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知道葛淼在这里，葛磊早早就会把伪装给弄上了。
葛磊往人群之中退了退，眸低目垂，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的身量本就还没长开，瘦瘦小小的人往人堆里面一扎，若是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到他的身影，此时的葛淼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为首的牛玉喜身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人群之中的葛磊。
“你们干什么？你们是想造反吗？你们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么？赶紧回去，不许出来。”
这些红卫兵已经被严重洗脑，此时面对着这么村民们，他们不觉得害怕，反倒是热血沸腾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为革命事业做出贡献，他们为了保护国家，守护人民，就算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
说话的人是许秋生，他站在红卫兵小队的最前方的，手杵着木棍站在那里，端是一副大义凛然无所畏惧的样子，好像是之凭着他一个人，几句话，就能将那些个村民们给堵回村子里面去。
站在最前面的闻言，大声开口说道：“各位同志，我们不是像闹事儿，也不是想造反，而是因为我们村子里面的大夫已经找出来治愈瘟疫的药方来，我们恳请你们，让我们的人出去购买草药回来，救治我们村子里面那些生病的人。”
牛玉喜的声音铿锵有力，直接就将许秋生的声音给压了下去，他深知这些红卫兵的德行，他们是最喜欢给人扣大帽子的，还没有怎么样，这大帽子就先扣下来，先将旁人的气势打压下去，之后在说些是是而非的大道理，压得人直不起腰来。
牛玉喜不会给他们这样子的机会。
许秋生听到了牛玉喜的话之后，不由得愣住了，这瘟疫还能有治好的法子么？不是说得了瘟疫就只能等死了么？不是说村子里面已经死了很多人么？
他的目光从牛玉喜的身上移开，落到了他身后的那些村民们身上，当看到那些形销骨立的村民们的时候，他心中原本产生的动摇也瞬间变得坚定起来。
这些村民们一个个跟难民似的，精神状态看着也不正常，明显是有问题的样子，他们就算不是瘟疫患者，身上也绝对带着瘟疫病毒，若是放他们出去了，他们绝对会为祸乡里。
此时在许秋生身后的葛淼也开口说道：“秋生，你别信他们的话，他们就是想骗我们跑出去的，你记不记得前两天那些个想要跑出去的人？他们肯定是觉得人多就能出去，想跑就想跑，偏偏编出来这么可笑的理由来，我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瘟疫还能有得治。”
葛淼的话一说出来，就获得了红卫兵这些人的赞同，他们都知道葛淼的爹是十里八村儿很有名气的大夫，葛淼耳濡目染肯定也对医学这方面很懂，她都说了瘟疫是不可能治好的，那就绝对没有问题。
这些人分明就是想要逃出去。
这些红卫兵上前一步，摆出一副凶恶的样子看着那些村民们。
那些村民们也因为这些红卫兵的挡路，而变得激动起来，他们出去是要买救命药的，这些家伙挡在这里算是怎么一回事儿？
“让开，你们让开！”
“我们要去买药救人！”
“让我们出去！”
“滚回村子里面去！”
“你们就是想要逃跑！”
“你们自己得了瘟疫还不算，是想要害死其他村子里面的人吗！”
两边越吵越凶，此时已经是群情激愤，眼见着就要大打出手。
南楼村这边儿的人数是那些红卫兵的十几倍，就算老弱妇孺占了一大半儿，收拾起那几个红卫兵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眼见着双方就要打起来了，生为队长的许秋生在劝说着自己的同志们，而牛玉喜也在那边儿安抚着已经处在暴怒边缘的村民们。
许秋生和牛玉喜都觉得能讲理还是先讲理，实在讲不了理了，在做其他的打算，总归是不能就这么闹起来，若是真要发生了械斗，双方都讨不了好处。
牛玉喜在村子里面还是很有威信的，更何况他们也不是要闹事儿，就是想要出去买救命药，他费尽唇舌将村民们安抚下来，之后才朝着对面将那些红卫兵安抚下来的许秋生看了过去。
他是看出来了，这些红卫兵的头头们就是许秋生，若是把他给说通了，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小同志，我们真的是要去买救命药的，那瘟疫也是真的有法子救了，你若是不相信，我让小葛大夫跟你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牛玉喜便想要将葛磊给找出来。
葛磊听到牛玉喜的话，就知道自己是躲不开了，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虽然只见过一次面，但是许秋生的记忆不错，他很快便认出葛磊的身份来，许秋生下意识地朝着葛淼看了一眼。
