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金,”宋玉给讷敏请安之后,寻了个机会留下来,拿出了一个木制的东西,“这是我给三阿哥做的。”
“是什么?”讷敏没接过来,只就着宋氏的手看着。
“这叫华容道,”宋玉挪动着那个木板里的画着各式人物的小木块,给讷敏讲解着玩法,“就是要移动这些棋子,不许跨越,将曹操移到这里。”
“看着挺有意思的,”讷敏示意一旁的李嬷嬷接过去,并笑着对宋氏说道,“只是给三阿哥却不合适,且不说他还小,不会动这样的脑子,就他的那个暴急的性子,也玩不了这个,赐福倒是有可能会感兴趣。”
“二阿哥若真能喜欢,那就最好了,等我再给三阿哥做别的就是。”宋玉面上笑着,心下却是一晒,觉得四福金实在是太小瞧自己弄出来的东西了,华容道可是“智力游戏界的三个不可思议”之一呢,三阿哥的年纪和性子当然是玩不了的,二阿哥也未必,至于说感兴趣嘛,那可是老少皆宜的。
“弄不弄东西的,都无所谓,”讷敏笑笑说道,“咱们没事儿就这么说说话也好,你常会说出一些妙语来,很是让人耳目一新。”
“那不过是我闲着无聊瞎胡乱想的,”宋玉也笑着说道,“福金愿意听就最好了,我正是一个话痨,也愿意多说些话的。”
宋玉当然不是话痨,她会这样说,决定要这样表现,只是因为她想借此将自己与四阿哥的距离拉近些。
“话痨?”讷敏也知道宋氏的话有假,“这么多年了,我倒不知你还有这个性情。”
“以前我是怕爷和福金听了生厌,”宋玉笑着解释道,“故而竭力加以克制,现如今知道爷和福金其实都是宽厚的,自然也就不需如此了。”
“原来如此,”讷敏想看看宋氏到底想搞什么鬼,遂点头笑着道,“那你就随意的说吧。”
“听说十三爷那里又将要添丁了,”宋玉在又讲了些杂语,开了几句玩笑之后,才以一副闲话的不经意语气问道,“他必也是高兴极了,此次只怕未必再会跟去塞外了吧?”
“高兴当然是高兴的,”讷敏心下一愣,随即又马上恍然,宋氏既然也是知道一些先机的,那么在马上临近到那个要紧的时候,会有所想法也是常理,只是希望她不要多生事端,“添丁是好事,就是我们也替他高兴的,只是却没有为此就耽搁正事的理儿,十三弟妹怀身子那会儿,他也是照样扈从不误的。”
“那倒是,”宋玉也知道那个理由不足以让四福金去劝说十三阿哥留在京里,“十三爷一年到头在京也没多少时候。”
“爷们在外面的事儿,”讷敏看了一眼宋氏,淡淡的提醒她道,“咱们就别管那么多了。”
“我是看爷和十爷、十三爷交好,”宋玉虽听出四福金语气中隐含的责意,却只做没听出来,继续往下说道,“就想着若是他们能常在一处,爷一定会很高兴。”
“你这样说,”讷敏以一副不经意的姿态和语气说道,“倒好象是对汗阿玛的安排有意见似的。”
“福金此话,”宋氏见四福金居然将事情上升到了这个高度,心下一惊,忙起身行礼,“我实在是当不起。”
“既当不起,以后说话就要注意些,”讷敏郑重着面色对宋氏说道,“寻常百姓家,尚也有说话的忌讳,皇家就更不必说了,虽只是我们两个的闲话,可闲话,也一样是要有范围的。”
“福金说的是,”宋玉做足了恭敬的姿态,“是我愈矩了。”
虽然准备了许多的话,却只刚起了个头,就全被堵了回去,但宋玉却并没有沮丧,她本来就知道这事儿的难度,虽然还是试了一试,可也没抱多大期望,现时被挡回来了,还有下一步可以走。
宋玉的下一步,是要直接点醒十三阿哥,同时也要引起四阿哥的警惕,他们两人只要有一人明白了其中的危险,事情也就能成了。
要想直接点醒,就必得要见到十三阿哥,好在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交好不是假的,只要十三阿哥在京里,就肯定会抽时间来四贝勒府,而有了侧福金的身份,她是可以与四阿哥的兄弟们相见的。
“十三爷远路回来,”宋玉笑着说道,“倒是没什么风尘仆仆。”
“到畿甸算什么远路?”十三阿哥也回宋氏以微笑,“只这么点路就风尘仆仆还得了?”
