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杯中的液体一晃几乎翻了出来,饶是天耀帝克制地厉害脸色也不由有些微沉,不觉间,他忆起那一日,逍亲王连夜觐见…

“臣弟特来请罪。”

见到自己桀骜不驯的弟弟,半句不多直直跪在地上,天耀帝的眸中却冰冷的没有一丝感情:“逍弟何罪之有?”

“欺君大罪。”

“欺君大罪?”

祁恒逍一派泰然对上天耀帝深沉难测的褐眸,轻声一叹:“皇兄圣明,事无巨细又岂能相瞒?”素月道出天耀帝不同以往的言行,他便知兄皇定是已知真相,他不愿素月担忧,更不愿将这一切再交与她来面对,他是她的夫,天塌地陷自然由他承担!

“英明?呵呵…”天耀帝忽而大笑起来,止了笑那一刹却是怒不可遏,“你真是朕的好弟弟,瞒了朕整整五年不说,到如今朕的妻儿竟全成了你的了!”

言到此,只觉有一股怨毒森森逼人,天耀帝猛然将案上一只白玉雕的麒麟镇纸,向地上跪着的亲弟砸了过去,祁恒逍却是不闪不避,生生受了这一下,霎时额头一道鲜血沿着刚毅的脸颊流下,滴落与地。

“欺瞒皇兄,却是臣弟之过,事到如今也无可辩驳,只是…”祁恒逍顿了顿,抬头直直望向天耀帝:“皇兄,你…你放过她吧。”

“你…说什么?”天耀帝望向自己唯一的同胞手足,那面容与自己有着四分相仿,那琥珀的眸中不含半点心虚愧疚,沉静透亮。他忽而想笑,自己自幼照顾看护的弟弟,自己唯一的手足至亲,他们同经患难历生死,可此刻却就这么跪着,声声恳求自己放过自己的妻子?!

“你知不知道泰儿朕的骨肉,她…是朕的妻子?”

“泰儿的确是皇兄你的骨肉,可…素月已不再是你的妻子。”

“一派胡言!”天耀帝厉声,却是心中一痛。

“皇兄,她的性子最了解的人应该是你啊。”祁恒逍淡淡一笑,那笑却是痛楚难当:“她那孤高刚毅的性子,从来宁折不弯。当日她宁可以命来断,如今便…绝不会在回头相望了。”

“她是朕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朕昭告天下的皇后!”

“皇兄所说的凤国公主,大祁元后凤遥夕,可她已从云台之上跳了下去,不是么?”

“你…”猛然一个跃身,天耀帝狠狠拽着祁恒逍的衣领将他拖起,冷声道:“你以为朕不知你的心思?告诉你,朕早在五年前就知道!”

“皇兄圣烛明照,臣弟那点心思又怎能瞒过皇兄?”祁恒逍言及此却也是微微动了气,“可为何皇兄看的透天下人的心思,偏偏就瞧不清自己枕边人的心?!”

天耀帝一怔,手蓦然松开,不是,他不是不明白遥夕的心,只是…只是…

“皇兄,已然五年了,她…她能再世为人一次,却未必有第二次了,何况这些年,皇兄你不是也过得很好么?既如此,既如此何不放过她…”

过的很好,千秋功业寂寞身,他过的很好么?

“皇兄,素月她…她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是以中原万民为重,根本不可能对您或是对大祁有半点伤害,你该清楚的不是么?”

他清楚?

天耀帝只觉心疼的已然有些木然,却是冷笑一声道:“你凭什么要朕放过她,又凭什么说她不会对大祁不利。”

“皇兄。”祁恒逍咬了咬牙,又跪倒于地:“臣弟愿与皇兄打一个赌,赌她定以大局为重。”

“赌?”天耀帝沉吟半晌,却是勾唇笑了笑道:“朕便与你打这个赌,若是赢了朕便放你们海阔天空,可你若是输了,朕的妻儿仍然还是朕的妻儿!”

祁恒逍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拿素月做赌注,只是若是赢了,请你再也不要怀疑伤害素月了,至于其他…我答应要陪她一起面对,不能食言。”

天耀帝一颤,忆及那一日林素月的话…

‘我绝不会以爱他、护他为名,去给予他最大的伤害。我爱他,愿与他共生同死,刀山火海十八层地狱也携手共度不离不弃。’

原来时光流逝间,与她心意相通的人竟不在是自己了么…

这一霎,天耀帝只觉心痛的厉害,远胜过以往任何时候,甚至比那时亲眼看着她从瑶台跳落更痛上百倍!

