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宁馨有些阴霾的心里被小子言灿烂的笑容彻底照亮,笑着道:“好,娘这就起来。子言跟你爹去吃早饭吧。”

小子言早上已经吃过一顿奶,此时跟着简飞扬再喝一碗粥,吃些给=为他特别做得蔬菜糊糊,就是一顿早餐了。

简飞扬看贺宁馨心情好了许多,心里也高兴,笑着抱了小子言对贺宁馨道:“你快些。我和子言在外面等你。”

贺宁馨点点头,让他们父子俩先出去了,自己起床梳洗,换了身月白色缂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琵琶襟短襦,挑了件绯色缎地绣大丽花的裙子系上。

艳丽的花色,鲜明的对比,盛开的花朵,含蓄的如意,贺宁馨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心情也更加振作。

没什么可担忧的,兵来将当,水来土掩。贺宁馨就不信自己想不出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大丫鬟绿茶紧赶着进来,麻利地帮着贺宁馨绾了倭髻。贺宁馨自己从妆奁匣子里挑了一支赤金累丝阿修罗伏魔簪插在鬓边。

这支簪是正月十五去大觉寺上香的时候,大觉寺的方丈专门送给她

贺宁馨从来没有戴过,一直放在匣子里镇宅日她心神不宁,便将这支簪插上了,心情才有些安静下来

来到外屋贺宁馨看见小子言坐在高椅上,张大了嘴,吃着乳娘喂过来的蔬菜糊糊。

看见贺宁馨从内室出来,小子言对贺宁馨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又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示意贺宁馨坐过来。

贺宁馨抿着嘴笑,坐到了他旁边,一边喝着自己的桂圆百合粥一边想着等会儿谦谦过来,她该给她备两身衣料带回去。前些日子,她刚从自己的库房里寻了一匹天水碧出来就送给谦谦以后做嫁妆吧….…

简飞扬吃完饭,亲了小子言一口,对贺宁馨道:“今儿要进宫一趟,还要去安郡王府里坐一坐,你晚上别等我吃饭了。”

贺宁馨起身接过一旁的侍女递过来的紫貂皮大氅,抖了抖,披在简飞扬身上,柔声叮嘱他:“别在安郡王那里喝太多的酒。”

简飞扬点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问贺宁馨:“谦谦今日是不是要过来?”

“嗯。吃了早饭大概.就来了夏老夫人也会跟着过来坐一坐。”贺宁馨含笑道。

简飞扬拍了拍头,”瞧我这记性。安郡王上次跟我说,想找个机会,让安郡王妃见见谦谦。”

“见谦谦做什么?”贺宁馨狐疑地问,“谦谦闯祸了?”不该阿,谦谦那样乖巧守礼的孩子怎么会得罪安郡王妃?

贺宁馨满腹的疑问,不知不觉跟着简飞扬往外走去。

简飞扬嘴角含笑,朝后面打了个手势。屋里伺候的丫鬟会意,快步去里屋将贺宁馨桃红色缂丝云纹面的狐狸皮大氅拿了出来,送到简飞扬手上。

简飞扬一边走,一边抬手给贺宁馨披上大氅。

两人并肩往屋外走去。

小子言吃着蔬菜糊糊,看着爹娘出去,着急地大叫起来。前面的两个人却只专注在彼此身上,对小子言的叫声置若罔闻……

“是这样的。你知道,安郡王唯一的儿子,也是他的世子铮儿,今年十四了,到了要定亲的年纪。”简飞扬握了贺宁馨的手,缓步走上了抄手游廊。

贺宁馨立时想起了裴谦谦,心头一喜,又是一忧。

二皇子回京之后,不知吃了什么药,去裴家去得很频繁。外人以为二皇子是去见裴太傅,或者裴首辅,还无人知道是为了裴谦谦。贺宁馨不是外人,自然知道裴家人心头的麻烦事,也知道裴谦益和裴谦谦两人亲事不顺。

贺宁馨的心情最近一直不好,也是因为愧对这两个孩子。

她只想着让他们脱离宁远侯府,却忘了这样的离去,对他们名誉的打击有多大。

所以二皇子对谦谦有意,一般人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不仅裴家人不愿意,就连一向习惯从大局考虑的贺宁馨都很是不虞。

