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舍,瑶皇后爱猫的屋舍。”慕卿凰回答。
陆玖忽的大笑起来,“爬了半天爬到猫洞来了。”
慕卿凰一声轻笑,推开小门就爬了出去,明黄的光流泻而出,里头别有洞天。
一行人次第爬出,站起来的陆玖一看就“哎呦”了一声,“这猫舍也太奢华了,夜明珠照亮,玉石镶顶,猫爪子砖块铺成了地面,这猫可真是享福。”
进了此处,道墟一点也不惊奇,直奔向一条甬道,慕枭紧随其后,慕皋溯牵着慕卿凰也跟了过去。
甬道尽头是一个墓室,墓室里布置如书房,乌木架子上放着一些书籍,多宝阁上放着许多匣子,满满当当的,其中一个位置却是空的,从灰尘阴影出的方形形状来看,原先这个位置也应该放了一个匣子。
慕卿凰一开始发现时也猜测那里的匣子应该是被人给拿走了,看道墟的反应,说不得那匣子就是他拿走的。
而这些匣子里所放的东西,慕卿凰打开看过都是一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取了一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她记得有一颗丹药名叫天仙子,说是能逆改年龄,塑颜如仙,还有雌药丁香颗,雄药檀郎,旁边小字注释了一首李煜的词《一斛珠·晓妆初过》。
她看了只觉神龙帝应该是个很有趣的男子,也太会玩了,唐诗宋词都要被他玩坏了。
至于神龙帝注释的说这些药丸有什么什么样的奇效,她一点也不信,再说了,药丸放了数百年了,估计早就坏了,而且,她觉得这些花花绿绿的药丸说不得是神龙帝用什么面粉染了颜料捏出来玩的。
然而,慕枭和道墟捧着那些匣子却如获至宝。
陆玖却看向了墓室里的壁画,他看看上面的女子,看看慕卿凰,如此反复看了几次,忽的道:“小凤凰,这女子和你好像。”
“正是因为我像她,久御才救了我,你看壁画上的这对璧人,就是神龙帝和瑶皇后,画的是他们二人接受朝拜,祭祀山河社稷,泰山封禅的古事迹。”
“久御是谁?”
“就是被慕枭他们叫做白毛兽的那只猫。”
就在这时,一道白影闪过,如雷霆迅疾,如闪电快速。
“喵——”的一声凄厉尖叫,久御见了道墟就如见了仇人一般,扑到他脸上就是一通抓挠。
道墟另半张脸一霎也被抓烂了,恐惧惨叫。
“白毛兽!”慕皋溯低叫后退。
与此同时,慕卿凰捏了陆玖一把,二人心有灵犀迅速逃出了这间墓室,慕皋溯顿时大叫,“父王,他们要跑!”
“追!”慕枭厉喝。
那些原本被墓室中的财宝迷惑了的鬼面人不得不放下手里的金器银器追了上去。
墓室的地砖上有猫爪的花纹,慕卿凰拉着陆玖逃到一面墙壁前,脚一踩地上的一个猫爪,墙壁就打开了一道小门,遂即,在鬼面人追上来之前,陆玖抱着慕卿凰蹲下身往里面一滚,小门从上而下再度关闭。
“郡主,世子爷!”玉鸾又哭又笑的迎上来,“郡主,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就决定出去救你们了。”
望着远处的山崖瀑布,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还有生长旺盛的果树草木,攀爬在洞壁上正开着紫色小花的藤蔓以及盘缠在四根巨大金龙柱子上的大黑蟒,陆玖吓的将慕卿凰护在怀里,道:“有大蟒!”
慕卿凰笑着拍拍陆玖的腰,“别紧张,那蟒不攻击咱们。”
陆玖懵呼呼的看着慕卿凰,“这是哪儿?”