原来失去,不是生死相隔,而是她分明近在咫尺,可心却远在天涯,再难触到…

“娘娘,贵妃娘娘您怎么了!”

宫女惊慌失措的呼喊令天耀帝回神,他冷冷望了眼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青若宁,下一刻,却换做惊怒之态:“宣御医!”

天耀帝立起,恨声道:“给朕彻查,朕要看看是何人竟敢在庆宴之上,毒杀贵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初中同学小聚 所以发晚了 不过人家有多写了点 对手指…啦啦啦 还素要花花… 话说快完结的心情真微妙…

内外

“你…安心去吧。”

宣召而来的太医此刻却是跪在外间,殿内天耀帝背对着床榻负手而立,出声三分冷淡,七分漠然。

“陛下,您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晓那酒里…” 她的君主,她的夫君就站在那儿静静等待这自己的死亡,不曾叫哪怕一个太医入内替自己医治,世道如今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朕会以贵妃之礼安葬于你,葬于西郊侧陵。”

“呵…原来…原来陛下连皇陵都不愿让臣妾入。”

青若宁原本粉嫩的脸此刻苍白如纸,碧色的眸瞳许是因为中毒的缘故放地极大,朱唇那不断溢出的鲜红色液体却与之前盛装时抹上的胭脂同色,此刻笑得凄厉,眸生碧辉,乍一看近似鬼魅。“陛下,为什么,究竟这是…这是为什么?”

“爱妃,你难道不知么?”

如冰的言语令青若宁一颤,而后忽而疯狂的大笑起来:“哈哈,原来陛下已然知晓了,哈哈,只是,事到如今纵然你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莫非…陛下你要为她出气不成?”

“你以为朕今日才知么?”天耀帝冷笑一声,“那一日你与朕的好丞相的话朕虽是听得明白,可若是朕愿意,又何必今日才听?”

“原来…”青若宁恍然大悟的样子,那疯狂的笑意不在,却是满脸讽刺,“原来天纵英明的陛下也…也会害怕,害怕地…”她勉力支起了头,目光森然逼人,“害怕的,竟会…这么多年不敢面对!”

天耀帝闻言脸色木然无波的神色终于变了变,转身走至榻旁,见这昔日美艳无比的女人满是恨意地仇视着自己,忽而笑了笑,柔声道:“若宁,你或许说的不错,朕素来觉得天下之事尽在掌控,可…”

‘祁恒煦,你我缘尽了。’

‘愿来生,你我休要再见…’

当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消散在千屻峭壁茫茫烟云间…

天耀帝怔怔松开握着的手,在那一刻,他才明白原来有些东西不论多么急切地想要握紧,依旧会如流沙般从掌心滑落。

不曾想天耀帝会这般答,青若宁一时间仿若失了三魂六魄一般,喃喃道:“怎么会,怎会…”

“当年的事,虽有你的缘故,但终究错得最厉害的人…”当年那原本是他与她的事,若他不是天下之主,若她仍是那个笑看苍穹的少女,结局会不会不惨烈如斯?“朕信她也不曾将此事算在你的头上。”

“不错…”青若宁吃吃笑道:“因为你们都一样,眼中根本没有…像我这种卑微的人。”

“卑微?”他们眼中并无他人,只因他们当初眼中只有彼此,天耀帝想到此竟忍不住浮出一丝笑意,只是转眼间那笑容又淡了去,如今她眼里的那个人…

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了抚青若宁的秀发,那只如白玉一般的手却停在了青若宁的额头,掌心传来的森森寒意,青若宁却没有一丝惧怕,“臣妾这就要下去见她了,咳咳…呵,陛下…陛下可有什么话,要臣妾带的?”

“你见不到她的。”

“…什…什么?”

天耀帝的嗓音太轻太柔,青若宁又是力气将尽竟是不曾听清,可来不及再问,额上的掌一沉,比夜更深的黑暗徒然袭来,那一刹,青若宁蓦然惊恐却是回不了头了,只能任由自己被黑暗侵蚀。

朦胧间,铺天盖地的红色…

那是许久许久以前,那个要远嫁的人揭开红盖,对自己灿烂一笑道,‘若宁,此番嫁与祁国虽是无奈之举。不过重回祁国你不需忧惧,只要本公主在,祁国谁都不敢为难于你!’

公主您,其实是第一个护若宁之人…

眼睁睁看着青若宁满嘴鲜血,咽下了气,天耀帝才撤了手,冷声道:“御医。”

内侍立时传御医入内,走在最前头的御医史乃众御医之首,自然是经于世故的,一瞧眼前这场景竟连上去把个脉都不曾,便跪下大呼道:“贵妃娘娘中毒太深已然去了,臣无能,请陛下恕罪!”

