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鼎身体一怔,开口道:“曦儿,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我祖父他…”

锦曦抬手再次打断他,接着道:“时间紧迫,我家人都还在那边看着呢,我只给一句话在你心中。”

顿了顿,锦曦微微蹙眉,神情变得郑重起来,道:“且不管你的身份到底是谁,只要你还是文鼎,还是待我如初的那个文鼎哥,我就会一如既往的跟随你,荣华共享,苦难同当,此心不变,此情不移。”

说完这些,锦曦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是今日在堂屋,在大家看到代表着云王妃身份的玉扳指都沸腾的时候,独独锦曦努力保持镇定的原因。

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云王妃的身份,她相中的永远只有眼前的这个男子。

文鼎凝视着锦曦的目光,渐渐深了起来,他突然埋首在她的柔若无骨的手背上,留下一个绵长的深吻。

她灼热的唇,印上她细腻光滑却略带凉意的手背,两个人的身体都不由轻颤了下。

“曦儿,有你这句话,我文鼎此生足矣!”他深邃的目光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深处去,声音略带一丝沙哑,素来冷峻的面容,眼眶却微微有点酸涩。

“曦儿,不管我的身份是谁,我都永远是你的文鼎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此生为一人,白首不相离!”

锦曦愣住了,心里暖流激荡,鼻子却微微泛酸。

突然间,她觉得老天爷让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让她能够遇到文鼎,真是对她最大的恩赐!

就在文鼎以为眼前这个丫头要感动得落泪的当口,锦曦突然破涕为笑,俏皮的翘起嘴角打趣道:“好诗,好诗啊,看不出我家文鼎还是个大才子呢,这都出口成章了啊!”

说罢,还抬手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又将他肩膀处毫无褶皱的锦袍轻轻抚了抚。

“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说完,她躲过他伸过来的手,灵敏的退了出来,并放下了车厢的帘布。

“福伯,文鼎哥晌午饭多喝了几盅酒,回去后你记得给他煮碗醒酒汤。”

车厢外面,传来锦曦叮嘱福伯的声音,文鼎靠在车厢里,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

第四百二十五章 突然的不辞而别

陈医正为崔喜雀推算的临盆日子,是在四月下旬,然而,就在三月下旬的一天早上,崔家的老娘过来送糍粑,崔喜雀吃到第三个的时候,肚子里便有了动静。

梁愈洲眉毛着了火似的跑进锦曦家门时,锦曦一家人正围着桌子准备吃早饭。

“三嫂,快,快请你过去,喜鹊怕是要生了!”梁愈洲大口的喘气,话都说不利索。

“不是还有一个月嘛?莫不是虚痛?”孙氏一边惊讶着,手里的筷子已经放下,赶紧起身准备过去。

“四叔一个大老爷们,哪里知道真痛虚痛的?你赶紧过去就是了。”孙老太催促道。

“诶,我洗把手就去!”

“她四叔啊,请接生婆了没啊?喜鹊身边有人陪不?”孙老太又问。

“来的路上我就去村里的王婆子家请了,早前就跟人那打过招呼。这会子喜鹊她娘和姐姐陪在那。”梁愈洲道。

“那就好,四叔这头一回做爹,考虑的这么周全。”

“三哥,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镇上?”梁愈洲转身朝着梁愈忠去了。

“喜鹊生孩子,你去镇上干啥?”梁愈忠问道。

“这不,陈大人说有可能是双生,喜鹊那身子骨小,我担心他们母子…上回三嫂生老三老四哥俩,那请来的两个接生婆子让人心稳!”

梁愈忠顿时明白了梁愈洲的意思,他这是想多做几手的打算。

“行,我这就去套马车随你去一趟镇上!”梁愈忠很干脆的起身,跟孙氏这边交代了一声,又从锦曦那里弄到了那两个稳婆的住址,兄弟俩火速出了屋子。

“娘,让我跟你去呗!”锦曦很兴奋的站起身,陈医正早前说过,崔喜雀这胎怕是也是双生。锦曦自然很激动,想第一时间在现场。

“哎呀,生孩子的地方,那血气多重啊,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往那凑什么热闹!”孙氏还没来得及表态,孙老太不由分说拦住锦曦。

“我又不进那产房。就等候在外面,让我去见识见识呗!”

