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儿,不是和你说了,怎么又拿这么多的东西来。”
“都是家里的东西并没有花钱的。”连蔓儿笑道,接着又问,“幼恒哥,你吃过早饭了没。”
王幼恒见连蔓儿转开话题,也就没再多说什么。连蔓儿一年待他至诚,若多推辞,反而显得生分。他让小伙计送上茶来,就和连蔓儿在桌子旁一起坐下来。
“又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王幼恒笑着问。
连蔓儿就将食盒打开来,旁边伺候的小伙计很有眼力劲地送上来碗筷。
“是荠菜馅的饺子。 ”连蔓儿笑着告诉王幼恒“本来还能早点送来,可怕菜不新鲜,就早上现去挖的,回来包的饺子。幼恒哥,你吃过早饭了也没事。你先尝尝,看好吃不。剩下的,等晌午用油稍微煎一煎,就可好吃了。”
这么说着话,连蔓儿又敲开了一个鸡蛋递给王幼恒。
“幼恒哥,你再吃个鸡蛋。我们村里的规矩过生日都要吃饺子和鸡蛋。”
王幼恒这才明白,连蔓儿是给他过生日来了。
“好,”王幼恒吃了饺子又吃了一个鸡蛋,然后看在食盒里还剩下的九个鸡蛋,抬起头问,“蔓儿,你咋拿了这老些鸡蛋来,不是打算都让我一次吃我吧。”
“是啊。”连蔓儿故意点头道,不过一说完,她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就算王幼恒肚子饿着一次吃下去十个鸡蛋,只怕也很困难。“我开玩笑的,幼恒哥这饺子和鸡蛋,你都慢慢吃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王幼恒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拍了拍胸口,“我还真吓了一跳。”
“幼恒哥,你再试试这两双鞋,看合不合脚。”两个人笑了一会,连蔓儿又将那两双缎子面便鞋从篮子里取出来递给王幼恒。
王幼恒略微迟疑还是将鞋子接了过去。一大早去挖野菜,就是为了给他包的饺子馅更新鲜鸡蛋一下子就送了十个。这些吃食还罢了,这两双鞋子庄户人家的千层底,一针一线,可是需要不少的工夫。而且,一般的关系,送什么都不会送鞋子。
王幼恒将两双鞋子托在手上,两双鞋子的分量并不重,但鞋子上满载的深情厚谊,却是无法估量的。
“蔓儿,你们现在这样忙,这鞋子以后还是······”王幼恒斟酌着说道。
“幼恒哥,你可千万别和我说这样的话。再怎么忙,我们自己个就不穿鞋了。”连蔓儿拦住王幼恒的话头道。
这话里的意思,是完全将王幼恒当成了自家人。
“不过,幼恒哥,你这俩双鞋子,可是我娘和我姐特意多用了工夫给你做的,比给我我哥和小七做的都要用心。 我看着都有些眼红了那。”连蔓儿笑着道,“幼恒哥,你快试试吧。”
王幼恒管张氏叫四婶,连枝儿就是妹子。她们两个人做的鞋,他确实能穿。
“好。”王幼恒就不再推辞,将鞋子往脚上比了比,“嗯,很合适。”
张氏母女已经给他做过两双鞋了,大小和样式都无可挑剔。不用真的穿上试,只要比一比,就知道合不合脚。
“幼恒哥,你几天下晌没事吧。”连蔓儿看王幼恒试过了鞋子,就又问道,“我爹和我娘想请幼恒哥去我家吃晚饭。鲁先生到时候也在。”
之前连蔓儿她们并不知道王幼恒的生日,现在知道了,就想请王幼恒吃顿饭,给他贺寿。有一次王幼恒去三十里营子,在她们的早点铺子里遇到了鲁先生。王幼恒也在读书,打算考科举,而且他还自幼就熟读药理。鲁先生对这些杂学很有兴趣,两个人谈的比较投缘。
