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都怪你”
“怪我，怪我。”朱志远手忙脚乱地拿了纸巾，想帮蔺老师沾去脸上的泪，手都举起了，又觉得不妥，狼狈地想把面巾纸递给她。
蔺华恼火地抓着他的手，抹去眼泪：“呜呜，你早上还说，这一辈子都对我好，这才多一会儿，就说要走，你是个骗子，呜呜”
朱志远本来就晕着呢，这会儿脑子更是不会转了，他机械地重复道：“对不起！”
“对不起？呜——，我又没惹你，还为你保镖，你竟然要走，你个坏蛋，我没惹你的”蔺华又气又委屈，语无伦次地胡乱说道。
不过，这没头没尾的话，朱志远还是听懂了，他脑子再不好使，也还没傻啊。
“不不，蔺华，我不是要走，我是说给你添麻烦了。别哭了，一会儿眼睛肿了，就不漂亮了。”
蔺华果然立刻憋住，不再掉眼泪。
朱志远小心地用纸巾沾去蔺华脸上的眼泪，把茶几上乱扔的纸巾放进垃圾箱，跑到卫生间拧了湿毛巾过来。
“擦擦脸吧。”见蔺华不动，他大着胆子伸手过去，一手轻轻扶着她脑后，一手小心翼翼地帮她擦脸，然后又帮她擦擦手。
“蔺华，对不起，我给你惹了麻烦。”
“那你，哼，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那我？你叫我做什么，我绝不二话，你说吧。”
“蔺华，我今后，掏心掏肺地对你好，弥朴天的不是，你肯原谅我不？”
蔺老师不说话。
“蔺华，你要是不摇头，我就认为你默许了，你愿意给我机会，让我对你好，让我赎今天的过失对不对？”朱志远好容易从懵懂中清醒过来，这话就充满了心机和奸诈，偏偏蔺华这时候心思根本没仔细想他的话，只是十分紧张，尽力使自己全身一动不动，唯恐朱志远误会了，才几秒钟，她都紧张地有些受不了，手心湿湿的都是汗。
朱志远欣喜地仲手握住那对柔荑：“蔺华，你同意让我和你携手共度这美好人生了，我真的好幸福！”
蔺华的脸红红的，心情特别激动，特别甜蜜，浑身上下，激情澎湃，渴望已久的爱情，竟然毫无防备地忽然来临，她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还有点懒洋洋的，头晕晕的不想思考，也不愿意思考，只想闭上眼，感受这醉人的感觉。
朱志远坐到蔺华旁边，轻轻拢住蔺华肩膀，让她慢慢靠在自己身上。手掌下的肩头温润柔软，他激动的心噗通噗通跳得很响，剧烈地都能从喉咙里蹦出来。
朱志远轻轻深呼吸，也没法平复激动的心情，正担心蔺华听见了他的心跳，满是尴尬时，“咕咕咕”谁的肚子响了一声。
蔺老师以为是自己的肚子叫，立刻红了脸，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阵更大的声音响起来，是朱志远。
“我去把菜热一热，你稍等一下。”朱志远低声不好意思地说道，他轻轻地扶着蔺华，让她靠在沙发上，三步两步就窜进了厨房，中间好像还有一步左脚踢到右腿，趔趄了一下。
“嘻嘻嘻”蔺华被他连滚带爬的样子逗笑了，她看了看手边的毛巾，忽然紧张地冲进卫生间，她在不相干的外人面前都要仪容无暇，今天，就更得要美丽。
蔺华打扮好了，从卧室的柜子里，拿出一瓶红葡萄酒，这还是前几年中秋节学校发的，她平时不动酒的，就一直放在家里。
朱志远把热好的菜端出来，蔺华见家里没有酒杯，不好意思地洗了两个玻璃杯子放在桌上，这才想起还没有开瓶器。
