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顿饭表面上看起来其乐融融,实则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饭后,宜微和莉莉娅陪俊逸搭积木,丁皓和舅舅在书房谈事情,陈宇澈还关在房里弄他的代码。
“事情好像很棘手啊?”宜微问莉莉娅。
“啊,是吧,似乎是有什么大BUG,他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莉莉娅有些担心的说,陈宇澈一旦忙起工作来,那就是完全忘我的投入,到哪里都带着他的电脑,只要有坐的地方就会沉浸在二进制的世界里。
陈宇澈忙着技术方面的事,其他的就交给丁皓了,但不知道,丁皓和舅舅在书房里这么久,都在说什么。
过了好久,小俊逸揉着眼睛要睡觉了,丁皓才从书房出来。
宜微哄小俊逸睡觉,丁皓站在她身后,安静的仿佛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你们在这里睡,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等俊逸睡着了,丁皓才对宜微说道。
“哎?”宜微很奇怪,“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有点急事,”丁皓语焉不详。
宜微点点头,刚才从舅舅书房出来,他的脸色就不太好,可能真的遇到大问题了吧!“那你自己要小心点,好像…我给你添麻烦了似的。”早知道不该来的,他那么忙。
丁皓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闭上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面色隐隐有些悲伤。“微微,我爱你。”
宜微觉得他今天有点儿奇怪,不会是发现自己的秘密了吧?想着感动自己,让自己主动招供吗?
正当她犹豫不决的时候,丁皓却主动放开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宜微提在半空中的心,久久都不曾落地。
这个可恶的男人,搞什么鬼嘛!
过了两天,她就知道这男人到底搞什么鬼了!
两天没露面的丁皓忽然在吃饭前过来,急匆匆的找舅舅去书房谈事,舅妈无奈的说:“微微啊,叫他们俩下来,有什么吃完饭再说不行嘛!”
宜微去书房,正要敲门,发现门没关严实。就听到舅舅的声音说:“…你们刚结婚那会儿我就奇怪,微微怎么好端端的跑去华龙总部找这个叫‘沈纪风’的,原来两人认识啊!”
宜微敲门的手一顿,心里疑窦丛生,平白无故的,舅舅怎么会提到沈纪风了呢?她还以为沈纪风已经在她的世界里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了。
接着是丁皓的声音,语气平淡:“微微上大学之前的暑假就和他认识了,那时候他才毕业,我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才拜托舅舅帮了那个忙。”
陈华摆摆手,说:“那也不算什么,你既然已经暗中安排了他回去考公务员,他没道理再去我的公司上班…”
接下去的话,苏宜微已经听不到了,她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晕的,脑子里一直“嗡嗡”响个不停。
什么意思?这两人到底什么意思?
沈纪风…是由丁皓安排回老家的?
这、这怎么可能!
丁皓说自己上大学之前就和沈纪风认识了?可是、可是当初自己提到沈纪风的时候,他根本不认识啊!
这到底怎么回事?
她想找丁皓问个清楚,可这时舅妈过来了,叫他们去吃饭。宜微满目恍然,看到丁皓走出房间,竟生出陌生之感。
他到底有多少事瞒着她?
她的重生,是否与他有关?
抑或,她这辈子和上辈子截然不同的两种人生,是不是逃不开他的手笔?
那么,为什么呢?
真面目
丁皓出来时看到宜微在门口,明显一愣,宜微看着他,心底说服自己必须沉住气,可脸色却不按照大脑的指挥行事,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时自己的神色必定是仓皇而且震惊的。
舅妈和舅舅却无知无觉,一个说:“什么重要的事非赶在吃饭的时候说啊?叫你们吃饭也叫不动。”一个笑呵呵的说:“这不是刚好说到话头上嘛!吃饭吃饭,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啊?”
苏宜微生生忍住满腹疑问,和舅舅舅妈下楼吃饭,丁皓只是怔愣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草草吃过一顿饭,苏宜微主动去切水果,不用回头也能感觉的到,丁皓靠在厨房门口,颀长的身子微微斜倚,灼热的目光就落在她的后脑勺上。
“没什么话要问我?”丁皓主动开口。
宜微切水果的手顿了一下,放下水果刀,深深吸了两口气,再缓缓吐出,问道:“我是在大学之前就认识沈纪风的吗?”
