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在这个时代,毫无亲戚关系的青年男女单独去看电影,是确定恋爱关系后的固定模式。柳蔚虹虽然是从后世回来的人,但她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传统的。
她一点也没打算和他坐在黑麻麻的电影院里独处两个半小时,有这个必要么?
唐飞扬一脸坦然,稍稍低头看着柳蔚虹说:“我有事想征询你的意见。”
“嗯哼,然后呢?”
“现在是白天,在别的地方坐太久,容易遇上熟人。”唐飞扬双手插在裤袋里直视柳蔚虹,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模样:“我如今在南都可不比之前,认识我的人越来越多了。”
意思就是怕两人在公众场合里商量事情被熟人遇上,所以要到电影院里说话?
柳蔚虹半信半疑地看着唐飞扬,见人家满脸光风霁月的样子,又暗想自己是不是反应过激了。可是,怎么感觉像是搞地下工作似的…
战争时期,那位最著名的总理就曾经在山城市做过类似的事情,利用看电影的机会摆脱特务的跟踪与“自己人”接头。唐飞扬要和自己谈的事情至于那么隐秘嘛?
唉…算了算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懒得和他争辩了。不就是看场电影吗。
“那你去买票吧。”
柳蔚虹无奈地挥挥手。
“你要看什么片子?”唐飞扬指了指宣传画报上的两部电影。南都市第一电影院是南方省最大最先进的电影院,拥有一大一小两个放映厅,同时播放两部电影。
“…随便啦。”
柳蔚虹终于忍不住翻起了白眼。又不是为了看电影才去的,选什么片子还不一样?
她随意扫了两眼宣传画报,结果发现今天播放的两部片子一部是老式战争片,一部是香都武侠片。
她还以为唐飞扬会选战争片呢,结果一看他买的票子,居然是香都武侠…呃,让她怎么说呢。
她没法把那种在箱子上蒙灰色幕布装石山、演员身上的威亚明显得像天线、剧情单薄又狗血的香都武侠片和唐家太子爷联系在一起啊。
您好歹是位市委书记,有点官员的自觉好不好…
“走吧。”
唐飞扬才不管柳蔚虹的腹诽,率先朝检票处走去。检票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发花痴地凝视着唐飞扬俊朗的面孔,撕票慢得像电影里的慢动作。等唐飞扬走过去的时候,小姑娘看着柳蔚虹的眼神像是能射出刀子似的,要多敌视有多敌视。
谁让这二年来看电影的年轻人都是一对儿呢,在小姑娘眼里,柳蔚虹当然是唐飞扬的女朋友无疑。
电影早就开始一二十分钟了,他们抹黑进去的时候,荧幕上正在放着一场香艳戏。炮灰男配猥琐地撕扯着白莲花女主的衣服,女主脸上油彩浓重,极为无助地声声呼救,真叫一个凄惨。
然后,炮灰男配说出了一句亘古流传经典无比的台词:“你叫吧,叫破了喉咙也没人来的…”
“扑哧!”
柳蔚虹忍俊不禁,在观众们紧张无比的时候突然笑出声来。原谅她笑点太低,可是真的很好笑啊。
周围的观众很是不满地朝她看来,像是在谴责她怎么这样没有同情心。这念头的观众都很实诚,非常容易入戏。柳蔚虹吐了吐舌头,忽然被唐飞扬拖住手拉着走:“我们座位在这排,别傻站着了。”
喂喂,你够了,本小姐的手是你能随便拉的么?
要不是在公众场合,柳蔚虹又要发飙了。然而在大家都安安静静看电影的时候,她可不想做出这么失礼的举动。
黑暗中,唐飞扬的嘴角轻轻勾起,眼中笑意愈发浓了。
他买的是靠近后排角落的位子。两人坐定之后,柳蔚虹迅速把手抽了回来,嘟囔了两句:“我又不是小孩子。”
她轻咳两声,把不自然的情绪掩起来,低声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需要知道花荫市两大宗族之间比较深层的一些历史纠葛。你的那个伙伴李荣添,是本地人没错吧?”
唐飞扬平静地开了口,像是真要找柳蔚虹商量大事似的。
(今天单更。明天争取双更。治疗中,情况基本稳定,暂时不用担心断更。)
155:突发械斗!?