“幼恒哥,我们也不给你特意做啥菜,就是家常的吃食。你可得一定要去。”连蔓儿怕王幼恒推辞,赶忙又加了一句道。
连蔓儿这么说,王幼恒即使是想拒绝,也无从拒绝得来了。
“好,我一定去。”王幼恒笑道,“蔓儿,你今天不来,我还正要去找你那。”
“幼恒哥,你找我有啥事。”连蔓儿忙问道。
“这个,等我下晌去你家我再跟你说吧。”王幼恒嘴角含笑,看了一眼连蔓儿,说道。
连蔓儿觉得王幼恒这是故意的·既然要去她家的时候再说,那现在为什么要提出来。明明知道她是个急性子,吊起了她的好奇心,然后又不说了。
“幼恒哥,啥事啊,干啥还非等到去我家啊,现在说呗。”连蔓儿催促王幼恒。
“哦······”王幼恒慢吞吞的,似乎是很喜欢看着连蔓儿着急。
“幼恒哥,你学坏了。”连蔓儿看出王幼恒是故意逗她着急·就假装生气道。
“好吧,我也就是开个玩笑。”王幼恒忍不住呵呵笑了两声,这才继续说道,“蔓儿,你不是让我帮你留心,看有没有什么咱们这没有的庄稼种子吗。”
“对。”连蔓儿忙点头,一双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一些。王幼恒从来不说废话,他这样说,是不是他已经帮着她找到了什么新种子了。“幼恒哥,你帮我找着啥了。”
王幼恒就朝旁边伺候的小伙计挥了挥手。
“去把我从县里带回来的那个竹篓子搬来。”王幼恒吩咐小伙计道·“搬的时候,小心点,别磕破了里面的东西。”
那小伙计答应了一声就转身出去了。
“…···我父亲去年医治的一位病人。他刚去了福州府做官,写信回来,说是吃了我父亲开的药,已经痊愈了。随信他还打发人捎来了一些当地的土产…”
王幼恒正说着,那小伙计就抱着一个竹篓子从外面走了回来。王幼恒打开竹篓子的盖子。
“我给你挑了这个,····…说是从吕宋那边传过来的,福州府现在有些地方也种了,说是产量极高·也很好吃。对了,这个东西叫做番薯…”
王幼恒说到这,就停了下来·因为连蔓儿已经从篓子里用两只手抱出一只圆滚滚的番薯,上下左右的看,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满是喜悦。
连蔓儿喜欢这个东西,这也就不枉费他从家人的嘴里好说歹说地将这一篓子番薯给要了下来了。王幼恒看着连蔓儿,眼里的笑意漾满了眉梢眼角。
连蔓儿抱着番薯,高兴的好一会都说不出来话了。
对于番薯,她太熟悉了。番薯,又叫红薯·地瓜·是一种营养价值很高的粗粮作物品种。
利用番薯可以做出很多种美味,地瓜稀饭·地瓜糖水,地瓜干等连蔓儿可是都非常喜欢吃的。还有地瓜可以制作地瓜淀粉,可以压粉条。地瓜秧子也可以当做蔬菜吃,当然也可以用来做喂家畜家禽的饲料。
最重要的,番薯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它的亩产量非常高。据说,好的沙地,番薯的亩产可以达到一千斤以上。
一千斤,这在这个年代是个什么概念,连蔓儿心里很清楚。
连蔓儿轻轻地将手里的番薯放回到竹篓子里,她抬起头看着王幼恒。王幼恒,似乎从没让她失望过。小事先不说,单说大事。从请石太医为张氏看病,到现在为她找来了珍贵的番薯。
从福州府到锦阳县城,何止千里。现在的交通运输非常落后,这一竹篓子的番薯,只怕是王幼恒将所有的番薯都给她拿来了。
“幼恒哥…”