最后。孙老太耐不住锦曦的央求,只得松了口。

在路上,孙氏又叮嘱了锦曦一通,很快娘俩就到了老梁家后院。老梁头手里拽着旱烟竿子,正在院子里焦急的转圈子,不时停下脚步焦灼的望向对面传来断断续续呻吟的西厢房。

崔喜雀的屋子里,崔老太,崔孔雀,金氏,桃枝。还有那个王婆子都在。

崔老太坐在床边,紧紧抓着崔喜雀的手,在那教导她。崔孔雀则和其他妇人们站的站,坐的坐,在一旁闲聊。但是聊的都是关于临盆的话题。

崔喜雀换了一身产妇的行头,靠仰在双层的枕头闪过,额头系上了一块帕子,脸色有点苍白,在那一边听她们说闲话,口里还在断断续续的呻吟。

瞧见孙氏进来,大家伙都站了起来,崔喜雀也努力欠了欠身,朝孙氏这边弱弱的喊了句:“三嫂,也把你给惊动了…”

“怎么说这样的傻话?你生孩子,我做嫂子的自然要过来,不然哪里放得下心。”孙氏道,忙地走到床边询问崔喜雀此时的情况如何。

崔喜雀眼眶泛红,不知是痛的还是感动的,让她老娘崔老太搀着半坐了起来,因为是头一回生孩子,难免有点放不开。在那垂着眼细声细气的回答孙氏的问。

“照这么说,那时候还尚早啊?”孙氏听到,诧异的扭头征询其他人。

王婆子头一个接道:“我刚才看过,也是这样说的。那户口都还没开到半指,有的痛!”

“我生我家俩小子那会子,从白天痛到夜里,妹子这情况跟我相似!”崔孔雀打趣道。

“我家这两个闺女,怕是都随我,做人的性子急啊,这生娃却是慢悠悠的!”崔老太也笑着搭腔。

崔喜雀一听自己还要这样持续的阵痛,指不定要痛到夜里,当即脸就更白了。

“大嫂,听说你生娃儿最麻利?可有什么高招?快教教我!”她求助的看向金氏。

金氏憨厚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嗫嚅道:“这生娃儿,不就跟上茅厕嗬屎没两样,我肚子痛的时候就蹲在那,卯足了劲儿就哇的一声落地了…”

金氏说的粗野,屋里的人轰然失笑,屋门口的锦曦也忍不住抿嘴笑了,崔喜雀抱着肚子坐在床上哭笑不得。

“哎呀,这事要跟你大嫂取经,那你可真就找错人了,你大嫂那哪是生孩子,那就是母鸡下蛋,不知道多利索…”崔老太笑着打趣起来。

站在屋门口的锦曦,于是便听到屋里的崔老太和王婆子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回顾以前金氏生孩子的情景。

金氏其实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养活了四个。但每一个都是雷厉风行的生。

生梁礼胜那会子,她还在外面捡棉花,觉得肚子痛就蹲在棉花地沟里,没想到没有大解,倒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生梁礼智的时候,金氏正在烧一大家子的饭,米刚刚下锅,羊水就破了,流了一腿。

杨氏那会子刚进门,过来帮忙还没添两把柴禾,就听到前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粱礼青前面还有一个孩子,是金氏秋天去后面的柳树林子拢松毛的时候生的。当时周围都没有人,金氏用自己的牙齿咬断了脐带,扯下里面贴身的一块布,给那孩子打了一个简单的萝卜包。

铁定是这些接生工作没做好,那孩子还没养三日就夭折了。粱礼青后面,金氏还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正处春天油菜花开。

金氏漫山遍野的跑,一大家子人都出找,就连谭氏也求了村子前后打听,让当时才三四岁的梁愈梅和梁礼智在摇篮边看着。

一只大老鼠窜进了摇篮里,把那还没满月的孩子小半边脸给啃了,后来,这孩子自然还是没养下来。

唉。旧社会人家孩子多,不比新社会,所以那些孩子众多的人家,难免会有顾忌不到之处。医疗,卫生,安全,监管等多方面的原因。孩子们的夭折率才更高。

想到这,锦曦忍不住转身朝院子口那边张望了几眼。希望爹和四叔今日能够顺顺当当把那两位很有经验的稳婆请来,也希望四婶母子都能够平安。

半个多时辰后,梁愈洲风风火火的回来了,锦曦看到他身后空无一人,诧异了。

“徐婆子暂且安置在你家,那婆子说了,行有行规,因为王婆子先入为主,她这贸然就过来,叫戗行。”梁愈洲压低声跟锦曦道。

锦曦恍然。原来接生婆这一行还有这样的不成文规定啊?

“咱这边先紧着王婆子来,要是一切都顺当,那自然没得说。稍微有半点不对劲儿,立刻就去把徐婆子给接过来!”

