一张脸,不客气的说道:“二婶娘说错了,侄儿媳妇并没有为所欲为。侄儿媳妇所言所行,都是有理有据。至于说到收敛,那就更让二婶娘失望了。我想很多人都以为我经历了绑架后,肯定会感觉到羞愧,甚至是羞愤欲死,自卑得连话都不敢说吧。在你们眼里,我不仅要感到羞愧,更应该夹起尾巴做人,小心应酬着大家。只可惜,我没有如你们的愿,没让你们看到希望的那一幕,所以你们失望了。你们生出了不满,想要当众让我难堪,让我恼羞成怒。你们会这样想,也不算错,因为你们并不了解我。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收起不该有的的心思,张嘴说话之前,最好先在脑子里过个三遍,确定不会得罪人才开口。还有,我是这个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无人能够取代。所以你们对我,必须要有基本的尊重。另外,二婶娘,是时候将管家权利交出来。对了,我该提醒一句,二婶娘叫嚣之前,先想想你能不能斗赢我?若是不能,不如就接纳我之前的提议,学会如何输得漂亮。”

男席这边的罗隐,听完这番话后,若有所思。事先他根本不知道沈静秋竟然存了要夺管家权的心思,而且手段还这么直接。事先没有温情脉脉的商量,没有客客气气的你来我往,一开口就是火力全开,不给对方留一点反击的余地。

罗修阴沉着一张脸,问罗隐,“五郎,这是你的意思?”

罗隐沉默不语,算是默认了罗修的指责。

罗修冷哼一声,“父亲,你如何看待五郎媳妇?”

国公爷捋着胡须,沉思片刻,“先听听里面怎么说。”

女席这边,罗张氏一张脸毫无血色,阴沉得有些吓人。“沈氏,切莫嚣张,嚣张的人可没什么好下场。”

沈静秋笑了笑,笑容很淡,说话之前先朝屏风方向看了一眼,“二婶娘,我们说了这么多,而且并没有压低音量,不出意外爷们们全都听见了我们的对话内容。这么长时间了,为何男人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二婶娘是不是该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罗张氏急切的问道。

沈静秋浅浅一笑,“那是因为,国公爷从一开始就选择了支持我。所以,二婶娘你输了。”

罗张氏急促的呼吸,“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罗张氏起身离席,推开挡住两边视线的屏风,“老爷子,你告诉儿媳,五郎媳妇说的都是假的对不对。儿媳管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夺了我的管家权利。就算要夺了我的权利,事先也该同我打声招呼吧。放任五郎媳妇这样做,儿媳不服。”

罗修板着一张脸,看向罗隐,“五郎,你是不是该同大家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好解释的。”罗隐冷着脸说道,“静秋是世子夫人,是大房的人。她管家天经地义,任谁也不能说不合适。还有,静秋已经多给了二婶娘三年的时间,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罗张氏指着罗隐,心口剧烈起伏,“你,你…你们夫妻两人还真是一个德行,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照着你的意思,我还要感谢你们两口子吗?”

“难道不该感谢吗?”沈静秋起身,走了出来。“我同五郎成亲三年,早在最开始的时候,我有无数的机会要回管家权,但是我没有。这是我们大房对二婶娘这么多年辛苦管家的报答。如今三年过去,二婶娘该有的已经有了,所以是时候将管家权利交出来。”

顿了顿,沈静秋又说道:“有两种办法,供二婶娘选择。一种是我之前提议的,输得漂亮。二婶娘大大方方的将账本钥匙人手都交给我,我也会给足二婶娘面子,如此皆大欢喜。以后大家还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相处。第二种办法,二婶娘拒不配合,侄儿媳妇只能采取强硬手段。到时候,二婶娘要是被人落了面子,可别怪侄儿媳妇事先没打招呼。”

罗张氏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你,你…请老爷子替儿媳做主。”

罗修冷着一张脸,朝国公爷看去,“父亲,请你说句话。”

国公爷轻咳一声,“关于管家的事情,的确该由大房来管。要不这样吧,五郎媳妇,你多给你二婶娘几天时间,让她将事情理一遍,到时候也好交接。”

