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起看都没看她一眼,跌倒在地,喃喃苦语,“我们都不过是服从自己的宿命罢了!宿命罢了…”

白图看着面前两人一人为情嫉恨癫狂,一人失魂落魄烂泥一样瘫软。

她心寒犹如万丈深潭,千年寒霜。

那些西蜀皇宫地道里的日日夜夜,两个孩童的相依为命,过眼烟云一样茫然飘忽,那些一招一式习武的日常都仿佛幻象一样朦胧,而往昔那些靠在一起互相安慰互相憧憬日后美好的话语更是地道里阴气一样不可琢磨…

她不得不承认,重生的人生依旧是个骗局。

她怒从心起,恨在胸前,猛的抽出怀中的赤练疯了似得在牢笼铁栅栏上抽打,“狗屁宿命,狗屁宿命,我不信,我不信,凭什么,我命不由天…”

一直抽一直抽,抽到她精疲力竭才跌落在地上,掩面无声哭泣。

阳起跪伏过来,隔着牢笼泪眼潋涟的看着他,默默无声。

看着阳起那副望着白图心痛欲绝的模样,白芍此刻的心中五味陈杂,又气又急,冲着白图嚷道,“你不信命也不行,阳起当年救了你让你白活了那么多年已算是天大恩德,做人就得知恩图报,你的血蛊给了他,你日后也无需躲躲藏藏过日子的,岂不更好。”

白图抬眸看她,双目赤红,面色惨却白无比,对白芍似笑非笑的说到,“那你可知这血蛊是如何个给法吗?”

白芍愣声看着她。

对着她的目光,白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寒梅迎雪绽放,“男女纵情合欢!”

79

自那日宗政明月浑身是血的回到居安殿已有五六天的光景了,管大夫和飞羽寸步不离居安殿。

送了管大夫出居安苑门口。

一路上,詹总管都是眉头紧锁,管大夫安慰到,“詹老别太忧心了,侯爷身体已无大碍。”

“唉,可侯爷每天这样待坐着不发一言…”

管大夫摆摆手,轻叹着说到,“侯爷的状态不为身,只怕是为心啊!”

詹总管听罢眉头更锁,不再言语。

看着管大夫消失在回廊转角的背影,詹总管坐在廊下望着湖边发呆。

那湖水波光粼粼,湖中心新塔仿若千古恒立一般,丝毫看不出前不久才经历的一场火势。

他想起几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孩童的时候,第一次见到老侯爷的情景。

那时候的他,尽管还是个七八岁的孩童,但已经历经了亲人尽丧,死里逃生。

直到到了这里仿佛看到了人间天堂,那时候的老侯爷也不过是个孩童,美若神仙坐下仙童。

他看着自己,目光温和笃定,对他说,“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从幼小孩童到如今的年近五旬,而老侯爷去世亦多年,老侯爷的孩子如今已成年。

这么多年他谨记当年老侯爷恩情,将侯府和小侯爷的安危利益看得比自己的一切都要重要,可如今,想着侯爷那天满身是血的样子他的心就恨得快要炸掉,再看侯爷清醒过来的这两天呆坐无语的模样,心中更是悲痛万分。

那个叫个白图的女子,他此刻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詹总管不再犹豫站起身,走回居安苑门口,对卓公子使了个眼色。

正好卓凡心中也有事。

“詹老。”

詹总管点点头,“卓公子陪老朽说说话吧。侯爷如今这形态我看着心里着实是难受得紧…”

卓公子轻叹到,“詹老可是想探知侯爷心思一二”

詹总管看着他,“侯爷自小心思缜密深沉,即便是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也难得探知一二,好在有卓公子这样的朋友陪在身边说说话。”

“詹老抬举了,在下跟在侯爷是在下的福分,只是侯爷的心思…”

“难道事到如今连卓公子还看不出侯爷的心思”

詹总管一双眼带着看透世事的精明,注视着卓凡。

他讪讪道,“这是侯爷私事,在下觉得…”

“侯爷的安危关系整个后燕国安稳动荡与否,侯爷的喜好心事关乎他对于政要军事的每个决策,你还说侯爷的心思是他一个人的私事吗”

詹总管冷冷打断他,目光如炬。

卓凡微微愕然,他想不到一向沉稳儒雅的詹总管此刻言语竟然如此犀利。

“那个白图侍卫到底怎么回事别人都可以,她万万不行。”

