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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赞便和谈天谈阳兄弟俩去采金银花。因为金银花的花期比较短,前后也就半个月,所以陈赞干脆将早上的跑步都中断了,一大早便提着篮子出门去采花,趁着露水未干时采摘。

谈天为了多一双手,甚至连六岁的谈伟都叫上了,许诺给他买大红苹果和鸭梨,小谈伟被苹果和鸭梨诱惑着,每天一大早便跟着哥哥们起来,挨家篱笆园子去摘花。

照于碧莲的说法,这三兄弟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小小年纪,就知道赚钱。谈卫民倒也落得清静,儿子会赚钱了之后,再也不伸手问他要钱了,多好。现在他的修理摊子已经成了气候,他便考虑要不干脆在街上弄一个小铺面算了,这样便可以长期做生意。

只是于碧莲不大乐意,家里还种着地呢,谈卫民要是去了镇上,家里事多半是顾不上了,她一个女人又要种地又要照顾孩子,得多辛苦啊。但是谈卫民打定了主意,正慢慢寻找合适的铺面呢。

金银花刚收完,真正的夏天便到了,山上的菌子在潮湿和温度的催化下,不要钱似的疯长。他们每天都能够满载而归,喜得陈赞和谈天兄弟是见牙不见眼。新鲜菌子卖不赢,多半都拿来晾晒成菌干了。

陈赞挑了些干菌子和干金银花,就着老虞给他的地址,邮了一些过去。他每个月会给老虞写一封信,告诉他自己的近况,捡了多少菌子,摘了多少金银花,顺便说说家里的情况,妈妈养的鸡长得如何茁壮,油茶园里果子结了多少,奶奶晒了多少笋干等等。

在陈赞心中,老虞既然是做生意的,那就是潜在客户,就算是他本人不跟自己做生意,也可以介绍朋友来做啊。

陈赞前后写了三四封信,老虞没有回过信,但是给陈赞寄过一个类似于拉洋片的万花筒,里面是北京的名胜风景,有故宫、长城、毛主席纪念堂等等,卡一下换一个场景。谈天喜欢得不得了,陈赞就送给他了。

老虞在收到陈赞的菌子和金银花后,又给陈赞寄了一包北京果脯和茯苓夹饼,可把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孩子美坏了。而且几乎全村人都知道,陈昌隆家的小子有个北京朋友,不仅给寄玩的,还给寄吃的。

邻居们见了陈昌隆和刘双双,无一例外地表示艳羡,夸奖他们有个有出息的儿子。陈昌隆两口子是既意外又自豪,儿子怎么会有一个北京朋友呢,儿子居然会有一个北京朋友。

当然,陈赞早就说了,老虞是他们在街上吃米粉的时候巧遇上的,还买了他们的冬笋呢。谈天也佐证了此事。人们只能羡慕嫉妒陈赞了,随便认识一个北京人,人家就愿意送吃的玩的来,真是奇遇啊。

这个夏天,三个孩子的积蓄已经达到了三百多块,陈赞自己的稿费也攒了一百多块,俨然一个小财主了。

而陈赞妈妈和二婶在油茶园里养的三百多只小鸡长势喜人,只是公鸡比较多一些,有两百多只,母鸡也陆续开始下蛋了。陈赞妈妈将两百多只公鸡都挑出来,留下几只比较健壮的做种鸡,其余的都挑到集市上去卖了。

这是继笋干之后后山产出的第二笔较为可观的收入,而且等所有的母鸡开窝之后,以后每天就都有鸡蛋可卖了。

这让陈赞爸妈和二叔二婶大松了一口气,在油茶还没有产出的时候,这些副产品起码可以解一解燃眉之急,加上家养的那几头猪,如此以来,便可以应付明年的承包款了。

卖了两百只公鸡后,刘双双和张明丽一合计,又从张明丽哥哥那儿买来了四百只小鸡仔,进行第二轮养殖。

陈赞暗暗咋舌,妈妈和二婶还真能干,而且对商机的敏锐度远远高出了他的预料。他原本还担心头两年家里的日子会过得紧巴巴的,但是很明显,妈妈已经找到入门的路子了,只要养鸡场不出意外,估计每年的承包费用都不用担心了。