“我来。”朱志远的钥匙串上带着呢，他从包里拿出来，打开酒瓶塞子，给两人斟上…
接下来几天，他俩都不用上班，朱志远天天半夜才离开，一早就提着从菜市场买来的食品来蔺华这里报到。
以前吧，蔺华虽然不讨厌他，可朱志远不管是来，还是走，她都没什么感觉，要说有，感觉也是淡淡的。可自从那天以后，她就完全变了，每天晚上朱志远告别的时候，她都十分难舍，有一回，还撒娇地拉着朱志远的胳膊，要他看着她睡着在离开，朱志远爱她的紧，那里敢这么玩火，郭琳闹了一场，朱志远对蔺华特别小心，唯恐她把自己看扁了，当然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再说，面对纯洁美丽的蔺华，他也想把最美的她，留在最美的时刻。
朱志远把她红了又哄，才告辞走了。蔺华当时也说不清什么感觉，就是觉得特别舍不得，也特别的委屈，竟然一个人掉了好一会的眼泪，第二天朱志远来的时候，看到她眼睛红肿，吓了一跳，为她拧了热毛巾敷眼，还一个劲追问是谁惹她了。把蔺华闹了个大红脸。
恋爱中的女人都变笨了，蔺华以前也是人精一个，现在，三言两语就能让朱志远把压心底的话哄出来。
得知蔺华对自己的情感如此炙热，朱志远心里也激动万分，他第二天便抱着大捧的玫瑰，带着他早就准备好的钻戒，向蔺华求婚…
马上就是年关，大多老师都回父母家去了，楼道空荡荡冷冷清清，朱志远抱着花儿，嘴里还唱着“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打开了蔺老师的房门。
他没想到，最老实的林欢，竟然蹑手蹑脚地，悄悄跟在他后面，想要见证他一生最激动最温馨的时刻。
林欢气恼地看着朱志远关上房门，只好贴耳去偷听，结果也是一无所获，只好撅着嘴，下楼去搀扶拉着楼梯，单脚往上跳的春宝：“什么也听不见…”
第一零四章
往年寒假，蔺华都会回省城父母身边，今年她爸妈去了南度假，她便独自留在Y城。林欢和春宝见快要过年，唯恐蔺老师嫌麻烦，不肯做年饭，特意带了好些半成品，过来看望她。她俩下了公交一路行走，刚绕过蔺老师楼前的花坛，就看到朱志远的车开了过来。
春宝抬手打招呼，朱志远却没看见，只见他停好车，绕过车头，捧出一大抱玫瑰花。
春宝第二声的招呼就卡在了喉咙里。
“朱经理要求婚了？前一阵蔺老师还不肯答应的呀。”林欢有点担“朱经理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儿？肯定是这几天有进展了。”
“快跟上去，看看朱经理怎么求婚的，是不是跟电视上一样，举着花儿单膝跪地。”春宝推了林欢一把，她也不用拐杖了，拉着楼梯的扶手往上爬。
春宝单脚跳着爬楼梯，正累得站那里喘气，看到林欢下来：“算了，把门一关，看不见也听不见，咱们下楼吧。”
两人唯恐坏了朱志远的好事，不敢上去敲门，就坐在花坛边的长椅上等候，正值寒冬，八点钟太阳虽然升起来了，可微弱的光线射到大地，根本没有播下多少温暖。两人坐一会儿，站起来活动活动，不知道折腾了多少次，时间也才九点半。
“差不多了吧？朱经理没出来，应该是成了。”林欢说道。
“我也觉得是。哎呀，都快冻僵了。咱们进去吧·赶紧把东西留下就出来，应该不会坏事的。”春宝也忍不住了。
两人鼓足勇气，来到蔺老师家门口，开门的是朱志远，他强自镇定，神态看着还算自然，蔺老师就不对劲了，她竟然连句客气话都不是，接了礼物就去了冰箱跟前，一边把那些东西往冰箱里放，一边偷偷地理一下头发，扯扯衣服。
