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卓凡为了止住她,忙里抽空给了她一剑,却给了黑衣人空档,自己生生受了一剑,飞出院外。

小米嘴上被堵之物一拿开便是她撕心裂肺的痛哭。

听小米哭喊大悟的名字,白图心中悲愤难抑,大悟啊,那个一看到她就会露出憨厚笑容的兄弟。多少个忐忑不安的夜晚,他陪着他一起度过。

“起儿!”

黑衣人和阳起对了一眼。

宗政明月心知肚明,暗道,想逃没那么容易。

却不想黑衣人伸剑挑了高台上的烛火掷向前门。

“不好!”

卓凡一声惊喝。

那烛火落在前门处轰的烧了起来,阻隔了门外的银甲护卫。

好在齐寒早已带了南宫红衣离开。

黑衣人和阳起迅速跑向内室。

黑衣人早已先一步架起了白图。

而阳起刀已架在了小米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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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温柔以对

眼见宗政明月的逼近,黑衣人刀剑直指白图的丹田,“听说血蛊之身只有这里才能杀死,我今天可以试试真假!”

阳起看着他颤抖着说到,“师父!”

黑衣人不耐的瞟了他一眼,“闭嘴!”

“叫你的人撤出水陆街!”黑衣人喝道。

卓凡看着宗政明月,终是退了出去。

今日的宗政明月一身黑色劲装,煞气逼人,这也是白图第一次看他穿黑色,不想他凌冽的气质在黑色中更显得盛气夺人。

这些时日,白图只要一想起那一日分开时宗政明月浑身是血,双眼紧闭的模样心中就剧痛难安。

如今见他依旧长身挺立,耀眼夺目,心下便已安生不少。内心隐隐的喜意一时竟叫她自己都有些意外。

除了外面噼里啪啦的火势,周围再无声响,想来那些护卫听了宗政明月的命令终是撤了。

“是她死还是你死”

黑衣人的声音冷酷无情。

宗政明月淡然一笑,“不就是想本侯死吗?这有何难活到今日也是赚了。”

后一句话明显是说与白图听的。

“放了她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宗政明月收了剑,丰神玉立,浅笑淡然。

阳起盯着宗政明月呲目以对,此刻很不得叫他碎尸万段。

他见得不得他这副气定神闲的骄傲模样。

“放了小米,她只是一个侍女。”白图说到。

阳起看着她微笑,“真的吗?她真的是一个侍女那么简单吗?”

此刻的小米双眸悲痛呆滞,完全沉浸在大悟的死之中,仿若行尸走肉,对于架在脖子上的刀也好,周遭人的话也好,一律一副置若罔闻的状态。

阳起看着宗政明月说到,“我原来一直以为伍灵仙应该就是西蜀南平王的私生女,可自那次伍灵仙被甲一带走,即使受了酷刑她也熬住了,我就知道她不可能是南平王的私生女。”

他看着小米慢慢说到,“而她应该才是南平王真正的私生女,你说如果我杀了她,南平王还会和宗政明月那么铁吗?”

白图心中一突,他们竟然已经知晓了小米的真正身份,小米危已。

鬼洞族一心就是为了霍乱后燕国,杀了小米就能破后燕国和西蜀南平王的联盟,他们又怎么能放过如此的大好机会。

无论是国事也好,还是为了死去的大悟也好,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米有事。

而阳起像是要验证自己对于小米身份的猜测一样,一边看着宗政明月,一边将架在小米脖子上的刀紧了紧。

终于在看到宗政明月眼神几不可察闪了下后阳起大笑,“果然。”

白芍得意的慢慢走近,一把拿了他的骄阳丢在地上,“跪下。”

宗政明月毫不犹疑的跪下,犹如刀俎上的鱼肉将任人宰割,可他却带着美如罂粟的笑容。

“不知道侯爷如此伏低为的到底是哪一个…”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当然是为了本侯的白侍卫。小米姑娘虽说身份重要,但她若真是被杀了,她的父王自会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两方盟约为了是利益,绝不会为了某一件事某一个人或成或败。”

白芍瞟了一眼阳起,故意说到,“哦,侯爷的白侍卫就这么重要看来侯爷也并不是如传言中的不近女色啊!”

