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华谨嘿嘿一笑,脑袋往后缩了缩,居然并没有反驳。浅,草。微!露;整、理

太夫人窒了窒,想了半天,忍不住道:“那舒芬可怎么办?——贬妻为妾?你不怕裴家?不怕别人参你一木?”

楚华谨抹了抹下颌上刚刚长出来的訾须,顾左右而言他:“定南侯府这次来势汹汹,居然得到首辅赵之庆的支持。——看来是志在必得,不容小觑啊。”

上一次,定南侯府里还争过大皇子的正妃这个位置,可惜后来败给了涂翰林家的嫡长女。上次的人选,是齐姨娘哥哥的女儿。这一次的人选,是齐姨娘二叔的嫡女,也是齐姨娘的堂妹,据说一向养在深闺,也是知书达理,生得也是容色过人,更有一项不足为外人道的好处。

太夫人更是惊讶:“首辅赵之庆的长媳,不是舒芬的庶姐?——他支持定南侯的嫡女做继后,岂不是有意为难舒芬?”又问楚华谨:“他们晓得舒芬和首辅家长媳的姐妹关系吧?”

楚华谨笑了笑,道:“当然知道。不过,定南侯府在赵之庆那里下了大功夫,赵之庆眼看快要致仕了,这是要临走的时候捞一笔呢。”

裴舒芬端着两碗杏仁茶站在门帘外头,一字不漏地将屋里母子俩的对话都听了进去,一双胳膊不由发起抖来。

她忍了又忍,才忍住了没有将两碗杏仁茶倒扣在地上,依然笑着对屋里的人道:“侯爷、娘,杏仁茶做好了。”

屋里的人停了说话,过了半晌,楚华谨的声音传出来:“端进来吧。”

裴舒芬笑着将托盘放到右手臂上,左手撩开了帘子,道:“热乎乎的,有些烫。要不要再做些凉粉送过来?”

太夫人和楚华谨都有些心虚,不过看裴舒芬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便试探地问道:“在外面等久了吧?——可烫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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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请立继后 下

裴舒芬听见太夫人试探的问话,抿着嘴笑,坐到了楚华谨的床边,拿了勺子放在杏仁茶面子的碗里,双手捧着给楚华谨递了过去,道:“还好我走得快,做好就端进来了,并没有烫着。”又给太夫人捧了一碗过去。

太夫人和楚华谨都有些讪讪地,接过杏仁茶面子吃了起来。

裴舒芬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笑着问:“侯爷,今儿我想去巡一巡我的那几个铺子,可否午时过后,就出府去瞧瞧?”

楚华谨满口同意,还对太夫人赞道:“娘,舒芬将那几个铺子打理得十分妥当,儿子想着,还要多给几个铺子让她打理呢。”有些心虚的样子。

太夫人也转了笑容,道:“舒芬又聪明,又好学,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媳妇呢!”语气有些夸张。

裴舒芬在心里冷笑,面上却还是笑得畅意,摆出一幅谦逊的样子,道:“侯爷和娘谬赞了。

我那几个铺子,也不过将将持平而已。若不是我经常看着,不知道赔成什么样子了。”一边说,一边将太夫人和楚华谨吃完的茶碗放到托盘上,“你们慢慢聊,我去厨房看看午食备得怎样了。”说着,转身出了内室。

太夫人看着裴舒芬远去的背影,悄悄问楚华谨:“她应该没有听见吧?”

楚华谨想了想,道:“应该没有。舒芬的城府没有她嫡姐深,心里想什么,脸上都看得出来。——娘不用担心。”

想起单先生的话,楚华谨又笑了一下,对太夫人悄悄地道:“……娘也别太在意裴家。她早把裴家人得罪狠了。”

楚华谨如今对单先生无话不谈,这种家务烦难事,也都倾囊相诉。单先生就觉得裴家人未必再会给裴舒芬撑腰。

太夫人看了楚华谨一眼,反而有些担心:“眼看裴家的老大要做首辅了,若是裴家人真的对舒芬不闻不问那大皇子……”担心裴书仁作梗,给大皇子的太子之路制造障碍。

楚华谨随口就道:“这娘不用担心。单先生说了,只要益儿和谦谦还姓楚,裴家人就一定会站在大皇子这一边。”

说起楚谦益和楚谦谦,太夫人又是一脸不虞的样子,冷哼一声道:“裴家人生生将两个孩子宠坏了。”说着将楚谦益和楚谦谦最近对裴舒芬不敬的事又说了一遍,还道:“你说,舒芬好歹是他们的母亲,他们这样不孝,我们宁远侯府的名声都要被他们毁光了!”