(10月30日第一更。)
南都冬日的夜晚虽比不上夏秋时那般热闹,可临近年关,夜市还是很兴旺。时间才八点多钟,很多市民还拖家带口地在街上周游玩乐,整座城市笼罩在灯火之中。
南都人有喝夜茶的习惯,越到晚上茶楼的生意越好。不过,到茶楼来饮茶吃宵夜的,却大多是上了点年纪的老人。年轻人都到夜总会和江滨茶座去找节目了,谁来这种地方和老人家们凑热闹啊。
所以当那个穿着翻皮夹克和靛蓝牛仔裤的俊美少年从柜台边经过时,正在值班的茶楼小妹们都愣住了。
紧接着,她们便堆起笑脸赶到美少年身边殷勤招呼起来。今晚真走运,一下子就见到了两个帅哥,还是不同类型的呢。
“客人你好,几位啊?”
面对茶楼小妹甜甜的询问,美少年似乎没什么感觉,懒洋洋地问了句:“牡丹包厢在哪一层?”
牡丹?啊,原来这小哥也是那个包厢的呀!
“请随我来。”
穿着唐装衫裤的茶楼小妹在前头领路,片刻后便将美少年带到了三层的牡丹包厢前。
美少年不顾小妹还在敲门询问,不耐烦地伸手一推门走了进去。
偌大的包厢里摆着两张大圆桌,平时足可容纳一二十人同时聚餐,此刻却只有一人独坐在其中。
那是一个看不出明显年纪的年轻男子,有着二十多岁的英气,又兼具了三十岁以上的人才有的沉稳。
他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上神情淡然,正在独自品尝着一杯清茶。这简单的动作在他做来却有一种难言的优雅与从容。
“你找我?”
名叫李荣添的美少年从来都不是个五讲四美的好孩子。他两手插兜随性地站在唐飞扬对面,面上的表情混杂了桀骜与戒备,还有一丝挑衅的意味。
唐飞扬微微颔首,说了句“坐吧”,又让服务员拿菜谱过来让他点些茶水点心。
“不用了。有话直说。”
李荣添并没有坐下的意思。但唐飞扬对他的傲慢并不甚在意,只说:“是我请你过来的,怎能让客人饿肚子。点吧。”
礼数周全而态度冷漠,是唐飞扬的一贯风格。李荣添不是第一次见到唐飞扬,两人还曾一齐并肩作战。但他不知怎的就是看唐飞扬不顺眼,要不是因为有柳蔚虹的交代,真不想和这种大少爷打交道。
“哼。”李荣添拧起眉头,左眉上的小疤轻轻一跳。终究没有发作。在唐飞扬的沉稳气度面前,他不想表现得像个小孩子似的毛躁——虽然他确实还只是个少年罢了。
随便点了两样炒粉包子,把眼睛已经变成粉红心形的茶楼小妹敷衍下去,李荣添走到唐飞扬对面拉开凳子坐下,面色不善地瞪着唐飞扬。
这小子居然是新任的花荫市市委书记?豪门太子爷命就是好,才比自己大几岁,就是市委书记了。
“你想问什么?”
“随便问问。”唐飞扬给自己再倒上一杯热茶,把茶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听说,花荫市的宗族之间历史纠纷很多?”
“切。”李荣添喝了口茶,嗤笑道:“我们南方省这边。每个地方多多少少都这样。不过花荫的情况是特别一点。”
“你可知道,这个县为何叫花荫?”
对于这个问题。唐飞扬的回答并无凝滞:“因为它处于花山和阴山之间吧。”
李荣添点点头,又说:“确实是这样。不过,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地方的百姓本来就是由花、阴这两家人繁衍而来。”
花荫市虽然紧邻省会南都市,序列上也属于南都市代管,可历来经济并不发达,还是依靠农业生产为主。
在花荫市中心地区以外的众多乡村中。山地占了比较大的一部分面积。花姓和阴姓,是花荫两大姓氏,多数聚居在山区村落里。由于历史原因和地域原因。比如争夺灌溉农田的水源之类,这两大姓氏的村名向来矛盾重重,时不时会闹出一些群殴事件。
南方省自古武风极盛,乡间民众多有习武。这点从香都武侠电影和后世的内地武侠大片就能看出来,什么“南方十虎”之类的传奇人物绝不是个例。
很多村子里,都开设有“武林庄”、“演武堂”,这些民间的习武组织不仅仅教授村中民壮拳脚棍棒,也教舞龙舞狮之类的功夫。
一方面,村民得以强身健体,这是好事。在战争时期,还曾为保家卫国做出过很多贡献。但另一方面,由这些武馆所形成的宗族派系力量凝聚力更强,各村落、宗族间的斗殴事件层出不穷。
往往因为一点很小的纠纷,就会演变成一场“武斗”。据说前几年,也曾经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宗族械斗事件,令得当时的县里的领导十分被动,还挨了不小的处分。
“…这两个大姓打架的事,哪年都有几次。争水源、争坟地、争救济款,哦,还有就是争山头,因为要种果树啊…很多的。数也数不过来。”
李荣添一面说一面埋头吃他的炒粉。
唐飞扬沉吟片刻,又询问了很多花家与阴家争斗的具体情况。李荣添虽然不喜欢唐飞扬,但办事不含糊,他所知道的情况都会如实相告。
两人正说着话,唐飞扬的手提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刚接通电话,听对方说了几句,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知道了,我马上赶回去。”
他沉声挂了电话,转头看了李荣添一眼。李荣添正奇怪什么事能让这老板着死人脸的太子爷表情起了波动,就听得唐飞扬说:“花荫市甬山区发生了大规模的宗族械斗,花姓和阴姓大概有几百人在场。”
说话间,唐飞扬已经站了起来。李荣添见他依然很淡定地叫服务员来买单,不得不佩服他这份养气功夫。
这人城府够深的。
柳蔚虹接到李荣添电话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会这样巧?唐飞扬才想着要了解花荫市宗族纠葛的情况,那边就出了事?