“我们也不知道,大抵是久御的乐园吧,那些蟒我猜着也是神龙帝养在这里护持地宫的。有水流就一定有出口,我让武二武三武四他们下水去看过,水是活水流向某个地方,趁着慕枭他们没追来,咱们快走,只要能跑出北平,咱们就安全了,回京我定要揭发慕枭,虽没有他谋反的证据,但凭他草菅人命,以人血灌溉吸血藤,私开翡翠矿脉这几宗罪,就足够让慕枭失却藩王之位了。”
所见所闻太匪夷所思了,但此时不是惊疑的时候,陆玖果断作出选择,“咱们立即走。”
正在此时,小门开了,久御跳了出来,后面陆续钻出了慕皋溯、慕枭等人,陆玖拉着慕卿凰就往山崖那边跑去。
久御跳到一块太湖石上,冲着盘缠在金龙柱子上的大黑蟒“喵喵”大叫了几声,大黑蟒哗啦啦动了,迅速从柱子上爬了下来攻击持刀的鬼面人。
有黑蟒阻拦鬼面人,久御嗅着慕卿凰的气味追了上去,一路跑一路喵,喵叫声很是欢快,有邀功的意味在里头,临跳水之前,慕卿凰转过头看它,忽的就满是不舍起来,她知道这只猫的奇异之处,不食五谷,不食肉蔬,唯以翡翠为食,她不知它究竟活了多久,但从发现的瑶皇后起居注中得知,它是瑶皇后的爱宠,从大齐朝到大胤朝,再从大胤到大晋,粗略算来也有六百年了。
神龙帝和瑶皇后死后,它就守护在这地宫中了吗?
等待了六百多年,等待着主子们的归来,日日夜夜对着画像,故此见了有几分和瑶皇后相像的她就以为那是它的女主子归来了吧,故倾心相助。
只是它不知道,她的女主子已亡了六百多年了啊…
虽然它只是一只猫,但六百年守护,也是孤寂的吧。
第75章 九死归京
“小凤凰,猫不会游水,咱们快走吧。”陆玖看一眼用鬼面人铺路追来的慕枭父子,一把抱住慕卿凰就跳下了山崖,山崖有些高,崖下是流速湍急的地下河,在跳下去的那一瞬,她下意识的抱紧陆玖,忽然就想到了殉情,和陆玖殉情啊…
随着下坠的速度加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慕卿凰勾起了唇角,眉梢眼角都有了笑意,她竟觉得殉情死亡也没什么可怕的了,遂越发抱紧陆玖。
“哗啦”一声,当身子摔在水面上,慕卿凰没有感觉到疼,猛的下沉时,陆玖垫在了她的身子底下,当水将他们整个包裹,四周一片漆黑,慕卿凰下意识的抱紧了陆玖,随水被往下冲,二人在水中沉浮了片刻才终于冒出了水面。
从跳下到上浮,从始至终他都没松开片刻。
水流太急,把他们往下冲去,慕卿凰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和陆玖紧紧牵着手。
就在这时,一个小白影被冲了下来,慕卿凰便听“喵”的一声叫,久御就被冲到了前头去。
“久御!”
慕卿凰大叫了一声,河水就灌进了嘴里,想要去救也没有办法,他们在水中沉浮,被水冲着走,根本不能着力。
彼时,在水面上他们距离一面石壁只剩几丈远了,武二大喊道:“郡主,洞穴在水下。”
说完就先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随后慕卿凰和陆玖相视,纷纷深吸一口气也扎了下去,另外一边,慕枭父子和道墟疲于奔命也跳下了水。
在扎下水的那一瞬,慕卿凰一行人就被水流冲进了一个黑洞内,天旋地转,一口气没一会儿就憋不住了,但好在水流速度很快,有微弱的光亮透进来,越来越亮,甚至有些刺眼了,耳边哗哗声渐弱,慢慢的水流仿佛静止了下来。
终于又重见了天日。
“咕咚”一声,慕卿凰只觉撞在了一个硬东西上,终于停了下来,适应了一会儿睁开眼一看,立时便张大了嘴。
“好多大王八!”