罗张氏脸色苍白,眼看就要昏倒,沈静秋随手一扶,总算让罗张氏缓过神来。沈静秋笑道,“孙媳妇听老爷子的安排,那就再给二婶娘十天的时间。十天后,我再来同二婶娘办理交接手续。二婶娘,你没事吧。要不要侄儿媳妇扶着你下去休息。”

“你走开!”罗张氏一把推开沈静秋,指着对方,怒斥,“你这个,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你,你…”

“够了,闭嘴吧。”罗修干脆打断罗张氏,“这饭没法吃了,老爷子,儿子告退。”说完,拉着罗张氏急速离去。

罗修一走,二房的人也都纷纷起身离去,这场家宴也就没法再继续下去。

三老爷罗保喝了一口鸡汤,突然出声说道:“大房管家名正言顺,老爷子,儿子对此事没意见。不过儿子认为有件事情需得先说清楚,二房管家这么多年,肯定贪墨了不少好东西。老爷子,是不是该让二房吐出一部分,我们三房这些年过的苦哈哈的,也该分润一点吧。”

“胡说八道。”国公爷罗达怒斥,“什么苦哈哈,什么分润?难道这些年少了你们三房的吃喝吗?你整日里斗鸡走狗,难道那些银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简直是不知所谓。”

罗保呵呵一笑,“老爷子不乐意就算了。儿子不过是随口一说,老爷子何必当着大家的面骂儿子。好歹儿子也是做祖父的人,老爷子总要给点面子吧。”

“哼。自个没脸没皮的,还想指望别人给你面子。”国公爷没好气的说道。

罗王氏赶紧拉住罗保,让罗保不要继续说下去。罗王氏冲大家尴尬一笑,“老爷子,相公他喝多了,说了胡话,还请老爷子不要放在心上。儿媳这就将他带回去。”

罗王氏拉着罗保赶紧离去,三房的其他人也跟着走了。

花厅就剩下国公爷,罗隐,沈静秋,还有什么都不懂的朝哥儿。

国公爷看着朝哥儿,露出慈爱的笑容,“将孩子抱过来,让老夫看看。”

奶娘得了沈静秋的许可,这才抱着孩子来到国公爷跟前。国公爷仔细打量朝哥儿的面容,暗自点头,“这个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好好教养,将来必成大器。”

沈静秋福了福身,“谢老爷子的吉言。”

国公爷看着沈静秋和罗隐两口子,“你们两人啊,将国公府闹得鸡飞狗跳的,真是一日不得消停。”

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祖父的指责,孙儿不能认同。若是祖父从一开始,就断绝了某些人不切实际的想法,也就没有后面那么多事情。至于管家权的问题,凡是涉及到权利的事情,无论权利大小,都免不了一场斗争。我以为祖父应该见怪不怪,早有准备。”

国公爷罗达吹胡子瞪眼,“你是反过来指责老夫?”

“孙儿不敢。”罗隐一本正经的说道,“孙儿只是实话实说,若是说了不中听的话,还请祖父见谅。”

“你们两人啊!”国公爷看着罗隐,又看了眼沈静秋,“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可是他们都是你们的亲人,至于闹到这钟程度吗?五郎媳妇,你想要管家权,可以有许多办法。为什么非得要在今天闹起来,闹得你二婶娘下不来台,你就高兴了吗?”

沈静秋轻声一笑,“老爷子这句指责,孙媳妇真是惶恐。并非孙媳妇想要在今天闹场子,也并没有打算让二婶娘下不来台。实在是因为二婶娘教子无方,管家不利。既然二婶娘没有能力管好这府中的人,那就让孙媳妇来管吧。相信由孙媳妇当家后,国公府的面貌会焕然一新。”

国公爷失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罢了,事已至此,老夫只能继续站在你们这边支持你们。但是,你们如果公报私仇,借机报复二房和三房,老夫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老爷子也太小看孙媳妇,孙媳妇不屑做这样没品的事情。”沈静秋淡淡的笑着。

国公爷盯着沈静秋看了几眼,“那老夫就拭目以待。”

辞了国公爷后,沈静秋推着轮椅,带着朝哥儿,一家三口一起回东院。

朝哥儿已经在奶娘怀里睡着了。沈静秋从奶娘怀里抱过朝哥儿,亲自将他放在床榻上,又安排好值夜的人,这才来到厢房见罗隐。

罗隐示意沈静秋坐下说话,犹豫了片刻后,说道:“在这之前,你从来没有提过要主持中馈。”

沈静秋笑了笑,“现在你知道了。”

“主持中馈,看似很风光,其实很累。你又要照看朝哥儿,忙得过来吗?”

