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就总是这样,每每出了问题,认错总是这么毫不拖泥带水,是怎样,就是怎样,也许正是因为这份担当和气概,康熙总是没法讨厌起这个孩子,还总是在心里有那么几分赞赏。
这一次五斤是必须要罚的,要不然太子的面子上下不去:“弘皙为长你为幼,你动手打弘皙必须要罚,朕罚你抄写《弟子规》一千遍,乾清门外头跪够。”康熙说到这顿了顿:“跪够三个时辰在走,家中禁足一月。”
五斤磕头:“谢皇玛法。”
三月的天气里就是大人跪上一两个时辰都受不住,何况是个孩子,五斤这样不惊不诈,从容淡定的样子,让康熙差点赞叹出声,这样的孩子要是给了太子好好j□jj□j,必定堪当大任,弘皙那个孩子心胸还是不够,聪慧上也差了五斤太多。
角落里的弘历,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有些胆怯的他,甚至在微微发抖,他觉得他要是这个时候在不出声,也许真的会窝囊一辈子,就好像五斤说的一样,他并不比别人差了什么。
康熙才要吩咐李德全,便听到个稚嫩颤抖的声音:“皇玛法,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孙儿而起,请皇玛法连同孙儿一起惩罚吧。”
这是康熙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出身卑微的孙子,也是弘历这一生难以预料的转折点。
作为皇帝他原本没有必要多做理会,但因为这个胆怯的孩子这个时候勇敢的做法,康熙不知怎地觉得有些感动,于是难得的停下来询问:“你为何这样说?”
五斤也没有料到弘历会站出来替他分担罪责,他只是天生的仗义,并没有想要求得回报,这个时候却认定弘历是个可以交往的朋友。
康熙难得和蔼的声音,不知怎地就让弘历安定了下来,他天生聪慧,只是被遗忘压迫太久,一旦给他机会,他便能很好的发挥自己,他口齿清晰的从他身上出现臭虫开始,到下课后弘皙撞翻他五斤替他出头,在到弘时撞五斤,最后是弘皙让众多太监动手。
这事情原本就不只是五斤一个人的过错。
康熙这个时候才注意到五斤脸上的伤,五斤的功夫有多好,康熙明白,能被打成这样,可见弘皙下手有多很,在想刚才抬下去的弘皙,只是嘴角有轻微的擦伤罢了。
弘时听见弘历提他,吓的瑟瑟发抖,就是不敢辩驳一句。
康熙沉默了下来,外头太监进来道:“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求见。”
康熙烦躁的道:“让进来。”
八阿哥几个进来跪下行礼就站到了一旁,十阿哥看了一眼五斤就嚷嚷了出来:“弘皙这是下了多狠的手把五斤打成这样了!儿臣在外头今天弘历说的话了,皇阿玛要罚就一个也别落下!”
儿子里头就只他敢这样对着康熙说话,但也只有他这样,康熙不会动怒,瞪了他一眼:“成何体统!”
八阿哥也道:“这事情不见得就只是五斤的错,儿臣刚去看了弘皙,太医说没大事,就是受了惊吓,弘皙对自己的堂弟都能下这样重的手,皇阿玛处置要三思啊。”
十四也附和:“到了孙子辈上,皇阿玛可别在偏心了!”
他这话说的意思就有些多了,康熙眼神瞬时变的冷峻了起来,盯着十四看了一会,见十四根本是毫无畏惧,他自己却有些挫败,儿子大了,孙子也大了,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九阿哥不得康熙喜欢,说话似乎更加无所顾忌:“弘皙这都是跟太子学的,皇阿玛大概还不知道,前几天太子因为门人写错了一个字,自己提着鞭子直接就将人往死里打,听说四哥在跟前,也挨了几鞭子,都破相了,这不,这几天都请假在家里,要不然五斤闹出了事,四哥咋可能不来?”
八阿哥低声呵斥九阿哥,九阿哥无所谓的仰着头:“他既然敢做,我为什么就不能说,我不但要说这是,还要说别的,也不知道皇阿玛知道不知道,太子打着搜罗贤才的名号,在云南那些偏远的地方不知道带回京城多少娈童,都在皇阿玛眼皮底下养着呢!皇阿玛不好好惩治这些事情,到在孙子身上撒气!”