养鸡场的兴旺,直接带来了一个好处——陈赞每天都能吃上鸡蛋了。在这个缺少各式牛奶、各种肉类、各种保健品的年代,鸡蛋在农村人眼中,就是最实惠最好的营养滋补品了。

所以从养鸡场的小母鸡下第一只蛋开始,陈赞姐弟和堂兄妹几个都有了固定的营养来源,虽然单一,也比没有强多了。

而且不定时的,陈赞还能喝上鸡汤了,刘双双不再吝惜这些家禽,家养了这么多,孩子们读书辛苦,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丈夫干活劳累,公婆操心也不少,吃,全家都吃,吃几只又不会吃穷。

倒是谈天兄弟几个,总是眼巴巴地看着陈赞吃香喷喷的鸡蛋,喝馋得人流口水的浓郁鸡汤。看得陈赞心里十分内疚,便会隔三岔五从自家养鸡场摸了鸡蛋出来给他们兄弟仨解馋。

谈天吃了几次,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小赞,这样不好吧,反正我们有那么多钱在你那里,我们还是给钱给你妈妈好了。”

陈赞差点将嘴里的蛋黄喷出来,这个谈天,他居然会吃到不好意思,上回他还去利麻子家的鸡笼子里偷摸出来两个刚下的鸡蛋来煮了吃呢,因为利麻子头天坑了二伯娘家的一只骚鸡公杀了吃。

利麻子的老婆站在自家门口骂了两个小时,但是没有人看到是谁摸走的,她找不到偷蛋贼,只好胡乱骂了一气。知情的陈赞当然不会告诉她是谈天偷的,利麻子的老虎屁股别人摸不得,有人敢摸,就当瞧热闹了。

“不用,几个鸡蛋而已,到时候我家摘茶子了你来帮忙就好了。”陈赞无所谓地说,鸡场的母鸡都下蛋了,每天至少产出几十上百个,少几个妈妈和二婶肯定不会介意的,就当几只小母鸡没下呗。

谈天讪笑道:“好吧,那就谢谢你了,小赞。”

谈阳说:“我也去,我也去。”

谈伟也说:“还有我,还有我。”

陈赞看着两个眼睛亮晶晶的孩子,笑起来:“当然,都要来。”几个鸡蛋,换几个小劳力,陈赞觉得自己有点不怎么厚道。

第27章 坛子吃醋了

暑假里,陈赞小姑陈小芳带着三岁大的儿子李俊瑞回来了。说是陈小芳要去市里学习,孩他爸已经去了省里学习,爷爷奶奶要照顾大孙女(李大原前妻的女儿),小俊瑞便托付给外公外婆照看。

陈赞记忆中的往事如闪电一般闪现了出来。因为来往很少,他对这个小表弟的记忆有限,尤其是在他病了之后,更加没什么来往的记忆,但是这一次,他可以确定,就是小俊瑞害病的那一次。也许,他这次可以为这个小表弟做点什么。

爷爷奶奶的房子在二叔家旁边,陈赞跟爷爷奶奶的感情也并不十分亲厚,因为他妈妈刘双双是个女强人,对陈昌隆管得严,奶奶不太喜欢这个强势的大儿媳,故此对陈赞姐弟两个没有二叔家的两个堂弟妹好。陈赞也是无事不去爷爷奶奶家的。

但是这次陈小芳一来,陈赞就过去了。陈小芳见到陈赞倒也算得上热情,上次回来,这个侄子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尤其他还没有同龄孩子的脏乱,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没什么泥灰。

“小赞,来,吃香蕉。”陈小芳从一把香蕉上掰了一根下来,递到陈赞手里。

“谢谢姑姑。”陈赞也不客气,他虽然不稀罕这香蕉,但也得卖姑姑面子,要表现出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该有的情态来。

陈小芳怀里的那个孩子拿着半根香蕉,也不吃,就那么看着陈赞。陈赞抬起头去看他,伸出手去拉他的小手:“这是瑞瑞吧?”