“也是,”宋玉点头赞同道,“十三爷是凡皇上出行,都必扈从的,就这上面来说,想必太子爷也是很羡慕的吧?”
“太子是要留京代为主政的,”十三阿哥微有一愣,却还是笑着说道,“身负的责任重大,自然不象我这个闲人可以偷些懒。”
四阿哥的面色却淡下来了,讷敏也没想到在自己提醒过之后,宋氏居然还能如此,而且还是当着十三阿哥的面儿,心下自然是不悦。
宋玉在说这个话之前,就想到了会有如此的结果,但她却必须要说,她也知道这样会引得四阿哥再次的不悦,但她也相信,随着太子被废事件的发生,这份不悦很快就会过去的,当然,这番话说过之后,十三阿哥或许会因为有所触动,而找借口不再扈从,但也或许会依然故我,而不管他是找借口避开,还是依然故我,应该都不会影响到太子的被废,而到了那个时候,四阿哥和他自然会明白自己所具有的远见。
目的达到了,宋玉也很识趣的告退了,过不多久,十三阿哥也离开了,这时候四阿哥才皱眉问讷敏道,“这宋氏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没头没脑的对老十三说那些话?”
“我也不太清楚,”讷敏摇了摇头,“前几天她就曾问过老十三的事儿,我当时就予以了指正,她也认错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又会如此?”
“前几天?”四阿哥再问道,“她都问什么了?”
“老十三那儿一个格格不是怀身子了嘛,”讷敏回想着说道,“她问老十三是不是会不再扈从塞外。”又沉吟着,“当时我虽然说了她,却没太理会,可结合着刚才的事儿看,却是有问题了,她这明明是在提醒老十三,不要再扈从汗阿玛出巡了。”
“真是可恶”四阿哥的脸沉了下来,“这个话是她能说的吗?”
“说起来,”讷敏声音放低了些说道,“汗阿玛待老十三当然是好的,可这种好法,只怕也会给他招忌,这点我和爷早有过共识,老十三心里也是明白的,宋妹妹如此做法虽然不合规矩,但心意应该还是好的。”
“心意好?”四阿哥冷哼着说道,“她的心意,除了会惹出事来,还能有什么好的?”
“爷,”讷敏这时却微思着说道,“您看,宋妹妹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为什么会明知道爷会不喜,还要坚持如此这般?”
“不用想了,”四阿哥直接说道,“把她叫来问问不就清楚了。”
听说四阿哥叫自己过去,宋玉并不很意外,这说明他把自己的听进去了,可当四阿哥第一句话问出时,她却稍有慌乱了。
四阿哥问的是,“你可是听说了什么?所以才要阻止老十三。”
虽然四阿哥这话问的直接而突然,但这都不至于让宋玉产生慌乱,她本来也想到过四阿哥会看出问题,她会慌乱,是因为四阿哥的眼睛现时正死死的盯着自己,从自己穿越到这里之后,他对自己不满的时候多了,却还从来没这么看过自己呢,那目光的锐利程度,直可比得过测慌仪,在那样的注视下,宋玉只觉得自己的一切好象都要被看穿了。
事实当然不会是如此,宋玉很明白自己的身份,四阿哥是不可能猜出来的,除非他就是自己一直怀疑可能存在的另一个穿越者,可是从他的表现来看,这种可能性基本没有,虽然与那些清穿小说中描写的存在很大区别,但她却能够肯定,眼前的这个人,百分之百、十成十的肯定是正版的、本土的、原装的四阿哥雍正。
既然四阿哥不会是另一个穿越者,宋玉当然就不可能把自己的离奇身份说出来,只摇摇头把原来想好的说词讲出来,“我什么也没听说,我只是这么觉得,不是有话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嘛,皇上的皇子那么多,却惟独十三爷一个人是每逢他出行,都必然扈从的,爷与十三爷交好,见他如此,只有代他高兴的,可别人却未必有爷这样的胸襟,招人忌是必然的,忌到一定程度,只怕就会有出手了。”
宋玉说到这儿,将话头儿一顿,抬眼回看着四阿哥说道,“我知道自己之前行事有误,惹得爷不高兴,我本来也想着躲得远远的,不再让你心烦的,可是想到十三爷若是出了事,您会如何的忧心,我就又忍不住了,即使这样做,有可能让爷对我更加不满,我也不悔。”
正文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也不信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也不信