康熙大怒,猛拍桌子站了起来:“岂有此理!”
八阿哥几个立时跪下。
事态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几个孙子闹闹的小事了,这些阿哥见缝插针,想尽办法的给太子穿小鞋,康熙勃然大怒:“把九阿哥拉下去,鞭笞十下,让他在胡言乱语!”
五斤猛的磕头:“求皇玛法饶了九叔吧,都是孙儿的错,皇玛法就只罚孙儿一个吧!”
跟这几个儿子一对比,这天真可爱的孙子,一下子让康熙心疼了起来,他走下来扶起五斤,轻拍了拍他:“还是孩子,以后别在惹事了,你们都下去吧。”
才说着胤祚和太后宫里的太监先后进来,胤祚进来看见儿子的样子好心情瞬时就没了,心里也难受,太后宫里的太监进来磕头行礼:“太后听说六福晋有孕一个多月了,让奴才进来给皇上报喜,好事跟前皇上就是有再多的气,也消一消,龙体为重。”
五斤的眼睛猛的亮了起来,片刻又黯淡了下去,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还不知道他额娘有多生气呢。
康熙看了看底下的儿子和孙子,疲惫的挥了挥手:“罢了,既然太后都这样说了,你们都下去吧。”
一直出了宫,九阿哥才低声问八阿哥:“八哥,今天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八阿哥垂眼淡笑:“也够他太子好好喝一壶了。”
九阿哥这才笑了起来:“本来就抱着挨打的决心的,没想到六嫂有身孕了,太后又帮着他,我到是免了皮肉之苦。”
说起这事,八阿哥的眼不免黯淡了下去,只淡淡的说了一句:“六哥有福气。”
九阿哥一听,知道自己的话说到了八阿哥的痛楚,忙识相的闭上嘴。
五斤和胤祚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意外的沉默,父子两都不说话,胤祚也是从南书房出来的,知道那里面的弯弯绕绕,确实不会只是五斤的错,他有些不知道给怎么跟孩子说,也就只有沉默。
到是五斤先开了口:“就是因为弘皙是太子的长子,所以就算他打了我,我也应该受罚?”
孩子大而清澈的眼看着胤祚,胤祚越发不知道怎么说,半响,才摸了摸儿子青肿的脸:“疼不疼?”
五斤还是倔强的看着胤祚,胤祚叹息了一声:“是,因为尊卑有别。”
“阿玛为什么不做太子?”五斤问的胤祚一怔。
他这才觉得孩子已经不小了,有些话是要跟他说说了,他组织了一下言语,低沉的表达自己的意思:“身为皇子,距离那个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作为一个男人,没有人会不向往那个位置,阿玛也有过,但阿玛瞧不起这个江山。”
封建制度千百年来深入人心,想要打破这个僵局必定要先破后立,那漫长的时间他耗不起,也不屑于,他只是瞧不上,而不是不想要。
五斤不懂这些,但他信任阿玛,他只是本能的表达自己的意思:“但儿子想要!”
胤祚吃惊的看着孩子,也没想到这样小的孩子,会有这样的志向。
“要来做什么?”
五斤似乎已经想过很多便了:“儿子想要按照自己想法活,不被被人束缚压迫。”
这一句说的胤祚才知道,孩子在宫里,确实受了太多委屈,他忽的就热血沸腾了起来:“好,阿玛答应你,等你二十五岁岁以后,给你一个全新的江山,千百年后你的后人会成为这个世界上屹立不倒的巨人,而现在的这个江山,只能臣服于你的脚下!”
五斤这才笑了起来,跟胤祚击掌:“阿玛说话算话!”
胤祚笑道:“自然说话算话,但你以后不可在这么调皮,你只有比那些所谓的继承人更加勤奋刻苦才能成为一个伟大的君王,从我们父子两许下承诺的这一刻开始,你任重道远!”
五斤重重的点头:“儿子知道分寸!”
男人的大事说完,五斤一时又想起了他额娘,然后就不免头疼了起来:“额娘怎么样了?”
胤祚挑眉看他:“回去就知道了。”
恩和怀了身孕只趟在床上,桃子在一旁坐着,见了五斤,恩和和桃子都哭了起来,谁也没见过这么惨的五斤,恩和的气早没了,拉着五斤哭:“怎么就被打成这样了,你到是要操碎额娘的这颗心呐!”