陈小芳满脸都是母性的光环,低头对儿子说:“瑞瑞,去和赞哥哥玩吗?”

小俊瑞看了一眼陈赞,没有出声,张大嘴咬了一口香蕉,他跟陈赞还不熟,不愿意和他玩很正常。

陈赞听见谈天和他弟弟在窗外开滑板车,齿轮在地上摩擦出“哗哗”的声响,便对小俊瑞说:“瑞瑞,走,哥哥带你去坐车车去。”

陈小芳很配合地抱着儿子走到门边,看谈阳推着滑板车上的谈天呼啦啦地满地转:“瑞瑞,要不要也去坐车车?”

小俊瑞看了一会儿,伸出手要去。

陈赞连忙喊一声:“坛子,滑板车给我表弟坐坐。”

谈天哪有不配合的,赶紧狗腿地跑了过来,看了看小俊瑞:“他太小了,一个人坐不稳。”他的滑板车就是一个半米见长的一块木板,前头窄后头宽,前后各安装了两个齿轮,人坐在上面要抓紧屁股底下的底板才安全。

陈赞说:“我抱着他,你来推我。”他说着将手里的香蕉递给了最小的谈伟,“小伟,这个给你吃。”

谈伟羞涩地看了一眼陈小芳,高兴地接过来,拿在手里不敢就剥了吃,谈阳瞟了一眼谈伟手里的香蕉,转过头去,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陈赞将手向小俊瑞张开:“瑞瑞,来,哥哥抱你去坐车车。”

小俊瑞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终于肯让陈赞抱了。

陈赞抱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奶香柔软的孩子小心地坐上滑板车,用双腿将他圈在自己的保护中:“坐车车了。坛子你推我。”

飞驰的感觉让小俊瑞立即兴奋起来,也忘了要去寻找妈妈的身影。陈小芳看儿子玩得高兴,赶紧回家又拿了三根香蕉出来陈赞、谈天和谈阳。谈阳如愿以偿终于吃上了香蕉。

就这样,小俊瑞接受了陈赞,与他十分亲近,因为这个好看的哥哥会带自己玩,带自己坐好玩的滑板车。

陈赞担心这孩子有什么异常,一直很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因为知道小儿麻痹症是通过病毒传染的,故对俊瑞的卫生情况十分注意,不让他随便抓东西吃,还经常带他去洗手。

陈小芳看着侄儿对儿子这么好,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些,至少自己离开之后,儿子应该不会太孤单,起码有个玩伴,还是个比较懂事的玩伴。

第二天陈小芳就回去了。小俊瑞和陈赞玩得正兴起,没有注意到妈妈已经走了,到了晚上天黑的时候,便开始找妈妈了,不要外婆不要外公,也不要赞哥哥,找不见妈妈,便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抓,嚎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分贝降下来。

陈赞的头皮都给震麻了,他是第一次遇上这么能哭的孩子,彻底没辙了,心里只是担忧,这么哭下去会不会生病啊。

刘双双见天黑了儿子都没回家,便来寻儿子,便看到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俊瑞:“啊呀呀,哭得这么伤心,来,舅妈抱。”

小俊瑞居然没有反对刘双双的怀抱,只紧紧地抱着刘双双的脖子,趴在她肩上抽抽噎噎地慢慢止住了哭声。大概是成年女性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陈奶奶出声了:“既然瑞瑞要舅妈,那双双你就带一会吧。”

刘双双抱着小俊瑞,轻摇着将他送入梦乡。陈赞担心他会有什么意外,爷爷奶奶年纪大,不愿意折腾,把小事糊弄过去,结果酿成大祸,便对妈妈说:“妈妈,要不今晚带瑞瑞去我们家睡吧,等明天我再带过来。奶奶,让瑞瑞跟我们回家吧,我会照顾他的。”

陈奶奶本来不大愿意的,但是看着在刘双双臂弯里睡得香甜的孩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瑞瑞晚上要撒一次尿,你记得起来把尿。把这瓶牛奶带上,晚上饿了他要喝。”

母子俩抱着孩子回了家。陈赞睡觉之前,摸了五六回俊瑞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因为小儿麻痹症的一个症状就是低烧。