梁愈洲道,锦曦点头。他思虑周全,难怪孙老太会夸他头回做爹,还井井有条。

“你四婶这会子情况咋样?没什么不妥的吧?”他望着对面的西厢房,低声问道。

作为男人,媳妇生孩子是不能进产房的,这是祖祖辈辈最为忌讳的事情。所以即便再焦虑,梁愈洲也只是站在门口询问锦曦。

锦曦抿嘴一笑,道:“没听到里面她们的说说笑笑声么?四婶这会子铁定是没事的。”

说话间,孙氏和桃枝推门出来了,梁愈洲赶紧朝前几步,目光问询的看向孙氏。

桃枝反手将门带上,孙氏转过身看了眼等候在外的梁愈洲,老梁头已经转战阵地,移到了那边屋檐底下蹲着抽旱烟去了,孙氏一出来,他的目光也望过来。

孙氏笑了笑,对他们道:“看喜鹊那样子,怕是还老早呢。等会生孩子最耗气力,趁她眼下还能扛得住痛,我和桃枝去给她弄碗鸡蛋面!”

“鸡蛋在菜碗橱柜下面的箩筐里,多搁几个蛋!”梁愈洲道。

“诶,晓得。”

“三嫂,桃枝,那就辛苦你们了!”他追在后面又道。

“这是应当的,说那些客套话做啥!”孙氏笑着摆摆手,带着桃枝去了灶房。

这边,锦曦陪着梁愈洲站在院子里继续等…

一直等到晌午,崔喜雀还是那副不温不火不急不躁的状态,其间王婆子又给查看了好几次,都是一样的话:

户门都没开,还早着呢!

锦曦家这边的徐婆子吃过了晌午饭,一直等到下昼,还是没有被派上用场。一直到日薄西山,崔喜雀还是那副样子,让人素手无策。

王婆子惦记着家里的鸡和猪,看这阵势也不愿多呆了,在老梁家吃过夜饭就赶紧回了村子那头。

徐婆子也被梁愈忠赶车送回了镇上,崔喜雀感觉怪不好意思的,耽误大家那么多功夫,只留了崔老太夜里陪着,让梁愈洲送其他人各自家去了。

这一夜风平浪静的过去了,锦曦原以为翌日一早就能听到四婶生孩子的消息,没想到,翌日听到的,是崔喜雀肚子不痛了,还能下地做早饭的消息。

众人讶然失笑,原来崔喜雀昨日当真被孙氏言中了,是虚痛!

崔老太也家去了,大家又都重回了各自的忙碌。

转眼间,大半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渐回暖,大家都换下了臃肿的冬衣,穿上了轻缓的春衫。

因为有老储和梁礼胜他们的精心打理,柳家塘的鱼儿长势很好。但是,从云州那边却传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落到文鼎的手里,让他来不及跟锦曦当面告别,就连夜策马回了云州。

“母病重,请速归!”

那张传递消息的纸条由阿贵奉命转到了锦曦的手里,锦曦当时便忍不住忧心起来。

虽然她与文鼎的母亲尚未谋面,但是,这世上的人跟人之间,却存在着很奇妙的缘分。

有些人你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却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而有些人,即便隔着千里之遥,即便从未谋面,没有坐在一起说过话喝过茶,却仍旧能感受到彼此间的那份无法言喻的亲切和好感。

这就是缘分,奇妙的缘分。

“怪不得这个把月过去了,云王妃还是没有抵达长桥镇,敢情,是染了病啊!”孙氏愕然。

阿贵将信转到锦曦手里的时候,孙氏正在锦曦的屋里,给她丈量身姿,准备给她裁做两套春衫。

“虽然咱家从未跟云王妃谋面,可从文鼎那孩子的脾性,还有云王妃对曦儿你的器重,不难猜出她必定是一个善良的贵人。贵人自有天助,但愿她的病早日恢复!”孙氏感叹着道。

就在云王妃患病的消息传到锦曦家,乃至老梁家的翌日,又有另一条患病的消息,也传到了老梁家。

那就是,被驱除出老梁家家谱的二房杨氏,也患了病,听说病得还不清,消息传回老梁家的时候,杨氏已经病了十来日没有下地了,并用马车送回了金鸡山村西头的老杨家宅子。

“爹的意思是,撇开咱们骨子里流动的血是一样的,即便是同村的乡亲父老,听到这消息,也都去了村西头老杨家探望。爹让咱们兄弟合计下,也要去做个姿态!”

锦曦家的堂屋里,梁愈洲扶着大腹便便的崔喜雀顾不得吃晌午饭,便来了锦曦家,主要是急着将老梁头的这个意思带到。

“老四,这么说,爹的意识就是要咱都去探望二嫂了?”梁愈忠直接问带话的梁愈洲,满面惊愕。

梁愈洲点点头,老梁头确实就是这么个意思!