五斤还没见过恩和哭,也有些束手无策:“额娘别哭了。”
桃子扯着五斤的袖子:“额娘有小弟弟了,你还气额娘!”
这么说着,一家子人的重心,就无形之中转移到到了恩和肚子里孩子性别的问题上了,恩和只道:“我在不要儿子了,在来一个五斤这样的,我早早就没了。”
五斤只是嘿嘿的笑。
桃子道:“还是要个小妹妹,以后我带着她读书。”
胤祚表态:“只要是你额娘生的,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随后不知不觉又开始讨论名字,等到晚膳的时候一家子的气氛才好了起来。
夜里等到睡下,胤祚揽着恩和在怀里,跟她说了白天马车里跟五斤说的话,恩和有些意外,也有些好奇:“你即说了,又打算怎么办?”
“我们不差钱,只差人力,还记不记得白莲教,我答应帮他们找到新的住处,他们以后必定会是新朝人脉。”
恩和往胤祚怀里依了依:“你做事我自然支持,只是千万三思而后行。”
胤祚亲了亲恩和的发顶:“你放心吧......”
85失去
胤禛的脸上还有太子的鞭子留下的模糊的痕迹,但与之相比,他的脸色更为不好,舒云和荣安坐在他的两侧,弘晖,弘昀,弘时还有弘历垂首立在下面,今天的这一场闹剧说白了还是弘时起的头,若不是弘时事情也闹不到这一步,更重要的是,八阿哥几个乘火打劫,对太子落井下石,以太子的性格,这笔账必定会算到他的头上。
荣安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安,她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站在下首的钮钴禄氏,先开了口:“不过是自家兄弟调皮,弘历又何必把哥哥也牵扯进去?这下到好了,他这样一说,到全成了咱们的不是。”
钮钴禄张了张嘴想要辩驳,却最终成了沉默。
舒云看了荣安一眼,也选择了沉默,李氏看了一眼将整个过程完整的说出来的弘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胤禛冷看了一眼荣安,那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荣安立时就觉得血液都冰凉了起来,她勉强笑着,希望胤禛不要这样生硬,但胤禛的眼只是越来越幽深:“好好的一个孩子硬让你教养成了这样不知深浅的东西,你还好意思说怪弘历,要不是弘时闹事,事情能闹的这么大?兄弟几个就弘历还有些骨气,有些担当,你们其他几个都做了什么?!”
胤禛的声音猛然高了起来,吓的地上站着的几个儿子立时都跪了下去。
胤禛从来没有这样说过荣安,荣安惊恐的捂着自己月份渐大的肚子,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爷,不是......”
胤禛冷声打断了荣安:“不是怎样?你闭门思过!”
胤禛的声音一落,荣安便知道她的荣宠随着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已然消失,她此刻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侧福晋,在胤禛面前挣扎根本无用,她只能选择顺从,她眼角落了泪,凄凉又无助的应是。但胤禛此时根本就没有看她,看了一眼跪也跪的笔直的弘历,心里才觉得稍微安稳了一些,即便他以后谋到了大位,但没有一个像样的继承人,那他还会是一个对不起祖宗的罪人。
他思索了片刻吩咐:“给弘历跟前的太监也添的跟弘晖几个一样,以后不许有任何怠慢。”
舒云应了一声是,慈祥的笑着叫弘历:“还不快谢谢你阿玛?”她这样说着,心却微微叹息,弘历这个出生卑微的孩子,最终还是得了上天的眷顾,成了胤禛认可的儿子,难道历史其实注定要重演?
荣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屋外偶尔传来弘时没心没肺的笑声,她一手握着一个布娃娃,一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本不想这样做的,但人人都逼她,她也是迫不得已.......
康熙还是将九阿哥说的太子的事放在了心上,私底下确实让人去查了,最终果真如九阿哥所说,太子残暴易怒,圈养了不少娈童,每日寻欢作乐,且出去查看的人还听见太子说:“这个太子我做的太久了!”虽然只有这么一句,但也足以让康熙心惊肉跳,满心怀疑!