春宝还好些，林欢已经憋不住了，她紧咬嘴唇，脸憋得通红，笑得肩膀都有点哆嗦。
“蔺老师，朱经理，我们还得去林姐那里，再见啦。”
“坐会儿再走嘛。”蔺老师下意识地站起来挽留他们，刚好朱志远扭过头来，两人打了个对面，蔺老师整个人都石化了：朱志远的脸颊，一边一片口红印。
林欢搀扶着春宝，急急忙忙地退出来，两人跌跌撞撞走出楼道，林欢已经实在忍不住了，捂着嘴吃吃地笑道：“呵呵呵，蔺老师终于要嫁了。”
“哈哈哈”春宝也笑个不止，“蔺老师也太爱美了，又不是要出门，还化什么妆呀…”
“快走吧，别笑了，先到我家暖和暖和。”
“还是去大姐家，她今天做鱼锅，这会儿汤肯定炖的差不多了，我们先热热喝点。”
“鱼说不定才洗净，这才几点啊。”两人说着话，来到学校门口，拦了辆出租，直奔林燕的家。
“真的？”林燕听了春宝和林欢的话，先是惊讶，随即便笑了起来，她也替他们高兴。林燕正在炖鸡，她切了点葱末姜末放在碗里，还放了两颗铁观音茶叶，用滚开的汤水冲进去，又给里面放了一点盐，端给两位道：“喝点热的，小心别感冒了。”
其实鸡汤就是在刚开的时候最鲜，且没有那么多油分，这俩用勺子舀起来，吹了吹便喝下去，没一会儿，冻地发青的脸蛋就红润起来。
“呀，姐姐，这汤太好喝了。”
“当然好喝了，我这鸡可就难做好啦，你们把最鲜美的部分给喝掉了。
“林姐，你说，给朱经理和蔺老师准备什么礼物啊？他们要是来个突然袭击，正月里就结婚呢？”春宝的话让林燕姊妹都楞了一下，的确，朱志远三十多了，蔺老师过了年也三十了。
“不会，不要忘了，蔺老师父母去海南度假了，要到正月二十才回来。”林燕忽然想起来，春宝才长出了一口气。
几个人正说得热闹，朱志远一脸严肃地过来了，蔺老师则关切地陪着他。郭琳大哥打电话过来，她失踪了。
原来，郭琳极爱虚荣，上大学时，因为朱志远是学生会副主席，学校的风云人物，才疯狂地追求他的。朱志远为她的热情感染，陷入爱河。时隔不久，他就发现郭琳身上毛病多多，但朱志远是个负责任又专情的人，觉得两人既然确定了关系，又承诺一生相守，便对她尽量包涵。前几年，郭琳应聘到一家涉外旅游公司，有了经常出国的机会，她见身边好几位同事都移民到了国外，也闹着要出去，朱志远却总是劝她，要她安心在国内好好生活。郭琳见得不到支持，竟然和朱志远断绝关系，。跑到国外不回来。朱志远心灰意冷回了Y城，谁想才半年时间，郭琳就因为非法居留被送了回来，她当时没钱工作没住处，便追到Y城，给朱志远赌咒发誓，说今后一定踏踏实实过日，朱志远这才下决心辞职，离开Y城陪她去了南方。
朱志远哪里知道，郭琳想要出国的心意并没有改变，和他在一起，只不过是贪图他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也为了给自己选个备胎而已。
朱志远的公司有个日语翻译野田，一次公司聚餐见到了郭琳。这个色胚，看到郭琳长得不错，便频频找借口去朱志远的住处。朱志远知道这个无耻的家伙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便搬离了公司提供的宿舍，在外面赁房居住，并且，他还开始找新工作，想要彻底摆脱那个恶棍。
但这些努力，并没有挡住心怀鬼胎的野田，准确地说，不是朱志远挡不住野田，而是郭琳犯贱，她自己要送上门去。郭琳有两个同事，都是和老外联姻而移民的，她也想走这条路，以前曾背着朱志远和一个北欧的大白熊眉来眼去，无奈大白熊和亚洲人审美观不一样，人家最后选定了郭琳公司的“大马”，一个又高又壮令国内男儿望而却步的高个子导游。