裴谦谦虽然被楚家除了族,可是又被裴家纳入了族谱。且谦谦品貌双全,性子又好,二皇子再是皇室贵胄,在贺宁馨眼里,这个侍妾众多,比裴谦谦大七八岁的男人,并非良配。

可是二皇子近来追得很紧,且听说宏宣帝发了话,只要二皇子说服了裴家人,宏宣帝就要给他们赐婚。

这也是裴家人近来带着裴谦谦经常出去走动的原因。一是为了躲二皇子,二是为了让人相看裴谦谦。

裴谦谦自己不乐意被人品头论足,也着实烦了二皇子,就经常到镇国公府这里,跟贺宁馨和小子言一起盘桓,消磨时候。

要说良配,安郡王的世子,当然比二皇子好了千百倍。不说别的,安郡王的世子年岁跟裴谦益同岁,比谦谦只大两岁半不到三岁的样子。

可是,就是因为太好了,贺宁馨觉得有些不真实反复问简飞扬:“安郡王知道二皇子的心事吗?”

简飞扬笑着道:“二皇子这样明目张胆,其实该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贺宁馨气得浑身发抖,忍不住怒道:“二皇子怎么能这样?”又问简飞扬:“既然安郡王知道,难道还要和二皇子作对?”

简飞扬满不在乎地道:“安郡王妃也只是想相看相看而已,你别想多了。再说二皇子和谦谦,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虽然是表亲,却在亲事上没有任何瓜葛。如果相看准了,也是谦谦的运气。”

贺宁馨情不自禁地点头赞道:“的确如此。”放眼整个京城,唯一敢跟二皇子争人的,也只有安郡王府了。

幸亏安郡王有个儿子,还是个年岁相当的儿子。

贺宁馨满心欢喜,眼看已经送到二门拉了简飞扬的手,道:“早些回来,我给你留宵夜。”

简飞扬伸手将贺宁馨耳旁垂下的一缕秀发拨到了她脑后手指从贺宁馨柔润的耳珠边滑过,如轻风拂过湖面,荡起了一丝涟漪。

看着简飞扬大步走出去的背影,高大威武,如山一般持重厚实,好像就算天塌下来,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帮她顶起来。贺宁馨的内心彻底轻松起来。

有这样的夫君,有这样的孩儿,有这样的爹娘,她还愁什么呢?——就算是为了这些人舍了这条命她也是甘愿的。

回到致远阁,贺宁馨心情出奇地好。

致远阁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最近一直战战兢兢,知道夫人心情不好,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今儿夫人出去送了送国公爷,回来居然就高高兴兴起来。

下人们的心情也都轻松了许多。

小子言对爹娘不顾而去的行为,表示了莫大的愤慨和委屈。

吃完早饭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举着自己最爱的拨浪鼓边摇边跑,或者拿着简飞扬给他画的行军布阵图四处献宝,而是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爬上了炕,抱着小小的膝盖,窝在炕角,面对墙壁,谁都不理。

贺宁馨送完简飞扬回来,听小子言的乳娘说,子言生气了,在自己的屋子面壁呢,不由大奇,赶紧去小子言的屋子。

看见小子言小小的背影,做出向隅而泣的姿态,贺宁馨心里酸酸的,慢慢走到炕边,轻声对小子言诚恳地道歉:“子言,是娘不好。子言不要生娘的气了,好不好?”

小子言动了动,还是没有回过头来。

贺宁馨在屋里扫了一眼,将扔在炕桌上的拨浪鼓拿了起来,咚咚地摇了起来。

拨浪鼓的声音,对才一岁多的小子言来说,是难以抗拒的。

贺宁馨不过摇了两下,小子言已经飞快地转f过身,手脚并用地爬到贺宁馨身边,攀着她的胳膊站起来,伸去够贺宁馨手里的拨浪鼓,口里大声叫着:“娘!给子言玩!给子言玩!”