“以前大家伙屋前屋后住着的时候,她偷懒卖坏,东家骗一口,西家抢一口的,身子骨还健朗的很呢。”崔喜雀靠坐在一旁,摸着圆滚滚的大肚子撇嘴冷笑。

“怎么这去了镇上,住上了大宅子,身边有了使唤的仆妇,进进出出都有马车,过起了妇人的待遇,这身子骨反倒还差了呢?”崔喜雀嗤笑道。

“穷人受不得大补呗,这就叫富贵病!”锦曦没好气的接过崔喜雀的话。

“正是这个理儿,指不定是装病呢,目的就是哄骗村人们的探望礼品!”崔喜雀又道。425

第四百二十六章 鸡蛋

“谁都晓得二嫂的哥哥如今做了县城商会的副会长,杨峰中了秀才,眼看着要科考,村里人如今都上赶着去巴结他老杨家呢!二嫂回来养病,这东家一只鸡,西家一篮子蛋的,二嫂可是来者不拒,有多少都受用的尽!”崔喜雀接着道。

“所以嘛,少了咱们几家的那份子,也不妨碍啥,爷多虑了。”锦曦直接表了态。

崔喜雀朝锦曦眨了眨眼,两人会心一笑。

梁愈忠和梁愈洲两个大老爷们,就这样看着崔喜雀和锦曦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老梁头的提议给推翻了,两个大老男人甚至都插不进嘴,只能无奈的对视着苦笑了声。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俩还有心思在这里说这些话?”孙氏从后面进来,朝锦曦和崔喜雀嗔了句。

“先前大牛媳妇过来跟我借割麦子的镰刀,我从她那听到,说二嫂这回当真是病得不清哪,整个人都皮包骨了!”孙氏道。

“呵,二嫂几时圆润过呀?她不一直都是那麻杆架子的身形么!”崔喜雀再次嗤了声。

“喜鹊,打人不打脸,二嫂虽说人不咋地,偷懒卖坏,但人如今病成那样,也算是遭了难了,二哥又不在她身边。村里好多人都去了,咱们怎么说跟她关系也不一般…”

梁愈洲嗫嚅着才张口说了几句,便见崔喜雀一拍桌子霍地站了起来。把堂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梁老四,你胳膊肘往哪拐呢?她遭什么狗屁的难了?”崔喜雀直接对梁愈洲呵斥了。

锦曦看了眼崔喜雀一脸愤怒的模样,没有劝解,心里则是亮堂堂的。不怪崔喜雀这样不分场合的发怒,站在崔喜雀立场。对杨氏和老杨家的印象,是半点都好不起来!

原因很简单。

去年年底,崔家的小子去外面放牛,小子贪玩,牛跑到了老杨家的油菜地里,踩坏了十几颗油菜。

牛自然是被老杨家的长工给拽去扣留了起来,崔家的小子还挨了老杨头的一巴掌。

崔老爹和崔老太还有崔孔雀过去跟老杨家要牛,死活不松口。张个天价要赔钱。最后,还是梁愈洲求到了梁愈忠这里,并请了里正和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出面,老杨家才作罢!

“哼,我姐夫命短去的早,我姐姐一个寡妇人家带着两小子,他老杨家这摆明着是欺负我娘家孤儿寡母。我老子娘年迈体衰,才这样强横跋扈!”崔喜雀眉头大皱。

“这事情。不管咱爹是什么态度,横竖,我们四房是不会理睬,不是给不起那个探病的钱,而是这半个子儿,我宁可丢给乞丐,打了水漂,也断然不会送去给他老杨家的人!”

“喜鹊,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你跟我这嚷嚷个什么嘛!”

梁愈洲也面红耳赤起来,嘟囔着,但却不敢跟崔喜雀对着吵。锦曦不免有点想笑,这堂堂的黑汉子,却是个惧内的。尽管这内人的身量还不及他脖子底下,气势上也是完全压服了他。

“那。我们也再等等看吧!”孙氏见状,也只得改口道。

锦曦微微一笑,孙氏还是心善,若是照着自己的心愿,根本就不需要等,压根就不会去考虑探望杨氏那事,什么跟什么嘛!

