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他强调着放下了手。
“我…”兰澈溪以为自己能回答得毫不犹豫,事实却不然。
“果然…”他轻轻一笑,带着些自嘲,“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眼睛中藏着怎样深的寂寞。”
“你总是把自己的心藏得很深很深,不让我们找到,不让我们触摸到,却又逃避触碰我们捧在你面前的心。”
“你还是个寂寞的孩子,所以我们舍不得为难你,便只能放你离开。”
他并不是话多的人,那时却说了那么多句。
那些话,兰澈溪想了很久很久,才明白…
自己从来没有放开心怀去迎接一段感情,因为她比谁都明白,先死的人总是幸福的。
她深知那样的痛苦,所以不想爱人被自己抛下。
这种潜意识,连她自己被没看清,却被人一语道破。
于是她不再奢望爱情,继续与自己喜爱的音乐相伴,继续用脚步丈量世界上每一个角落的美景。
她没想到自己还会见到刘覃羽,但事实是他出现在她面前了,比当年消瘦的身形,略显凌乱的长发和胡渣不仅没有让他显得邋遢,反而更有成熟的韵味,衣着是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他穿着却愣是多了股落魄贵公子的优雅。
不变的是眼底深处的桀骜不驯,以及眼角挑起时带出的邪气。
兰澈溪还没有反应过来,刘覃羽就已经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紧紧抱住,声音颤抖,带着淡淡的哭腔道:“真好,你还活着。”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庆幸和狂喜。
她突然懂了,这个她忌惮不已的可怕男人,这个世上,唯一能够轻易杀死他的人,是她。
因为他爱她。
只因为他爱她。
她也知道了,爸爸不是没有料到刘覃羽会有办法出来,他只是没料到她能够活过三十岁,在他的预计中,即便刘覃羽逃出来,也威胁不到已经死亡的她了。
之后,刘覃羽就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兰澈溪,刘覃羽对别人冷酷无情,甚至连自己都不怎么在乎,对兰澈溪却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有一次,兰澈溪曾玩笑般说过那样一句话。
“如果你不是姓刘,我大概会考虑和你生一个孩子,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够护着他(她)长大成人。”
她有些记不清他那时的表情,只记得很复杂很复杂,带着深深的绝望。
后来,她病发了,原以为只是普通感冒却咳出了血,她大概忘不了他那时的表情,惨白没有血色,眼睛中的神采一瞬间黯淡了,精气神都如同被抽走了大半。
一天后,刘覃羽找她做了一个交易。
“你让我死在你怀里,我让我手下所有的势力为兰家留下一丝血脉,教导保护他长大成材,让兰家传承下去。”
兰澈溪看了他很久,才道:“好。”
他喝下毒药在她怀里笑着闭上了眼睛,后来有人到她这里取了她的基因样本。
至于男方的基因样本,她不用猜也知道会用谁的。
第17章 询问
兰澈溪不是没有猜测过华夏洲的兰家是否就来自于前世的兰家,毕竟兰并不是个常见的姓氏,自己重生为这个家族的一员也非常值得玩味。
不过后来想想,世事变迁,如今已经十几万年过去,也已经不在地球了,再探究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对兰澈溪来说,过去的经历太复杂,要说她对爱情没有期盼,那是不可能的,但她却已经无法像当初一样一心地特意去追求了。
无关勇气,她只是觉得,爱情这东西,你越是强求越是得不到,不去在意了,它说不定就悄悄来找你了。
就如曾经刘覃羽和姚若凛,就如现在的林肆。
说句自负的话,兰澈溪想要的相爱的爱情,难度在于她自己。
新的人生,前世身体的负累已经不存在,她已经可以没有负担地去爱别人了。
这一次,她将自己的心态放得很平和,不刻意,不强求,顺其自然。
别人能在几十年的时间中遇到自己的爱情,没道理她有几百年的寿命还碰不到。
在前方,或许是五十岁时,或许是一百多岁时,或许是两百多岁时…总有一个男人会被她爱上,同样也爱上她。
伴随着纷乱的思绪,兰澈溪的心神渐渐放松,进入到梦乡。
一夜无梦,虽然只睡了六个小时,兰澈溪的精神却不错,梳洗完毕,选了一件茶色的长袖连衣裙穿上,下面是黑色的丝袜和银灰色高跟长靴。首饰选了配套的黑玛瑙项链和手链,头发则松散地披着。