贺宁馨笑着将拨浪鼓递给小子言,自己顺手抱起他,往致远阁的正屋里去了。

一岁多的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

很快小子言便忘记刚才的“遭遇”,拿着拨浪鼓跟贺宁馨玩得不亦乐乎,咯咯地笑。

母子俩疯闹了一会儿,外面的婆子便进来回报道:“夫人,夏老夫人和裴大姑娘到了。

贺宁馨赶紧起身,让乳娘带着小子言去换衣裳,自己也去内室重新整了整发髻,又弹了弹衣裳,拿了胭脂出来,在两颊扫了扫,显得气色好多了,才出来见夏老夫人和裴谦谦。

夏老夫人年岁大了,已经有了一丝老态,两鬓有了斑白的银丝,身上的驼色湖绸团花面子的银鼠皮袄是今年新做的,颜色挑得却不好。

贺宁馨上前跟夏老夫人见了礼,又跟谦谦打了招呼,便对夏老夫人道:“夏夫人,想喝什么茶?”

夏老夫人笑着道:“不拘什么茶,热热的就行。”

年纪大的人都畏寒。

镇国公府上房致远阁的堂屋宽阔敞亮,未免有些过风。就算屋要有火盆和地龙,凉风还是嗖嗖地往里进。

贺宁馨忙起身道:“夏夫人、谦谦,跟我来。”说着,带着夏老夫人和谦谦过了垂花门,来到里间的暖阁。

暖阁的门帘到了冬天,都换成了灰鼠皮,十分保暖,又隔音。

夏老夫人一走进暖阁,就闻到一股细细的暖和的橘香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为之一振,笑着问贺宁馨:“这是熏的什么香?”

贺宁馨笑着指了一旁的熏笼,道:“小子言淘气,吃了橘子,就将橘皮放在熏笼上烤,倒是有股天然的橘香味儿。我也就由着他。”

夏老夫人年岁大了,最喜跟小孩子厮混,闻言忙道:“小子言在哪里?我去看看他去。”又对裴谦谦道:“奶奶不陪你了,你跟你谊母好好说说话。”说完,还使了个眼色。

裴谦谦脸一红,低声应是。

贺宁馨忙拦着夏老夫人,道:“外面冷,夏夫人就别出去了,子言一会儿就过来了。”又帮夏老夫人将外面的银鼠皮袄脱了下来,只穿着里面的秋香色松花棱子夹袄。

两人正说着话,小子言已经换了衣裳,像颗小豆子一样冲了进来,对着夏老夫人大声叫了一声“阿姆1‘手脚并用爬上了炕,坐在夏老夫人身边,笑眯眯地看着夏老夫人。

夏老夫人看着小子言清澈纯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一把搂着小子言,心肝儿肉地叫个不停。

小子言咯咯地笑。

一老一小闹成一团。

贺宁馨含笑看了一会儿,便示意裴谦谦跟她进去,来到更里面的内室里。

贺宁馨的内室更暖和。

裴谦谦一走进来,便觉得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

贺宁馨走过来帮她脱外面的大衣裳,就看见她最外面穿着橘黄色镶金丝线飞凤纹的缂丝面貂皮大袄。脱了外面的皮袄,露出里面的烟霞色撒花中袄,还有底下的大红洋绉面银鼠里子的裙子。

贺宁馨想起在外屋裴谦谦脱下的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笑着道:“你又不是去极北苦寒之地,穿这么多做什么?”

裴谦谦也笑,道:“都是大伯母让穿的。”虽然外面的大袄脱了下来,可是下面的裙子是银鼠里子的,还是热得很,却又不好意思在贺宁馨面前解裙子。

贺宁馨看见裴谦谦小巧精致的鼻尖不时有汗珠渗出来,便知道她还是很热,转头吩咐绿茶道:“把那件新做的软银轻罗百蝶裙拿出来,给谦谦换上。”

裴谦谦忙起身推辞。

贺宁馨装作不虞的样子,嗔道:“你还跟我客气,我可要生气了!”

裴谦谦方才讪讪地跟着绿茶走到屏风后面,将身上银鼠里子的裙子解下来,换上了如流水一样软滑飘逸的软银轻罗百蝶群。

看见裴谦谦亭亭玉立地从屏风走出来,贺宁馨眼里有些湿润,忙掩饰道:“快过来坐下,我给你打扮打扮。——我啊,最爱给人打扮了。”拉了裴谦谦坐到她的梳妆台前。

裴谦谦恭恭敬敬地坐了下来,两眼只看着镜子里面映出来的贺宁馨的面孔笑,并不趁机东瞟细看。

贺宁馨打开自己的妆奁匣子,挑了一对银绞丝镶碧玺的如意云纹簪,插到裴谦谦的双环髻边上。又将裴谦谦戴着的一对珍珠耳塞取了下来,换上一对赤金累丝玉兔捣药耳坠。那玉兔玉质细腻,雕刻工艺十分精致,原是出自大家之手。玉兔的一双眼睛由上好的红宝石镶嵌,既大方,又俏皮,还典雅贵气。