对宋玉倾诉的这一番衷肠,四阿哥却并没有感动,也没什么回应,只是继续用审视研判的目光盯着她看。
宋玉当然也知道四阿哥不是那么好打动的,自然也不会为些就沮丧,而是也回之以坦然的目光,来显示自己的真诚,可是时候一久,宋玉就有些坚持不住了,眼光开始闪烁,心里也越来越忐忑。
而四阿哥就在这个时候开口了,脸色很漠然,语气很平淡,“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我…”宋玉细品着四阿哥的语气,又打量着他的神情,却还是看不出他的心思,话语间也就有些含糊,“其实还有许多,只是怕爷嫌烦。”
“若是和刚才说的那些差不多,”四阿哥垂下了眼帘,不再看宋氏了,“就不必说了,我确实嫌烦。”
宋玉咬咬嘴唇,心下死忍,并自己劝着自己,四阿哥只是太多疑了,其实这也难怪,他是皇子,自小就生活在人和人互相倾轧的宫中,会有这样的性子是难免的,而接下来马上就要开始九龙夺嫡的狂潮,在这个敏感而复杂的时期,多疑也有利于他保护自身的安全。
宋玉虽然能理解四阿哥的多疑,可到底还是不愿意让他对自己的印象更糟,“爷,请您相信我,我是宁可伤害自己,也绝不会害爷的。”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四阿哥撩起眼皮,淡淡的看了宋玉一眼,声音也没有起伏,“只因为你才跟我说了谎吗?”
四阿哥有时候是会多疑,但却不是现在,现在他很肯定宋氏的话是假的,也清楚的知道,她必然是有事瞒着自己,什么老十三招人忌,什么“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老十三得汗阿玛宠爱不是一年两年了,招人忌的情况,也早就已经存在了,若说宋氏以前还可能碍于其自身只是格格的身份而不好开口,但自己请封她为侧福金也有很长一段时日了,更何况还有讷敏去为八妹送嫁不在京、她可以更方便的跟自己禀事的机会,可是她却一直都没有说话,保持着沉默直到现在这个时候才开口。
当然,并不是有事早说就是对的,选择一个合适的、对自己有利的时机才更主要,可问题是,现在这个时机对宋氏来说,可并不合适,甚至还可以说是不利的。在那次给额涅请安之后,自己对她的自作主张和自作聪明,已经给予了明确的警告,而就在几天前,自家福金也因她多问自己和十三阿哥的事儿加以了训诫,可她却宁可冒着会让自己和福金的双重不满和处罚,坚持着开口了,而且还是当着老十三的面儿开的口,若说这其中没有缘由,她不是知道了什么,那才见了鬼呢。
宋玉听出了四阿哥淡漠语气之下蕴含的不满,也仿佛看到了他平静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怒火,暗自感叹着四阿哥果然眼里不揉沙子,却也无奈着自己的这个实话,实在是说不得,否则也别说什么失魂症了,直接就可以被当成疯子关起来了。
虽然实话说不得,但宋氏对此却是早提前做了准备,面儿上显出一副惭愧又诚恳的神情,“爷确实慧眼如炬,不过,我也没跟您说谎,只是话没讲完全罢了,爷既看出来了,我就全招了,前几日我蒙爷和福金恩准回娘家探视身体不适的母亲,见其已经有所好转,就发了童心,微服在街上略逛了逛,在闪躲一辆马车时,隐约听到了几句话,虽然不完整,但有几个字却还是听清了,那就是‘塞外’、‘对付’,还有‘十三王’,只是当时情况有些乱,转眼间就找不到那两个人了,我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也觉得有必要让爷知道,可又怕爷说我是捕风捉影,再加上我微服出外闲逛也是失了规矩,这才将前事隐去的,不想却惹得爷不快,我知错了,请爷降罪。”
宋玉不怕四阿哥去查她的话,在她决定要挽救十三阿哥不陷入险地时,就已经在为自己的说词做着布置了,回娘家为母亲贺寿是真的,微服出外也是真的,街上有马车走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正好可以被自己加以利用,来“听”到一些对十三阿哥不利的话,。
听了宋氏解释了这么一大堆,四阿哥的神情还是没有太大的改变,问话却变得更简练了,“就这些?”