后头的御医一瞅这状况,自然是跟着跪倒了一片,纷纷叩头请罪。

天耀帝叹息道:“贵妃宾天朕心甚痛。”声猛然一厉,“传朕令严加审问席间伺候的所有宫女内侍,定要查出真凶以告慰贵妃在天之灵!”

守卫的人果然增多了。

赫漠皱了皱眉,庆宴上那贵妃突然中毒,虽然天耀帝不曾表示过一星半点对北狄的疑心,但驰骋草原多年,不知几多危难,他下意识便觉要大事不好,立时收拾妥当立时便预备回北狄。不料,居然戒严地那么快!他原以为,怎的那贵妃既是天耀帝的宠妃,救治她也可拖延些时候,真是不曾料到…

天耀帝果不简单,如今看来,倒似他在别人局中,说不得要拼上一拼,怎的也要离开!

想着赫漠转过身,足下运力猛然向云台方向飞奔而去,那儿是守备最弱之处,云台虽立于悬崖峭壁之上,但绕过云台总有些小道可寻,纵然再如何陡峭,呵,想他也曾徒手怕过北狄的岩山,又有何惧?

只是,方至云台却不由一怔,那里一个欣长的身影背对着月华显得几分萧瑟,知他到来,转过身来淡淡一笑:“王子总算到了。”

“公子,这是在等本王子?”赫漠挑眉看着眼前这个助了他多年,却心思始终莫测的人,“公子如何知晓,本王子会来此?”

靖池毓瞟了眼一身黑衣的赫漠,唇角翘了翘,“猜到的人并非在下,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赫漠皱了皱眉,背后忽而传来极轻却清晰异常的脚步声。赫漠侧过身去,却是讶然,“是你?”

一身淡紫的衣群素雅中却又显出清新,凤眸莹黑,柳眉轻扫,不是林素月却是谁。

“赫漠王子。”林素月一步步走至靖池毓身侧,停下步来道:“或者我该叫您一声北狄大王。”

“侧妃娘娘…在说笑?”赫漠笑道:“只是这个玩笑…未免太大了些。”

“呵,这称呼虽然算不得名至,却乃实归。”林素月眸静若水,没有一丝波澜,但许是月洒银辉,那清灵身影竟无端透出一丝寒意来。

“赫漠王子瞒天瞒地,竟将天下人都做了傻子愚弄。” 靖池毓冷笑一声:“说来有件趣事,王子三年前出征,北狄王那时上猎场打头狮子也没有任何问题,可等王子获胜归来军权在握,却就开始缠绵病榻了。”

“那时领兵主将乃是我二哥王后嫡子,本王子不过是个副统领何况一归国便交出了兵权。”赫漠耸了耸肩,很是无辜的模样。

“不错所以天下才无人察觉。”林素月直视着赫漠,道:“不过,又有件巧事,那二王子领兵,半路就得了风寒,不得不原地修养。如此一来他本该在北狄王面前丢个大人,幸好有个好弟弟替他领军打了胜仗,还一片好心将军功全数给了他,使得这个嫡子从此以后言听计从。北狄王病重他身为嫡子,又有母族势力本该掌权,却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北狄大权旁落,他却胜任了挡箭牌一职。”

“看来你们知道的真不少。”赫漠终于撕开那蛮横无礼粗野的面具,露出了个阴狠的笑容:“说来不知侧妃还记不记得,你我在云台这儿有场叫人回忆无穷的‘偶遇’。呵,说来那时亲王百般护着侧妃,叫小王我瞧着都好生感佩,可如今…”

“如今,我自会护她周全。”靖池毓手上一晃,露出把玉扇来,挡在林素月跟前道:“你武功虽然不弱,却绝不是我的对手。”

“侧妃好福气,先有个痴情的王爷,如今又来个痴心的公子。”满是讥讽的语调。

林素月却不理,只道:“我本觉得很是奇怪王子你既已大权在握,又何必以身犯险,何况大祁与北狄交好多时,来大祁偷那布兵图,实在与礼不合。”

“交好?”赫漠闻言忽而大笑道:“我北狄年年纳贡,那些牛羊果品对你大祁算不得什么,却全是我北狄民众的民脂民膏,这算什么交好,分明就是我北狄匍匐在地,臣服于你大祁!”