宗政明月点点头,一本正经,“所以说传言往往不可信,本侯好细腰,这已是云州人尽皆知的事,偏偏本侯的白侍卫生了一副恰到好处的细腰…”

他说着目光炯然的注视着白图。

“每夜床榻之上,本侯触手可及,温香软玉,纤纤一握,无人可代。”

白芍无声浅笑,得意万分,眼神却密切关注着阳起神色异动。

阳起一把推开小米,伸剑对着宗政明月当胸一剑。

受了这一剑,宗政明月却面色如常,依旧笑得一脸邪魅。

看着宗政明月胸前的黑衣漫漫侵染出一层层的血水,白图心如刀割。

此刻看着这个傲然的男子决然的跪地任人宰割,她心中一阵呕痛,她终于再次确定自己的心在哪一边了。

她轻轻闭了闭眼,再猛的睁开,一片清明。

“阳起,还记得那把钥匙吗?”白图忽然冷笑着说道,“那把钥匙确实是开启我们圣巴教大门的钥匙,但有一点你却不知道,那把钥匙想要开启我们圣巴教大门,必须拿钥匙的人是血蛊之身。现在问题来了,若是我现在就死,别说即使你拿了钥匙也开不了门,就是你们鬼洞族怕也是离灭族不远了。”

想到这里,白图不再犹豫,十分镇定的说到,“他若是有事,我即刻作陪”,说着作势就往前撞向黑衣人手上的刀。

阳起一惊,黑衣人也是一惊,赶忙松手后侧刀锋。

阳起顿时收剑,再不敢动宗政明月。

“他若死,我绝不独活!”白图说到。

阳起的剑顿时一愣,看着白图难以置信,“为什么?为什么?我哪里不如他”

黑衣人不耐的说到,“起儿,怎么这么多废话,杀了他便是,她即便想死也没那么容易。”

阳起的剑已近在宗政明月胸膛咫尺,黑衣人已一手按开机关暗道,就在那一刻,白图猛的用劲,腹部直接装上黑衣人手上的刀,顿时腹部血花四溅…

“小白…”阳起已飞奔而上搂住了她下坠的身体。

这一刻黑衣人和宗政明月几乎是同时出剑刺向对方,又快又狠,带着不可商榷回旋的余地…

“小白,小白…”

耳边是阳起悲苍的呼声,那双烟雨蒙蒙的凤眼彷如儿时童言戏语。

白图此刻只觉得腹部山间溪流一样潺潺而流,整个身体都在凝滞,唯有头脑异常清醒。

宗政明月只攻不守,逼得黑衣人渐露疲态。

十几招过后,黑衣人要害之处中剑,已是强弩之末。

紧急时,提了小米在手上要挟,一手拉着阳起进地道,“起儿,我们走!”

宗政明月作势要追,却不着痕迹的抢过了白图抱在怀里。

她一安全,远处的卓凡就带人跟进了地道。

“小米…”

白图喊到。

宗政明月搂了她按在怀里,“别担心,他们跑不了。”

“刚刚是谁杀了大悟?”白图的声音冷静的叫人发怵。

“是我!”在一边奄奄一息的白芍说到,她似乎受伤不轻。

“为什么杀他?为什么杀他?你们的要求我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要杀他”

白芍笑的凄然,“为什么,你还要问为什么吗?我的一生永远都在你的阴影里,而你呢,却在侯府呼朋唤友,连宗政明月都为你倾心,可你为什么还不肯放了阳起,我只有阳起…”

她还没说完已然倒地。

对于白芍筋疲力尽的倒下,作为鬼洞族最后的两个男人,眼都没眨一下。

白图心中忍不住为白芍感到一股悲凉,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飞羽和卓凡一前一后在地道里扑住了阳起父子。

阳起的师父黑衣人已无力自行,全靠依在阳起身上,他还要带着一个小米,本就跑不快,最后只得丢了小米。

护卫带出小米的时候白图终是心安。大悟已因她而死,若是小米有事她将更难心安。

宗政明月的意思很明白,今日网已铺开,必不叫他们鬼洞族的余孽逃走。

在地道的另一个出口处再相见的时候,阳起背着他的师父黑衣人已是面如死灰,无惧无忧。

白图躺在宗政明月的怀里奄奄一息,双目却澄明清凉,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拿下!”