玉鸾在不远处大叫。
“是乌龟。”玉绮被冲到了岸边,这会儿已经爬了上去,听着玉鸾喊王八,纠正。
这也是慕卿凰想要说的话,而她和陆玖正被冲在了一只乌龟的屁股上。
陆玖抹一把脸,看着一眼望不到乌龟|头的大乌龟,笑哈哈道:“这都得成精了吧。”
彼时,浑身湿漉漉的久御跳到黑壳乌龟的背上,对着还浸在水里的慕卿凰探头喵喵叫。
说好的猫不会游泳呢…
陆玖觉得脸有点疼。
慕卿凰却很开心,摸了一下久御的头,“我怎忘了,你和别的猫不一样。”
陆玖拉着慕卿凰爬上岸,回头望他们被冲出来的地方,是一片大水潭,水潭满溢,往山下缓缓流去形成了一条溪流,而磨盘大的乌龟,就栖息在这片水潭浅滩周围,搁浅的地方有已经腐朽干净肉了的乌龟壳,小土丘那么大,做个两人乘坐的小船都足够了。
“这些乌龟真不知活了多少年了。”慕卿凰抱着久御感慨,久御亲昵的伸着小舌头舔慕卿凰的脖子,舔的慕卿凰发痒,陆玖瞪眼。
就在此时,水潭中又冲出了三个人,陆玖等人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可当看见只有他们三个人时,陆玖嘿然冷笑一声,给武二等三人打了个手势,四个男人围拢了过去,趁着慕枭、慕皋溯、道墟往岸边爬,暂处劣势的情形下,扑上去就厮打起来,四个对三个,其中道墟和慕皋溯还是没上过战场的,四个都上过战场的就轻而易举将三人制住了。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阶下囚轮流坐,才钻个猫洞,趟个水,就换成王爷你做阶下囚了。”陆玖一把揪住慕枭的前襟,目色冰冷的看着他。
“陆玖,你若想带着慕卿凰平安逃出北平就对本王客气点,你折辱了本王,本王不介意鱼死网破。”
都被别人抓在手里了,慕枭依旧不慌不忙,眼神锐利的盯着陆玖。
“陆玖,你放开我父王,要抓抓我。”慕皋溯脸上摆出了一派纯孝模样,“我知道你心里的打算,你不就是想拿我父王做威胁逃出北平吗,你抓我,你抓我也是一样的,有我在你手里,我父王也不会轻举妄动。”
慕枭转脸看慕皋溯,拉扯了一下唇角,似乎是个笑模样,“真是本王的好儿子啊。”
慕皋溯心中有鬼,看着慕枭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不知怎的就惴惴恐惧起来,“为父分忧,替父受苦是、是做儿子的应该做的。”
道墟的脸已经完全被久御抓烂了,一道道的血痕,被水泡过之后,血肉都往外翻,泛着白,有些可怖,正被武三拧着膀子跪在浅滩的碎石块上默不作声。
陆玖嗤笑一声,“拿人血浇灌吸血藤,你们爷俩的良心都让狗吃了,谁知道我用慕枭换了你,慕枭会不会翻脸无情,你虽是他儿子,但他也不缺儿子,一旦让我们逃出北平回京都,他就完了,你敢保证你比他的王位还重要?”
“而且,你们偷偷摸摸开矿,费尽心机探地宫,我怀疑你们弄钱弄鬼的是想造反,在谋逆大罪面前,你也敢哄骗我拿你替慕枭,当我是傻瓜不成。”
“陆玖,本王答应放你们走就是。”慕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瞳孔四周有一圈的红,转瞬隐去,“溯儿,去给他们预备快马和马车。”
“如此,你可满意了没有?”燕王转头盯着陆玖的双眼,逼视。
陆玖可不怕他的眼神,与其对视,僵持片刻,眼珠倏然转动起来,重重一哼,“走!”
