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图点点头,“他看出我是女子了,所以要挟我来着。”

那阳起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眼眸里带上一层深深的寒意。

白图有些急切的问到,“你不是去北齐了吗?这些年都干什么去了?过得好不好?侯府守卫严密,你是怎么进来的?”

被唤阳起的少年挽嘴邪笑,“一下问这么多我如何答?”

白图忽然想到,“对了,上半年在红杏山庄假扮圭木庄主的是你吗?”

阳起点点头,双眸始终不离白图的面容。

白图有些急切的说到,“你为何要…”

话未说完,身后已有风声鹤唳,他回头一看,有人影飞掠而来,再一回头,面前哪儿还有什么人影。

“阳起?”白图轻唤一声,毫无应答。

很快身后几道人影现身,都是银甲护卫队的兄弟,为首的正是甲一。

“小白?”甲一喊到。

有人过去查看地上鬼鲛的尸体。

“死透了,一剑封喉,刀口又细又薄。”

甲一蹙着眉头听那护卫汇报。

白图收回剑,面对甲一的疑惑他坦然道,“甲一,鬼鲛是我杀的。”

居安苑寝殿前横尸二十多条,均是黑衣刺客的尸首,银甲护卫队就伤了两个,算是一场大捷的守卫战。

那寝殿大门始终紧闭。

甲一守在鬼鲛尸体处,白图也不便离去,很快有人道侯爷到了。

雪衣侯白衣玉冠,手握上古骄阳,刹那间冷意偏飞,寒意更浓,白图头皮一紧,随着众人跪地叩见。

他伏地垂目,那人裙摆上细微的水珠就在眼前,草木气息间带着湖面清新风气。

白图确定今晚刺客攻居安殿时,宗政明月一定不在殿内,他应该就在湖面新塔之上。在新塔之上可以观览这边整个态势,掠过湖面又能快速的到居安苑。

看来这场刺杀雪衣侯早已预知。

只是不知刚刚自己和鬼鲛的所作所为是否在他眼皮子底下看了个清楚明白?

“鬼鲛是你所杀?”

宗政明月冷眸一转,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清冽的直视眼前娇俏单薄的少年。

白图顿觉一种无形的压力拢身罩来,他缩了缩肩膀,耷拉着脑袋,老实的答道,“是”。

雪衣侯不紧不慢道,“哦,为何?”

白图抬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本来属下是听到前面的刀剑声赶来查看,谁想竟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再一看竟是鬼鲛大人,属下一时好奇,跟上前去,谁知他竟是去侍女楼杀贡菊姐姐,属下一时气愤便追上他缠斗,谁知他急于逃跑属下又一时心机,便…便杀了他。”

白图说完低垂头颅,口中仍倔强的说到,“属下杀人请侯爷责罚,但他欲杀贡菊姐姐该死。”

宗政明月看着跪在脚下俯首的少年。

这似乎已是第三次他这样俯首在自己脚下了,低垂的头颅却透着倔强不羁,纤细洁白的脖颈似乎透着随时喷薄的力量。

他淡淡道,“起来吧,你非但无错反而有功。”

白图站起身,后背已湿漉漉,吸了一口气感觉到沁人心脾的凉意花香。

甲一和那些侍卫明显神情松懈了不少。

宗政明月忽然问到,“你使的是什么剑?”

白图丢开手上的侍卫佩剑,从腰腰带里嗖的抽出一条细长亮洁的软件,那软件随着手腕抽出的力道,在空中清凉嗡鸣。

“软剑。”白图说到。

甲一一行人看着这软剑眼中露出惊叹之色。

“好剑”,宗政明月说到,“可有名?”

“赤练”。

甲一忽然到,“可是名剑之列赤霄赤练中的赤练?”

白图摇摇头,“在下不知,故人所赠。”

宗政明月早已瞥见地上鬼鲛尸体上的伤口,那伤口又细又长,确实是软剑所谓,只是能一剑封喉鬼鲛的高手,这世上可并不多,眼前这个纤细少年就是其一。

“有如此武功,光种花岂不浪费,日后可愿在本侯的近身侍卫?”