“弱肉强食,本是世间的不二法则。”靖池毓冷笑一声,不屑道:“大丈夫当知能屈能伸,你既是不服,便该好好治理北狄,过来偷布兵图本是下下之策,只会徒招祸灾。”

“呵,治理?”赫漠道:“自从与中原经商,我北狄热血男儿也皆变得贪图安逸起来,长此下去何谈富强,只怕再过些时日北狄便将不战而亡!”

靖池毓蹙了蹙眉,道:“民求安也是常理,你也太过偏执…”

“呵,‘高价买羊,低价买马’,天耀帝如此心机,一点点蚕食,我北狄哪还有明日可言?”

靖池毓闻言一惊,北狄居于北面,一年旱多雨少,草树皆有限得紧。‘羊贵马贱’,如此一来,北狄民众自是养羊弃马,这般不需多时,北狄引以为傲的骑兵便会成为一场笑话!

果然,好计谋!

“可怜我北狄本是翱翔于九天大鹏,岂肯自折羽翼去做笼中之雀?”眼神一黯,“可惜独木难支大厦将倾,我一人知晓这些却是弦断无人听,那些自以为高贵的北狄王族都只顾眼前利益。”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你想破釜沉舟?”林素月挑眉。

“呵,天耀帝铁石心肠,连那么好的结发妻子都忍心害死,若是北狄被他收服,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你见过…大祁元后?”靖池毓愕然。

“不错。”赫漠道:“大祁定国祭天之时,我曾来贺。那时我不过是个没权没势的小王子罢了,北狄使者都瞧不起我,她却亲自拿了点心于我吃。”那点心的香甜一直甜到了心里,他始终记得那人那么温暖的凤眸…

“她拿点心给你,故意做出大祁帝后喜爱你的样子,也许是别有用心。”林素月叹息道。

“别有用心?”赫漠一脸忿然。

“别有用心?”靖池毓似有所悟。

林素月顿了顿,才道:“那时北狄大王子已然成年上阵杀敌,他的母族皆是武将勇猛喜战,相较之下自然是北狄文臣氏族出身的王后之子继位与大祁才更为有利。你是北狄王后的养子,予你重视,便是长王后的脸面。”

“你…你胡说!”怪只怪凤遥夕那时伸出手递来点心的那一幕,实在太过美好,以至于重来故地,他会抑制不住犯险来此云台,想在心中默祭一番也是好的。如今林素月所言颠覆了他多年的思忆,偏偏全在情理之内,赫漠若无过人之处如何能掌北狄大权?只是此刻,却仍克制不住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我不曾胡言。”林素月定定望着他,凤眸忽明忽暗,似在追忆许久许久前的曾经,良久才道:“有一事你不知,‘高价买羊,低价买马’并非天耀帝所定,这本是大祁定国时他的元后所谋。”

赫漠怔然,却听她道:“内外亲疏自有所别。她…纵然不是大祁的皇后,也是生于中原,长与中原,身上流着中原人的血,要护要顾得自是中原百姓。”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 话说 高价买羊低价买马 貌似以前听说是汉武帝他爹弄出来的…如果是真的 偶想说他才素最大的腹黑啊…!!

毒伤

‘她纵然不是大祁的皇后,也是生于中原,长与中原,身上流着中原人的血,要护要顾得自是中原百姓…’

靖池毓在旁闻言却是一惊,遥夕此言莫非别有深意。莫非,莫非她竟是已然知晓了自己的心思?他一时恍惚走神,便在这一刻一时默然无语的赫漠突然发难,不知何处抽出一把短刀,二话不说,猛地便朝林素月挥去。

那一刀,赫漠十分功力,万分怨气,似要将这多年如履薄冰,眼睁睁瞧着北狄日渐衰败亡于安乐的怨恨一同发泄出来一般!

那一刻,赫漠觉得眼前这人竟与记忆中那风华绝代的女子重叠起来,一样凤眸如水,又一般寒凉如斯。

那一瞬,赫漠其实不曾想过这一刀下去会有何后果,他只是…一个人背负这一切一切太久了,在长的仿佛千万年之久岁月中,那人那时如春日般温暖的笑意一直如雨后甘霖般滋润着他的心扉。

可今日,她却站在那儿轻而易举地便将,他这么多年来唯一可感受到温暖的回忆彻底毁坏,没有嘲讽,没有讥笑,甚至不带一丝情感,可那份淡然平静却愈发叫人憎恶起来!他挥刀而去,似乎眼前之人只要消失了,那么今夜听到所有的话都可以烟消云散…

说来林素月这些日子来也曾按以前的路子重修内力起来,只是这具身子的底子终是太差,修习的年龄又太晚,纵然她通晓奇经八脉之理,终究不可一日登天。林素月虽善于揣摩人心,又怎料到当年凤遥夕别有用心的那一点点和善之举,竟会被赫漠看得如此之重?