沈静秋笑道,“五郎将那些管事婆子当做了摆设吗?我只需要制定一个好的制度出来,具体的事情自有下面的人做。而且紫竹和青竹她们,光是在东院打转,有些大材小用。一个国公府,我看差不多是够她们发挥了。”

罗隐笑道,“你想做甩手掌柜。”

“现在你还担心我忙不过来,会忽略朝哥儿吗?”

罗隐摇头,“不担心。只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事先你不同我打个招呼。你想要主持中馈,同我说一声就可以,没必要亲自出面。”

沈静秋笑着,“我喜欢亲自争取自己的权利。五郎,内院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这里是我说了算。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外面。外面天地那么广阔,你何必盯着我这一亩三分地。”

罗隐简直是无言以对,“好吧,你赢了,我听你的。需要帮忙的时候,同我说一声。”

“谢谢你,五郎。今儿有让你为难吗?”沈静秋很认真的问道。

罗隐摇头,“没有。一点小事情怎么会让我为难。我只是担心你,你的名声…静秋,如果有必要的话,尽量不要出门。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罗隐握住沈静秋的手,手中的力量传递给了沈静秋,希望她能郑重考虑自己的建议。

沈静秋轻轻摇头,抽出自己的手,“五郎,该怎么做我心里头有数。该不该出门,我会做出判断。”

罗隐叹气,“你现在的主意是越来越大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拒绝。静秋,你让我感到很无力。”

沈静秋笑道,“那是因为你操心太多。五郎,我不是三岁小孩,也不是你的下属,所以不要事事操心好吗?或者我换个直接点的说法,不要事事干涉,好吗?需要你的时候,我肯定会主动提出来。不需要的时候,你就做个安静的旁观者,这样不好吗?”

“静秋,我们是夫妻,你非得将我们的关系弄得这么疏远吗?”罗隐很无奈,他感觉离着沈静秋的距离越来越远。

沈静秋俯身,轻抚罗隐的面容,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罗隐的双腿,“五郎,在你的双腿治好之前,你无法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所以就不要再说什么夫妻关系。”

罗隐蓦地变色,显得格外恼怒,突然出手,死死的抓住沈静秋,“你是认真的?因为我无法尽到夫妻义务,所以你嫌弃我?静秋,你…我…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

“那我是什么样的人。”沈静秋轻松挣脱开罗隐的钳制,“五郎,我必须告诉你,我很认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认真,没有同你开玩笑的意思。你看看你现在,你难道能尽到夫妻义务吗?你能让我给朝哥儿添一个兄弟或者是姐妹吗?你不能!你现在无事可做,整日里就盯着我的那点事情,你觉着有意思吗?这内院需要你一个大老爷们来操心吗?真需要你来操心的时候,你人又在哪里?五郎,你何不做个识趣的人,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及时的出现,在我不需要的时候你能闭上你的嘴巴,收起你所谓的关心吗?”

罗隐神情格外的痛苦,无助,狠狠的捶打自己的双腿,可是他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他的双腿完全失去了知觉。沈静秋说的对,他现在根本就无法尽到夫妻义务。可是难道就因为这样,沈静秋就可以嫌弃他吗?夫妻之间的信任,忠诚,难道都没有了吗?

罗隐神情扭曲,伤心又痛苦,“静秋,你就像侩子手一样,一寸一寸的剜着我的心。你怎么可以这么狠,这么毒。静秋,你是想逼死我,然后做寡妇吗?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会满足你。”

沈静秋嘲讽一笑,“五郎,你是癔症了吗?我以为你在听了那些话后,应该是下定决心,早点找到解药,救回你的双腿。可是你却曲解我的意思,指责我要逼死你。五郎,你真是个懦夫。”