她直觉这事情里一定有猫腻,不可能纯粹是巧合。
想起下午时在电影院里,唐飞扬对她说起花荫市宗族问题严重的时候,她还没怎么往心里去。现在看来,唐飞扬大概也早有察觉了。
可惜,对方动手更快!
“嗯,阿添,我知道了。这事不用我们管,他自己会处理的。”
柳蔚虹如是说。
李荣添也没打算管。看唐飞扬那镇定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再说,他干嘛要帮一个鼻孔朝天的太子爷啊,哼哼。
柳蔚虹却不像李荣添那么事不关己。花荫市的械斗如果发展成大规模冲突,唐飞扬肯定首当其冲,但她爸爸柳成邦身为南都市一把手,却也有连带的领导责任。
挂了李荣添电话后,柳蔚虹迅速拨通了柳家别墅的电话。接电话的是继母廖碧莹。
果不其然,柳成邦刚刚出发往市委开紧急会议去了。
唉…这些人,怎么就不让人好好过个年呢?
柳蔚虹无奈地想着。
唐飞扬回到花荫市市委大院时已是深夜,但整栋办公楼灯火通明,显然市委市政府两套班子的主要领导都赶回来了。
“小王,马上发通知,开会!”
唐飞扬脸沉如水对秘书下了命令。他心里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浓浓的战意在胸腹间渐渐升起。
真会选日子啊…今天包括他在内的许多花荫市市委、市政府还有其他职能部门的领导到市里开会,原本是预定大家要在市里过夜的。居然选在这种时候弄出大事来,还真是处心积虑!
他的新任秘书小王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在机关里算是小年轻,但和唐飞扬这二十五岁的一把手比起来又不算什么了。
也正因为他的年纪,才有幸在几个候选人中一步登天成了市委书记的秘书。总不能给唐飞扬选个比他大十岁以上的秘书吧?那样领导和下属都会感到别扭,用起来也不称手啊。
小王小步跑着跟在唐飞扬身后,神色极为紧张。他是本地人,深知这些大族真正打起群架来有多恐怖。唐书记才到任几天,底下就闹出这种事情来…以唐书记这几天的行事作风看来,肯定会用雷霆手段严厉处置这一事件吧?
不止小王,所有人都这样认为。
他不是号称“冷面阎罗”,铁面无情手段凶狠吗?一上位就遇上这样的挑衅,肯定会做出很强力的反击才对。
没有人会注意到,唐飞扬眼中渐渐凝起的冷意。
柳蔚虹离京前,听到父亲说起唐飞扬对这件群殴事件的处理时,也不禁感到错愕。
他居然是这样处理的?