看见独自一人坐在餐厅里的林肆,兰澈溪脚步微微一顿,刚刚明悟对方喜欢自己。乍然看到本人,她心里不免惊了下。
“早安。”她镇定下来,走进去在他对面坐下。颔首问好。
林肆抬头,“早安。”看到她的打扮,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快乐的柔光。
没一会,佩佩将早餐端了上来,兰澈溪吃了一小碗山药粥和两个虾饺就饱了,打开光脑以浏览模式看了起来。
林肆的目光落到边上那个小小的空碗上,又看了眼兰澈溪纤瘦的手腕,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怪这么瘦…
兰澈溪没有在意林肆的注视,浏览完兜兜整理的新闻,开始将昨天看了一天表演得来的灵感一一记录到光脑中。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气氛却平和宁静。
林肆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兰澈溪,专注而深邃。仿佛只要看着她,就拥有了全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舒缓的长笛声响起,是她设定的闹铃,兰澈溪抬头看了下时间,已经八点了。
兰澈溪站起来,发动传送引到达了会场休息室,下一秒,林肆同样出现在旁边。
兰澈溪并不意外,突然想起般问:“你吃过早饭了吗?”她到餐厅的时候,他似乎就坐着什么都没做。
林肆一愣,意识到她在关心他,眼角弯了弯,“在你之前就吃了。”
兰澈溪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伪装变幻成一个清丽女子,抬脚往贵族包厢走去。林肆脚步一顿,周身的空气一阵扭曲,然后变成了一个面容刚毅的男子,抬脚与兰澈溪并肩而行。
兰澈溪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能这么快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果然不可小觑。
索纳兰大赛分为四场,基本是两天一场,今天之后,就要等评委把名次商议出来了。因为参赛的选手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差距并不会太大,音乐的水平定义又有非常大的主观性,名次的争议会比较大,所需的时间会在半个月到两个月之间。
他们两人来得比较早,入场的观众还很少,兰澈溪继续拿起光脑浏览了起来,偶尔从中抽出模拟纸谱出一段旋律。
林肆闭上眼睛,开始和光脑中的朱诺交谈了起来。
“情况怎么样了?”
“顾医生连夜按你说的将那些反叛者体内的微型炸弹取出了,整整有六百四十七颗。”朱诺觉得咋舌,要知道,总共才二十九人,那么多的微型炸弹,随便一人爆炸,就能够危及方圆百里。
难以想象,这次行动他们若是有一丝疏漏,将会造成怎样的惨剧。
对反叛者的疯狂,它曾听林肆提过,却没有具体概念,如今亲眼看到,也不由心惊。
林肆却面不改色,这些在他的意料之中,“最少的是几个。”在反叛者中,体内微型炸弹最少的,地位才是最高的。
“两个。”林肆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朱诺见状打起精神,仔细汇报道:“大脑和心脏各一个,为了在取出炸弹时不伤及那人的性命,光是CO07药剂就花了十六支。”
说到这里,朱诺一阵肉疼,CO07药剂的珍贵,即便是冕下普通情况一年也只能申请到一支。
林肆却一点也不心疼,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让人去把宽哥接过来,那个人的刑讯由他来。”
“告诉他,尽可能地将那人知道的都问出来,以防万一,等问不出什么了,再用脑部返像仪。”
朱诺抽了口冷气,脑部返像仪,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话说军部和科研院曾经异想天开地想能通过仪器毫不费力地从人的大脑获取记忆影像,花费巨资和数十年的研究,才弄出了脑部返像仪,却是失败品。
脑部返像仪的确能取出人的记忆影像,但都是零碎的片段,运气不好还会出现扭曲模糊,也没有声音,最重要的是,脑部返像仪会导致使用对象头疼欲裂,痛不欲生,活活被痛死。
虽如此,朱诺却没有反对,对疯狂的反叛者,特殊手段是必须的。
“还有两个人身上的炸弹也不多,只有五六颗。”朱诺汇报道。
“也交给宽哥,按之前那人的例照办。”
“其他人呢?”