“那回头咱爷询问起来,怎么说?”桃枝问道,大房如今是桃枝当家,桃枝的行为方式那自然是跟三房看其,这就是亲上加亲的好处。

“回头问起来,都一并推到我们四房头上,是我们四房的意思,让老头子来找我们四房就是!”崔喜雀耿耿于怀道。

大家见状也只得默然,关于探望杨氏一事,就这样揭过去了。

老梁头等了三日,一直未等到三个房的人去村西头探望杨氏,老头子急了,果真挨家挨户的询问,得知是四房放出的话,老梁头当即大怒。

于是,大腹便便的崔喜雀便当众跟老梁头顶起来了,这一顶,可谓是两败俱伤,老梁头气得跑去了老姜头家借宿了一宿。

而就在当晚,同样受了气的崔喜雀,半夜的时候羊水破了,等到梁愈洲鞋子都顾不及穿,跑去村那头把睡梦中的王婆子接来,崔喜雀已经在床上痛得死去活来。

锦曦听到隔壁东厢房的动静,梁愈洲颤抖的声音在这半夜里格外的清晰。

“床上全湿了,腿上都是血,王婆子说得赶紧生,不然孩子在里面憋住了气儿出不来,大人孩子都有性命危险…”

“老四,你别慌,女人生孩子都这样,没事的,啊!”孙氏的声音急急传来,锦曦翻身赶紧往身上套衣裳。

“庆阳小子那边正在套车,等会在镇上你三哥去接徐婆子,你再坐庆阳的车去县城接陈大人回来…”

“诶,我岳母她们都过去了,三嫂,还得劳烦你也过去帮忙照看着…”

“那是当然,我这就去!”

“娘,我陪你进村!”隔壁的屋门也拉开了,锦曦穿戴整齐的走出来。

“这大晚上的…”

“娘,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吧!”锦曦上前来,挽住孙氏的手臂。

那边,蔡金山和董妈打着灯笼过来,回话道马车都准备好了。梁愈忠梁愈洲兄弟赶紧大步出了院子,后面孙氏和锦曦她们也赶紧出门,大家伙兵分几路各自行事!

一路上,孙氏都在叮嘱锦曦,不准她在拿来多待,不管锦曦怎么说,孙氏都坚持不肯答应。锦曦无奈,晓得孙氏的忌讳,只得将她送到了老梁家后院,留下董妈在那里帮忙,自己则随着蔡金山回来了。

天明之后,孙氏拖着一身疲惫回来了。

“娘,四婶怎么样了?”锦曦给孙氏端来一碗米粥,看她这疲惫的样子,必定是忙了一晚上。

“唉,一言难尽啊,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孙氏心不在焉的喝了两口粥,便搁下碗直叹气。

“这话怎么说?不会又是虚痛吧?”锦曦纳闷了。

“大小姐,四奶奶她生了,是一对龙凤胎呢!”董妈在一旁答道。

不待锦曦喜悦,董妈的脸色却耷拉下来,接着道:“前头出来的那个女婴,倒是还好,后面那个男娃,在你里面憋得时候久了,脐带缠住了脖颈,出来的时候都不会哭,脸都是紫的…”

什么?锦曦惊愕。那会子孙氏怀着老三老四的时候,锦曦可没少听孙氏和孙老太她们谈论这些事情。

在这个落后的时代,胎儿脐带绕颈这种事情,是最大的杀手。有的胎儿都因此而丧命,即便没有丧命,憋得太久,孩子即便能养活,也多半是个傻子。

用现代的话来说,就叫大脑严重缺氧,会影响智力的发育。

“娘,陈大人和徐婆子到了吗?他们怎么说?”

锦曦赶忙追问,王婆子只是乡村里的稳婆,正常状态下接生能搭把手,但真正遇到这类突发的棘手事件,她必定是束手无策的。

“徐婆子昨日去闺女家走亲戚,还没家来。陈大人倒是过来了,这会子正在那给那男娃儿做急救呢!”孙氏叹息道。

不出半个时辰,桃枝便涨红着眼眶过来了,孙氏和锦曦看到桃枝的神情,当下想问的话都堵在喉间。

“崔家老婶子让我来喊你们过去,帮着劝劝喜鹊婶子…”

“喜鹊又怎么了?”孙氏惊问,她回家的时候,崔喜雀因为疲劳过度,晕死过去。

“男娃儿没了气息,爷催着他们赶紧把孩子送去柳树林子。喜鹊婶子死死抱着那男娃儿不肯撒手…”

等到孙氏锦曦一行火速赶到老梁家后院的时候,院子里面,妇人的哭声,劝声,侧巷里围观村妇们的议论声,嘈杂而混乱。

孙氏几个拨开人群冲进西厢房,看到眼前的一幕,一个个都愣住了。便是锦曦,也忍不住心里给狠狠戳了一下,眼眶当即就红了。

昨日还容光焕发的崔喜雀,今日可是彻头彻尾的变了个人。雪白的里衣上还沾着生孩子留下的污物,披头散发,一张脸瘦削的还没有巴掌心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