康熙拿这事跟心腹大成马齐几个商量,这几个老奸巨猾的都只道:“太子还算不错,都是索额图教导坏了太子。”
这些人都知道皇上其实心里还是很看重的太子的,与其惹的皇上不快且心有猜忌,到不如先扳倒索额图在收拾太子,没了索额图太子就像没了爪牙的狮子,这么多阿哥大臣齐心协力的收拾太子,太子又能撑多久?
康熙果然就将这话听进去了几分,索额图的日子于是很快就渐渐艰难了起来。
朝中已然酝酿着一场大事,但这些暂时都跟恩和无关,她的粮店和药铺以极快的速度在大清五个省份都开了分店,收益不错,且已经有部分投入救济民众的行列,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运行着,胤祚在筹备大量海船出海的事宜,他的意思是要找到新大6,且绘制出具体的地图,一直在忙于招募人手,因为恩和有了身孕也不要她帮忙,恩和这就忙上了身边几个丫头成亲的事情。
邱先生的太太偶然去世,邱先生自己求了恩和想要恩和帮他在找个续弦,恩和同持觞几个商量,见持觞的表情不大自然,等打发持觞出去,问荷叶:“我怎么瞧着持觞神情不大对?”
荷叶四下里看了看悄悄同恩和说:“我瞧着邱先生其实是对持觞姐姐有意思,持觞姐姐好似也不大反感。”
邱先生比持觞大了二十多岁,当爹都可以了,恩和想都没想就摇头:“这怎么能行,年龄差的太多了。”
荷叶试探的道:“那要是持觞姐姐一心同意呢?”
恩和瞪眼看着荷叶:“感情持觞指使着你过来试探我的?”
荷叶缩了缩脖子:“外头还熬着福晋的汤,奴婢出去看看。”一面说着,一溜烟就跑了,留下翎羽在跟前侍候,翎羽低声劝恩和:“福晋也是仁至义尽了,要是持觞姐姐一心愿意,福晋也没有拆散的道理。”
恩和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依着靠枕看着窗外:“持觞陪了我那么久,我实在是想要她嫁个更好的心里才觉得安稳。”
翎羽笑道:“这就更好了,只要持觞姐姐嫁的开心,不就是最好的,福晋还担忧什么?老夫少妻,持觞姐姐可是一大宝贝。”
恩和笑看她:“你年纪还小,不知道这宅子里的门路,邱先生孙子都有了,娶个持觞进去怎么让众人信服,持觞要生了儿子邱先生的几个儿子能甘心这么个小弟弟冒出来分他们的财产?不是说他们就有多坏,这都是人的本性,若嫁进去有的是持觞受苦受累,再说邱先生那么大年纪了,小妾那么一大堆,谁知道他能活多久,要是撒手去了,我的持觞怎么办?难道整天跟那些小妾对面而坐?”
恩和说的全然在理,翎羽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笑着道:“奴婢还是愚笨了些。”
持觞大抵一直没走远,听见恩和说,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跪下磕头:“福晋的爱护之意,奴婢心里清楚,没齿难忘,邱先生是给奴婢说过这样的话,他说要娶奴婢进门,便跟家中儿子分家另过,家中无子姬妾全部遣散,以后新宅之中,只奴婢一人,奴婢什么都没有答应,只等着福晋做主,若福晋觉得不好,奴婢也就觉得不好。”
邱先生看来这次是铁了心的要将持觞娶回去,持觞能说这样的话,大抵也不是多么反对,邱先生虽然上了年纪,但还是风度翩翩的样子,又才学又懂得体贴人,持觞会愿意,似乎也说的过去,但恩和就是不忍心,她沉默半天才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忙吧。”
持觞应了一声,慢慢退了下去。
等着胤祚进门,恩和一把就揪住了胤祚的耳朵:“邱先生到是好本事,什么时候对我的持觞下的手?”
这个事胤祚也知道一点,装着被恩和拧的很痛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恩和身边:“这种事情只要人家你情我愿就行,有什么不好的么?”
恩和放开胤祚的耳朵哼了一声:“你到说的好,我如今可跟嫁女儿一样,要是放在你身上,你能愿意?”