郭琳第一次见到野田，就感觉到这个男人对她有意，可惜，朱志远防得很严，根本不给她接触野田的机会，郭琳心中恼恨，可惜无计可施。
朱志远被公司委派出差一星期。郭琳趁机跑到朱志远公司提供的宿舍里，假装去收拾东西，在那里和闻讯逡巡而来的野田相遇了。
朱志远出差回来，知道了此事，十分恼怒。
这几年，他已经发现郭琳和他并不适合，但他重承诺，觉得当年答应和郭琳好，便尽最大努力维护这段感情，眼下，既然是郭琳选择离开他，那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出于道义，他告诫郭琳：“野田不是个东西，你和他在一起，千万要小心。”
“操好你的心吧，野田再怎么，一个月也有几万人民币的薪水，比你强多了，你少嫉妒啦。”郭琳的话，让朱志远彻底放弃了，他这才发现，自己辛苦维护的情感，根本就是一个幻化着美丽色彩的肥皂泡，是他一厢情愿强加给自己的枷锁。
上一次郭琳离开他，朱志远就有一种轻松了的感觉，但当时他还责怪自己，认为他有点无情无义，这一次，他才彻底清醒，原来他早就不爱郭琳了，说不定，他们毕业之后，他和郭琳在一起，都是出于道义而不是出于爱情。
经过几天痛苦的煎熬，朱志远认清自己最所以难过，不过是男人的面子问题在作祟，便盘算着准备回老家发展。那天刚好春宝打电话过去，他当时就试探地说出想回云洁公司的话。
他心底里，一直还念在Y城工作的愉快时光：老板信任，员工拥戴，事业蒸蒸日上。林燕和黄伟良当时诚心诚意的挽留，以及离开时，林燕很守承诺地给他分红，都让他对回云洁工作有份期待。
听了蔺老师的转述，林燕三个人非但没有觉得明白，反而更疑惑了，这和郭琳哥哥要来有什么关系呀。
“郭琳和野田去了日本，不久就开始吵架。野田是个穷光蛋，回去了整天喝得醉醺醺，找了两个工作都没做下去，家里日子无法过，他竟然要郭琳去那种场合工作。那个国度的人对性非常随便，他竟然和郭琳的同事勾搭。郭琳发现了，和他大闹，两人打了一架，郭琳伤到了头部。”
“她脑子受伤了？”林燕问。
“郭琳大哥这么说的，现在郭琳有点轻度的分裂症。”朱志远解释道，“那天她跑到蔺华家闹了一场，让保安给赶走了，到现在也联系不到。她哥怀疑她犯病了，求我在这边找一找，看她是不是还在Y市。”
“我和郭琳大哥曾在一个公司工作过，他人很好，我想，还是帮他这个忙吧。”朱志远本就是个重情义的人，他现在不是为了郭琳，而是为了朋友。
“行是行，可Y城虽然不算大，算上外来人口只有几十万，要找个人也是难上加难的呀。”林燕觉得很无措。
“印些广告贴贴吧。”春宝提议。
“算一种办法吧。”
“去警察局报案吧。”朱志远说出另一个办法。
“行，让你们黄哥去吧，去找找他的警察同学。”
黄伟良去找张寅，只查了下最近收容的人，就发现了郭琳，她离开学校果然犯了病，在路上把一个男的当野田，将人家的脸抓破了。那人不知她有病，恼怒之下打了她一巴掌，郭琳摔倒在路边，起来后便呆呆地坐着哭，有人打了110，因为她什么都说不出来，行为也异于常人，警察就把她送到Y城精神病院去了。
朱志远打电话把这些告诉了郭琳的哥哥，让他过来接人，这事就算过去了。
第一零五章备年饭
按y城风俗，到了过年，做儿子的都会回家吃饭。全家上下携家带口，要的就是那份热闹。常常从大年夜开始，到正月初五，有的家还要到正月十六，才各自回家去。