白图欢欣伏地,“谢侯爷赏识。”

刚要起身,又听宗政明月说到,“当然,花还是要种的。”

白图腹诽,既要当侍卫又要种花,那就是两份工了,不知这工钱…

忽然想想不对,自己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敢跟眼前这人讨价还价,今天能把杀鬼鲛这事儿蒙混过去已是不错了。

雪衣侯离去时,甲一转身超白图努嘴一笑。

这算是恭喜的意思了。

很快天就亮了。

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放佛是场梦。

箭卫队的兄弟们都涌来花房恭喜祝福白图。

“小白,行啊,花房里待着都能立上一功,给咱们箭卫队长脸啊!”甘统领说的无比自豪骄傲。

“就是,咱们小白在哪儿都是一块金子,自能发光。”大悟说到。

大家轮番夸赞,白图一副笑吟吟美滋滋的嘚瑟样儿。

莫了,甘统领语重心长的说到,“小白,你箭术无双,人又机敏能干,还这么年轻,跟着侯爷必是前途无量,但你也要注意一下个人的生活作风影响。”

白图眼珠子鼓溜溜的直打转,心中气恼得想发笑。

“你想啊,你日后是侯爷的近身侍卫了,近身侍卫哦,那走出去就是咱们镇国侯府的脸面,侯爷的脸面,若还是跟个小白脸儿似得勾勾搭搭像什么样子?”

白图噗了一口水出来,气急而飚,“甘大叔,你说谁小白脸呢?谁勾勾搭搭呢?”

贡菊其人

32贡菊其人

居安苑殿门前依旧花香肆意。

靠边的一株腊梅已打出细细的黄色花苞,低矮处的雏菊开得响亮热烈。

从殿门到花圃中间那一片空地上,青石板砖干净得透亮,丝毫看不出昨夜的血雨腥风。

宗政明月长身背立,看着眼前一湖清凉湖水若有所思。

甲一在身后细细汇报着什么。

飞羽领着一个娇俏女子一路行来,守门的护卫躬身行礼,“见过统领。”正要再说一句见过贡菊姑娘,忽然顿住,这才意识到,跟着飞羽的并不是贡菊而是苦竹,只不过她今日的打扮和贡菊分毫不差,走路的姿势以及低眉顺目的柔软都神似。

“侯爷,”两人匆匆行礼,宗政明月并未回身,淡然到,“如何?”

飞羽平静的说到,“人无事,已回寝室睡下。”这又告退匆忙离去。

宗政明月依旧背立而语,“详细说来。”

苦竹道,“是。”

“禀侯爷,昨夜奴婢在贡菊姐姐床塌上睡至子夜时分,居安苑这边刀剑声想起不一会儿,便一前一后有两人摸进房中,前面一人正是地牢管事鬼鲛,他出剑凶狠决绝,心欲一招致死,但被身后一人剑锋所逼,两人过了不下六七招,那鬼鲛不敌,便要开溜,身后那人紧追不舍,似要决心致他于死地才罢休。”

想想又说到,“那鬼鲛对那人说了句,‘你是娘娘的人?’,但那人并未回答,始终不做声,但从后墙镜中奴婢依稀看得出那人身材娇小纤细。”

说完她躬身候命。

宗政明月忽然出声,“醒了就出来吧。”

殿门应声而开,走出的正是又瞎又哑的侍女贡菊姑娘。

苦竹心中暗暗惊讶,昨晚侯爷安排她扮作贡菊应对刺客,没想到贡菊却是在居安苑的寝殿中度过一夜的。

“都听见了?”宗政明月转身看着她问到。

贡菊点点头,“多谢侯爷。”

又问到,“要杀我的是鬼鲛?还是罗生门?”

宗政明月面沉如水,“或许鬼鲛也是罗生门的人。”

贡菊点点头,“罗生门早已不是以往的罗生门了。”

苦竹惊愕不已,和贡菊比邻而居她今日才知她竟然是个假哑巴,她会说话。

苦竹不由得偷偷端详她的双眼,贡菊轻轻一笑,“苦竹,我哑是假,但我瞎却是真。”

苦竹喃喃应声,这才告退。

宗政明月说到,“看来,你的身份已经透露了出去。侯府已不适合留你了。”

贡菊神色平静,毫无波澜。

“本侯有两条路供你选,一,回到西蜀皇宫,和你皇后娘娘母女团聚,最后做你的西蜀太子妃,未来的西蜀皇后。”

贡菊面色平静却十分坚定的摇摇头,“我再不想以以前丞相之女,皇后侄女的身份回到皇宫,更不想和那西蜀太子贡生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宗政明月双目如高山雪莲一样清亮,紧紧注视着她面上神情变化。

她说得无比坚决认真。

“侯爷不妨说说第二个选择。”

宗政明月仿若无意一般,神色淡然,缓缓道,“你的亲叔叔南平王膝下无子,但其实早年有过一个私生女,一直没有相认,这个人现今就在本侯府中。”

“可是伍灵仙姑娘?”