丁皓走到她身边,接手继续切水果,垂首拧眉,淡淡道:“你收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就曾去过大学参观,见过沈纪风的‘学校人物榜’。”
仅此而已?宜微不太相信,试探着问:“只是见过这个吗?没有见过真人,或者…没有别的交流吗?”
丁皓冷笑一声,说:“见到照片就已经像花痴一样了,如果见到真人,你不会主动扑上去吗?”
苏宜微被噎住了,又觉奇怪,真的只是见到过照片?见过照片她就犯花痴了?难道是因为上辈子的姻缘,所以才会这样?
但这只是丁皓的一面之词,坏就坏在她没有重生之前的记忆!
想到自己和丁皓去沈纪风家的情形,她不悦的问道:“既然你知道,那为什么你要假装不认识沈纪风呢?而且,你还…还安排他回老家…”想到丁皓暗中让沈纪风回家,错过了与自己的相遇,苏宜微就气得发抖,这算什么?简直就是摧毁了她的人生啊!
丁皓不屑的冷哼道:“我没那么大能耐,不过是那时候他家乡刚好有这个机会,而他自己也意在于此。我只是不希望他去华龙置业,他能考上完全是他自己的本事,难不成我还能帮他去考?”
苏宜微又愣了一下,丁皓的确不可能左右沈纪风的人生,如果只因为自己对沈纪风产生了好感,也犯不着布这么大个局啊!
虽然很生气,但她现在也怪不了丁皓,毕竟今生的丈夫是他,再怪他,也回不到从前。潜意识里,她的天平是倾斜在丁皓这边的。
但是,这件事毕竟已经在夫妻之间留下了隔阂,也在苏宜微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等到苏宜微完全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因为自己对一个人的照片发花痴,就改变别人的轨迹,这个说法完全说不通啊!
她还经常对着电视里的男明星流口水呢!也没见他把电视砸了,反而还嘲笑自己,有时候会跟着自己一起吐槽。
这个理由太牵强了,根本不值得推敲!
反正她人就在省城,跑了趟J大,打听了一下,得知她上大学那年的暑假,校风云榜上的人物根本没有沈纪风!
沈纪风虽然成绩优秀,但不是最突出的,所以根本不可能登上风云榜。
这个消息让苏宜微遍体生寒,但她没有立即下结论,而是在学校论坛里查了一下,也没有发现其他能让一个还未入学的大一新生就找到已经毕业的大四学长的途径!
也许并非是在网络上,毕竟,□□年前的网络也不是很发达嘛!
可是,上大学之前的暑假,她该问谁呢?
想了想,她先打了严露的电话,一番寒暄过后,她问:“露露,你知不知道我高三毕业那个暑假,和丁皓去过J大啊?”自己和严露无话不说,如果那时候看上一个学长,肯定会跟严露说的。
严露却表示很惊讶:“那时候不是你爸妈发现丁皓对你心思不纯,不许你和他见面吗?你们竟然还能跑去省城?太厉害了吧?”
苏宜微只觉得握着手机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重复问道:“是吗?那时候我们根本不能见面吗?”
“你怎么了?微微你到底怎么了啊?是不是丁皓欺负你了?你可得跟我说啊!”严露有点儿着急了,听声音,苏宜微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
苏宜微连忙说了声没事,就匆忙挂掉了电话。
严露知道的肯定不是全部,毕竟、毕竟她确实有可能和丁皓溜出去…问问她妈就知道了,她妈曾经反对过丁皓和她在一起,如果那时候自己溜出去了,妈妈一定知道!
等她拨通电话,直接问:“妈,你知道我高三暑假和丁皓溜出去玩儿的事吗?”
“什么?你溜出去了?这丫头!不对啊,那时候我看得你可紧了,你哪儿来的机会啊?说说,是什么时候从我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不可能吧?为了这事儿当初我可是连打牌都少打了几十场呢!你怎么那么大本事啊!”
据她妈说,其实宜微高考前他们就发现了苗头,但是不能影响女儿高考啊!所以就干忍着,一直忍到了宜微高考结束,完了就把宜微给软禁了,丁皓根本没办法近身啊!只好走曲线救国——先攻破宜微她爸!