罗隐痛苦的说道:“是你逼得。静秋,我快要被你逼的喘不过气来了。你指责我凡事瞒着你,那我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指责我不够关心你,在你需要的时候没能及时出现,那我就从现在开始,处处关心你。你指责我同朝哥儿不亲近,那我就努力克服,同朝哥儿好好相处。可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不满意。在你的心里头,你分明早就给我定了罪名,如今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满意。静秋,请你告诉我,你到底想要让我怎么做,你才能满意。”

沈静秋沉默,她就那样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罗隐。眼神充满了困惑和淡淡的嘲讽。“五郎,你又想让我怎么做?诚实,坦白,这一切我都做到了。可是你太脆弱,你根本就承受不了。这样子,你让我怎么办?难道要我处处小心翼翼,每一次同你说话的时候都要事先考虑下一句话会不会伤了你的自尊心。五郎,你说你的双腿对你没有影响。可是我却不这么认为。在我看来,不知不觉中,你已经因为双腿的缘故,变得多疑,敏感,下一步就是自卑,易怒,暴躁。五郎,现在该反省的人是你。你应该花点时间来好好想想,在你的双腿恢复之前,你要怎么做才能对你最好的。”

罗隐摇头,“静秋,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我是该反省。可是受到影响的不光是我一个人,你也受到了影响。若是以前,你不会对我说出这么尖锐的话。”

“以前是以前,我也说过,别拿以前来同现在对比。人都是会变的,而我很愉快的接受了我的改变。”沈静秋端起茶杯,“五郎,争论下去的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我们谁也不能说服谁,你确定还要继续下去吗?”

罗隐撇头,不愿再看沈静秋一眼。“你说的对,我们的争论没有输赢。时辰不早了,你休息吧。今晚我去书房。”

“我让人送你。”

“不用。”罗隐很大声的拒绝,他躲避着沈静秋的目光,“不用任何人送,我一个人可以。还有,这两天我想静一静,若是没事的话,我就不过来了。”

沈静秋神色平静的点头,“好,我尊重你的想法。”

罗隐苦笑一声,心头闪过无数疯狂的念头。但是最终,他还是将所有疯狂的念头埋葬了起来,自己控制着轮椅,离开了厢房。

罗隐停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满天繁星。他以为他同沈静秋靠的最近的两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可是现实却狠狠的扇了他一个耳光。他一直望着天空,已经痴了。

沈静秋就站在窗下,静静的看着院子中那个孤寂的背影。心中闪过一丝茫然,无数次抬起手,想要推开门走出去,拥抱那个消瘦的背影,可是又无数次的放弃。她底下头,不忍再去看。心中却狠狠的唾弃着自己。

江瑶来到沈静秋身边,“夫人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同世子说那些话,很伤人的。夫人难道真的不喜欢世子了吗?那朝哥儿怎么办?”

沈静秋苦笑摇头,“你不懂。”

江瑶一脸苦恼的样子,“奴婢是不懂。可是奴婢知道,夫人是爱世子的,可是为什么又要彼此伤害。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方式吗?夫人,你是在恨着世子吗?恨他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能及时出现,恨他在你生朝哥儿的时候没有赶到,恨他执意留在战场上,伤了双腿吗?”

沈静秋神色平静的说道,“江瑶,你知道我是如何生下朝哥儿的吗?”

江瑶摇头,这件事情,沈静秋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太子妃也说不清楚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沈静秋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的说道,“那个时候,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只能靠我一个人的力量生下孩子。破庙,孤寂,恐惧,黑暗,追杀…没有人,没有希望,没有未来,没有温暖,就连生孩子时必须的热水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我一个人生下了孩子,结果差一点就…”

沈静秋神情悲戚的摇头,实在是不愿意提起那一天的事情。“罗隐那个时候在做什么?他在算计光启帝,算计晋王,算计所有人,我只是他棋盘上的一个棋子罢了。他认为他的安排足够周全,周全到我能被人顺利救出,顺利生下孩子。他很担心我,做了很多安排,可是在他的内心,在他的潜意识里,他其实是认为我是强大的,强大到可以克服一切困难。事实是他是对的,我的确强大到独自一个人在被人追杀的情况还能平安生下朝哥儿。后来,我回来了,他也回来了,我们了解到彼此身上发生的一切。他忏悔,他后怕,他这才知道,我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他差一点就失去了我。于是他开始处处关心,处处过问,潜意识里似乎是想弥补过去所犯的错误。可是这一次他又错了。”