裴谦谦看见那对簪子也就罢了,可是那对耳坠,却看得出来是珍品,忙要取下来。

贺宁馨拦住她的手,在她身边的锦凳上坐下,悄悄地道:“这是谊母的一点心意,给你做嫁妆。你若是嫌弃,我以后再挑好的来。”

裴谦谦忙笑着道:“谊母说哪里话?这样贵重精致的首饰,有银子也没处买去。谊母偏了我了,以后小子言娶媳妇,谊母可怎么办呢?”

贺宁馨抿嘴一笑,道:“小子言还小,以后日子长着呢,我还能再去给他寻些东西回来。”

裴谦谦便不再推辞,只是拨弄着自己的耳坠,叹息道:“谊母也不必着忙给我备嫁妆。我是不嫁人的。”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人截胡 下

小姑娘小得时候都说不嫁人,后来还不是一个个都嫁人生子过了一生?

贺宁馨对裴谦谦又多了几分怜惜,帮她整了整发髻,低声笑:“哟,我们谦谦这是怎么啦?想是心里有事说不出口?——跟谊母说说,我们谦谦心里有什么事?”眼珠转了转,跟小子言想坏主意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裴谦谦看着贺宁馨的样子,不若以前庄重端凝,却多了几分俏皮诙谐,笑着道:“谊母自从有了小子言,倒是有子万事足了,还会说笑了。”

贺宁馨想了想,也笑:“难道我以前不会说笑?”

裴谦谦一本正经的点点头,道:“也不是不会,就是很少。我哥哥说,有时候谊母皱眉侧头沉思的样子,跟我们的娘亲很是神似呢!”

裴舒凡死的时候,裴谦谦才一岁多,裴谦益有三岁多了。当然是裴谦益记得裴舒凡多一些,裴谦谦印象中的娘亲,都是裴谦益灌输给她的。

贺宁馨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裴谦谦拥入怀里,安慰她道:“你只要知道,谊母对你的心,虽然比不上你娘亲,可是也只比她差一点,比别人都是要足的。”

裴谦谦并不是钻牛角尖的孩子,闻言点点头,道:“其实在我心里,谊母和我娘亲是一样。”又从贺宁馨怀里抬起头,看着贺宁馨道:“谊母别不信。每次我想到我娘的样子,总是不由自主想起谊母。”

贺宁馨再叹气,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了,问裴谦谦:“二皇子还有没有去裴家?”

裴谦谦的脸色阴沉了下来,沉默了半晌,问贺宁馨:“谊母也知道了?”接着苦笑起来:“谊母也知道,我被楚家除了族,本来就难嫁,又加上二皇子心血来潮。拿我这样闹来闹去,就算有人有心,不畏宁远侯府,也被二皇子吓跑了。”

“那你怎么想?”贺宁馨试探着问道。若是谦谦真的对二皇子有心,成全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就算贺宁馨自己看不上二皇子,可若是谦谦愿意,贺宁馨并不打算违了她的心意。

这些话,裴谦谦从来没有跟人说过,也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因为这都是母亲和女儿之间的私房话。自幼丧母的裴谦谦,似乎一下子从幼童就成长为知礼懂事的少女,中间的少年时光,似乎从来就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停留过。

听见贺宁馨像一个母亲一样问起来,裴谦谦犹豫半晌,摇了摇头,道:“这事哪有我说话的份儿?大伯父、大伯母,还有祖父、祖母,都会为谦谦打算的。”

贺宁馨又问:“你真的没有自己的想法?你对二皇子到底怎么看?”