楚华谨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如今诸事繁杂,娘暂时不要对益儿和谦谦过苛才是。等请立继后的事情尘埃落定,我再想法子。”

请立继后的事情,当然是最重要的大事关系到宁远侯府以后数百年的地位和荣耀。

太夫人拄着拐杖起身,道:“齐姨娘那里,你得多去几次才是。”

楚华谨点头笑道:“不用娘说,我会常去的。”

太夫人起身回了自己的慈宁院,留下楚华谨一个人在屋里想着法子。

裴舒芬出到外面先去了厨房,看了一下今日的膳食准备,见都预备妥当,便吩咐了一下管厨房的婆子,让她可着时辰将太夫人和侯爷的午食送过去。

婆子应了,送裴舒芬出了厨房。

从厨房里出来,裴舒芬不想回中澜院的上房,便直接拐去了旁边的库房里使人取了几样尺头又将自己琅缳洞天里的上好人参取了两支出来,装在一个大匣子里备了一份厚礼。

裴舒芬的大丫鬟桐月见了,有些不解,悄悄地问她:“夫人要去别府做客?”

裴舒芬点点头,道:“取一份帖子,让外院备车,我要出去一趟。”

桐月赶紧去传话,又去外院大管事秦力生那里要了一份宁远侯府的帖嵛。

秦力生赶紧命人取了一份过来,亲自给桐月送了过去。

桐月看了看帖子,笑着跟秦力生寒暄:“听说秦大管事定亲了?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大家也好凑个份子,给秦大管事贺喜。”

秦力生一愣,忙作了个揖道:“桐月姑娘说哪里话。我秦力生孤身一人,又是奴仆之身,哪有姑娘看得上?——还请桐月姑娘不要以讹传讹,以免坏了别的姑娘的名声。”

桐月抿嘴一笑,问道:“秦大管事年岁不小了吧?想是心气太高,一般的姑娘都看不上?不如我跟我们夫人说一声,给秦大管事指门好亲事?”

秦力生愣了一愣,看见桐月满脸笑容地看着他,脸上两颊微微飞出一丝红晕,竟然有些像桐露的样子,不由看住了。

桐月见秦力生看着自己发呆,心里更甜,轻轻咳嗽一声,道:“秦大管事好生保重,我先走了。”说着,转身迤逦而去。

秦力生回过神来,知道桐月误会了,心头大急,赶紧去苦思对策不提。

裴舒芬坐在中澜院的偏厢里等了半天,才等到桐月姗姗来迟,不由皱了眉头问她:“你生孩子去了?——费那么多功夫才取个帖子。”

桐月脸上更红,低了头弄着衣角不说话。

裴舒芬看见桐月这幅样子,像是在思春,心头一沉。——可别又想爬侯爷的床,她可受够了……

“外院的车备好了吗?”裴舒芬问道,装作没有看见桐井的样子。

桐月点点头,声若蚊呐:“……好了,外院车马房的人说,很快就可以走了。”

裴舒芬起身往外走,对桐月吩咐道:“让人抱着礼物,小心些,别撒了。—你跟着我一起去。”本来是想带着桐云出去,如今看见桐月的样子,裴舒芬不想看见第二个桐星,当然不能将她单独留下。

桐月应了,使人去将礼物拿过来,跟着裴舒芬出了二门,往外院坐车去了。

宁远侯府的大车拐过了街角,裴舒芬便吩咐车夫:“去首辅赵之庆家。”

桐月十分惊讶,问裴舒芬:“夫人,不是要去巡铺子?”

裴舒芬笑道:“先去见见我二姐,再去巡铺子也不迟。”

桐月忙奉承裴舒芬:“夫人的娘家大哥马上要做首辅,二姐又是嫁得现任首辅的儿子。这样大的靠山,除了公主娘娘,没人比夫人更厉害。”

裴舒芬笑了笑,索性不绕圈子,问桐月:“……你今儿是怎么啦?看上谁了?跟我说说,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做主?”

桐月没想到裴舒芬这样好说话,在马车上就赶紧给裴舒芬跪下了,求道:“夫人若是看桐月这些年服侍得好,还望夫人帮着桐月指一门好亲事。”

裴舒芬一愣。——难道不是看上了侯爷?