“是,”宋玉忙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全都告诉爷了。”
“爷信她吗?”为了方便四阿哥问宋氏话而避开不在当场的讷敏,听过了四阿哥转述的话之后,问着他道。
“你信吗?”四阿哥反问着讷敏。
“也不是没可能,”讷敏微皱着眉沉吟,“虽然有些简单,有些巧合,但事情有时候可能就是这么简单,就是这么巧的。”
“你这么说,其实已经是不信了,”四阿哥点明了讷敏这话的本意,又跟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其实我也不信,她在回娘家探病时还有闲心微服出来,已经是不合理了,对皇子要有所不利,是多重大的事儿,哪里有在大街上就随便说起的道理?”
“爷说的当然有理,”讷敏笑了笑,旋即又重新皱回了眉,“只是宋妹妹又是求着去探望其母的病,又是微服出外,在闪避马车后,还不忘让跟在身边的人四处找人,绕了这么大个弯子,费了这么多的心思,总不会是为了骗咱们好玩的?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咱们认为有假,其余的,她又坚持不说,情况如此不明,我倒想不出要如何应对了,爷看呢?”
讷敏本是打算不去改动十三阿哥命运的,也不是完全不改动,象是他的意志,尤其是他的身体,讷敏还是会加以关注的,并努力不让他象前世一般积下病根,以至英年早逝,让四阿哥伤痛不已,又因少了一个能为他分劳的人,而劳累更甚;讷敏所想的不改动,只是单指四十七年十三阿哥的这次劫难。
只是讷敏虽有自己的打算,怎奈宋氏却从中插进一杠子,经由她这么卖力的提醒,讷敏自然也不能假做忽视或不见的置之不顾,否则等事情出来了,就会显得被动了,而且就四阿哥的表现来看,他对宋氏说话不清不楚、遮遮掩掩的故作神秘肯定是很不满的,但对她提醒的事情,却还是重视的,讷敏自然也要顺着他的方向走。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三章 顺其自然的好
第一百四十三章 顺其自然的好
“情况不明,那就想办法让它明。”四阿哥冷哼一声,他确实对宋氏的话很重视,对讷敏之言就更赞同,宋氏提醒的事情再要紧,也需弄明情况,才好做出合适的应对之法,“晚些时候再把她叫来,这回咱们一同问她。”
“好,我会安排的。”讷敏答应着,心下也为宋氏搅乱了自己的计划而有些着恼,又为自己大意之下没能早做防范而有些懊悔,明明早清楚现在这个宋氏也是知道先机的人,明明在前些时候她就已经向自己打听过十三阿哥的事儿,为什么就没提起警惕,而只是简单加以训诫了事?现在好了,她直接当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面儿说出来了,即使编出来的借口乍听起来象那么回事,实际上却是禁不起推敲,但其中所涉之意,却是让人不能不提起重视。
宋玉也很懊悔,在四阿哥高压的审视目光之下,她觉得自己一切的伪装都好象是被看穿了,到了此时,她自然知道自己此前为提醒十三阿哥之事所做的那些布置,必然是有疏忽的地方,而且也已经被人看破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自己虽然进了位份,到底不是嫡福金,对府内事务缺乏掌控,要出府也不很方便,能弄成那个样子,已经是自己能做到的极致了。
“宋妹妹,坐着说话吧。”将屋中的人打发出去,又示意了李嬷嬷守在外面之后,讷敏对宋氏笑了笑,“这么晚找你过来,还是因为你白天说的那些话。”
“是。”宋玉微颌了下首,她心中虽然已经觉得自己的说法出了问题,却还抱有期望,希望是自己感觉错了,所以并不多话,先看看情势再决定做何应对。
“你今天说的话不少,”讷敏稍敛起笑容,声音也带着些郑重,“前后也互有不符,但总的意思是差不多的,如果爷和我的理解没有错,你想表达的是,有人要对老十三不利,而且是选他在塞外的时候?”
“是。”宋玉还是只以一个字来做谨慎应对。
“那你就说说看,”讷敏盯着宋氏,“你是如何知道这事儿的?”