宜微爸爸对丁皓还是很欣赏的,所以很快就被攻破了,但只同意大学之后再交往,所以高三的暑假,两人根本没机会见面!
苏宜微越听浑身越冷,这么容易被戳破的一个谎言,丁皓为什么堂而皇之的就撒出来了呢?
他到底在瞒着自己什么!
这么多年,不可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的!
她开始多方侦查,就从丁皓的联络方式着手:手机、□□、MSN和邮箱等等。幸亏丁皓对她完全没有秘密,这些东西她全都轻而易举的能登录进去,甚至连手机服务密码都知道。
很快的,她就查出一件不寻常的事。
每个月的10号,都会有一个来自沈纪风家乡的号码打给丁皓,通话时间只有两三分钟,绝对不会超过!而且,这个惯例已经保持了好几年!不是宜微有多神通,而是丁皓根本和那个城市没有业务往来,也只有一个那个城市的号码联络。而且是同样的日子,差不多的时间。
好像,就是在汇报什么事一样。
当晚,她趁着丁皓和舅舅喝酒聊天的兴起,偷偷拿着丁皓的手机,给这个号码发了条短信。
“沈纪风那边怎么样了?”
这只是一个试探,如果丁皓说得是真的,他就不会再监视沈纪风。如果他说得是假的,这个号码真的和沈纪风有关,那么…
短信很快就回复过来:“老板放心,省妇幼已经确定他们的胎儿没事,他们已经回家乡准备待产了。”
苏宜微眼前一花,头脑真真晕眩,差点儿就栽倒在地上了。
原来,原来丁皓真的…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太多的疑问了,苏宜微狠狠咬着嘴唇,指尖快速打出一句:“明天我老婆要见你,她问你什么你都老实回答!”然后,也不等对方回复,就删掉记录,把这个号码存进自己手机之后,就拉进了黑名单!
丁皓和舅舅喝得有些醉了,宜微扶他进房休息,先把俊逸哄睡着了,再回来时,丁皓也已睡得沉了。
睡梦里似乎有什么不开心,他的眉峰还是拧着的。
若是平时,宜微一定会用手轻轻抚平,可是现在,宜微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与自己同床共枕,夫妻多年的男人,竟觉得心底徒然生出一股寒意。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自己从未看清过他?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的?算计的只有自己,还是所有人?
她害怕这个男人,害怕明天将要听到的答案,如果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般,她…她还能和这个可怕的男人继续生活下去吗?
真相
时间是早上九点,此时丁皓和陈宇澈都去了公司,舅妈和保姆带着小俊逸去购物广场玩儿。而苏宜微,戴上帽子和墨镜,围着围巾,把自己打扮的像个特务似的,去了一个后巷的咖啡店里和陌生人接头。
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咖啡店,此时正是客流量最少的时候,苏宜微把那人约在角落里,角落三面遮挡物,可以保证不被别人看到和听到。
苏宜微来到约定好的地方,走近那个位置时,看到座位上的人,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性,穿着黑色的外套和裤子,虽然半旧但还算整洁,头顶微秃,面色有些不安。
当她的脚步声传过去时,中年男人立即局促的站了起来,似乎想鞠躬问好,但苏宜微并未给他一个眼神,径直坐到了他的对面,他更加尴尬,不安的缓慢坐下。
点过一杯咖啡,并要求服务生不要打扰之后,苏宜微直入主题,问道:“丁皓让你听我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中年男人连连点头,似乎苏宜微愿意开口说话,让他大大松了口气。“老板吩咐了,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一定言无不尽。”
她昨晚把他电话从丁皓手机里拉黑了,他应该没法再联系丁皓,而丁皓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他。所以,她今日之行,才会如此顺利。
宜微捏着咖啡杯的手柄,咽了口唾沫,问道:“沈纪风来省城了?”
“是的,”中年男人面色严肃,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翻开一页查询。“半个月之前来的,因为他老婆怀孕,县医院那边说胎儿可能有点儿问题,但是仪器落后检查不出来,建议到省城妇幼来看看。”
半个月之前,正是丁皓来省城的时候,怪不得他会突然提到沈纪风,原来是因为沈纪风又出现了。
苏宜微示意他继续说,他又道:“住了大概十天医院,确诊胎儿没事,夫妻俩已经于三天前回去了。”
“这么多年,你都在监视他们吗?”