“那不是…”
葛淼也愣住了，刚刚在那个牛玉喜说小葛医生的时候她心里面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当看到那个小葛医生真的就是她所想的那个人的时候，葛淼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期间来。
要说葛淼这人私心重，自私自利了一些，可是也没有坏到骨头缝里面去，当看到葛磊出来了之后，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朝着葛磊喊道：“葛二蛋，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们家在南楼村也没有亲戚，葛磊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葛淼心烦气乱，语气也有些不太好，她想要让葛磊离开这里，可是当着这些同志们的面儿，她也不好徇私，语气便变得愈发恶劣起来。
牛玉喜看出来葛淼跟葛磊似乎是认识的，他的眼睛一亮，觉得他们这次完全可以不将事情闹大，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小葛医生，既然你是跟她认识的，那你赶紧跟那个女同志说一说，这时间紧迫，可耽搁不多，那些人可还都等着救命呢。”
葛磊点了点头，看向了葛淼，开口说道：“葛淼同志，谁说瘟疫不能治好的？我和爹找出了治疗这次瘟疫的方子，只要对症下药，就能把人给治好了。”
“现在村子里面统共有一百四十名患者，其中病情轻的有八十六个，中度病情的有三十四个，重度患者有二十个，那些轻度患者的情况还好一些，若是没有药的话，那些中度患者熬不过三天时间。”
说到这里，葛磊的目光变得犀利了起来，他目光如炬地看着站在红卫兵小队最前面的葛淼和许秋生，开口说道：“你们在这里多挡我们一会儿，那二十个人的病情就更加严重几分，他们若是真丢了性命，就全都是你们造成的。”
“不是，我们什么也没有做…”
谁都不想背负上人命，葛磊的这话一说出来，葛淼和许秋生两个人就下意识地想要反驳。
然而葛磊却根本就不给他们反驳的机会。
“我们现在出去就是为了要去买药，你们若是觉得我们要逃走的话，完全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若是这样都不行，那你们做的事情又与刽子手有什么区别？现在只是二十条人命，在等两天，那三十四个人也会转为重度患者，接下来就是那八十六个人，南楼村总共一百四十个患者的命，全都被你们握在手里面。”
129.第一二九章
扣大帽子这种事情, 人人都会, 不过因为能力高低, 有的人给别人扣大帽子, 别人很快便会摘下来，而有的人给人扣大帽子的手段太高杆儿, 别人就算是想摘下来都不成。
葛磊就是后者, 他别的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先将那一百四十人的性命硬塞进他们的手里面。
其实事情并没有这么严重, 不过却并不妨碍他将事情说得这么严重，否则的话, 依照这些人的尿性是不会放他们出去的。
葛磊这几顶高帽子扣下去之后，对方显然是始料未及, 毕竟平日里都是他们给人扣大帽子，什么时候被人给反扣过？
可是他们却偏偏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毕竟他们就算是脑子在发热，敢冲上去对付那些想要冲出村子里面的村民们, 也不敢背负人命，更何况还是一百四十条人命。
除非这个村子里面的人全都死完了, 否则的话, 这件事情一旦传出去，他们全都完了。
这些红卫兵面面相觑,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牛玉喜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最前头的葛磊,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葛磊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这张嘴可是了不得。
这队红卫兵是以许秋生和葛淼夫妻两个人为首的, 其他的那些人将目光全都落在了他们的身上，等待着他们拿主意。
许秋生暗骂一声狡猾，可是却也莫可奈何。
毕竟他才是领头的不是？
许秋生犹豫了一会儿，目光转向了旁边的葛淼，那个毕竟是葛淼的弟弟，就算是他们闹得在不愉快，可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由她出面，倒是比别人更好说话些。
许秋生的意思葛淼也明白，只是明白鬼明白，她的心里面仍旧有些不太大舒服，这便让她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盯着葛磊的时候那目光阴沉的仿佛能挤出水来。