“我......”宋玉犹豫着刚开口,讷敏就又发了话。
“别再把你之前的那番借口拿出来说了,”讷敏声音带着些许冷意,“你应该明白,爷和我不会想再听到同样的话,这一回,你得说实话。”
“我......”宋玉一皱眉,抬眼向四阿哥那边看去,只见他的目光幽深,心下不由得一凛,知道自己若再拿不出一个可以取信于他的话,就要彻底的被他所摒弃了。
只是那实话确实不能说啊,虽然这里的人爱迷信,又信佛又信道的,可被鬼祟上了身,却是要被烧死的,宋氏虽然崇拜四阿哥,认为他是一个明君,却并不认为他是个心慈手软的,而她虽然很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四阿哥的心目中并没有多重要的位置。
就现在来说,宋玉能想到的,如果承认了自己的来历,结果大概会有三个,好一点的是,四阿哥没信自己,只认为自己疯了,将自己或放到角落,或送往他处休养,基本上这一世就算是圈禁至死了,只是这种可能性比较低,四阿哥是想争夺皇位的人,自然不能有个被鬼祟上了身的侧福金的,哪怕是传言都不可以,所以自己有极大的可能性,是被无声无息的消失掉,而四阿哥若是信了自己,为了能掌握先机,倒是会对自己重视起来,可那不是自己想要的,况且那样的重视里也会带着极深的戒备和忌惮,“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大概就是自己的结局。
这三样的结果,宋玉哪样都不想,因此对自己之前的决定也就更加懊悔,想获得四阿哥的重视还有许多机会,十三阿哥这一次也只是会受到冷落,并没有性命之忧,等四阿哥登基了,他也还会被重用,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下,自己现在是逞的什么能?又凭的什么认为自己的那些算计让四阿哥没有怀疑?是,自己的那些布置并不怕人去查,也不会让人查到做假的痕迹,但人家需要用证据吗?福金现在可是任什么都没说,就直接将自己之前的话定性成不是实话了。
虽然懊悔了,但事情已经做到这儿,宋玉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实话是不能说的,改成是做梦所得,也与实话没大区别,想来想去,突然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娘家前些时候曾经死过一个侍妾,这事儿就按她身上好了。
“爷,福金,”宋玉站起身来,冲四阿哥和讷敏行了一礼,“我之前确实是有所隐瞒,实在是这事儿太过离奇,不过,到了现在,我也不能再瞒下去了,其实是在我前次到娘家回来后更衣时,发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藏进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十三阿哥今年塞外有险’。”
“那个纸条呢?”四阿哥一直都是由着讷敏去问的,这时候才第一次出声。
“我当时吓坏了,”宋玉很惭愧的说道,“直接就认为是有人在害我,于是马上就将它毁掉了,等定下神来,想到其实应该留着给爷查探时,已经来不及了,而为弥补这个过错,我才寻了个借口跟爷和福金请求再回娘家一回,经试探之下,我父母对此事全无所知,倒是新近因病没了个侍妾,这让我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觉得必须要告诉爷,可又不想让爷知道我之前紧张做下的蠢事,所以才假借了在街上出现的混乱,不想我的一点私念作祟,倒让爷和福金多费了许多心神,这都是我的过错,请爷和福金责罚。”
“你确定,这回说的是实话?”讷敏早知道宋氏不会讲实话,但对她这现编瞎话的能力也有些佩服,虽然这个话未见得能让四阿哥予以认同,却已经比之前的那个在街上听到的强许多了。
“我对天发誓,”宋玉跪在地上,信誓旦旦的说道,“如果这些话不实,情愿永受魂体分离之苦。”
讷敏心下暗笑,这宋氏倒是会发誓,她本来就是魂体分离,否则也不会在现在这个身体里了,又抬头看向四阿哥,看他做如何表态。