“让安影安排人刑讯,另外,你让主脑们去联系葛菲娜鲁鲁洲的麒麟大人,这次需要他出动了。”
…
林肆将自己的安排一一交代下去,耳边突然听到开门声,匆忙将最后几句话告诉朱诺便从光脑中退出,冷厉的目光往门口看去,看清是闵流等人,立刻放心地收回视线。
闵流等人却是身体一僵,觉得身边一下子冷了下来,又一下子回暖了,他们面面相觑,有些摸不着头脑。
九点,索纳兰大赛继续进行,一个个新的作品紧接着昨天的选手在台上展示表演。
参加索纳兰大赛的选手都是知名的音乐人,上台表演的歌手自然也不会是籍籍无名者。
要知道,每次索纳兰大赛开幕,那有限的名额都是被娱乐圈艺人争相抢夺的。
好歌难寻,尤其是成名的艺人,选歌更要慎重,否则一朝失误,多年经营的招牌名声就会面临危险。
很显然,索纳兰大赛的参赛作品是非常好的选择,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宣传噱头。
“居然是快歌…”台上是第96号选手的作品,看到居然是快歌,侯翔承不由呢喃出声。
倒不是说快歌不好,而是评委们大多都是高龄的老人,自然,他们的欣赏范围要更倾向于舒缓治愈的慢歌,选手通常也投其所好。
“很不错的歌,切奏方面尤为巧妙,音乐性、中毒性、旋律…各方面水平都很平稳。”兰澈溪开口评价道,见侯翔承脸上还有疑惑,解释道:“这首《back to back》的作者叫梁平,在圈内是非常有名的快歌作曲家,在慢歌创作上的水平比之快歌相差甚远。虽说因为评委的偏好,他会稍稍处于劣势,但若是用慢歌参赛,只会更糟糕。”
“而且,作为一个音乐人,可以适时地妥协退让,但也要有自己的原则和信念。”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可能喜欢慢歌,也可能喜欢快歌…创作这种事,是一点也勉强不来的。”
兰澈溪的声音不急不缓,侯翔承听得有些似懂非懂,她也不以为意,她只要他记住她的话就好,以后经历了就会懂的。
接下来,兰澈溪不再像之前那样一发不言,开口将每一个表演的歌曲都简略点评几句,侯翔承听得认真,边上的宋蓝几人也同样。
林肆在旁边看着,不知为何有些闷闷不乐。
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从她的世界隔开了…
看着他的样子,旁边的曲东然更加郁闷,怎么觉得林肆的表情有些不符合常理,应该是他想多了吧?毕竟,他并没有什么恋爱经验。
这一天很快就过去,索纳兰大赛第一场结束,接下来只要等结果和第二场的开办通知了。
顺理成章地,他们也要回江南道了,兰澈溪收起航舰,和大家一起发动传送引回到了江南道。
兰澈溪先嘱咐了一众练习生从明天开始恢复训练,迷灯和郑娇俏也要恢复通告,然后是交响乐队,从明天开始上半天训练,下半天自由活动。
这些都说完,兰澈溪便让他们解散了。
闵流等人开始忙着将舞台道具,尤其是一架钢琴和指挥台搬回去。兰澈溪转头,就看到身旁安静站着的林肆。
兰澈溪看着他深邃俊朗的侧脸,鬼使神差地问道:“你喜欢我?”明明已经猜出答案了,她却想听他亲口说一遍。
林肆倏地抬头,眼睛越睁越大——
第18章 林家的血脉遗传
想着林肆刚刚的反应,兰澈溪顾不上褪了一半项链,弯腰捂嘴在浴池旁欢乐地笑了起来。
光脑中的兜兜无语,有那么好笑吗?不就是抬头瞪大了眼睛,然后刚好露出了一对通红的耳朵,然后落荒而逃吗?
好吧,的确挺好笑的。
兜兜扼腕,自己怎么就在那时候发起了呆,没有来得及留影纪念呢?
好一会,兰澈溪才直起腰,继续将身上的衣物褪掉,抬脚跨进浴池,将自己浸入带着淡淡薄荷香的热水中。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男人这么可爱?
兰澈溪眼中有着没有完全消退的笑意,手指拨动着水面,她有些恶趣味地猜着林肆明天见到她会是什么反应。
半小时后,她从浴池中走出,拿起干毛巾将身上的水迹擦掉,披着浴袍回到了卧室。
随手拿过一个光脑变幻成发簪将长发挽起来,兰澈溪有些好奇地问道:“兜兜,林肆怎么会这么…纯情?”
林肆失踪时的经历她不知道,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幸福生活,她以为,经历过世事磨难的林肆怎么也该是个世故深沉有心机的人,但今天看来,似乎有些偏差?
纯情?
兜兜呆了一秒,随即纠结道:“林肆算什么纯情?他可是经常到酒吧去猎艳的。”
“是吗?”兰澈溪挑眉,饶有兴致地问:“是什么酒吧?”
她很怀疑,林肆这个样子,不会被女人连骨头都吞掉?