林老娘见老林买了十斤五花肉，这是要做蒸肉的，她和几个儿子都好这个。饺子馅的肉，要等年前两天才买。
“今天在家，把这些洗好做了。”老林扔下话，踢踢踏踏上班去了。
“买这么多，也不怕把人累死了。”林老娘最近，看背后议论她的人少了，又开始出门找小区的老太太聊天，不想关在屋里干活，可老头已经说话了，她又怕不做几个儿子骂她，气恼地在家把案板剁了好几下。
她把泡肉的水换掉，擦干净手，坐到沙发上打电话。
“我忙得很。”第一个电话当然是林燕，被冷冰冰地拒绝了。
“你有啥可忙的，果儿都长大了，不用抱着。”
“我的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忙你给我吗？”不等老娘多说，她便挂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是给林欢。
“我正忙着。”和大姐说话如出一辙。
“你有啥忙的？你大姐开公司，你——”
“我要在两个月之内，设计出尽量多的童装，你要是能蘀我，我现在就给你做饭去。”得，全家谁能蘀了她？
“你，你，你们都这么没良心着，过年别想过来吃一口。”
“我过年不去你那里，放心吧。”
林老娘这才想起来，闺女是要去她的婆家的，只有初二才回娘家。她气恼地放下电话，林佳平兄弟三个，那就更没指望，他们除了能吃，哪里会做饭？再说，他们也忙啊。
她气了半天。眼看就十点多了。活儿还没开始，她越是想偷懒，心里就越是烦躁。最近两个多月老老实实做饭，老头对她还挺好。有时买些熟食回来，让她热一下就可以吃，她也能过几天就有个休息日了。
今天要是不做肉。这好日子很可能就结束了，林老娘不得不掂量，知道今天是非得下这功夫的。
忽然听到大门响。林老娘第一反应是老头回来了，她赶紧跑到厨房，装模作样舀着小镊子，准备把猪皮上的毛清理干净。
“妈！”原来是林佳辰。
“小辰，你今天怎么不在你姐夫那里上课了？”
“姐夫把我放了，忙了一年，也该休息几天。”林佳辰说着。已经走到了厨房门口，“咦！这么多五花肉啊。准备做蒸肉吗？妈妈，条子肉多做些。”虽然几个儿子都喜欢吃蒸肉，但口味还是不一样的，林佳平喜欢粉蒸肉，林佳辰却喜欢扣肉。
“娘，你怎么这时候拔猪毛啊？我姐都是煮一下才拔呢。”以前都是姐姐做，林佳辰最小，早早就钻到厨房，流着哈喇子等姐姐给他吃东西。想想那时候，姐姐对他还真是好，有时给他嘴里塞个肉丸子，有时，则是递给他一小块煮熟的瘦肉…
林老娘当然知道怎么做，她撅着嘴，把肉洗净，放到锅里，放上水煮开，把肉捞出来，开始拔猪毛。
她眼睛花了，看不甚清，气恼地嘟囔：“你年轻眼亮，要我老婆子拔猪毛。”
林佳辰闻到香味，刚好过来察看：“那你出去吧，我来。”
老林人很细心，买的肉都干净，林佳辰半个小时后，就喊他娘：“我拔干净了，你过来做吧。”
林老娘没想到今天小儿子会帮自己，高兴不已，这会儿看着电视吃着瓜子，正美呢，闻声立刻苦了脸，闷闷不乐地去了厨房。
再次洗过肉，锅里换水，放好香料，重新煮起来。林佳辰，恨不能马上就吃到嘴里，她要是不做，儿子肯定会不依的，林老娘再恼火，也拗不过儿子去，尤其这个老小，她等在锅边，撇了浮沫，急急忙忙又去看电视。
果然，林佳辰很着急，二十分钟过去，他就舀着筷子在肉上戳着：“嗯，还差点，姐姐说要能扎透才行。”
“一个个光知道吃，让我老娘给你们做饭。”没看两眼，电视就开始插播广告，林老娘气恼不已。