四阿哥以摇头来表示自己的意思,他对宋氏的发誓之语虽然略微觉得有些奇怪,却想着这可能是她有失魂症的缘故,因为这个病症,她有很多事情都可能会被限制,自那次在额涅面前多嘴,自己再不让她进宫请安,以的就是这个理由,有鉴于此,在宋氏看来,魂体永远分离,应该也算是一个很重的惩罚了,只是她这次说出来的话,也并不能让自己深信,但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再问下去,应该也是枉然。
“我很想相信你这次说的是真的,”讷敏得到四阿哥的表示,转过脸来对宋氏淡淡的说道,“只是你之前的行为,让我不敢轻易做此尝试。”
“福金,”宋氏忙说道,“我已经发过誓了,这次所说的,绝对是真话。”
“真也罢,假也罢,”讷敏依旧淡淡的说道,“你都先回去吧,至于你之前屡次虚言相对应做何惩罚,随后我会让人传话过去的。”
“是。”宋玉能脱得被审问的心虚境地,已经觉得庆幸,至于四阿哥和四福金是不是能接受自己这番说出来的话,她现时也顾不得去多想了,得了放行的话,赶紧行了礼就告退出去了。
“你怎么看?”这回是四阿哥先问讷敏了。
“正如我适才对宋妹妹所说的,”讷敏边沉思边说道,“她之前几次的虚言,让我对她此次所语也不敢去轻信,不过,我觉得现在并不是急着去追究这个的时候,虽然宋妹妹几次三番的说法都有所不同,但要表达的意思却是一样的,这一次说得尤其明白,‘十三阿哥今年塞外有险’,现在最主要的是要知道,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
“你认为宋氏能确定吗?”四阿哥再问道。
“恐怕很难,”讷敏摇了摇头,“虽然现在并不能确定宋妹妹这个消息到底是从何而来,不管是她之前所说在街上听来的,还是从不知来处的纸条上得来的,还有其他的什么,都可能有诈,宋妹妹更可能只是被利用了。”
“没错儿,”四阿哥的脑子想事情很快,讷敏所说的,他也都想到了,“在街上听来的这话,明显是假的,就不用再去想了,其他的,若真是实心向老十三示警,有许多途径可以用,通过我,已经是没必要兼麻烦了,更别说是宋氏,就算是宋家的人,也用不着如此绕弯。”
“那爷的意思,”讷敏看着四阿哥问道,“这事儿要如何处置呢?宋妹妹可是在老十三面前说了那些个话的,再有,虽然咱们都觉得此事中可能有诈,可这毕竟是关乎老十三安危的事儿,总不能就这么任由着它去,不加理会。”
“当然不能不加理会,”四阿哥皱起了眉,“只是这个事儿,还需要好好思量,好在离汗阿玛启程去塞外还有些日子,看看能不能再查出什么来。”
再查的重点,府外的情况讷敏不清楚,府内,宋氏自然还是重点,只是她的话再没有改变,不管是受到高压还是威胁甚或是体罚,四阿哥也对宋氏娘家的那个侍妾做了调查,结果除了查到她的死因其实不是病逝,而是被一个妾室暗中加害所致,而她家的兄弟曾因其受宠而贪了些钱财之外,就再无其他,倒是宋氏的父母,因为被四阿哥做了一通问询,虽不知原因为何,心里却也是惊恐,请见宋氏又没得到允准,就更是终日惶惶不安,听说其母已经病卧在床了。
眼见着塞外之行就要临近,所做的调查却始终没发现有对十三阿哥不利的迹象,倒是有了个意外的发现,那就是康熙对太子的不满似乎有些加重了。
“这也难怪,”十三阿哥摇头说道,“我们这位太子爷,近些年来,也是越来越不象话了,对官员及至宗亲动辄相惩,对兄弟们也是跋扈异常,四阿哥你一向对他都是尊敬以待的,可他却因贾家的事儿,多番找你的别扭。”
“他是怪我挡了他的财。”四阿哥淡淡的说道。
“不就是贾家把林家的东西还了回去,而没给他嘛,”十三阿哥轻哼一声,随即又是一笑,“不过说到这个,贾家却是有麻烦了,凡攀附太子的人,孝敬自然是少不了的,贾家当然也不例外,但也是跟其他家差不多,可当他们还了林家的东西之后,太子那边就常有人去‘借’银子,再加上宫里也有些太监,常打着贤德妃名义过去,这么一来二去的,他们家已经是有些吃不消了。”
“他们家吃得消吃不消,都与咱们无关,”四阿哥截住了十三阿哥说开去的话头,“还是说回咱们的正事,这次的塞外之行......”
“我还是要去,”十三阿哥接过话来说道,“我总不能为了个虚无缥缈的话,就吓得不敢出门了,自大清入关开始,反清复明的人就一直没消停,咱们皇家中人也必定是他们的目标,真要怕,就哪儿都不用去了。”
“这是两码事,”四阿哥摇摇头,“虽然到现在为止,还是不能确定这个消息是真还是假,可既然提到你了,想来应该是有原因的......”