“你是说,想嫁人?”裴舒芬有几分惊喜。嫁人可不是收房,这是两码事。

桐月含羞点头,看着裴舒芬,两眼如两汪春水,艳丽动人。

裴舒芬心里一轻,含笑扶了她起来,问她看上了谁。

桐月羞答答地道:“他人好,又有本事,只是心气高。——还望夫人帮忙成全。”

裴舒芬听了这话,却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地道:“快说,到底是谁。若是你看上的人位置太高,我可是无能为力。”

桐月忙道:“没有!没有!——就是,就是,外院的大管事……秦大管事。”脸上已经红成一片。

裴舒芬听说是秦大管事,眼珠子转了一转,已是大喜,一把抓过桐月的手,连声问道:“你可真的想好了?想嫁给秦大管事?”

桐月点点头,有些含羞地道:“奴婢今日问过他,他说他还未定亲,也未娶亲。”又有些担心:“秦大管事人好,又有本事,也不知看不看得上奴婢。”

裴舒芬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桐月的手,打了包票:“别担心。有夫人我给你做主,你就等着做秦大管事的新娘子吧。”说得桐月心花怒放,越发奉承裴舒芬不提。

两人在车上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首辅赵之庆的家门口。

裴舒芬命人送上拜贴,说在门外等着。

裴舒芬的二姐裴舒兰正在家里跟婆母说话,听见外面有人来回,说她娘家妹妹过来拜访,以为是三妹裴舒芳过来了,笑着对自己的婆母苏夫人道:“我三妹去了外洋,说是要两三年才能回来。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了拜贴,却是写着“宁远侯府”。

裴舒兰有些尴尬,讪讪地又道:“是媳妇弄错了。不是我三妹,是四妹。”

苏夫人生得极美,人又谦和大度,本来是二房姨娘,后来扶了正,但是在裴舒兰面前,从来不曾摆过婆母的架子。婆媳二人处得跟亲生母女一样,非常融洽。

“三妹、四妹,不都是你妹妹?有什么值得你害臊的?快去吧,你们姐妹多年未见,也好亲近亲近。”苏夫人笑着让裴舒兰出去见客。

裴舒兰福了一福,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离了苏夫人的上房,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一路走,一路琢磨。四妹从来没有到自己的夫家来过。以前姐妹几个回娘家的时候,还能聚一聚,说说话,后来四妹连娘家都很少回。三妹又不知为了何事,同四妹断绝了来往,自己本来跟三妹更亲近,自然也就疏远了四妹。可是如今四妹主动上门来,自己也不能避而不见。

“是她一个人,还是宁远侯也来了?”裴舒兰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拜贴。

回话的婆子忙道:“只有宁远侯夫人一个人,在外面的车上等着呢。”

裴舒兰叹了口气,将拜贴放在桌上,道:“使人领她们进来吧。”

裴舒兰身边的丫鬟赶紧出去传话。

过了一会儿,裴舒芬跟着裴舒兰身边的大丫鬟进来了。

姐妹彼此见过,裴舒芬又送上礼物,寒暄几句,便分了宾主坐下。

裴舒兰这才仔细打量裴舒芬,见她如今也有十八岁了,身子长成,体态妖娆,只是脸上有股愁苦之色挥之不去,想是填房做得也不是很顺心顺意?

“几年不见,二姐容颜未改,更胜从前。——不如跟妹妹说说,二姐都是怎么保养的?”裴舒芬看着裴舒兰的样子,半是奉承,半是真心地问道。

裴舒兰抚了抚自己的脸,含笑道:“都三个孩子的娘了,还说什么保养?真是笑掉别人的大牙。”又招呼裴舒芬:“坐。我们这里有上好的杏仁茶面子,可要来一碗?”

裴舒芬听见杏仁茶就生气,忙道:“不用了,清茶就行了。”

裴舒兰便使人上了清茶过来。

两人对坐喝茶,又闲话了一回,裴舒兰便问道:“你可是有事?

裴舒芬勉强笑了笑,道:“有这么明显?”

裴舒兰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单留了姐妹二人在隔间,问她:“有话就说。我们是亲姐妹,要是拐弯抹角就太见外了。”

裴舒芬这阵子,就没听见过这样掏心窝子的话,闻言立时站起身,跪在了裴舒兰面前,泣道:“二姐你这次不帮我,我就死定了!”