“葛二蛋，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发现你的嘴巴这么能说？你甭在那儿夸大事实，那些人的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葛磊的目光与葛淼的对视，与葛淼那阴沉至极的目光不同，葛磊的目光非常平静，脸上也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好像眼前的这一切在他眼里都不算什么似的。
一种奇异的憋屈感从心底之中升腾而起，葛淼还想开口说什么，结果却被葛磊打断了。
“现在浪费的每一分钟，消耗的都是那几个重病患者的生命，容我说一句，我们能等得起，但是那些人可等不起。”
葛淼的脸色更难看了。
人命关天，牵扯到人命问题，谁都担不起这样子的责任，只是葛淼现在还在垂死挣扎。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万一你是骗我们的，想要找这个借口从这里出去呢？毕竟我还没有听说过瘟疫能治好的。”
葛磊有些无语地看着葛淼：“你不信任我，总不能不信我爹吧？而且，谁告诉你瘟疫是没有办法治愈的？若真是这样子的话，旧社会时候的人就都死完了，亏你还是从医生家里面出来的，这样的常识你都不知道吗？”
被葛磊说没常识的葛淼羞愤愈加，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被许秋生给拉住了。
“成了，你甭说了。”
毕竟是自己的婆娘，她丢人现眼，自己也落不着个好。
葛淼愤愤地闭上了嘴巴，不甘愿地转过头去，没有在去看葛磊。
她就知道，葛家的人跟她犯冲，遇见他们准没有好事儿。
这终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情，许秋生也不敢真困着这些人不让他们出去，可是若是让这些人真出去了，万一其他的地方也出现了瘟疫，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许秋生陷入了纠结之中，半响之后方才说道：“这样好了，你们把需要购买的药品清单列出来，然后在把去买药的钱给我们，由我们出面去给你们买药。”
然而他这话一说出来，牛玉喜立马大声说道：“不可能，这是关系到我们村人性命的东西，必须要我们派人去购买，你们去不行。”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信不过许秋生他们。
想来也是，他们前两天才揍了南楼村想要出去的村民们，这两天又日夜不停地看管着他们，村民们能信任他们才怪了。
然而牛玉喜这边不同意把钱给他们，让许秋生他们去购买药，而许秋生他们则因为牛玉喜他们的不信任，认为是对他们的侮辱，那些红卫兵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死咬着不肯让他们出去。
眼看着双方似乎又像是要打起来似的，葛磊沉吟了一会儿，开口打圆场。
“这样吧，许同志，村子里面的人也不是都出去，买药也要不了那么多的人，我们出一部分人，你们也出一部分人跟着我们一起去买药，这样也不怕我们跑了，你说是不是？”
打从一开始葛磊就没有叫过葛淼姐姐，自然也就没有叫过许秋生一声姐夫了。
许秋生没有太多的感觉，葛淼心里面却有些不是滋味，她自己跟葛家人一刀两断是一回事儿，葛磊见着自己这个姐姐都不叫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葛淼虽然心里面不太快活，可是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她朝着许秋生看了一眼，见许秋生还在那里沉思，她便捅了捅许秋生的腰，小声开口说道：“葛二蛋的这个提议成，我看你就答应了吧。”
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不过葛磊一直注意着这边儿的动静，虽然没有听到他们说些什么，不过他看到了葛淼的动作，不免觉得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不过却并没有在开口说些什么。
一番商议之后，双方很快便达成了协定。
南楼村连带葛磊一共六个人一出，而这队红卫兵也同样出六个人陪着他们一起去。
原本葛磊是打算去十二个人的，毕竟，人数少了，那些药材可运不回来，不过现在虽然不是村子里面出十二个，加上这些红卫兵倒是也足够了。
时间紧迫，他们商量好了之后便准备出去发了。
陪着葛磊他们一起去的人里面葛淼赫然在列，她是那些红卫兵之中唯一的女性，本来是挑不到她来的，但是葛淼却强烈要求要跟着一起来，最后他们只能同意了她一起来。
当一行人走了一段时间之后，葛淼便把葛磊拉到了一边儿去。
“二蛋，你跟我说实话，你怎么会在南楼村那村子里面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么？你怎么会去那里的？他们叫你小葛医生，那大葛医生是谁？是咱爹么？“
葛淼这么噼里啪啦地问了一大堆，语气并不怎么太好。
葛磊抬头看着葛淼，开口说道：“你不是都跟我们断绝关系了吗？还问这些干什么？”
他这一句话就把葛淼给噎得够呛，葛淼的脸色青青白白，最后还是忍不住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了葛磊一个爆栗。