“原因肯定是有的,”十三阿哥笑着说道,“或许是看我不顺眼,想吓我一吓,或许是不想让我总是扈从,也或许是真有人在塞外想对我不利,但也或许是有人要留我在京里,以便行一些事,现在这些都不能确定,也难说我在哪里算是安全的。所以,与其多做这些思量,倒不如顺其自然,这到塞外扈从,我又不是第一次了,我会注意安全的。”
“我跟汗阿玛请旨,”四阿哥见十三阿哥态度坚决,也跟着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此次也跟着去扈从。”
“不行”十三阿哥忙阻止道,“四哥,你忘了,德妃母才请了汗阿玛将十四弟加入扈从之列,你再去请旨,只怕她会以为你是存心抢十四弟的风头,你也别担心我,我是出门出老了的,又是随驾而行,哪里就会有危险了?最多我答应你,行猎的时候,不往偏处去,身边也多带着人就是了。”
“你当然是要多注意,”四阿哥说道,“这跟我请旨扈从并不妨碍。”
“四哥,你别这样”十三阿哥好说歹说,最后直说道,“这件事,说不定是有人要制造混乱才故意散出来的这个消息,为的是挑起咱们的担忧,并借此来制造事端,否则为什么非要借着宋侧福金说来了,还不是为了把四哥你扯进来?而不管是我这个一直都扈从的人突然退出,还是四哥你这个没被点入的人,坚持请旨要跟去,都将是一个变数,他们正好利用这个变数,来从中做些什么,若咱们真的因此而有所变化,岂不是正中了他们的意?”
十三阿哥这个话,终于说服了四阿哥,等讷敏听说了此事,也吓得心里一紧,前世四阿哥这回可是没去塞外的,而去的那些人中,十八阿哥夭折了,太子被废了,大阿哥被圈禁了,十三阿哥被厌弃了,若是今天十三阿哥没劝住四阿哥,让他也跟着去了,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
当然,就算十三阿哥没劝住四阿哥,讷敏也会努力把他劝住的,再不行,哪怕是下药把他放病倒,讷敏也不可能让他有这一行,不过,能由十三阿哥劝住他,还是比自己说服他要好,也省得到时候十三阿哥真出了事,四阿哥或许有可能会迁怒到自己身上,即使他不是有意的,可只心里想,也一样影响感情。
此时候,讷敏越发恨起宋氏来,若不是她横插出这一杠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麻烦?少不得等这次的事情过了,对她也该采取些措施了。
“你在想什么?”四阿哥见讷敏对自己的话迟迟没有回应,就直接开口问她道。
“没什么,”讷敏挽着换好衣服的四阿哥,送他到主位上坐下,自己则给他按揉着肩膀,“若是这个消息说的不是老十三,而是爷,我会怎么样?患得患失,惶惶不可终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惊弓之鸟......”
“你不会的,”四阿哥打断讷敏的话,“那时候是因为你怀着孩子,才会如此,其实真要是事情临到了头上,你只会更沉稳,更果断。”
“我倒不知爷对我有如此高的评价,”讷敏弯腰将头搁到四阿哥的肩上,脸倚着他的脸,“只是我怕我会有所辜负,至少在现在,我就很庆幸,爷最终的决定是不去塞外。我知道这样很自私,老十三也算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可我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正文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居然真信了她的话
第一百四十四章 我居然真信了她的话
只要不是当着十三阿哥和其他人的面儿,讷敏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表明她对四阿哥的关心,表示她是把四阿哥安危放在头一位,反正四阿哥自己已经决定不请旨扈从去塞外了,那等十三阿哥顺应了前世的情况之后,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只是讷敏没想到,本以为总算可以安定下来并回归原位的事情,又出变化了。
“什么?老十三病了?”讷敏听到这个消息,真的很惊讶,“那他现在的情形如何?”