中年男人不好意思的摸摸已经快秃了的头顶,解释说:“监视也说不说吧?只不过两家算是亲戚,老板看得起我,让我把知道的动向都回报给他…”
苏宜微心头直刺,打断他问道:“他让你汇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据她自己的调查,应该不是她上大学的时候,而是在更早之前。
“这个…就早了。”果然,中年男人也如此说。“最早大概是沈纪风上高中的时候了吧?对,应该是,那时候是老板给老沈安排了县里的工作嘛!我也是托了老板的福气,才能糊口饭吃,嘿嘿。说实话,那时候真没想到老板是那么年轻的人,还以为他已经三十多了,谁知才刚毕业…呃,我绝对没有看轻老板的意思啊!太太,我是说,老板年轻有为…”
苏宜微才没理会他的语无伦次!她关心的是,原来早在沈纪风的父亲之前,丁皓就已有所安排了?
她仔细回想过,沈纪风家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出入,一是沈纪风爸爸的工作,导致全家都搬去了县里,所以她才在村子里没找到人,以为这世上没有沈纪风一家的存在;二是沈纪风毕业直接回家考公务员了,而没有留在省城工作!
如果沈纪风的事是丁皓暗中下手,他可以解释为自己在高三暑假那年和沈纪风有所接触,但是沈纪风的父亲呢?那时候,她在上初中还是在上小学啊!
苏宜微似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她压下心底的惊痛,缓缓问道:“那,后来沈家搬家,是不是也和丁皓有关?”
“啊?嗯,这事儿也是我从中牵线搭桥咧!”他憨厚的笑了笑,“那时候老沈有了好工作,单位又给分宿舍,可巧老家有个亲戚房子被烧了。那我就跟老沈说,干脆把老家的破房子卖了呗!到县里住多舒服啊!”
怪不得,呵呵,连这一招都想好了,就是以防万一吧?也的确有效果,苏宜微发现这家人不是沈家人之后,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绝望的吗?
丁皓,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那沈纪风毕业回老家考公务员的事呢?”
“这个,老板不希望他留在省城,可不刚好县里招人嘛!也多亏了老板,要不然沈纪风就考了个第三名,是进不了税务局的!人家第一名也想进去呢!”
真是他啊!还骗自己说不是他安排的!他的本事也太大了吧!用钱砸人是吗?沈纪风一个毫无背景的人,怎么可能考的进去!笔试通过面试被刷下来的人大把呢!如果没有打点,谁信呢!
所以这一切都说通了吧?
为什么沈纪风的人生会改变,因为丁皓。
为什么自己的人生也改变了,也是因为丁皓!
而当自己重生之后,种种反常的行为,丁皓不以为意,却是因为——丁皓他,也是重生的。
可他却在自己面前装!
他重生的时间应该比自己早,或许从出生就是,否则他的人生怎么跟开了挂似的,又是学霸又是精英,完全和上辈子那个痞子判若两人呢!
除却一切不可能,剩下的再离奇,那也是真相了吧!
所以他才会无视自己的重生,哪怕自己说出来,他也当没听到!
当然,如果从一开始他自己就承认了,那么苏宜微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他产生感情的!很可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婚!
于是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他才是受害者,让苏宜微心生愧疚,认为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她在作!
很显然,他的目的达到了,如果苏宜微没有偷听到他和舅舅的谈话,没有找到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他将一辈子骗她!她呢,就跟个傻子似的,一辈子被耍的团团转!
还是在这种被篡改的人生下,被耍!
她真是要…恨死丁皓了!
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她忍着吗?又不是抓到老公出轨,需要搜集证据争取更大的财产利益!她是被他毁了人生啊!
苏宜微一把夺过男人手中的小本本,这个小本本上详细记载了这几年沈纪风家的情况,这就是拆穿丁皓真面目的证据!
中年男人呆呆的看着她,她的情绪近乎在崩溃边缘,男人结结巴巴的说:“这、这都是老板要求记录的,我还得留着,以防下次老板要问呢!”
这个人就是个帮凶!
苏宜微狠狠瞪他一眼,沉住气,最后问他一遍:“这本本子上的事,都是丁皓要你做的吗?”
“差、差不多吧。”他还是那副莫名的样子,回答的丝毫不带犹豫,仿佛这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