“你个小兔崽子，就算我跟你们都断绝关系了，问问还不成么？”
葛磊听得出葛淼那些不耐烦话语之中的关心，她就算是在自私自利，对他们还是关心的，他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了葛磊。
然而在听完了葛磊说的话之后，葛淼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来朝着葛磊的后脑勺来了几下子。
被打蒙了的葛磊：“！！！！”
“你干什么打人？”
“打你都算是清的，你是不是傻？别人都避之不及的地方，偏偏你上赶着要进去，你以为你是神医华佗，还是药王孙思邈啊？！”
眼见着葛淼越说越来劲儿，葛磊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她。
“你还不是在村子外面守着，你难道不怕被感染吗？”
葛淼噎了一下，随即更大声地说道：“我能跟你一样吗？我是为了革命工作，为了保护更多的人不受伤害…”
他不想在跟自己的这个三姐多说些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默默地回到了队伍之中。
被无视了的葛淼更加生气，想要将葛磊给揪出来在教训一番，可是葛磊却根本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到最后葛淼就这么带着满肚子的怨气，跟着这么些人一起到了乡医院里面。
然而等到了乡医院之后，葛磊他们才发现，乡医院里面的药物储备根本就不够，他们需要一百四十人吃的中药，可是医院里面的数量顶多就只够三十人的份儿。
这下子，牛玉喜有些慌了神，下意识地朝着葛磊看了过去。
“小葛医生，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里没有就去县城买，县城没有就去省城买，总归是能买得到的。”
牛玉喜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若是没有了药，村子里面的人是必死无疑，现在既然知道了药方，缺少的只是药物，他们自然是要去将药物给购买回来的。
只是一行十二个人光靠脚走到县城是件不现实的事情，毕竟，若是县城没有药他们还得去省城那边儿去购买药物，从这里到省城一百多里路，靠他们的脚也不知道要走上多长时间。
这些人也都没有没有经过什么大事儿的，小打小闹成，真要开始来真的，他们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牛玉喜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下意识地便将目光转移到了葛磊身上，等待着葛磊给他们拿个主意。
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葛磊已经想出了解决的办法来。
“村长，现在我们去乡里面的拖拉机站租一辆拖拉机来用。”
谁也没有想到葛磊会提出这么个建议来，牛玉喜愣住了，下意识地说道：“不行，去租拖拉机得要多少钱，咱们的钱本来就不够，要是花钱去租了车子，买药钱不够了可怎么办？”
拖拉机站的租车费用牛玉喜是知道的。
这些拖拉机站是国家统一设立的，里面的拖拉机之类的设备都是乡里面采购的，那些拖拉机采购来了之后自然不是放着落灰的，基本上每到秋收的时候，稍微富裕一点儿的村子都会去租用拖拉机来拉农作物去粮站贩卖。
南楼村是个小村子，因此牛玉喜并没有租用过拖拉机，不过他听别的村子的人说过，像是拖拉机站一天的租用费用是十块钱，虽然很方便，但是耗费的钱数却并不少。
现在他们是去买药，这些钱都是村民们凑起来的，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面，去租拖拉机在牛玉喜看来就是无用的花费。
“不行，不能租，我们走着去，要是县城没有再说，左右也不过二十几里路，走快点儿两个多小时也就能到了。”
牛玉喜说的话跟他一起来的人也赞同，他们都觉得去租车有些浪费了，葛磊到底是个小孩子，一点点的苦都受不得。
牛玉喜招呼着大家要一起往县城里面走，葛磊却没有动弹，他抬起头看着牛玉喜，开口说道：“村长，县城能买到我们所需要的那些药材的几率不到百分之五十，很大的可能我们是要去省城，你真的打算让我们靠着两条腿走去么？我们去了县城折腾一番，在去省城折腾，回到村子里面恐怕就是明天下午了，戏园子里面的那些重症患者已经撑不下去了，你要知道，就算是那些吊着他们命的药也已经没有了。”
牛玉喜的脸色变得苍白了起来，却又听到葛磊继续说道：“就算是省城有足够的药，你知道这些足够这么多人用的药有多沉么？靠着这些人背着药回去？你想的是不是太简单了？”
葛磊的目光转移到那些瘦骨嶙峋的村民身上，语气并没有太多起伏变化，可是听到人的耳中，却让人的心里面一阵阵发冷。
“就算是他们真的能背回去，恐怕到时候要救的人就不是一百四十个了。”
这话一说出来，这些人齐齐变了脸色。
人人都怕死，不涉及自身的时候还好，当涉及到自身的时候，就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了，刚刚还应和着牛玉喜的村民们现在立马倒戈。