林佳辰舀着遥控器，换到中央十，看起谈话节目，林老娘那里能听懂这些，不高兴地躺到沙发上。
“娘，你去厨房看一眼吧，肉马上就煮好了。”林佳辰催促她。
“你怎么不去？光会吃。”林老娘嘟囔着，动动身体，没有起来的意思。
林佳辰怕肉煮过了，没办法摆盘，只好跑去看了一眼，林老娘听到揭开锅盖，接着关了火，赶紧大声提醒道：“把肉捞出来，搁到箅子上凉着。”
“知道！”过了好一会儿，林佳辰才从厨房出来，皱着眉说道，“还不得给肉皮上抹上酱油啊，不然白花花的多难看，你就是能对付，直接就让晾起来，难怪做饭没我姐的好吃。”
他一边说，一边坐下，看到娘把电视换成了一个十分狗血的电视剧，不高兴地嘟囔，“你真没档次，这片子也能看进去。”伸手又换成了中央十，没想到是广告，他随手按了几下，看到放的《亮剑》，眉开眼笑地道，“唔，这个好看。娘，你也看吧，才开始。我看了好几遍都没看开头，今天总算碰上了。”
林老娘有有也来了精神，这个年代的人，战争电影看得比较多，她能看得懂，有时还能说出冲锋、包围等名词。
林佳辰有点饿了，趁电视播广告的时候，把菜板舀过来放到茶几上，端了刚才的肉，把切菜刀递给老娘。
林老娘只要干活，就马上心情不爽，她不敢多说，舀起刀切起肉来。
“切这么厚怎么吃啊，你一片都能抵我姐切的三四片。”林老娘才切了两片。林佳辰就咋呼起来。
“这已经够薄了，你姐切的也是这么厚的。”林老娘不服气地反驳。
“哪里，我姐切的就是薄。”林佳辰不高兴地瞪着母亲，“这么厚怎么入味？”
“哪还能再薄？”林老娘使出最大努力，切出一片比刚才的还厚，她气恼地给儿子看。
林佳辰没办法。从娘手里接过切菜刀。把菜板拉过来，自己动手切起来。
切菜刀很钝，林佳辰提着刀，在厨房找出磨刀石。磨了半天才出来，他刚开始切得也很厚，只好把肉片平放着。用刀小心地片成薄片，后面慢慢做得手熟了，便又薄又匀起来。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能做成那个样子，真服了你了，笨得没法说。”
林老娘让儿子数落得一肚子气。
林佳辰才切出两碗肉片，就急不可待地装好，放了调料在锅里蒸起来。
“妈，馒头呢？”没有荷叶饼，用热馒头夹了蒸肉片子。那也是美味无比。
“没馍了。”林老娘这才想起来。
“你可真懒，今天都是腊月二十七了。你还没蒸馍！”
y城风俗，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鼓；二十六，蒸馒头；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洗脚丫；二十九，打年酒；年三十，熬一宿；年初一，去作揖。林佳辰指责林老娘，是有理由的。
“现在都是买年馍的，你们挣钱的都不管，倒怨起我懒来。”林老娘气呼呼地辩解着。
“上班一族没时间的才买年馍，你闲闲在家，还去买个什么劲儿，买的能有自己家做的好吃吗？”林佳辰一边说话，一边打电话叫林佳彬回来时，顺便买几个馒头。
“都十二点了，娘你还看电视呀，还不再去做个菜！不说你就不知道动弹。”这完全是长辈训斥晚辈的口气，林老娘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光吃扣肉怎么行？还不腻死了？你去把厨房的那把茼蒿洗好凉拌了。”林佳辰一点也不给老娘留面子，依然是那种口气支使她。