裴谦谦低了头,闷闷不乐地道:“说句不敬的话,我很反感二皇子这样咄咄逼人,似乎他的好意我就一样要接受……”

抬头看着贺宁馨,裴谦谦有股想要倾诉的欲望,将二皇子几次堵了她,私下里说得话也说了出来:“二皇子说,只要我嫁了他,他这辈子不会再有别人,还说,要将他府里头的侍妾都遣散。”

贺宁馨也跟着摇摇头。二皇子太急切了。

“如果他能做到,倒也算是浪子回头了。”贺宁馨笑吟吟地道。

裴谦谦不屑地啐了一口:“我再不信这话。”

看贺宁馨并没有责怪她跟二皇子私下里接触的意思,裴谦谦又大胆了些,对贺宁馨道:“谊母,其实我并不在意二皇子有没有侍妾,也不在意他是不是能做到他说得这些话。我只希望他能尊重我,不做让我为难的事情。——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我又怎么能相信他说的那些话?”

顿了顿,裴谦谦接着有些嫌恶地道:“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只想着私相授受。二皇子当我是他府里头的丫鬟呢,将那套哄丫鬟的手段用到我身上。——他做得出来,我可受不起!”

夫妻一体,总要先是对等,尊重,然后才能谈情分和关爱。

若是没有对等和尊重,便谈不上真正的情分,不过是男人对女人一种征服的yuwang罢了,跟那些侍妾姨娘,没有两样。

裴谦谦要做正妻,首先看重的就是对方对她的尊重。

听了裴谦谦的话,贺宁馨有些感慨。当年那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如今已经长大了,还有了自己的主意。

“谊母,谊母,谦谦是不是说错了?”裴谦谦见贺宁馨沉吟不语的样子,心里很是有几分忐忑。

贺宁馨回过神来,忙笑道:“没有,没有。你说得很好,正是你这样的姑娘应该想的事情。——男人说得天花乱坠,都是虚的。鞒小小年纪,能看通这一点,确实不容易。”

裴谦谦又笑了笑。男人的话不可信,早在她还在宁远侯府的时候,看自己的爹爹宁远侯楚华谨行事就明白了。

贺宁馨便安慰裴谦谦道:“二皇子不是良配,你既然自己很明白,我就不多说了。你放心,谊母一定帮你选一门最好的亲事,让那些看不起我们谦谦的人都吐血后悔去……”

裴谦谦想起自己的哥哥裴谦益,忙道:“谊母,我的事好说,横竖我年岁还小。只是我哥哥,已经十五了,还没有定亲。”充满希翼地看着贺宁馨。

贺宁馨胸有成竹地道:“也包在我身上。你回去跟你哥哥说,让他好生准备今年的乡试,我等着他连中三元,为裴家再添佳话呢!”

内室旁边的暖阁里,小子言正拿了拨浪鼓摇给夏老夫人看。咚咚咚咚的声音传进来,让贺宁馨和裴谦谦都相视一笑,两人起身出去,看着小子言猴在夏老夫人膝盖上,起劲地摇着手里的拨浪鼓,一脸讨好地冲着夏老夫人笑。

夏老夫人慈爱地搂着小子言穿得圆滚滚的小身子,笑得两眼眯成了一条线。

贺宁馨见了,忙上前问夏老夫人:“老夫人累不累?”又伸手将小子言抱了起来。

小子言将拨浪鼓凑到贺宁馨耳边摇起来。

贺宁馨的耳朵都要被震聋了,唉声叹气地道:“子言啊,你把娘的耳朵震聋了,以后更是听不进你说话了。”

小子言愣了愣,转头看见最爱的姐姐谦谦对他做了个鬼脸,心花怒放,摇得更起劲了。

小子言的乳娘见夫人的脸色都变了,忙上前来抱过小璺言对暖阁里的众人屈膝行礼道:“世子要失陪一会儿了。对小子言道:“咱们去吃奶。”

小子言高兴得连连点头,任凭乳娘将他抱出去了。

他们走出去好远,暖阁里面都能听见小子言咚咚咚咚摇着泼郎鼓的声音。

贺宁馨扶着额头道:“总算可以安静一会儿了。”说着,也坐到夏老夫人身旁的炕上,说起家常话来。

没说多会儿,安郡王妃便到了。

贺宁馨忙出去堂屋门口迎接。

却见安郡王妃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安郡王世子过来。

贺宁馨并不常见安郡王世子此时见了他的样子,打了个突,眼睛怎么也难从他身上移开,悄悄地携着安郡王妃的手,一边走,一边问:“安郡王小时候,是不是这个样子?”安郡王已经是天人之姿,如今又有了个天人之姿的儿子。如果是女儿还不知道是如何的美绝人寰。