“感谢的话,蔓儿你就别说了。”王幼恒笑道,“要是说,可就是你跟我见外了。”
“好吧,”连蔓儿也笑了。不管这件事对王幼恒是大是小,这些番薯对她来说,可是意义重大。对王幼恒的感激,是语言无法表达的。她只能将之记在心里。
“幼恒哥,这些都是给我的吧。”连蔓儿笑着问。
“当然。”王幼恒点头。
“幼恒哥,你一定问了,这番薯该怎么种了吧。”连蔓儿又问。
第二百七十四章 学业
“嗯,我问了。”听了连蔓儿的问话,王幼恒点头道,“就跟种土豆一样。”
“就跟种土豆一样。”连蔓儿的声调提高了一点,期待王幼恒接着说下去。
“是的,就跟种土豆一样。”王幼恒就道,“直接种也可以,不过还是先像种土豆那样育苗,出苗更好。”
被派来给王家送番薯的人,做的多是随从跑腿这样的活计,对于番薯怎么种,也只知道一个大概。王幼恒问的再多,也不可能得到更多的答案的。
连蔓儿有一些纠结了。
“…我正打算写封信过去,少不得请他们将具体的种法写信来告诉我们。”王幼恒就道。
“也只有这样了,那又要麻烦你了幼恒哥。”连蔓儿点头道。
对于如何种植番薯,她的记忆很模糊。毕竟前世她也没有亲手做过这些活计,只是看到和听家里的长辈们说起过。虽然王幼恒写信过去,再等对方的回信,这将会花费很多天的工夫。但是这也是必须的。而且,在这段时间,她还可以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双管齐下,更稳妥些。
至于其他的办法,感谢山上的工程。
“幼恒哥,你这边写信,我也想想别的办法。不是说福州府有种番薯的吗,我听说身上干活的里面,也有从福州府那边来的人。也许能找到会种番薯的,那可就太好了。”连蔓儿将自己的想法跟王幼恒说了。
“没错,还是蔓儿你的小脑袋瓜转的快。”王幼恒抬起手,似乎是想摸摸连蔓儿的头,可手伸到一半,看到连蔓儿一头乌溜溜的头发,就又收了回来。不过是半年的工夫,蔓儿虽然还是个小丫头,但是个头长了不说,容貌和气韵都有了些少女特有的风致。
王幼恒有一时的失神。
“有了番薯。咱们就一定有法子种出来。”连蔓儿沉浸在喜悦和自己的思考当中,并没有注意到王幼恒的失态。
和王幼恒又再次确定了一下吃晚饭的事情,连蔓儿就告辞要回家。
“蔓儿,这番薯等我去的时候给你带过去吧,你自己拿,太重了。”王幼恒见连蔓儿要去抱那竹篓子,就忙阻拦道。这一竹篓子,俩番薯。少说也有三十几斤,连蔓儿一个人拿回去,有些吃力。
“没事的,幼恒哥。我让小坛子帮我一起拿。”连蔓儿就道。
这篓子番薯。自然是可以让王幼恒稍后给送到三十里营子。连蔓儿相信,王幼恒说给她,就不会说话不算数。但是连蔓儿已经看见了,还亲手摸过了,她就不想再和这些番薯分开。她就是要立刻将这些番薯搬到自己家里去,放在她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样她才能够安心。
别说还有小坛子帮忙,就是只有她自己,她也要把这一篓子番薯背回去。
自从租用庙里的房子开了早点铺子。小坛子和她们越来越熟悉。前些天,鲁先生终于从山上搬了下来,暂时住进了庙里。为了方便照顾鲁先生,同时也方便学业,五郎和小七也跟着鲁先生住了进去。小坛子可乐坏了,跑前跑后帮着张罗。这还是第一次,庙里住进了和他年纪相近的小孩。
小坛子性子憨厚。手脚勤快,常常帮助连蔓儿她们或是跑腿或是干活,张氏心疼小坛子身世可怜,做了什么好吃的,给连叶儿留,也给小坛子留。至于小坛子的衣裳鞋脚,也被张氏包揽了下来。