这么一说胤祚就无话可说了,变戏法的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个小面人:“瞧瞧,瞧瞧,像不像我?”他说着将那面人凑到自己的脸跟前让恩和看,恩和一看两人果真像,止不住的就笑了出来,胤祚又掏出来一个:“瞧瞧,这个跟你也像。”他自己也学着恩和样子笑话恩和。
两个人一个逗一个越发笑的开怀,桃子立在门外,进来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半响才轻咳了一声:“阿玛,额娘。”这才让两人止住了笑,恩和叫了桃子进来,揽着她坐在身边:“一天也该出来走走,明儿你阿玛休沐,带着你们姐弟两出去转转去,整日的在家也不好。”
桃子依着恩和:“额娘都不去?”
恩和摩挲着她的脊背:“额娘如今肚子里有个小害人精,到也懒得动,你们去就行。”
桃子这才笑着应了一声,又跟胤祚和恩和商量明儿去哪好:“.......咱们就去大悲寺吧,给额娘和肚子里的小妹妹求个平安符,吃顿斋饭,在帮额娘也带些回来。”
胤祚到赞成:“难得我们桃子有想去的地方,自然是按着桃子的意思来。”
又商量着怎么去,带着什么去,恩和给桃子提意见,穿什么带什么好,别人家的阿玛或许在这件事情上是插不上嘴的,胤祚却总能给出建设性的意见,往往都是很不错的提议,一家三口谈的很是起兴。
诺敏自从跟了八阿哥,越发混的风生水起,费扬古隐退,宝音至今无子,宝音就越发成了可有可无的人物,杜鹃因有长子,又得舒舒觉罗氏的喜欢,隐隐正房太太一般,但上头有个宝音压着,她怎么都觉得不得劲,隔三差五总要去宝音的院子里抖抖威风才行。
天气不错,如玉扶着宝音在外头晒太阳,见着杜鹃带着一大群人进来,她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一脸谄笑迎了上去:“奶奶怎的来了?”
她委屈求全,不过也是为了杜鹃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主仆一把,杜鹃轻蔑的看了一眼如玉,有身旁的丫头推开了如玉将个早准备好的太师椅放在杜鹃身后,杜鹃缓缓的坐了下去,笑看着仿佛已经四十岁了的宝音,越发觉得得意:“有些日子没见着你呢,你可是比以前老多了,瞧见你这样,我就觉得高兴!”
宝音闭着眼,自始至终都不说话。
杜鹃似乎也不生气:“我可是把你细细的想了一遍,才觉得你实在是个可怜人,你看,你不是没有娘家,你额娘不是挺疼你的么?那么样一个人物但凡啃过来为你在这府里走一遭,你也不至于过的这样惨吧?你不是还有当六福晋的妹妹么?听说人家六福晋又有身孕了,你瞧瞧你,怎么就是这样,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
杜鹃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宝音却猛的睁开眼站了起来,她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恩和早告诉她了,是琪琪格给她下了绝育药,她就说似乎总有什么事情想不起来,现在才突然记起来了,她终于想明白了,她会过的这么惨,完全是琪琪格一手造成的!
宝音眼里的黑暗无边无际,以至于杜鹃到嘴边的话都吓的没说出来,她看着宝音出去,忽的隐隐兴奋了起来,或许她的机会来了,她吩咐周围的人:“她要去哪,就让她去!”只要宝音没了,以后她可就是正房奶奶
86真相大白
胤祚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大悲寺,恩和也无事见天气还不错,就回了伯爵府看费扬古,顺带也看看安哥。
费扬古自辞官,必定是没有以前威风,但他心胸宽广毫不在意世人所为,好好将养了这么久,越发的健朗起来,恩和去的时候他正带着两个孙子在校场骑马,神采飞扬,依稀可见战场上的风姿,听见恩和过来,朗声笑道:“还是女儿孝顺!”