安郡王妃同安郡王算是青梅竹马,两人从小就相识的。

安郡王妃点点头,悄声道:“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言辞之间颇为得意“幸亏他生得像王爷,不像我。”不过安郡王妃生得高挑,安郡王世子才十五岁,已经长得很是高大了。

安郡王世子耳力灵敏,早就听见娘和镇国公夫人的话,却当作没有听见,恭恭敬敬地给贺宁馨行礼道:“见过镇国公夫人。”

安郡王妃看见安郡王世子一本正经的样子,方才有些惋惜地道:“这会子不像了——比王爷当初老成多了。”似乎有些遗憾的样子。

安郡王世子也不说话,笑眯眯地坐在安郡王妃身边,双手接过侍女送上来的茶正襟危坐地听安郡王妃和镇国公夫人贺宁馨寒暄。

等安郡王妃喝了口茶,谈话暂时告一段落的时候,贺宁馨才似乎不经意地提起道:“今儿真是巧。裴家的夏老夫人带着他们大房的姑娘来我们府里做客,”笑着又提醒了一句,“就是我的契女。”

京城里的高门大户都知道,镇国公夫人只跟两个孩子上过契就是前宁远侯府的嫡子、嫡女,后来被除了族,又被纳入裴氏族谱的裴谦益和裴谦谦。

安郡王妃自不必说,今儿来,就是特意过来看裴谦谦的。

若是她专程去裴家,或者让裴家人专程带着裴谦谦来安郡王府,都不太好。明眼人一眼都看得出来是做什么的,还是这样选在旁人家里,装作是做客时的巧遇,更好一些。

安郡王妃便欣喜地道:“那正巧了,我好久没有见过夏老夫人了,不知今儿有没有这个福气,也见一见你的契女。”

贺宁馨笑着对自己的丫鬟绿茶道:“去请夏老夫人和裴大姑娘出来。”

绿茶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夏老夫人先从里屋走了出表,后面跟着含笑的裴谦谦。

安郡王妃和夏老夫人彼此见礼,又推脱一番,才各自坐下。

安郡王世子抢上前一步,给夏老夫人行了礼。

夏老夫人满意地端详了半天,对安郡王世子道:“世子安好。”又有些歉意地对安郡王妃道:“还请王妃见谅。老身不知今日会见贵客,未能准备表礼。”遗憾不能给安郡王世子见面礼。

安郡王妃掩袖笑道:“夏老夫人客气了。咱们都是在镇国公府做客,倒不用彼此客套。”

裴谦谦也上来给安郡王妃行礼。

安郡王妃一把拉住了裴谦谦的手,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端详。

裴谦谦一动不动,微微低了头,任安郡王妃打量,脸色丝毫未变,态度也算落落大方。

安郡王世子站在安郡王妃身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幅非礼勿视的样子。

安郡王妃就问了裴谦谦几句话,裴谦谦答的十分得体,让安郡王妃越看越欢喜,忍不住就褪下手腕上一双碧莹莹的翡翠镯子强行给裴谦谦套上,道:“今儿来得仓促,这一对镯子,你拿回去赏丫鬟们吧。”

裴谦谦笑着道:“初次见面,本不应受这样大礼。可是王妃所赐,不敢辞。请恕小女子斗胆了。”对安郡王妃又裣衽一礼。

安郡王世子的眼光微微抬起,裴谦谦如玉的手腕上打了转。

安郡王妃叫过自己的儿子对他道:“这是镇国公夫人的契女,裴家大房的姑娘,裴谦谦。”

安郡王世子起身给裴谦谦拱手行礼:“世妹。”

裴谦谦也屈膝行礼:“见过安郡王世子。”

两人都不抬头,脸红红的对面站着,看得安郡王妃和夏老夫人都心花怒放,合不拢嘴。

贺宁馨也高兴,拿着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对裴谦谦道:“安郡王世子是第一次来我们镇国公府我们小子言还小,你就帮谊母一个忙,做半个主人带着安郡王世子去府里头逛一逛吧。”

裴谦谦还没有答话,安郡王世子忙起身道:“使不得!使不得!”一幅不肯越雷池一步的样子。

裴谦谦抿了嘴笑,对安郡王世子道:“世子别客气。若是不嫌弃,我先带世子去小子言屋里,让小子言带着世子去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