“村长，时间紧迫，咱们浪费不得。”
“是啊是啊，小葛医生说的也有道理。”
“为了救人，租就租吧，左右也不过才十块钱而已，买药也不差那十块钱。”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围着牛玉喜说了很长时间，而葛淼所带领的那些红卫兵就站在一旁看着。
他们说是陪着他们一起来的，实际上却是看管他们不要逃跑的，左右这件事情也和他们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只需要做壁上观就成了。
牛玉喜仔细一想，葛磊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最后他一咬牙，还是带着一行人去了拖拉机站。
虽然已经决定了去租用，但是掏钱的时候他仍旧是有些肉疼。
从拖拉机站出来的时候，牛玉喜打发了三个人带着先前买好的药材先回村去。
这既然有了拖拉机，也就不需要这么多人一起过去了，有牛玉喜，葛磊，和另外一个村民就足够了。
那三人也知道事情轻重，点了点头，便背着买来的药材往村子里面赶。
跟着一起来的红卫兵自然是要匀出来三个人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虽然已经确定了他们是真的来买药的，谁知道他们半路会不会逃走。
葛淼没有跟着那些人回去，她和剩下的两个红卫兵一起跟着葛磊他们上了拖拉机。
拖拉机的车斗挺大，六个人坐进去绰绰有余，三个红卫兵和葛磊他们分坐在两边，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打从一开始的时候，红卫兵的那些人就跟南楼村出来的这些人隔了一段距离，那样子就好像是南楼村的人身上沾着什么病毒似的。
葛磊觉得他们这样子其实是多此一举，若是这些人都是得了瘟疫的人，就算是他们隔了十米，也逃不了被感染的命运。
这么做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严格说起来，坐拖拉机并不是一种享受，坐在这种行驶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的拖拉机的感受更加销/魂，葛磊被颠了一会儿之后，脸上原本的平淡表情都有龟裂的迹象。
他的脸色原本就不太好，被颠了十几分钟之后，脸上的神情就更难看了。
拖拉机的速度比人靠两条腿走的速度快多了，然而牛玉喜大约是觉得花了大价钱雇了拖拉机，便想着一辆拖拉机能开出飞机的速度来，不停催促着拖拉机驾驶员加快速度。
拖拉机驾驶员被催了两次之后，也有些不耐烦了。
“我开的是拖拉机，你当我是开战斗机呢？再快就起飞了。”
牛玉喜：“…”
牛玉喜乖乖地闭上嘴巴，没有在催促了，而车子上其他的人都被颠得七荤八素的，谁都没有什么心情来说话。
130.第一三零章
他们就在这么一路颠簸之中进入了县城。
南安县城是个新县城, 比不得谈固县那样子的百年老县城, 这个县城是一九五六年建立起来的，到现在不过才十二年, 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完全建设好，说是县城, 其实还不如一个稍微大点儿的村镇大。
不过既然是县城，虽然略微有些简陋了一些，该有的东西也全都有。
南安县城里面拢共就只有一条街，站在街头一眼就能看得到街尾, 县城里面的人并不多，街道上清清冷冷的，看起来格外冷清。
好在这条街道足够宽阔, 足够拖拉机在上面行驶的，车子突突突地朝着前方行驶着，很快便在县医院的门口停了下来。
南安县的县医院是个白色的三层小楼，在这一众灰扑扑的低矮建筑物之中格外显眼。
几人从车上下来，因为颠簸了太长时间，都有些七倒八歪的，废了好大的功夫方才站稳了身体。
葛磊活动了一下有些被颠得发麻的四肢, 看了一眼县医院门口那红色的十字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心中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个医院看起来规模也和乡医院差不多了, 恐怕这里也没有多少的药物储备。
沉吟了一会儿之后, 葛磊还是带着牛玉喜他们一起进入到了县医院里面。
“同志, 我们想买药。”
坐在药房里面的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懒洋洋地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道：“先去挂号，医生开了处方单之后在来拿药，懂不懂规矩？真是的…”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身上灰扑扑的衣服，嗤笑一声，用他们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真是一群乡巴佬，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