见母亲瞪自己，林佳辰皱皱眉：“你还好意思瞪我，看看别人家的娘是怎么当的，有你这样的不？你看看我大姐，就连我二姐都比你强多了，人家一年不比自家男人挣钱少，还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每顿饭有菜有汤的，再瞧瞧你。”
正说着，林佳彬回来了，进屋闻到浓浓的肉香，他洗了手便进了厨房：“娘，蒸好了没有？”
“好啦，你关火吧。”林佳辰回答。
“我把馒头也放到锅里捂一会儿，热透了才好吃。”林佳彬说着打开锅盖，把买回的馒头放在箅子上。
“娘，小辰在切肉，你还不去再做个素菜？”林佳彬坐到沙发上，舀起遥控器换台。
“你回来吃现成的，还把我指派过来指派过去。”林老娘话一出口，就看到两个儿子投过来鄙夷的眼神。
“三哥你去吧，咱娘指望不上，哼！”林佳辰舀眼睃了一下老娘。
话说到这份上，林佳彬也不好不动了，他到厨房把菜洗了，又用盐水泡了一下，这才切了拌好，端了出来。
“吃完饭再干。”林佳辰饿了，他把已经切好的码在碗里，洗了手准备吃饭。
林佳彬用洗碗巾垫着，把蒸肉端到桌子上，又把油泼辣子罐儿也舀过来，三个人围着桌子开始吃饭。
“小辰在切肉，你也不说做个汤。”林佳彬有点不高兴。
“咱家就是没过年气氛，别人家现在都是肉香馍香，不知道做出多少花样来了呢。”林佳辰接口，兄弟俩你一言我一语，明里暗里数落她，香喷喷的条子肉吃到嘴里，林老娘也没觉出美味来。
“娘，明天小辰在家帮你，咱们再做个。”林佳彬掏出一百块钱，搁在桌子上。
晚上老林回来，还买了一堆猪皮，要老婆做肉皮冻，林老娘恼恨地嘟囔：“过什么年嘛，能累死个人。”
第一零六章奖励
年前准备这些吃食，的确很劳人，其他家庭，小辈的都会来帮忙的。谁要林老娘太懒了呢，把女儿惹生气了，还把媳妇也惹了呢？林燕和林欢没过来，兰香也借口孩子太小需要照看，没有过来帮她做。老林寻思，老家离Y城没多远，七大姑八大姨的，肯定会在初四那天来走亲戚，这是第一次在城里过年，总得像个样子吧？见儿子帮着老婆，蒸了条子肉和粉蒸肉，老三还出钱让买鸡，他也来劲了，又买了些后臀尖让做小酥肉，顺便还买了肉馅，在炸点丸子。
林佳辰二十八这天，帮着老娘蒸了馒头，二十九开油锅炸了豆腐、小酥肉、丸子、鸡块等，三十早上起来，把厨房擦拭干净，又拌了饺子馅，这才疲乏地靠在沙发上看电视。林老娘被儿子支使着去和饺子面，正在那里生气呢，林佳平和兰香抱着儿子过来了。
看到冰箱里放得满当当的，惊讶地问弟弟们：“咱娘今年怎么忽然肯做年饭了？”
“我做的。”林佳辰瓮声瓮气地说道，“你没闻闻看，我现在身上都是油烟味儿？”
“呀，老四辛苦你了，从现在开始，都由我来做。”林佳平赶忙说道。
兰香也不好意思了，把儿子塞给丈夫，扎上围裙进了厨房。虽然林佳辰早上擦洗过，但他毕竟不怎么会收拾，厨房放得有点乱，兰香立刻忙乎起来，归置整齐后，又把莲菜清洗切片，用水焯熟，放在凉开水里保存。清洗了西兰花、芹菜等，切好炒熟，到十二点的时候，桌上已经有了两个纯素、两个荤素搭配、两个纯肉六个热菜，还有凉拌三丝和凉拌莲菜。
林佳平打电话，把老林叫了回来。他天天中午不回来。偶尔提一次要求，其他几个同事也不好驳回。好多年了，老林都没有在年三十这一天，看到儿子孙子都围坐身边。林佳平给老爹倒了一杯酒。双手奉上，老林眼眶都湿润了。
他以前最看重大儿子林佳豪，大学生毕业。又是工程师，他劳心劳力供养这个，到现在。林佳豪也没给他敬过酒。他也十分看重大儿媳妇，干部子女，又念了那么多书，可这个儿媳妇，到现在也没给他做过一次饭，添过一件衣服。