小坛子又和连蔓儿,小七他们投契。大家相处的越发亲厚。
小坛子帮她提了东西过来,现在正等在铺子里,有小伙计陪他说话,说好了,一会等连蔓儿一起回去。
连蔓儿很坚持,王幼恒也不好过于阻拦。好在青阳镇离三十里营子不远。连蔓儿和小坛子又都是做惯了活计的,三十几斤的东西两个人拿,并不十分吃力。
将一篓子番薯背回家,连蔓儿将番薯的来历告诉了张氏和连守信,着重说了番薯的亩产量大概会是高粱,糜子的三倍。张氏和连守信当然都是喜出望外,对于庄稼人来说,几乎没有比这个更能让他们高兴的事了。
“…小王太医是咱的贵人啊,人家对咱可是十个头的。”连守信感慨道,“咱一个庄户人家,也就是刚刚能混个温饱,人家是啥样人家,有啥可求着咱的。人家这是真心善啊。”
“可不是,”张氏也点头道,“王太医也是个好人。就咱们村的李郎中,那就是不错的人了吧。有时候去请,也还有个愿意来不愿意来的。咱蔓儿那次,就都亏人家。人家是啥身份的人,人家救了咱蔓儿的命,大黑下也来看咱蔓儿。看咱没啥钱,人家连药费都没朝咱要。”
“老王家的人都挺仁义。”连守信道。
王家在十里八村的名声是很不错的。村里的王举人家,虽然有些架子,但是却从来没有胡作非为,欺压乡里的事情发生。王太医和王幼恒父子,待人则更加谦和,可以说得上是医者父母心。
“咱蔓儿命大,”张氏看了一眼抱着番薯高兴的连蔓儿。这话说着说着,就又回到连蔓儿身上。“那次要不是王太医正好在村里,这孩子这条命,怕是就捡不回来了。”
何止是连蔓儿命大,她那次要不是有石太医出手,也早没命了。现在她们分家另过,日子一点点的有了起色,就有人给她说,她们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晌午五郎和小七回家吃饭,也知道了番薯的事。小七看着一个个圆滚滚的番薯,有些嘴馋起来。
“姐,咱能吃一个尝尝不。”小七问连蔓儿。
连蔓儿干咳了一声,其实她也在挣扎。小七没吃过番薯,只是好奇。可连蔓儿记忆里可还清楚地记得番薯的美味啊。她也想吃,但是不行。
“不行,小七,这番薯是要留着做种的,不能吃。你想想,咱现在要是吃了一个,等秋下,咱就得少收几百斤的番薯啊。乖,小七,忍一忍,咋等秋下,到时候你爱咋吃就咋吃,爱吃多少就吃多少。”连蔓儿摸着小七毛茸茸的脑袋瓜,很耐心地劝说道。
“嗯,那我不要吃了,咱把这些番薯都做种。”小七眯着眼睛笑道。
小七是懂事的孩子,很好哄。其实,他也只是跟连蔓儿撒娇。庄户人家的孩子,即便是最娇惯的,也都知道种子的珍贵。
当然,小七不知道的是,连蔓儿说了那么多,表面上是劝他,实际上是说给她自己个听的。
晚上,张氏带着连枝儿和连蔓儿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王幼恒算准了五郎和小七放学的时候,过去将他们两个接了,一起从镇上来了。今天这一顿,除了王幼恒和鲁先生,并没有请其他的人。这两个人在连蔓儿一家看来,都不是外人。因此,连蔓儿,张氏,连枝儿也坐了一桌,大家一起吃。
吃过饭,连蔓儿又泡了热茶,大家先还说些家常,后来,鲁先生,王幼恒,五郎和小七就开始说学业的事。
“…你那两篇文章,我看了。”鲁先生对王幼恒道,“文法虽然还不够老练,文理倒也还清楚。今年你不妨下场试一试。一会我写两个题目,你回去写了,拿回来,我再给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