但是小俊瑞睡得很安稳,似乎没有什么不适。陈赞知道,小儿麻痹症也只是偶发情况,是要感染上病毒才会发病。自己这两天还是很注意他的卫生,没准就逃过这一劫了呢。

这一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第二天小俊瑞活蹦乱跳地跟着几个大孩子一起玩。午后下了一场急雨,陈赞急着回家去收衣服,将俊瑞丢给了奶奶。

收好衣服的时候,回来发现俊瑞趴在自家到奶奶家之间的路上哭,浑身弄得湿漉漉、脏兮兮的。一看见他就抱紧他不放手,嘴里直叫:“哥哥。”

陈赞只好带着他回去洗澡换衣服,到了傍晚,陈赞发现这小家伙蔫蔫的,一摸额头,不得了,发烧了,赶紧告诉爷爷奶奶:“瑞瑞病了,我们赶紧送他去医院。”

奶奶吓了一跳,赶忙抱过来一摸:“没什么大事,有点低烧,到罗春那儿看看就好了。”罗春是他们村的赤脚大夫。

陈赞坚持要送小俊瑞去镇上的医院,奶奶嫌他小题大做:“又不是什么大病,去什么医院,打一针吃点药就好了。”

陈赞急得都要哭了,这可不是什么小病,是小儿麻痹症啊,不及时就医,耽误了可怎么办,他可不想让小俊瑞的悲剧再次重演了。“奶奶,我们还是带瑞瑞去医院吧,姑姑送他到我们这里来,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爷爷听到迟疑了一下,但是又感叹说:“可是天已经晚了,去镇上太远了啊。”

陈赞连忙跳起来:“我去叫爸爸骑车带瑞瑞去医院。”说完不等爷爷奶奶回话,便拔腿往家里跑。

陈昌隆这时正好从山上回来,陈赞一把拉住他:“爸,快点,瑞瑞病了,你赶紧骑车送他去医院。”

陈昌隆吓了一跳:“怎么了,怎么了?瑞瑞得什么病了?”

陈赞说:“瑞瑞发烧了,快送他去医院。”

陈昌隆放松下来:“发烧带他去罗医师那儿啊。”

陈赞急得直跺脚:“爸,万一不只是发烧呢,要是什么重病呢,烧坏了瑞瑞谁赔啊?怎么跟姑姑交代?”

刘双双许久没见儿子的情绪如此激动了,她接过话头说:“小赞说得对,昌隆你骑车送瑞瑞去医院。不行,我也去,他一个人没法坐车啊。”对于小姑的事,她还算是比较重视的。

陈昌隆说:“不用,你去将小赞小时候的背带翻出来,我背去就好了。你们都不用去。”

“爸,我也去吧,瑞瑞不太亲你,他没有熟人会哭的,我去陪他。”陈赞坚持要去。

就这样,在陈赞的坚持下,发着烧的俊瑞被送到了镇人民医院。他们的运气很好,这天的值班医生正是医院的儿科主任,俊瑞很快便得到了治疗。

回去的路上,陈赞坐在后座给爸爸打着手电筒。陈昌隆说:“你这个孩子,小题大做,医生不也说没什么大碍么,搞得非要上医院来。”

陈赞嘿嘿的:“我不是怕严重了么,没事不是大家都放心了?”没病就好,多麻烦几趟都愿意。

陈赞想起一个事来:“爸,我小时候打过防疫针没有?”

“什么防疫针?”陈昌隆问,疫苗的种类可多了去了,不知道他问的是哪种。

“就是预防小儿麻痹啊麻疹一类的。”

陈昌隆沉吟了一下:“打过的吧,回去问问你妈。”

“那瑞瑞也是打过的了?”陈赞随口问。

陈昌隆随口想答“当然”,突然又愣住了,他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和陈小芳闲聊,似乎说过小俊瑞对什么疫苗过敏来着,就没有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一种没打,据说是过敏。回头问问你姑姑。”