虽然冕下不是好的伴侣对象。但一些拜金虚荣,纯粹为了利益的女人却是很乐意和他们玩玩的。
所以说,那些冕下的骄奢淫逸固然有环境和本身心性的原因,却也是那些女人娇惯出来的。
“露水酒吧。”兜兜皱了皱眉。“林肆这个人可没那么简单,他对你完全是为情所困,你可不要就此武断地定义他。”
“我知道。”兰澈溪自然知道林肆不简单。简单的话也活不到现在。
“不过,为情所困…”这个词是不是太肉麻矫情了?
“是真的。”兜兜认真道:“其实林家的男人并没有外界说的那么不堪的。”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失落。
“嗯?”兰澈溪挑眉,对于林家男人在感情方面的表现,外界的风评一直不怎么好,又慑于林家势力没人敢真正议论,自家奶奶似乎知道内情,却没有告诉她的意思。她想着怎么说也是长辈的事情。就没有深究。
但她还是第一次听人有人提起林家的男人没有那种隐晦的贬义,或者微妙的语气,甚至隐隐还带着一种开脱,虽然兜兜只是智脑。
看着澈溪眼中的好奇和疑惑,兜兜问道:“你知道血脉遗传吗?”
兰澈溪点头。和比翼之症差不多的东西,玄之又玄,让她觉得莫名其妙的东西。
所谓的血脉遗传并不是指基因上的遗传,而是指“际遇”“命运”这类的遗传。
打个比方,有些家族的成员总是年少轻狂铸成大错,有些家族的成员总是在感情上受挫,有些家族的成员总是在婚姻上不顺…
这种情况不一定是每个人都有,却是占多数。
兰澈溪主观上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偏偏这种情况虽少见。却真正存在,尤其是在贵族家庭中。
“林家…有什么血脉遗传?”
“林家的男人的情路总是不顺,而且不是那种历经苦难修成正果的不顺。林家的主母,每一个都非常不幸。”
“怎么个不幸法?”兰澈溪皱眉,“林家的男人对妻子不好,在外面偷吃?”除了这个。以林家的家境,她实在想不出能怎么不幸。
“不是。”兜兜想了想,开口道:“从林家还活着的人来说吧,林肆的曾祖父林玉瑾,是真正将林家壮大发展起来的一任家主。”
“林玉瑾这个人,怎么说呢…天之骄子,才智高华,大概就是用来形容他的,是一个让人一看就觉得不是池中之物的男人。他父亲早逝,未成年时就接任了家族重担,在不到三年的时间中,恩威并施,将对他不服的旁系打压收拢,坐稳了家主之位。”
“这样的人,有点自傲是正常的吧?”
兰澈溪点头,太正常了,应该说只要是贵族子弟,又有点本事的,就没有不自傲的。
兜兜继续道:“所以,对于父辈就定下来的未婚妻微生雨他是非常不满的…”
“微生雨很丑?”兰澈溪好奇地打断它的话。
“不是。”兜兜摇头,“她不仅不丑,还很美,是那种英姿飒爽的美。只是林玉瑾喜欢的是优雅知性的女人…”顿了顿,它道:“澈溪你就很符合。”
“林玉瑾嫌弃微生雨粗鲁没有女人味,尤其微生雨喜欢地质研究,林玉瑾又有洁癖,他觉得她身上总有一股子泥土味。”
兰澈溪表情有些古怪,不会是那种“原配强势没有女人味,不温柔,不体贴,一点也没有共同语言,所以男人理直气壮地在外面找解语花”的套路吧?
那样的话,她绝对会鄙视他的。
兜兜不知道她的腹诽,继续道:“不过林玉瑾是个重承诺又骄傲的人,他不屑于毁约,也不屑于出轨。他还是和微生雨结婚了,不过两人经常吵架,直至生下了儿子林旭阳,两人的关系才慢慢缓和下来。”
兰澈溪松了口气,还好,是自己想多了。
“就在没多久,林旭阳才刚刚度过觉醒仪式,微生雨加入了一个政府组织的地质队去索尔伦星进行探索,遭遇了外星生物袭击,全队覆灭,连尸首都没能找回。”
“非常狗血的…”兰澈溪的心提了起来,兜兜叹气道:“佳人已逝,林玉瑾却在这时发现了自己对微生雨的心意,伤心欲绝之下一夜白头。”
“后来得知微生雨之所以罹难,最大的原因是政府提供的装备滥竽充数。那些贪官胆大包天,虽然不敢在军部的装备上动脑筋,却把主意动到了这些受雇地质学家的身上。”
“在这之后,林玉瑾便开始了疯狂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