可真不像他的风格啊…
(又要强调:这是架空,不要考证,没有意义,谢谢。第二更12点左右吧。我尽量写,勿等。)
第四卷 云端之舞
赤足舞于云端之上,追寻心中的曙光
156:漂亮的第一仗
巨大的铁鸟冲破云层直上碧霄。飞机窗外依然是茫茫云海,透着冬日特有的铁灰色。柳蔚虹一手托腮靠在窗边,静静地想着心事。
昨晚在柳家别墅书房中与父亲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唐飞扬把花荫市突发的那桩械斗事件处理完了?好快。”
她听到父亲转述此事时,不禁有些咋舌。才一两天就处理好了那么大一桩麻烦,也太快了吧。
“他这也是以快打快,迅速把调子定下来。”
柳成邦语气里有种“后生可畏”的感慨。
械斗发生的当天,唐飞扬就回到花荫市连夜召开了常委会。当时械斗已被先赶到现场的花荫市公安局干警阻止,并且将一干领头的人带回了拘留所关押。
唐飞扬到任时间很短,这其实也只是他第三次召开常委会而已。一般说来,像他这样地方执政经验严重不足的“新丁”,应该多召开常委会,听听那些“老鸟”们的意见。
可是唐飞扬似乎不打算这么“谦逊”。
当夜的常委会上,大多数县委常委的意见,都认为应该严肃处理此事。尤其是市长李重平,连“杀一儆百”这样煞气腾腾的话都说出来了,端的是一脸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包青天转世呢。
“这几年,花家和阴家斗得也太过分了。三天两头闹这些事,还要不要生产劳动了?这回决不能再放过他们,就应该把那几个领头的家伙,狠狠地判上几年徒刑,看还有没有人敢闹!”
李重平的发言堪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赢得了常委们的一致赞同。
李重平今年堪堪四十岁,正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在当地威望不小。就算前任书记在的时候,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所以他一直认为自己可以顺势接班,也为此做了很多努力。但终究没法和唐飞扬这样的空降兵相比。
但唐飞扬到花荫市后,李重平面子上可是对唐飞扬一点意见都没有,二把手的姿态摆得很正,动辄“唐书记说得对”,似乎真的把唐飞扬当成自己的好上司一样捧着。
由于李重平对唐飞扬客气,底下人对唐飞扬也比较顺从。不过唐飞扬当然不会被这种表面情况蒙蔽。
“市长说得对。”
当唐飞扬这么说的时候,大家还以为唐飞扬是赞成李重平的意见的。
可是李重平还没欢喜够呢,唐飞扬却来了个神转折:“不过。这次并没有重大人员伤亡,现在看来那些伤员的情况也不严重。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固然应当,但法律不外人情,眼下就要过年了,处理这一类事件应该更加谨慎。我的意见是,将那些领头犯事的人羁押四十八小时后,让他们写下保证书就先放他们回去过年吧。”
才羁押四十八小时,而且还不罚钱,写保证书就完了?
不可能吧。不是说唐飞扬嫉恶如仇,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吗?不是说。就算是天王老子,只要犯了事,他就会坚决查到底处置个干干净净,一点人情也不讲吗?
李重平打起精神,不厌其烦地阐述了宗族械斗的害处,还强调了处置这些人的必要性。与他交好的几个常委也开始帮腔。
唐飞扬却很坚决,不管别人怎么说。还是一口咬定要从轻处置。
不仅如此,他在说了几句关于这次事件的处置后,话锋骤然转了。
他认为。宗族械斗是一种封建残余,和当地的经济发展有莫大的关系。越是偏僻落后的地区,就越是容易引发这样的宗族械斗。在大城市里为什么没有械斗呢?
所以,严肃处置领头人,“杀一儆百”只是治标而不能治本。想要根绝这种封建残余现象,唯一的方法,就是加速经济发展。只有当经济搞上去了,大家都温饱了、富裕了,心思自然就活泛了,不会再盯着村里这点事。
他说着说着,李重平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其他干部的表情也变得诡异起来。
经济问题,是市长的正管。唐飞扬批评花荫市的经济,就是在打他李重平的脸,不但打得正,还打得响,可李重平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花荫市经常有械斗这话可是李重平自己说的啊!花荫市的经济不行也是明摆着的,只不过平时大家你好我也好不会戳破而已。唐飞扬才不管你呢,反正他是外来干部,之前的工作没搞好关他屁事,当然可以大戳特戳。
“我想问问大家,对于甬山区,乃至花荫市的经济发展,大家胸中可有什么想法?有没有什么规划?”
“现在已经是新时代了,社会在发展,人民在进步,可我们花荫市的百姓们还在无所事事,一天到晚只想着打架斗殴,大家不感到羞愧吗?不打算想想办法改善这些情况,只想着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人犯事就抓人算数?”
唐飞扬的质问就像滚雷一般在众人头上轰隆隆滚过,每个人都被这个年轻得不像话、但又威严得无法反抗的书记震慑住了。
当初认为唐飞扬下基层“镀金”的那种不屑、轻蔑甚至仇视,都被他一句句精辟入里的质问扫得干干净净。
这个才二十五岁的太子~党,真不是省油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