宗政明月点点头,“正是。她也身中欢情蛊,南平王将她送到本侯府上原因有二,其一,期望管大夫能治好她的蛊毒,其二,以她为质换你去南平王府,他和你母后里外相应重夺西蜀贡氏江山。”

“哦,她舍得牺牲掉她那好太子?”

宗政明月自是明了,贡菊口中所说的她正是西蜀国皇后梁娘娘。

“本侯是中间人。”

宗政明月也不解释,只单说这一句。

以贡菊的心思她自然清楚,有宗政明月做中间人的深意。

若是南平王对贡菊母女有异心,他唯一的爱女在镇国侯府手上,而皇后娘娘若有异心除去南平王则自己亲生女在南平王手上。

一环扣一环,环环相制。

“侯爷如此费神又图的是何呢?仅仅是为了报当年老侯爷之仇?”

宗政明月唇边扬起一次意味深长的浅笑,“西蜀皇帝老儿心胸狭窄手段下作,利用还是孩童的太子对本侯父王下蛊毒。如今本侯仅仅是帮助他的亲身女儿想法除去假太子,名正言顺回到西蜀皇宫,又谈何费神呢?若是说报杀父之仇,做这点儿事儿毫不为过,不过本侯还有一个目的,”

他双目寒冰冰彻骨,犹如天神震怒,最终所有的愤怒化作平静的深邃和唇角定格的一抹冷笑,“本侯只望后燕和西蜀相安无事百年,腾出手来灭了害父王的真正凶手---北齐。”

他绝美的容颜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不可违逆。

贡菊点点头,“侯爷坦诚,又有恩于我,庇护我这么多年,若是有一日西蜀由我贡菊做主我必了却侯爷心愿。”

淡淡的阳光落在贡菊洁净的脸庞上,有一种沉静的坚毅之色,这一刻的她仿若有着千山万水的苍茫和果敢。

“你的蛊毒虽未彻底驱除,但已无大碍,双目一两年后也会复明,但你难有子嗣。”

贡菊听闻似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然下首紧握的双手捏得骨节发青。

过了一会儿,甲一领了两个人进来,一个是离去不久的苦竹,另一个则是经常给贡菊送宵夜吃食的项大姐。

这两人恭敬候立着。

宗政明月说到,“项英是你母后的人,自是你去哪儿她要跟去哪儿的,就一起随你去南平王府吧。”

他一说完,这项大姐便双膝跪倒在贡菊面前,“奴才叩见公主殿下。”

贡菊淡淡说到,“这里没什么公主殿下,自即日起,我贡菊便是西蜀南平王失散多年的私生女。”

项英叩头,“是,奴才叩见郡主殿下。”

宗政明月继续说到,“至于苦竹,她武功高强,也照顾你多年,本侯就将她赠予你。”

说罢,转面对苦竹说到,“今后好好保护南平郡主。”

苦竹乖巧应下。

一切已暂时尘埃落定。

白图窝在花房的小卧床里,想着这一日事的前前后后。

鬼鲛一死他的性别秘密再无人窥探,总算是暂时安稳了。

其实自从白图知道贡菊的身份后他就对鬼鲛起了杀心。

他先前因为鬼鲛一心要杀贡菊,怀疑是他是西蜀丞相府的人,想替丞相夫人王氏斩草除根。

自从子夜时分那些黑衣人跃水而起攻击居安苑寝殿之时,白图就知道这鬼鲛应该是罗生门的人。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在这样刀光剑影之间故人乍现,他看到了阳起。

那样白皙得透明的面孔,是因为常年没见到阳光的缘故。

他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自己,他和他一样,他们的面庞都只属于黑夜。

那潜伏在西蜀皇宫御花园底下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相伴,每日的过招,每夜的陪伴,每一次潜出地面的相随…

那些时光仿佛就在昨日一样清晰。

可白图不得不怀疑阳起和罗生门的关系。

他对罗生门并不陌生。

前世他的余生被关在西蜀东宫,对西蜀太子的布局动向还是知晓一二的。

罗生门实际上早已成了西蜀太子和北齐用来破坏后燕安稳的枪头。

如果阳起真的是罗生门的人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下次见面他又该如何劝说他离开罗生门呢。

又或者不知道下一次两人见面是何时,又是何光景。

一时之间心烦意乱,再难入眠。

这两日白图去府上灶房吃饭,上次那个说他像小鸡仔,分打食物的那个师傅再看他的眼神儿都怯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