“奴才不清楚,”奉四阿哥命来回话的下人禀道,“爷是今天上朝时没见十三爷,才知道十三爷今早起来有所不适的,爷已经直接从宫中往他那儿去了,命奴才回来禀报福金。”
“知道了,你去吩咐人备车,不用排仪杖,我是去探病的,简便些就行,”讷敏点了点头,吩咐了那人,又对李嬷嬷说道,“嬷嬷额涅,你去开库房,选一些上等的补品药材。”
讷敏自己则转回卧室,换了身适合探病的出门衣服,心里却在做着思量,前世十三阿哥可没有这场病,更主要的是,现在离康熙出发前往塞进的日子,只剩下两天了,也就是说,错非十三阿哥只是极简单极轻微的头疼脑热,否则这一次的塞外,他到底还是去不成了,而以他连早朝都上不成的情况来看,这场病必然也是不可能简单和轻微了。
“四嫂,把你也惊动来了。”十三福金一直迎到内宅的门口,见到讷敏,就马上过来见礼。
“咱们两家说这个做什么?”讷敏拉住十三福金的手,也不多做虚言,直接问她道,“老十三怎么样了?”
“御医看过了,”十三福金一边让着讷敏往里边走,一边对她说明着情况,“说可能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导致肠胃有些不适,好在我们爷的身子一向健壮,静养些时日,应该就没事儿了。”
“这就好。”讷敏对十三福金笑笑,“我就说嘛,老十三的身子一向康健,连个头疼脑热都很少有,怎么突然就不适了?如此你也可以放心了,以老十三的底子,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话是这么说,”十三福金回讷敏以微笑,却又稍带着些担心的说道,“只是我们爷的性子,四嫂也是知道的,他可不是个能安心静养的主儿,我只怕他稍一见强,就逞能胡来,再损了根本。”
损了根本?讷敏看了看十三福金,她为什么会说出这个话来?只是吃错东西,肠胃有些不适,还不至于达到如此严重的程度吧?难道说,十三阿哥此次的病,有可能是跟她有关?
“你想的对,”讷敏心下虽有猜疑,但面儿上的神色却很正常,话意也顺着十三福金的来,“身子好才是最根本的,你放心,若老十三敢乱来,就让你四哥收拾他。”
“那敢情好,”十三福金笑容加深了些,“我们爷对四哥的话可是很信服的。”
十三阿哥不只对四阿哥的话很信服,对讷敏也很尊重,见到她来了,就要挣着起身,面上也带着惭愧,“我只是小有一点不适,倒累得四嫂也过来了,实在是惭愧。”
“你躺着吧,”四阿哥伸手按住了十三阿哥,“跟你四嫂还有什么可客气的?”
“正是呢,”讷敏笑盈盈的说道,“咱们三家是时常走动的,哪里有什么累不累的?”
“就是,”十阿哥大咧咧的插进话来,“老十三你就是这样,看着爽利,却偏爱弄这些虚头巴脑的。”
十三阿哥面色虽然不大好,人也显得虚弱,但精神倒还行,对十阿哥的话也能微笑以对,“若人人都象十哥似的张口直来,只怕你又会觉得没趣儿了。”
讷敏则先尽到自己探病的本分,关心的看着十三阿哥问道,“刚才我听弟妹说了御医的话了,怎么样?老十三你现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
“除了没什么力气,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十三阿哥笑着说道,“养两天就会好了。”
“要养几天,还得御医说了算,”四阿哥瞪了十三阿哥一眼,“老十三你可不许逞强。”
十阿哥并不知道四阿哥这话里还隐藏着其他的含意,为怕他性直掩饰上会出现差漏,也是他知道了,除了会多增加一个人跟着烦心,并不会有其他的作用,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告诉他,也让他在此时关心的是另一个方面的问题,“对了,老十三,是什么东西让你贪了嘴,弄成这般病怏怏的样子?”
“你问这个做什么?”十三阿哥没答反问着十阿哥,“难不成你也想尝一尝不成?”
“那要看是什么了?”十阿哥笑哈哈的说道,“有人是拼死吃河豚,我当然不会去拼死,但如果是难得的美味,后果又只是会象你一样小不适一番,那我倒未尝不可去试一试。”
“只怕要让十哥失望了,”十三阿哥摇着头无奈的说道,“这些日子我并没有吃什么难得的美味,我这这番小不适,也不知道是由什么东西造成的。”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十阿哥皱了皱眉,“不会是有人害你吧?”
“应该不会,”十三阿哥再摇了摇头,“这么一番些微的不适,哪里能称得上害?应该还是我自己不小心,前些时候事儿忙,在外面用食颇多,难保其中有一两样不干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