——
与此同时,领建元帝之命来北平探查的顾炎生发现了入北平的各条要道都被封锁了的事情,而在封锁要道上,军士手中拿的却是“已故”朝阳郡主的画像,顾炎生觉得此事猫腻甚大,不敢隐瞒立即上报,也在那时候武大九死一生回到京都,将所遭遇的事情告诉了陆炳,陆炳即刻入宫告知了建元帝。
两事一串联,建元帝何等敏锐之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怕是正如朝阳所言,老五不安分啊,即刻便下令顾炎生带锦衣卫秘抓燕王回京,并寻找朝阳的下落。
他不信慕枭敢抗旨,敢公然谋逆,纵然北平尽在慕枭的掌握之中,但一个小小的北平府,就算所有军队加在一起也掀不起大浪来。
有建元帝坐镇,另八大塞王都不敢谋逆,无从串联,慕枭只要脑子没进水就不会公然谋逆,不谋逆尚有一线生机,他有金书铁券在手,只要不谋逆,顶多在宗人府做几年牢罢了,而且建元帝自来对儿孙宽厚。
——
另一头,陆玖挟持慕枭连夜赶路,两日后在驿站中歇息时,顾炎生找了过来,直到和顾炎生见了面,见了圣旨陆玖才放下心来,但只要没回到京都,他还是不能彻底放心,悬心了一路,到底平安到京。
当慕皋溯得知了此事之后,立即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快马加鞭,先陆玖一行赶回了京都,乾清宫中面见建元帝,将他们在北平所做的事和盘托出。
陆玖一行甫一入城门口,就见魏保亲自在城门守着了,待见了活生生的慕卿凰,这老太监攥着慕卿凰的手就红了眼眶,慕卿凰从顾炎生那里得知自己已经“死了”,并且还是“私会陆瑁”被烧死的,气个半死,路上让陆玖把慕皋溯狠狠揍了一顿。
想着她离京后种种变故,可谓凶险,见魏保心疼她红了眼睛,她也禁不住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回不来了,还要背负着那种“丑名”遗臭万年,想想都气死了。
乾清宫中建元帝还等着,魏保不敢耽误,领着一行人就进了宫。
金陵不比北平,初冬时节还没有下雪,但天黑时起了寒风。
乾清宫中灯火通明,建元帝坐在龙椅上,旁边小龙椅上坐着太子,而在下面跪着慕卿凰、陆玖、慕枭和慕皋溯。
“朝阳平身,你过来让祖父瞧瞧你。”建元帝语气柔软满含心疼之意。
换了一身干净暖和的紫色袄裙,慕卿凰叩拜后起身,抬头看看建元帝,又看看目光殷切望着她的太子,禁不住眸泛泪光。
“让祖父和父亲你们担心了。”走上丹陛,慕卿凰轻声哽咽。
抚着慕卿凰温热的脸,建元帝连声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快去让你父亲瞧瞧,为着你,你父亲也是狠伤了一回心的。”
“是。”
将慕卿凰推给太子之后,建元帝大步走下丹陛,一脚就踹向了慕枭,“你干的好事!”
慕皋溯躲在慕枭身后,双股微颤。
带着镣铐的慕枭被踹倒在地,横起眼来看向建元帝,“父皇何必动这么大的怒气,她不是没死吗。”
建元帝气的浑身发抖,一脚又踹了下去,魏保忙上前来抱住建元帝的腰,“陛下,保重龙体要紧,打人的事儿有奴才们呢。”
建元帝深吸一口气,指着慕皋溯道:“你的好儿子已经把你做的那些事都说了,别说朕只听信一面之词,朕给你机会说,朕倒要听听,你想怎么狡辩!”
慕枭重又跪坐下来,随着他的动作,镣铐发出“哗啦”的声响,慕枭瞪着一双和建元帝极其相类的鹰眼,“我没有什么好狡辩的,就是我做下的。”
“你这个孽畜!”建元帝转身抓起御案上的一个大东西就要砸他,太子见状忙上前护住,“父皇不可,这是玉玺。”
建元帝气极,随后抓了个笔洗就砸向慕枭,慕枭不躲不闪,被砸个头破血流,殷红的血沿着他的额头流满了一脸,衬着他整个人都阴戾森然起来,一张脸渐渐扭曲,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道:“我、就、是、想、做、皇、帝,父皇。”
说罢一笑,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瘆人的牙齿。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这一章跨度很大,比较难写,三个小时得一章,~~o(>_<)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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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君求个预收,下本书准备写个近代现代的文。
黑化的重生忠犬复仇男主×穿越后世偿债,任性娇媚爱哭小公举。
第76章 大流氓
看着赤|裸裸说出自己野心的慕枭,恼恨无极的建元帝倏然沉默,整个乾清宫刹那沉寂,气氛凝滞。
“同样是你的儿子,凭什么他能做皇帝,我不能?”慕枭冷眼看着建元帝,“论军功,我为开国立下汗马功劳,而他呢,他一直被父皇你护在羽翼之下,当做储君细心培养,可这储君,他杀过几个元狗,我在战场上拼杀,几次里九死一生,可他呢,只要跟在你身边听从你的教导,表现孝心就够了,我不孝顺你吗,父皇?”