恩和来了必定是要跟费扬古下棋的,父女两谈笑风生,惬意又让人羡慕。
琪琪格这几年越发显了老态,听恩和来了也没有特意去接,恩和也没有特意来看她,琪琪格总觉得如今的恩和她必须躲的远远的,要不然就是她的灾难,人越上了年纪,似乎就越没了斗志,她窝在铺了毛皮的躺椅上,眯着眼晒太阳,像所有迟暮的老人一样,只是显得凄凉了很多。
听说宝音来了,她不知道怎么还泛起了几丝欢喜,到底还是宝音有些良心,她伸手让身边的丫头将她扶起来,理了理衣裳,才要进去抹些脂粉,便听到院子外头有丫头的轻呼声,她转头看,便见着前所未有陌生的宝音炮仗一样冲了进来,她的发髻已经散乱,说不出的狼狈,那一双妩媚清澈的眼此刻浑浊又充满黑暗的仇恨,仿佛是在四下里搜寻猎物,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试探的叫道:“宝音......”
宝音的眼里好像泛起了狼一样的光芒,瞪向琪琪格:“我可找见你了!你害死我了!”
这样狰狞的宝音,只要不傻便都发觉了,宝音已经疯了!
丫头们慌张的护着琪琪格,宝音却像个野兽一样嘶喊着扑倒了琪琪格的身边,揪着她的头发质问:“你为什么给我下绝育药?为什么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教导我?让我像个白痴一样?我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你?你到底是不是我额娘?!”
歇斯底里的宝音谁都靠近不了,琪琪格疼的脸色铁青,但身体的疼痛怎么都比不上她内心的震惊和恐惧,宝音到底知道了什么?她勉强稳住心神,哭着劝宝音:“宝音,我的宝音我是你额娘啊,你到底是怎么了?”
宝音揪住琪琪格的衣裳猛烈的摇晃,让琪琪格几乎吐出来:“你不是我额娘!你不是,你害死我了,我要你偿命!”
谁也没有料到,宝音的身上竟带着一把刀子,她掏出来一下子就扎到了琪琪格的肚子上,尖锐又狰狞,琪琪格猛的瞪大了眼看着疯狂的宝音:“孩子,我是你额娘.......”
她越是这样说,宝音就越疯狂,将刀子高高举起,又要扎下去,围着的丫头有吓的腿软的,有要扑上来阻止的,宝音的刀子却忽的落在了地上,众人在看才发现是费扬古和恩和听见动静赶了过来,费扬古用石头打落了宝音的刀子,看见琪琪格倒在了血泊里,费扬古也有些慌乱:“还不快去请太医,愣着做什么!”
他吩咐完下人,自己就跪在琪琪格身边,想帮她止血。
宝音却还歇斯底里的往跟前扑:“你为什么给我下绝育药?为什么什么都不教我,让我像白痴一样?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你到底是不是我额娘?!”
费扬古诧异的看了一眼宝音,又看已经渐渐虚弱起来的琪琪格。
恩和因有身孕也不方便走到跟前,只是听到宝音这样说,心还是狠狠的颤了一下,这一次到底能不能弄清楚这一切的缘由?
琪琪格闭上了眼,她似乎能清晰的感觉到生命流逝的声音,已经快要死了,她还要将这个秘密埋藏多久?
费扬古呵斥:“还不把大格格拉下去,要她在这胡言乱语多久?!”
有健壮的仆妇上来拉扯宝音,琪琪格却忽的睁开眼笑了起来:“你别为难她,她没有一句假话,说的都是真的!”
恩和瞪大了眼,费扬古动作的手还是没有停下来:“不要乱说......”
“不,我没乱说!我憋了快二十年了,在不说出来,谁能明白我的苦?!”她的情绪越是激动,身上的血就越流的多:“我就是不好好教导她,我就是给她下绝育药,我就是要她自小就只知道跟恩和作对!”她疯狂的笑着,却还是低挡不住生命流逝的虚弱:“凭什么你们都把我当傻子?!凭什么?!”
费扬古震惊的看着琪琪格:“宝音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为什么......”
“不!她不是!谁说她是我的女儿?!她是那个贱人的,我的女儿早死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费扬古手上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琪琪格呵呵的笑着,喉咙里似乎有血液在喘动:“你们以为我是傻子?我早就知道了,宝音是那个贱人生的,恩和也是,她们是一母的亲姊妹!你们以为骗的了我,想让我心甘情愿的为那个贱人养孩子?哼,想的真好!我就要养的她们姊妹两从小反目成仇,见面就跟仇人一样,这样我就觉得高兴!我要那个贱人在地下都不得安宁,一生一世都不得安宁!伊尔木想嫁给诺敏,宝音想一步登天,我就偏偏让宝音嫁给诺敏,哈哈,伊尔木果真恨宝音,都不用我动手就毁了宝音的这婚事,要不是伊尔木,宝音现在也不至于过的这么凄凉!”