卓凡心里当然清楚,詹总管所说的万万不行是什么意思。

自儿时起,他每日在侯爷身边陪伴,公事也好,应酬也好,单纯的陪伴也好,每日不会少于三四个时辰。

侯爷的心思他多少有些察觉。

以前他一直觉得那个叫白图的小侍卫有点意思,所以当他察觉到侯爷对小白侍卫有所不同的时候他并未在意。

但他却也对这个小侍卫留心了起来。

这才察觉到轻山公子的心思,开始他以为可能这个小白侍卫是轻山公子的故人。

直到那一日。

詹总管派人押了白图去前厅,要当众刑法,以儆效尤,轻山公子突然出现,袒露白图女子身份。

而侯爷紧跟着亲自验身…

直到那时,卓凡便确定,侯爷一定是早已知白图的女子身份。

而侯爷对于白图的种种他当即了然于胸,随即竟心中有一丝雀跃。

也许在他心中一直隐隐期盼着有这么一个女子能让侯爷不再永远是那副超越年龄的沉着冷静吧。

卓凡若有所思的说到,“詹老难道想看侯爷永远不像个正常人一样有血有肉”

“差点丢掉性命,叫侯府无主,难道这就是有血有肉了?”詹总管疾言厉色,“那么多的世家小姐,再不济还有商家之女,或妾或侍都可以,为何是那个不男不女的小白”

卓公子张张嘴,发现自己竟也是无言以对。

“那个小白的身份我不信侯爷心中没数,你心中没数”

卓凡讪讪不语,他对于白图的身份确实猜到一二,但他想着侯爷心中自有计较。

也许私心里他也是觉得小白和侯爷之间是有情愫的。

只是那天侯爷被飞羽抱回的情景,再加上自侯爷醒后又不发一言的,谁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卓公子潸然无语,詹总管叹着气离开。

又过了两三天,宗政明月依旧恍然如梦,而府中侍卫依旧打不开那暗道。

居安苑门前,一个侍女提着食盒宛如平日里一般过来送吃食。

她见过飞羽,依旧是他亲自试吃,稍候片刻,确保无事,这侍女才得了应允进了殿内。

侍女一边将食盒轻轻放在床前小几上,一边状若无意的瞟了一眼床榻。

床榻之上的人身披薄被,侧身而卧,呼吸低微,气息极轻。

她镇定的从袖中抽出匕首对着那脖颈猛的发出…

床榻上的人犹如脑后长眼了似得,反手脑后就格挡了那飞刺来的匕首。

侍女毫不惊慌,丝毫不犹豫的继续发力刺杀。

床榻上的人已然起身,迅速弹指,止住已飞身到面前的侍女,那明晃晃的匕首赫然逼近他胸口不过半寸的距离。

侍女惊讶的表情在面上凝固,“你…”

卓公子拍拍手笑着说到,“侯爷,成了。”

后面暗房里缓缓走出一人,正是宗政明月。

他一身白棉内衫,墨发如瀑,面容虽显消瘦但双目寒冰彻骨般的炯然。

看得那侍女背脊发寒。

宗政明月唇边恍若罂粟花开般冷笑,“你的主子躲在哪里,若是不招,本候有一百种方法叫你后悔来到这世上。”

侍女打了一个寒颤。

白图一直纳闷这么久了,为何八荒还没带人找到此处,听着地面上若有若无的争吵声心中烦躁不安。

白芍挡着门口,气急败坏,“阳起,你是不是故意的,就盼着和她一夜缠绵。”

阳起端坐在榻上,神色晦暗,对于她的质问仿若未闻。

白芍心中怒火更甚,想着以往的种种。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黑衣人对她说,白芍,这就是我的儿子阳起,也是我们鬼洞族唯一的血脉,你愿意用你的全部去忠诚他,保护他吗?

那时候的阳起小小的年纪却已是姿容卓绝,尤其那一双眼,烟雾朦胧般的唯美,叫她看了一眼再难自拔。

她对着黑衣人点点头。

黑衣人语气和蔼的说到,“好,那从今天起你就是他的妻子,我就是你的父亲。”

自那天开始她整个心身都是他。

从幼童开始她便一心一意期盼着,长大了嫁他为妻,为濒临灭绝的鬼洞族延续血脉,可如今…

“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妻子。”白芍伸手去握阳起的手。

“我没忘。”他淡淡的回话,淡淡的抽开他的手。

他这样反应,白芍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愣望着他说到,“我不想你和她有肌肤之亲。”

阳起这才转眼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说到,“这不是你和父亲一起心心念念的吗?现在又不想了?”