沈静秋自嘲一笑,又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脆弱,我曾无数次的哭泣,希望他如天神一样从天而降。那时候我是那么的需要他的帮助,他的关心,可是他没有给予。后来,我想明白了,我需要变强,因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能靠的只有自己。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开始关心,学着做我的天神。但是我已经不需要了。江瑶,你明白吗,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他做我的天神,因为我自己就可以做自己的天神。”

江瑶摇头,“奴婢还是不明白。夫人是在指责世子没有给你真正想要的,是吗?可是夫人不同世子说清楚,他又怎么能知道夫人真正要的是什么。”

“我说了,最近这段时间,我说了无数次。可是他单方面的认为我只是在发脾气,在单纯的发泄,根本就没有将我的话真正当做一回事情。江瑶,你知不知道,这样重复的表态,申明,强调,真的很累。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沈静秋一脸烦躁的说道。

江瑶朝外面看去,“夫人你看,世子他只是暂时走错了路,而且他已经意识到了错误。夫人何不在路口等着他返回来。”

沈静秋朝院子里看去,“等着他返回来?”

“是啊!无论世子他能不能理解夫人的想法,世子的出发点总是好的。他只是太过在意夫人,太想帮夫人分担,所以急切了一点。世子现在不良于行,他又那么要强,在心里头一定想过无数次,就算双腿没了,他也能帮上夫人的忙。可是夫人总是拒绝世子,世子一定很失望吧。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因为太没用,所以才会被夫人嫌弃。”

沈静秋苦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个丫头还能说的头头是道。”

江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夫人,去同世子好好说说话吧。奴婢觉着世子此刻一定很需要夫人。”

“是吗?”沈静秋表示了怀疑。

“夫人何不试试看,没试过又怎么会知道结果。”

沈静秋试着走出去,来到了罗隐的身后,将手搭在罗隐的肩头,“我送你回去吧。”

罗隐心头一颤,只见他抬起手,拿掉沈静秋放在自己肩头的手,“不用,我自己会回去。你若是嫌我碍眼,我现在就走。”

沈静秋微蹙眉头,“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罗隐垂眸,自嘲一笑,“静秋,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可以不要打扰我吗?”

沈静秋显得很烦躁,接着又笑了起来,她果然不该听江瑶的。“好吧,我不会干涉你。我让小厮们进来。”

罗隐没有拒绝。沈静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将罗隐的小厮叫了进来。小厮推着罗隐的轮椅,出了内院。当轮椅跨过门槛那一刻,沈静秋大声吩咐守门的婆子,“关门落锁。”

罗隐双手死死的抓着扶手,青筋突起,心中愤怒无比。可是最后他还是慢慢的放开了双手,沉默着任由小厮推着他前进。

江瑶跺脚,怎么会闹成这个样子。她追上沈静秋,“夫人?”

沈静秋抬手制止了江瑶,“什么都不要说,我就想好好睡一觉。明儿早上不用叫醒我。”

“夫人?”

“闭嘴。”沈静秋恼怒的盯着江瑶,“我同世子的事情,你最好不要干涉。否则我只能让你离开。”

江瑶很伤心,很无奈的点头应是,“奴婢听夫人的。”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对沈静秋是这样,对罗隐同样如此。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战争,结果注定是两败俱伤。沈静秋坐在妆台前,披散着头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沈静秋只感觉陌生。她有多久没有认真的看过自己?是她变了,还是罗隐变了,还是两个人都变了?谁也说不清。

沈静秋茫然四顾,这屋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着罗隐的痕迹,处处都充满了两人纠缠的气息。沈静秋深吸一口气,克制着想要毁掉一切的冲动。闭上眼睛,她还有很多很多事情要做,她不该讲时间都浪费在情情爱爱上面。

沈静秋起身,上床,平躺,闭目,睡觉。可是头脑却清醒无比,她根本就无法入睡。同罗隐在一起的时间,如同一幅幅画在脑海中一一闪过。有剑拔弩张,有试探,有纠结,有甜蜜,有纠缠,更多的是美好。第一次牵手的甜蜜心动,脸红时候的心跳,如同三月春风般的温暖,白衣若仙的男子,彼此拥抱时候的信任和决心,共同跪在沈青康面前时候的那一份雀跃的心情,大婚时候的如同被老天砸晕头的眩晕感。