她道出往昔之事,虽已无伤仍有所感怀,怎料赫漠突然发难,情急之下侧身一避,回手以随身佩戴的匕首一挡,但终究难敌如有千斤的宝刀。钢刃刺入胸膛,鲜血溢出,那一刹,如此之快,以至于林素月竟不曾觉出剧痛,已是满目鲜血。

被这一幕惊呆,靖池毓惊呼一声,猛然上前,却尚不及动手,已有人快他一步挡下了赫漠的刀锋,徒手…

“逍…亲王?”他分明被囚怎会来此?赫漠瞟了眼握住自己刀锋鲜血直流的手掌,势力于手便要猛地劈下。

可下一刻祁恒逍却是徒然放开了那刀锋,便在刀锋挥下,千钧一发之际出手重击于赫漠腹部赫漠只觉腹部一痛,身子不受控制的后仰,倒在地上,张口满嘴血腥。

祁恒逍不曾再望他一眼,只走至林素月身旁,原已不支委顿于地的人见他到来,不由微微一笑:“你…来了?”

点点头,祁恒逍伸出手扶住她,只是双手不听使唤的颤抖着,听她虚弱地笑道:“我没事,只是点皮外伤罢了。”确实是皮外伤,她方才也已自行点了穴道,只是‘林素月’这具身体太弱,饶是不曾伤到五脏六腑,只怕也虚得调养好一阵子。

“好一阵子?”赫漠在一旁被慢了一步的靖池毓制住,却是冷笑连连:“这短刀常年用北狄王室特制的剧毒淬炼,被此刀所伤者五脏六五逐一枯竭而亡,绝无幸免!”

“交出解药来!”靖池毓闻言惊怒,手下不留情,立时便断了赫漠一只胳膊,后者却恁是硬起竟是哼也不哼一声。

祁恒逍徒然六神无主,却见靖池毓竟丢下了赫漠,反上前拾起了那把刀,他素知靖国在毒物上手段非常,不由急问道:“可有解法?”

靖池毓皱眉道:“这毒淬的极深一时我也瞧不出端详,须得稍后细细看来。”

“都是我的错…我该早些来,早些…”祁恒逍一时抱紧林素月喃喃不知所语,他与天耀帝打赌本不该此刻出现,只是今夜不知何故他总觉心中隐隐有些不详之感,就好似…好似五年前那一日…

所以,他不惜违背赌约深夜至此,不料,不料竟还是迟了一步!云台曾害她丧命一回,难道还嫌不够?!

他好容易失而复得,莫非上苍果真残忍至此?!

“云台…果真是我不祥之地。”林素月倒还能扯着唇角笑上一笑。

“是我太大意,就在你身边,竟没有…”靖池毓此刻亦是痛心疾首,虽然这毒未必无解,但其中凶险怕可谓九死一生!只是,他的痛与悔此刻却不在她的眼中,靖池毓眼睁睁瞧着他们四目相望情真意切,似乎天地万物皆不在其中,便是自己真真正正已然输了…

“你…你若是有万一…”祁恒逍转目望了眼高耸的云台,他已然不能承受第二回,若上苍果真不见怜,他再不愿独自一人于这寂寥人世茫然独行,那满目苍凉略微回忆起来便是腕骨啮心之痛,哪里,哪里还堪再来一回!?

只是泰儿却如何是好?莫说泰儿是素月的骨肉,他更早将他做亲生一般,若是他随她撒手人寰,又怎忍心留泰儿一人在这炎凉人世?所以,他还是无法与她同行么?思及此,祁恒逍只觉铺天盖地的绝望霎时涌来,若能与她相随生死又有何惧,可若是又要独留在没有她的人世间,却更胜修罗地狱十倍!

“没事的。”林素月望向祁恒逍,那双琥珀的眸此刻满是寒冽,仿若绝径寒山,而那寒冽之后隐着的哀痛与恐慌叫她的心也跟着一痛,“我没事,你答应我定会无事回来,我…我也必然不会有事的。”

秋夜风寒,瑟瑟而过。

狠狠点头,祁恒逍将她紧紧搂在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她挡去所有的寒凉。

只要在一起,便无所畏惧。

林素月缓缓勾唇,这一句她曾以为只有无知少女才会如斯天真轻信,可是,此时此刻哪怕不知晓这毒是否可解,在他的怀中她却有种难以叙说的心安。

有他在,有泰儿要自己照看,她又怎会有事?

只是,现在她稍稍有点累,所以,想阖上眼歇一会,只要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