宗政明月喝到。

白图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扬起身子扑住宗政明月的脖颈,嚎啕大哭,“放了他,放了他,此生我和他再不想见…”

哭声中的悲呛,寒凉,隐忍叫人闻之落泪。

阳起双目呆滞的看着那个一身鲜血的纤瘦身影,木然的看着她像个孩子一样搂着自己的仇人嚎啕大哭。

他凄然一笑,她对他似乎从未如此恣意过。

命运何其无奈,叫她终离自己远去,这一生的悲凉和惨淡灌满他的胸腔,可他竟无言以抒。

白芍虽已转醒却也如小米一样失魂落魄。

宗政明月心如刀扎,那个背脊挺拔如松的白侍卫,永远那么狡稽隐忍,坚韧桀骜,何时如此崩溃大哭。鬼洞族的伤害和背叛对她的伤害何其深。

看着眼前阴郁木然的男子,宗政明月将他挫骨扬灰的心都有,但他终是按捺了下来,“放他走。”

甚至他还将白芍推了过去。

阳起木然的盯着白图,后者一直埋首在宗政明月的怀里,始终不肯看他一眼。

直到白芍拉着他磕磕绊绊离开,消失在暮色之中。

“好了,我放他们走了。”宗政明月搂着她温言细语,却得不到回应,再一看,白图已然昏睡过去。

她腹间的鲜血竟然没有止住,流淌在他的黑衣上,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宗政明月心中大惊,怎么回事,难道刚刚那个黑衣人所说的是真的吗?血蛊之身也有必死之处。

他面色顿变,一身急喝,“快传管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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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桂花飘香的时节,云中郡古老的街道落满了黄花一地,青石板都沁着香气。

水陆街的早点买卖的吆喝声早已划开薄雾,露出平常百姓温情的日常。

仿佛水陆街那一晚的惊心动魄就是个梦,唯有那破败的院子证明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镇国侯府人人低眉顺目,心事重重。

秋风乍起,詹总管早已换上了长衫罩衣,他愁眉不展。

“唉,卓公子,你可得劝劝侯爷,他本就有伤,如今这样不眠不休的照顾一个侍卫成何体统。”

卓凡淡然道,“詹老放心,管大夫已看过,侯爷的伤已无大碍,至于白侍卫…”

他欲言又止。

“那天多险啊,我现在想想都后怕,你们可也真行,硬让侯爷去冒险。”詹总管言语间责备意味明显

卓凡讪笑到,“詹老又不是不知道,侯爷的脾气,向来是想好了的事无从更改,我们也只能…”

“唉…真没想到,小白当真是圣巴教的圣女,血蛊之身。”

詹总管又道,“老侯爷在世的时候本就有意让侯爷和北齐公主联姻,如今那北齐公主早已成年,侯爷却闭口不提此事。唉…”

卓凡看着詹总管认真说到,“詹老可知道新塔里有一味珍宝,叫九毒圣水,正是用美娜多的金蟾泡在寒冰水里,泡上足足一百零八天,金蟾毒液就会和这寒冰水融合一起,化成一小杯水,而这水便是九毒圣水。这九毒圣水据说可以起死回生,而侯爷为了救血蛊将这九毒圣水给小白服下了。”

“啊?”詹总管大惊。

“詹老可能还不知道,侯爷早已带着小白入过新塔。”

詹总管吃惊的看着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卓凡反问道。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他们两人心里都明白,侯爷带白图入了新塔意味着什么。

新塔向来是只有镇国侯府的主人才能入内,宗政明月带了白图入新塔,只有一个意味那就是他已认定白图作为镇国侯府的女主人。

卓凡淡笑道,“早前我看侯爷待白侍卫就有些与众不同,我也并未在意,毕竟白侍卫确实是个有趣的人,”说到这里他不禁想起最开始见到白侍卫的情景,她箭无虚发,勇猛坚韧,狡稽欢脱…

卓公子此刻面容如沐春风,“后来我知道了小白的身份我觉得侯爷也许是想骗了血蛊,”说到这里他面露惭愧之色,“我确实是小人之心了。”

他继续说道,“侯爷若是真想要血蛊,那时候抓住了鬼洞族阳起就完全可以要挟白图了,但他没有,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侯爷的心意了。”

卓凡双目晶亮的注视着詹总管说到,“詹老,以前我们总担心侯爷不愔男女之事,关闭心门,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中意的人了,难道我们不该高兴吗?”

詹总管倒是微愣,半天又是一叹,“唉,可这人谁不好,非要是血蛊之身的圣女…”

“白侍卫当真是圣女的事看似惊异实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卓凡笑了笑,“詹老今天可把这一年的气都叹完了啊!”

詹总管的面上总算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

句安苑里寂静无声。

白图静静躺在床榻上。

她早已换上干净的衣物,然而丹田处的伤口却依旧触目惊心。

她的面容惨败如水,双眸紧闭,嘴唇一片灰败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