沈静秋卷缩着身体,她无数次的问自己,好好的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什么不可以像最初的美好,一直一直到老。

不知不觉中,天已经大亮。沈静秋没有起床的欲望,丫头们不敢进来打扰,却阻挡不了朝哥儿的骚扰。朝哥儿爬上床,骑在沈静秋的身上,兴奋得不行。“娘,我要娘。出去,娘带我出去…”

沈静秋无奈睁开眼睛,这个魔人的小妖精,要是不满足他,今儿她就别想有时间清净。沈静秋无奈起身,抱住朝哥儿狠狠的亲了口。朝哥儿咯咯大笑,心情好的冒泡。同朝哥儿玩耍了一会,沈静秋才让人进来伺候洗漱沐浴。同朝哥儿一起用了早饭,带着他到院子里晒太阳,扑蝴蝶,抓虫子,躲迷藏,两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沈静秋感觉整个人都快不行了,朝哥儿这臭小子还精力充沛的想要继续玩耍。

沈静秋连连摆手,让奶娘赶紧将朝哥儿带下去。剩下的半天都别来打扰她,她得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应付朝哥儿下一波的闹腾。用了午饭,散步消食,准备小歇一会。这个时候沈静秋才想起问罗隐的情况。

沈静秋装作随意的问道,“世子在做什么?”

紫竹说道,“世子一直在书房里,不曾出来过。午饭也是在书房用的。”

沈静秋沉吟片刻,吩咐紫竹,“让小厮们好好照顾世子起居。有任何问题,立即来禀报。”

“奴婢遵命。”

沈静秋午歇后,青竹进来禀报,“夫人,老夫人得知夫人要主持中馈的消息,大闹了一通。”

沈静秋笑笑,罗老夫人不闹,那才是真稀奇。她神色平静的问道,“老夫人是找国公爷闹了一场吗?”

“正是。国公爷已经躲了出去。老夫人本想来东院找夫人的麻烦,不过被二老爷还有三老爷拦住了。不过…”

“不过什么?”沈静秋问道。

青竹斟酌着说道,“老夫人这会正让人开库房,看样子老夫人是打算在夫人主持中馈之前,将库房给搬空。”

沈静秋挑眉一笑,“搬空库房?你确定?”

青竹犹豫着说道,“奴婢也不确定,要不夫人亲自去看看。”

沈静秋想了想,“是该去看看。这都有两年多没同老夫人见面了吧。不是说自从陛下申斥过老夫人后,老夫人就老实本分了吗?怎么这会又有胆子闹起来。莫非是因为我回来了,老夫人的胆量也来了。”说到这里,沈静秋自个都觉着好笑。

沈静秋起身,吩咐青竹紫竹,“带足人手,我们一起去会会老夫人。库房里面的一切,都属于公中的,可不能让老夫人给搬空了。到了那里,听我吩咐行事。必要的时候,本夫人只能采取强硬手段。”

“奴婢遵命。”

沈静秋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库房。此时,库房大门打开,无数婆子丫头从里面搬运物件。沈静秋使了个眼色,江瑶当即领着人将守院门的婆子拿下,将库房所在的院落给封的死死的,没有沈静秋的允许,就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罗老夫人,罗张氏,罗王氏,并二房三房的儿媳妇们,个个都盯着沈静秋,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沈静秋一步一步朝众人走去,嗤笑一声,“这里好热闹啊。谁能同本夫人解释一下,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在打劫国公府的财物吗?三婶娘,你一定知道答案吧。”

第172章 羞辱

罗王氏一脸慌张无措,尴尬一笑,“五郎媳妇怎么来了。”

沈静秋扫视了一眼众人,“莫非要等你们将库房搬空后,我才能来吗?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福。两年没见老夫人,老夫人的精神头还这么好,孙媳妇总算能放心了。不知老夫人到库房来做什么?莫非也发现了有人想要打劫国公府的财物,所以特意来查看吗?”

罗老夫人冷哼一声,“明知故问。老身今儿就实话告诉你,想要管家,可以。不过这些财物,都是几辈人攒下来的,可以给罗家的任何人,唯独不能落到你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