陈赞一下子明了了,难怪俊瑞会得病呢,希望今天是真的治好没事了,他伸手拍了拍挂在爸爸背上的小俊瑞。

第二天,俊瑞的病完全好了,可见并不是小儿麻痹症,陈赞松了口气。小俊瑞则成功进化为陈赞的跟屁虫,走到哪儿便跟到哪儿,甚至连晚上睡觉,都要跟着赞哥哥,大舅母都不要了。

陈赞领着这个小麻烦,终于理解到父母的不易来,这么个小小的人,怕饿着又怕冻着,还要担心各种病毒的侵袭,得终日陪着、看着、教育着,要养大多么不容易啊。便天天数着姑姑回家的日子。

半个月过去,陈小芳终于回来了,这回小俊瑞又舍不得哥哥了,说什么也不肯走了,但还是被他妈强行带回去了。陈小芳对陈赞的态度明显较之以前又亲切了许多,大概是自己儿子喜欢这个表哥的原因。

陈赞松了口气,但到底也没有同她求证小儿麻痹疫苗的事,只在心里暗暗祈祷这孩子远离病灾。

小俊瑞一走,谈天终于松了口气,这段时间陈赞像个保姆一样,到哪都带着那个小子,也没空跟自己玩,甚至连捡菌子都不那么积极了,捡来的菌子也不去卖,全都晾晒起来,说是等俊瑞走了再去卖。

谈天觉得这样的陈赞实在是太陌生了,他把注意全都倾注在别人身上,跟自己似乎也隔膜了,这个认知让他难受,他不喜欢这个陌生的陈赞,他应该和自己天天形影不离才对。

那个小屁孩一走,陈赞才终于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每天和自己兄弟几个疯跑玩闹,这才是他认识的那个陈赞么,才是他的陈赞。谈天终于笑了起来。

第28章 丰收了

这个夏天还发生了一件事,谈卫民在栖凤镇上找到一间铺面,每个月二十块的租金,他决定在镇上常驻了。于碧莲心里不太乐意,但是谈卫民已经打定主意了,他急吼吼地嚷嚷:房子都租了,难道不去吗,不去谁赚钱养家。

于碧莲权衡再三还是答应了,谈卫民自从上街摆修理摊子之后,暴脾气收敛了许多,还会时不时拿点钱回来补贴家用了,算是一个好现象,要是不同意他去,谁也承担不起那个风暴。

就这样,谈卫民开始了早出午归的生活,每天一早骑车去镇上的铺子,下午关铺子回来,遇上赶集日就多留一会儿。要是家里农忙了,就留家里干活。

谈天乐得他爸这样,管他的时间就少了,喝骂他的次数也少了,家里的经济也渐渐宽裕起来,表现得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偶尔也能吃上自家的鸡蛋了。

陈巧的暑假还没过完就去补习了,她上初三了,再也不用担心考高中还是考中专的问题,家里现在的情况,送她上高中绝对不是大问题。学校为了抓紧时间填鸭,初三的学生每个月只休息两三天,美其名曰——月假。

刘双双每个星期至少会去看望一次女儿,给她送点煮鸡蛋,或者用天麻炖了鸡给她送去。陈赞记得自己读中学的时候,妈妈也送了不少煮鸡蛋给他,每次一送就是十来个,他怕放坏,便在一两天内全部消灭掉,结果都吃伤了。

以致这辈子他对煮鸡蛋也不十分感冒,但是想到它的营养价值,便忍受着不喜吃下去,幸而每次也就一两个,不算太难忍受。

虽然没有量过,但是很明显,他在拔高长个子,去年秋天穿着大小合适的衣服,现在已经有些短小了。刘双双在新学年开学之前,去扯了几尺布,让会裁衣的张明丽帮忙做了两身新衣裳,再苦不能苦孩子。

让陈赞郁闷的是,他长,谈天也在长,并且一直都保持着半个头以上的优势。那家伙明明就只吃了些米饭,又没吃什么营养品,怎么也会那么长呢。

九十月之交,后山的油茶园迎来了第一次收获。油茶采收需要及时把握时间,采早了,影响茶籽的含油量,采晚了,茶果就会开裂,茶籽便会脱壳而出,难于采摘,损失也不少。所以要赶在茶果成熟前后采摘,也是异常紧张。