裴舒兰大惊,赶紧起身拉裴舒芬起来,嗔道:“呸呸呸,小孩儿口无遮拦,说什么胡话呢?”

裴舒芬拿帕子捂了脸,抽抽噎噎地道:“二姐,我的命好苦!我不像你们可以做原配正室只能做填房。如今,就快连填房都做不了了……”

裴舒兰叹了口气拉着裴舒芬一起坐到椅子上,劝她道:“当年我们都劝你,你就是不听。”

裴舒芬脸红,道:“我那时候年岁小,不知轻重。还有皇后娘娘谕旨,不得不从。”

裴舒兰也知道裴舒芬嫁为宁远侯继室,是皇后娘娘特旨的,也不完全是她的错,便安慰她道:“这些年你的委屈,我也听说过。不过女人呢,嫁给谁都差不多,最重要等你生了孩子就好了。到时候,男人靠不住,还有孩子。”

裴舒芬更是悲从中来,抱着裴舒兰嚎啕大哭了一场。

等裴舒芬哭完了,裴舒兰又命人端了脸盆过来,给裴舒芬重新梳洗。

“这下可觉得舒服了?”裴舒兰笑着将一支点翠素银簪子插上了裴舒芬重新梳过的发髻上。

裴舒芬勉强笑了笑,终于说了来意,求道:“二姐,我从来没有求过二姐任何事。今儿冒昧前来,就是希望二姐能帮我一次,求你的公爹高抬贵手,不要支持定南侯府的二房嫡女做继后的人选。”说着,又给裴舒兰跪下磕头:“二姐,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裴舒兰满脸为难地拦住了裴舒芬,道:“这事可不是我能做主的。其一,我公公在朝堂之上,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根本就不是别人可以左右的。其二,”裴舒兰顿了顿,有些迷惑不解:“定南侯府的嫡女做继后,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位姑娘得罪过你?”

裴舒芬咬咬牙,道:“二姐今儿既然问了,我也家丑不怕外扬,就跟二姐说实话。——我们侯爷有一房妾室齐姨娘,便是定南侯的嫡长女。如今这继后的热门人选齐二姑娘,便是齐姨娘嫡亲的堂妹,是她二叔的嫡女。若是定南侯府的嫡女做了继后,我们太夫人说,就要……要扶正齐姨娘,将我贬作妾室……”话为说完,又哭了起来。

裴舒兰大吃一惊,气得站了起来,在屋子来回走动,怒道:“我们裴家三百年书香世家,他们居然敢如此侮辱我们裴家人?!——你放心,我现在就带你回娘家,寻爹爹和大哥做主。”又劝裴舒芬:“裴家到底是你的娘家,你怎么能和娘家生分了呢?”

裴舒芬羞愧万分。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娘家有什么用,一直觉得自己只要哄好了老公和婆婆,就能无往而无不利。

娘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自己拿来讨好婆家的垫脚石而已。

“二姐,爹和大哥都生我的气呢……”裴舒芬怯生生地道。

裴舒兰忙道:“你只要真心悔改,他们一定会给你一个机会的。”更重要的是,裴家人不喜裴舒芬是一回事,可是外人要来踩裴舒芬,踩的就是裴家人的面子,这是万万容不得别人践踏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有丫鬟来报,道苏夫人亲自送了两盘子点心过来。

裴舒兰忙起身道:“哎哟,是我疏忽了,应该先带你去给我婆母问安才是。”

苏夫人正好从打开的帘子里走了进来,闻言笑道:“不用,不用。来,我让厨房仿着内造的点心,做了一样荷叶酥,一样糯米南瓜糍。——你们尝一尝,看合不合胃口。”

裴舒芬忙站起来,同裴舒兰一起行礼,又仔细打量苏夫人,见她四十多岁年纪,脸上一点皱纹都看不出来,肤色细腻白皙,媚色天成。说话的时候,眼波流转,未语先笑,不若寻常女子,心里也暗暗称奇。

等苏夫人走了,裴舒芬叹了口气,道:“你婆母真是命好。”虽是小妾,却能扶正了。自己虽是正妻,却有着被贬为小妾的危险。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裴舒兰忙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得。”又问裴舒芬,要不要现在就回裴家。

裴舒芬窒了窒,满面含羞地求裴舒兰:“二姐,你还是先求求首辅大人,好不好?若是首辅大人不允,我们再回裴家好不好?——就算是为了我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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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沆瀣一气 上

裴舒兰十分为难。她不过是媳妇,就连她夫君的事,她都很”置喙,更别说是公爹的事,更隔了一层。

可是裴舒芬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声泪俱下,又让她觉得有些可怜。

无论怎么说,如果裴舒芬被贬为妾室,扫得是裴家的脸面,已经不是裴舒芬一人的脸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裴舒兰叹息道。这宁远侯府真真不是人待的地儿。就她们大姐那样大才的女子,都栽在里头,连命都送了,更何况她们几个没有念过多少书的庶出的姐妹?