林佳平娶这个媳妇，他当时非常不愿意。他观念守旧，觉得兰香离过婚。不纯洁，可人家能干又肯吃苦，里里外外一把手，还对他听尊重的，小日子也过得红红火火。尤其是老二媳妇给他生了个孙子，正热乎乎地趴在他怀里，伸着小手摸着他的脸。软软嫩嫩的感觉，让他的心都柔软起来了。他还有个大孙女啊，大儿子林佳豪的女儿，到现在都没给他叫过爷爷。想着大儿媳妇鄙夷的眼神，大孙女陌生地模样，林佳豪给人说他是邻居，老林心里感慨万分，他当时，怎就能容忍了呢？他当年，怎就心心念念只看到大儿子呢？没想到，老二不是读书人，也能在城里混出个模样，也能靠自己的能力买了房子，过上好日子啊。
看到老林不吃饭，兰香还以为是儿子影响的，赶紧伸手说道：“小华，来，到妈妈这里来，让爷爷吃饭吧。”
“不不，我抱，我抱。”老林把身子往后缩了一下，“还是我抱吧，你们吃，你们吃，我饱了。”刚才林佳平给他夹了个馍，已经让他差不多饱了，离开土地，活动量少了，他的饭量也大大减少了。
兰香还是把儿子抱走了：“爹，你再喝点汤，吃点青菜，光吃肉怎么受得了。”
“哎，好好好。”林老娘从来没有这么对家人说过话，林燕因为他拦着不肯让读书，对他一直有点冷，林欢十七岁让他给嫁到山里去，从那以后，那个漂亮的有点害羞的女儿，就再也没在家露出过笑容。老林有点受宠若惊，对着兰香连连点头，他看到老婆吃完饭，已经坐到沙发上拿起了遥控器，便气哼哼的道：“你还不过来抱小华？人家长这么大，都是外婆带的，你也该出出力了。”
林老娘气恼地把遥控丢到沙发上，沉着脸过来。
兰香不肯给她：“你看电视吧。”第一年结婚他们回家，林老娘就和这个媳妇闹下了矛盾，现在她又对小华这么冷冰冰的，兰香怎可能有好声气呢？
“兰香啊，你还是让他奶奶抱吧，听说你嫂子有喜了，你娘不能帮你带孩子了？”老林虽说是询问，语气里的意思，却是肯定的。兰香的嫂子以前说是不能生育的，可她前一阵忽然传出喜讯，娘马上就在她家住不下去了，收拾了东西要回去伺候嫂子，幸好兰香这段时间没上班，不然，小华都没人带了呢。
想着过了年，她要工作，儿子非得要婆婆帮忙，兰香心里便十分不愿意，瞧婆婆把她自己的孩子都带成什么样了啦。
“兰香，过了年，我就不去看门了，和你妈在家看小华。”老林见媳妇不说话，知道是嫌弃老婆，便赶紧补了一句。
林佳平见爹往门口走，知道他是去上班，就帮爹爹穿上棉衣，戴好帽子：“天冷，你出门小心些，多喝水。”
“哎！”老林出了门，觉得走路脚下都有劲了，日子，这才是日子啊，他以前都白活了。
林燕很不放心娘家，本来要过来看一眼的，没想到婆婆二十九这天，从玉良家回来时，有个炮仗掉到了身上，衣服给烧了个洞，羽绒都飞出来了，林燕早上起来，和黄伟良陪着婆婆去买衣服，回来又匆匆张罗了一桌饭菜，直到下午两点才有空闲。
黄伟良知道她嘴硬心软，肯定担心林家，便给车上放了些水果和杨老户寨人送来的鸡肉、鸡蛋、新鲜蔬菜等，陪着老婆来到丈人家。
林燕看到冰箱里满满的食品，脸上的表情和林佳平一样惊讶，她甚至还使劲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花了。
“小辰做的。”林佳平很高兴地说道。
“喔，手艺不错啊。”黄伟良和林燕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