为了抢时间,陈赞父母和二叔二婶将家里所有的亲戚都发动过来了,甚至还将村里关系较好的乡邻也都请来帮忙。

油茶园是修整过后第一年挂果,虽然与硕果累累相去甚远,但也比预期的稍微好一些,至少从黄土岭上移植来的几百株大茶树,几乎没有落果,今年的油茶产出,主要就出在这一批茶树上。

采摘油茶的那几天,正好赶上国庆节,又连着周末,学校放了三天假。陈赞带着谈天兄弟以及堂弟妹也去帮忙,每人给一个爷爷亲手做的竹背篓,小心地教给他们采茶子的技巧,嘱咐他们别遗漏树上的茶果,也别折断了茶树枝,尤其是不要碰落了树上的花苞。

陈赞一边菜茶果,一边仔细观察每棵树的花苞情况,情势尚算喜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茶树都长了花苞,看来明年便要普遍挂果了,爸妈和叔婶早出晚归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陈赞一面采着茶子,一面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被一阵惊叫声惊动,扭头一看,只见谈天像个猴子似的上蹦下窜,双手不住挥舞,嘴里还不住叫着救命。

陈赞连忙问:“怎么回事?坛子,怎么了?”

谈天越跑越远:“啊呀呀,蜜蜂子,好多蜜蜂要叮我!”

陈赞脱了自己的外套追上去,对着追着谈天的那几只蜜蜂挥舞,但却不十分奏效,那一群蜜蜂一直嘤嘤嗡嗡驱逐不去。只好连忙向大人求助:“爸爸,爸爸,快来帮坛子,他被蜜蜂追上了。”

陈昌隆正挑着一担茶子路过此处,赶紧放下担子来帮忙:“坛子你蹲下别动,抱住头。”

陈昌隆拿着自己的外套,呼啦啦几下便将几只蜜蜂驱散了。但是很快那几只蜜蜂又聚集起来,向陈昌隆和谈天扑来,惊得陈昌隆手忙脚乱,谈天“嗷呜”一声惨叫,拔腿就往村里跑。

陈赞猛然提醒陈昌隆:“爸,快跑开。”自己也不敢停留,赶紧拉着弟弟妹妹们躲得远远的。

等他在谈天家里找到谈天的时候,谈天的额头上顶着一个大包,泪汪汪地看着陈赞:“小赞,好痛!”

陈赞又好笑又可怜地看着他:“你怎么招惹到蜜蜂了?蹲下来,我看看。”

“我也不知道。”谈天蹲在地上,由陈赞给他查看伤口,痛得眼泪不由自主地淌,“我就在那儿摘茶子,不晓得蜜蜂是从哪里出来的。”

陈赞就着光线看了一下:“阳阳,去找根针来。”等谈阳找针的时候,陈赞去弄了点肥皂水来,蜜蜂的针毒是带酸性的,涂点碱性的肥皂水能中和一下。

谈阳拿来针,陈赞小心地将谈天额头上的蜂针给挑了出来。谈天紧张地抓紧陈赞的腰,仿佛一个无助的孩子依偎着最可靠的母亲。

陈赞挑完针,将肥皂水小心地涂上去:“好了,过一阵子就不痛了。”

谈天抬起袖子擦干了淌下来的眼泪,有点不好意思地笑:“谢谢啊,小赞,果然没那么痛了。”

陈赞说:“你在家歇着吧,我还去摘茶子。”

“我也去。”谈天连忙跟上,“我还想看看那蜜蜂是从哪里来的。”

陈赞也有一点好奇:“好,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谈天走到遇袭的那棵茶树附近:“就在这里,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陈赞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茶树上并没有蜂窝,不过依然有几只蜜蜂在那嗡嗡飞舞,似乎在寻找入口,他看见一只蜜蜂落到地上,不一会儿便消失了,心中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原来是土蜂子。肯定是你刚才不小心踩到它的入口了。”