“不,我并不知道要…要那样…你才能拿到血蛊,为何不能逼她自愿。”

阳起默然的看着她,目光戚然。

“我有办法。”白芍像是想起什么似得,猛的起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顿住,回头看着他说到,“你一定要等我回来再…”

看着白芍离去的背影,阳起笑的凄凉,呐呐低语,“她如今只怕见我都觉得厌烦又怎还会自愿与我…”

他伸手摘了挂在墙壁上的笼子,里面的八荒急不可耐的叽叽喳喳。

阳起伸手探了进去,“八荒,你说他现在心里是不是恨透了我…”

八荒那小模样,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小嘴巴不停的从笼子里戳出来,像是哀求又像是威胁。

阳起移转目光不再看八荒,盘腿枯坐。

卓公子进到殿内的时候宗政明月已然起身,盘腿坐在床榻上正闭目养神。

“都交代了?”

卓公子点点头,“她的联络人就在水陆街。”

“水陆街?”宗政明月微一低吟,水陆街正是白图以前小院的居所。

“可都安排好了?”

“侯爷放心,都安排好了,今晚子时行动,我会亲自带队过去追捕,定能…”

宗政明月抬手打断他的话,“本侯亲自去!”

“可侯爷身体…”

宗政明月摆摆手,“无碍。”

卓公子还要说些什么,却见侯爷已然闭目,他只好咽下劝说的话,悄然退出门外。

水陆街人间烟火气息依旧。

清新的空气已被街道两边的烟火味儿打得零零散散,热气腾腾的摊位飘着香,闻着味儿就偷偷咽口水。

大悟值完夜班就出了侯府回到水陆街,坐在路边吃了豆浆粉条,想着过了巳时媳妇小米也忙完出府回家了。

于是打包了一份豆皮带走,刚回到自家小院,一推开门闻到一股怪味,顿时觉得不对,下一刻已经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80

看着白芍拖了两个人进地道,这两人昏迷不醒,一看竟然是大悟和小米夫妻俩。

白图心中焦急面上不由愤恨嗤然,“还真是费心了!”

白芍得意到,“那是。”她拍拍手说到,“其实也不费心,反正就在隔壁,半盏茶功夫的事儿。”

听她如此说道,白图心中更加确定这地道的终端就在水陆街自己那个小院的旁边。

还记得右边一个闲置好几年的院子,有个哑巴汉子隔一段时间会出现在院子里收拾收拾,那时候她还庆幸自己旁边的院子闲置着正好,落了个清净,如今想来,他们鬼洞族是预谋已久。

“本来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一对鸳鸯捆了还不那么容易,偏偏就这么巧,你把院子给了他们,这倒是方便我了。”

白芍说到。

白图冷眼盯着她,“你就这个本事”

对着那一双不屑的眼神,白芍心中那口恶气直涌上嗓子眼儿了,抬手一剑就刺向白图的肩胛骨,顿时血流不止。

被刺一剑的白图仿若未闻,一动不动的蔑视她,这如此的神色更加刺激了白芍,她伸剑又是一刺…

“叮”,清脆的暗器打在剑身上的声音,白芍手中的剑应声落地。

门口是一张阴郁的面庞,正是阳起。

白芍怔怔望着这张既熟悉又无比陌生的脸,呐呐不语。

阳起走过来,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开了铁笼的门进到里面。

白图的脚上带着镣铐,那粗壮的链子没入洞内石壁。

阳起盯着白图的面庞,举起的手按着帕子盖在了她肩胛的伤口上,“疼吗?”

可她丝毫不正眼看他,罔若未闻。

对于她的不理不睬阳起毫不在意,径直拿出钥匙去开她脚上的镣铐,白芍扑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阳起,你干什么,开了镣铐她跑了怎么办?”

阳起头也不抬,“你抓了她的朋友在这里她不会逃,”

他语气中毫无情绪,仿佛就是对石壁说的。

几天几夜的精神煎熬,再加上这一剑,白图终于还是昏了过去。

阳起抱起她,走出了地道。

身后的白芍看着那转角消失的背影心中如万蚁噬心一般煎熬…

夜色朦胧起来,水陆街却熙熙攘攘如清晨了,云中郡的夜生活此刻可见一斑了。

阳起轻轻揭开床上昏睡女子的衣衫,纤细洁白的脖颈和优美蝶翼一般的锁骨袒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