建元帝动了动嘴,蓦地转过身,背对着慕枭,面对着那金光灿灿的龙椅,就想起每年慕枭回京为他贺寿时那殷切渴盼,孝顺可亲的样子来。
“父皇,我得了几斤好茶,茶香浓郁,茶汤清亮橙黄,喝到嘴里先苦后甘,您快尝尝。”
“父皇,我给您带了北平的土产,里头有几张羊羔皮,您不是嫌冬日穿夹袍臃肿累赘吗,让织造局给您做坎肩穿在里头。”
“父皇,这次我是挺不过去了,念在我也算于国有功,于您有孝的份上,我去后请您多看顾着些我的妻儿。”
看到建元帝的反应,慕枭接着道:“那年,我被北元王子射中胸膛,我以为我挺不过去了,给您写了一封声泪俱下的奏折希望您看顾我的妻儿,可是您不知道在我快要死的时候我是不甘心的,我很不甘心,我很怨恨,凭什么我流血牺牲打下来的江山要让给他!”
慕枭一指站在丹陛上的太子,眼神中的轻蔑已然不屑隐藏,“他养尊处优养的跟头猪似的,就他那个猪样,凭什么他做皇帝?父皇,您不给我的,我只好自己谋夺。是,王奇之死是我指使陷害太子,用养济院里老弱妇孺的血浇灌吸血藤也是我做的,至于绑架朝阳,以死人替换,那是她活该,她如若老老实实在后宅相夫教子,我绝不会动除她之心。”
听见慕枭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跪在地上的慕皋溯羞愧的几不曾把脸贴到地上。
任由慕枭理直气壮的辱骂,太子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神色不动如山,而慕卿凰脸上就很不好看,张嘴要反驳被太子挡到了身后。
这里是乾清宫,有建元帝在场,他们什么都不必反驳,一国之尊,心中自有一杆秤,凭谁说的可怜可悲,天花乱坠,帝王之心又岂是那么好动摇的?
在这种时候,默然不驳反而比铿锵反驳更好,他不说委屈,反而会让建元帝替他委屈。
常年随奉在建元帝左右,深解建元帝的秉性,太子有自己的一套既能自保又能让建元帝一直偏重的办法。
建元帝在龙椅上的龙头雕刻上摩挲了半响儿,倏忽抬头时,抛却那一时的慈父之心,神色已恢复帝王的冷漠无情,“说完了?”