土蜂子是比蜜蜂稍小一点的蜂种,在地底下筑巢,据说每个蜂巢里都会有大块的蜂蜡,蜂蜡可以做药,这是每个乡下孩子都听过的传说。

谈天啐了一口:“真是气死个人,我又不是故意的。你等着,我回去拿个锄头来将它们挖出来,居然敢叮爷爷我!”谈天是典型的伤疤未好就忘了疼。

陈赞拉住他:“算了,你别去了,不知道里头还有多少蜜蜂呢,万一有很多,逃都逃不掉,一会儿叮得你满头的包。让它们在这里吧。蜜蜂也怪可怜的,它叮了你一口,自己很快就要死了。”

谈天伸手摸了摸头上未消的肿包,想了想,认命地提着自己的背篓,小心地绕过那一片土蜂子窝,去采茶子去了。

陈赞看着那些蜜蜂,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很快油茶就要开花了,要是自己能养蜜蜂就好了,冬蜜几乎是所有花蜜中质量最高的呢,这么宽的茶园,浪费了真可惜,有机会一定要养蜜蜂。

茶子采收完毕,便是晒茶子和榨油了。第一年的收获比陈赞预期的好,虽然不多,但也有五百来斤茶油,五块一斤,差不多便有两千五的收入。加上笋干以及养鸡的收入,第一年的收入能够填上承包款还略有盈余。

这一年年成相当好,橘子园里获得了大丰收,而且价钱也不算很低;沙洲就更不用说了,自从开挖之后,那拖拉机和小四轮就没有停过,利麻子和刘二良赚得盆满钵满,见人就哈哈笑。从当前的形势看,只有后山是最亏的了,辛辛苦苦一整年,居然只保个本,白干了一年,简直亏大发了。

但陈昌隆兄弟俩已经觉得很满意了,照他们的话说,本来还以为头两年必亏无疑,没想到娘子军们能干,居然赚回来了本钱。这让他们的信心十足,到明年,必定就可以赚钱了,以后茶园的茶子只会越来越多,那是必赚无疑。

陈赞也觉得这已经是相当好的状况了,比自己预计的好太多了,爸妈有了信心,那么日子便会越过越红火。

上次种完从黄土岭移栽来的油茶之后,荒山还余下有二三十亩的空地,暂时没考虑到种什么,刘双双和张明丽得空就去翻地,陆陆续续都快翻过来了,种了些花生、红薯之类的,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这至少能保证不让这荒山继续荒芜下去。

陈昌隆兄弟两个合计了一下,决定将余下的那片空地都种上金银花。这倒不是陈赞提议的,而是陈昌隆自己决定的,他上回去省城卖笋干,特意去种子公司转了一圈,种子公司的人给他推荐了不少种子,其中就有金银花的新品种,说是亩产量有两三千斤。

当时陈昌隆也没当回事,后来看见儿子忙活了半个月,居然卖了好几十块钱,晒干的金银花价格也不便宜,居然有七八块一斤。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要是亩产两千斤,五斤鲜花晒一斤干花,做六块一斤的干花算,那就有两千四百块的亩产,就算是这个数据有水分,每亩就赚个几百块,他们种上一二十亩,那也不得了啊。反正荒着也是荒着,金银花又不需十分打理,只是采摘的时候会忙一点累一点而已。

这个提议也得到了全家一致通过。说干就干,等茶油一榨好,陈昌隆兄弟二人便带着茶油去了省城,本来茶油是要在油坊直接卖掉的,但是想到要去省城的,不如自己麻烦一点,带去省城卖了算了,价钱可能会更好一点,顺便去买金银花种子。

陈昌隆临走前,陈赞拉着爸爸的袖子:“爸,你去省城,能不能买点蜜蜂回来呢?我想吃蜜糖。”

陈昌隆对儿子的突发奇想已经司空见惯了:“想吃蜜糖就买蜜糖。要蜜蜂做什么?我们也不会养啊。”

陈赞睁大眼,充满期待地看着爸爸:“爸爸很厉害,肯定会养是不是?”他内心在哀嚎:爸,咱都卖萌了,还不赶紧答应啊。

陈昌隆想了想:“这个季节都没有花了啊,还养什么蜜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