“够了!”费扬古呵斥琪琪格。
恩和惊诧的看着琪琪格又看着宝音,觉得头疼的难受,她揉动着自己太阳穴,来减缓琪琪格所说的这一切带给她的冲击,宝音要真是她的亲姐姐,那她又该如何自处?
费扬古席地而坐,他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恩和,又看了看已经安静下来的宝音,叹息摇头,然后又嘲讽的笑:“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得来宝音不是你的孩子的消息的,我只想说,宝音确实是你亲生女儿,九华当年那个孩子也根本没有生下来,她只有恩和一个孩子!”
琪琪格挣扎了起来:“你胡说!你别以为我没有听见你跟老太太说话,你说我这一胎是死胎,生下来就跟那贱人的孩子换了,还不要脸的说是为了我好!哈哈!可惜这一切都让我知道了!你这如意算盘打不响!”
费扬古震惊又怜悯的看着琪琪格:“你既然听,又为什么不听完?这话我是跟额娘说过,但我说着是原本的打算,九华即不愿意养她生的孩子,那就放在你跟前,但没料到,孩子生下来你的是好的,她那一胎却是死胎,根本就没有换成,宝音是你的女儿!”
琪琪格颤抖着大哭了起来:“我都快要死了,你为什么还要骗我!”她一面说,一面吐出了一大口血。
她那狼狈的样子,连恩和忽的都觉得怜悯了起来,按照费扬古的意思,她的亲生额娘叫九华,而琪琪格算计了几十年的宝音其实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事情渐渐清晰了起来,恩和觉得悲哀,宝音却还是无动于衷。
费扬古缓缓的起了身,面对如今的琪琪格他似乎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太医被扯的歪歪斜斜的带了来,下人们手忙脚乱的将昏迷的琪琪格带进了屋子,春末的院子里原本还算生机勃勃,只是琪琪格不喜欢花草,只是几处假山,什么时候都看上去这样的凄凉萧索。
费扬古转身示意下人将宝音带下去,事情到了这一步他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女儿,作为阿玛,他几乎没在这个孩子身上费过什么心思。他又转头看缓缓的走向他的恩和,勉强点了点头,听见恩和问他:“阿玛还不打算告诉女儿真相么?”
费扬古背着手站在屋檐下看天,恩和便不能看见他眼里的样子:“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九华,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这样被她养大的,或许是九华在天有灵,才保佑你这样聪慧懂事。”
恩和低头掩饰住嘴角的嘲讽,若是这样,她上辈子又如何能死的那样凄凉无助?
九华,这个日夜煎熬着费扬古灵魂的名字,终究还是被他提了起来:“九华是你的亲额娘,阿玛给你的庄子以前也是你额娘住的地方,只是她生完你就去了,我便将你抱回来放在琪琪格跟前,原本以为你额娘已死,琪琪格又答应的好,一直对你不错,觉得也应该没有什么,谁能料到了,琪琪格恨你额娘恨了一辈子,到头来,将自己的女儿都搭了进去。”
费扬古似乎还没有打算将所有的事实说出来,他大抵还在顾及恩和的感受,恩和低声道:“阿玛真以为我就什么都没怀疑过?原本我跟宝音一起吃过她给的绝育药,但我因为心有怀疑所以就没吃,结果我好好的,宝音却成了如今这样子,我额娘住的地方为什么是云南竹楼的样子?她不是中土人,是云南傣族,当年那个赫赫有名的瓦安大王的亲生女儿,是不是?”
费扬古震惊的看着恩和,半响,又是疲惫的低叹:“你既都知道了这么多,阿玛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你的了......
87绿倚
太医给琪琪格包扎了伤口,留了方子就退了出来,只低声道:“伤的重了,听天由命吧......”
恩和站在门口,像幼时那样,从被微风挑起的门帘下窥探屋里大人的样子,厢房里还传来宝音嘻嘻哈哈的笑声,仿佛这一切的风波都跟她无关。
费扬古看了看恩和:“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