“说完了。”慕枭冷着脸直勾勾的盯着建元帝的眼睛。
“老五,你很有野心,说的这些话也都很情有可原,可是老五,你不容易,做太子就容易吗?做皇帝就容易吗?这些朕不和你说,你肯定什么都听不进去,更不会认错。既如此,朕就说点实际的,你的野心已经被朝阳夫妻剖开摆在朕面前了,你处心积虑的准备暴露了,你失败了,对于一个失败的野心家,你的那些野心就屁都不是了,接受惩罚吧。”
对于怎样才能去击溃一个人,建元帝自来老辣,能一针见血。
“我没有败。”慕枭挺直脊背,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建元帝,“我没有败,我没有败。”
连说三次,一次比一次大声,他的脸上甚至带着在旁人看来得意而诡谲的笑。
建元帝冷勾了一下苍老的唇角,如同一头老龙看着胡闹执拗的小龙在死犟着不认输,输不起,他冷眼看着,不屑着,包容着。
“朝阳,祖父会给你一个交待,你才刚回来,一定累了,回家去看看孩子吧。”
慕卿凰走下丹陛,行礼应是。
“陆玖,家丑不可外扬,朕会补偿你,和朝阳一块回去吧。”
陆玖立时便懂了建元帝的意思,不禁看向慕卿凰,慕卿凰点点头,陆玖便拱手谢恩。
“太子,今儿朕累了,御案上的奏折你都拿回东宫批示,大事小事你尽可以拿主意,不必请示朕了。”
这是变相的为之前的猜忌而做出了补偿——放权。
太子垂头拱手时嘴角微牵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下瞥了慕枭一眼,领着抬奏折的太监就出了乾清宫。
望着太子离去的背影,慕枭赫赫阴笑了一声。
待乾清宫中只剩建元帝、慕枭和慕皋溯后,建元帝坐回龙椅上,盯着慕枭问:“慕皋溯告诉朕你在和一个道士用人体研究蛊虫,你想做什么?慕皋溯还告诉朕,你吃人,还是自己的骨肉?陆玖曾在你胸口刺了两刀,但你很快就行动自如了,老五,你儿子说的这些有几分真几分假?”
慕枭冷瞥了高高撅着屁股,瑟瑟颤抖的慕皋溯,“研究蛊虫我认,我在神龙帝的地宫中发现了一种蛊,这种蛊可造就一支除非砍掉脑袋,否则就不死的军队,我让人研究这个自然是用来造反的。至于说陆玖刺杀我,我身在北平,年年都和北元作战,为防北元奸细潜入王府刺杀我,自然时时刻刻戴着护心镜,至于吃人…”
“溯儿,你亲眼看见父王吃人了?”
额头贴着冰冷的地毡,大睁着的眼睛正和二龙戏珠花纹的龙眼对着,慕皋溯顿了一下,撑在地上的双手攥紧又缓缓松开,先是轻摇了一下头,顿了一下之后,再次使劲摇头。慕皋溯不敢抬头看慕枭,即便如此,他依旧感觉有一道阴测冷魅的目光盯在他的后脑勺上,令他不寒而栗。
他想要这个怪物死,可、可让父王终身被圈禁在宗人府不见天日就可以了吧…父王、父王是不曾亏待过他的,而且还最偏疼他。也许、也许小时候他看见过的那个血腥恐怖的场景只是他做过的一个噩梦,只是因为太小了,所以把梦境和现实弄混了而已,是的、是的,应该就是这样。
“皇祖父,父王所犯的罪,你会将他终身圈禁吧?”慕皋溯小心翼翼的抬头看龙座上的建元帝。杀大概是不会杀了,从祖父告诫陆玖说“家丑不可外扬”时,他就知道,祖父心底对父王还是存在愧疚的。
“朕自有决断,你还是担心你自己的罪吧。”对于这个告发自己父亲的孙子,建元帝心底里厌恶。
慕皋溯看出来了,心头发苦,再次把头压低,战战兢兢的道:“那、那就是,我没有亲眼看见过,是、是听人说的。”
慕枭冷哼一声,“儿女里我最看重你,不曾想,你却如此污蔑疼爱你的父亲。”
慕枭不再理会慕皋溯,看向建元帝讽刺的道:“父皇,我是人,又不是野兽,吃人如此荒唐的话你也信?”
自己的儿子,建元帝自认还是有些了解的,自然不信,但也派了锦衣卫去北平调查,此时他心中想的却是别的。
“来人,把渭南郡王关入宗人府,没有朕的命令不许放出来。”
魏保得令,遣了金吾将军上殿将慕皋溯拖了下去。
被打入大牢,慕皋溯反而长吐了一口气。
待乾清宫只剩下父子俩的时候,建元帝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状似漫不经心的道:“那个道士呢?”
“我被抓回了京,道墟怕是跑了,我不知其去向,原本那道士就是自己找上我的,救了我的命。”
“父皇,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