裴舒兰记得,当年大姐是跟哥哥们一起进学念书的。跟几个妹妹的年岁本来相差就大,平日里除了尽一尽长姐的责任,大概跟她们话都不说的。不过那时候她们还小,估计说了她们也听不懂。也就裴舒兰还记得一些大姐裴舒凡未嫁时的样子。

裴舒芬哭丧着脸道:“木已成舟,只求二姐垂怜。”

裴舒兰想了半天,道:“你先坐一会儿,我去问问我婆母。若是她觉得行,就请她帮着说说情吧。若是她说不行,我可就无能为力了

裴舒芬还想再求,可是裴舒兰已经起身出去了。

来到苏夫人的院子,裴舒兰硬着头皮对苏夫人道:“娘,媳妇有事相求。”

苏夫人拿着大银剪正在修整一盆兰花,闻言放下银剪,去一旁的铜盆里洗了手,拉着裴舒兰坐下,问她:“有事就说,别求不求的。咱们是一家人,便说两家话。”

裴舒兰勉强笑了笑,声音越来越低:“……娘知道,媳妇的四妹,是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

苏夫人笑着点点头道:“宁远侯的填房夫人,当然知道啊。”又掩着袖子笑:“这京城里不晓得宁远侯夫人的,恐怕是少数。”

裴舒兰脸上臊得火辣辣的,又道:“定南侯府的嫡长女,是宁远侯的妾室。”

苏夫人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问裴舒兰:“有话直说,别绕圈子。”

裴舒兰只好给苏夫人跪下,眼里也有些湿润:“我跟娘说实话,我四妹刚刚对我说,如果定南侯府二房的女儿做了继后,宁远侯就打算将那定南侯府的嫡长女齐姨娘扶正……”

后面的话不用说了,苏夫人已经完全明白过来,颤抖着声音问道:“所以,你的四妹来求你让我们家,不要支持定南侯府的女儿做继后,是也不是?”

裴舒兰羞愧地点点头。

苏夫人呆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言语,末了对裴舒兰挥了挥手,道:“这是男人们的事,不是我们女人能掺和的。你回去跟你四妹说,如果不想做妾,或者被休,就去求你们的娘家。我们老爷既然站了出来,就是开了弓的箭,回不了头了。”说完这话苏夫人一反常态的端茶送客将裴舒兰请了出去。

裴舒兰也知道就是这个结果,不过姐妹一场她问都不问,就一口回绝,也忒绝情了。如今她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就要看四妹自己的造化了。

裴舒兰回到自己的院子,裴舒芬见裴舒兰走进来,满怀希望地站了起来,问道:“你婆母怎么说?”

裴舒兰摇摇头,道:“不成。我婆母说,这事已成定局,不是我们女人家能伸手的。”

裴舒芬十分失望,低了头说不出话来。

裴舒兰想了想,劝裴舒芬不妨血性一些,如果宁远侯府真的敢这样做,索性破釜沉舟:“我们裴家书香世家,从无做妾之女,也无休离之女。若是宁远侯府真的如此对我们裴家,为了我们裴家的名声,你就算一头撞死在他们面前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裴舒芬听了裴舒兰的话,霎时觉得无比的绝望,恨恨地啐了一口,道:“你宁愿看着亲妹妹去死也不愿帮一把!——我算是白认你这个姐姐了!”说着,一阵风一样地离开了首辅赵家的府上。

裴舒兰在后面叫都叫不住,只好匆匆又去了婆母那里,想求婆母允许她回娘家一趟。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苏夫人却是犯了心口痛的毛病,已经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裴舒兰一看婆母病了,也无法抛下婆母,自己回娘家去,便留下来侍疾。又因事关重大,并不敢打发婆子下人回去娘家报信,就把这事耽搁了下来。

裴舒芬离开首辅赵家,只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却无处可去,不由悲从中来,在宁远侯府的大车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桐月并没有跟到里间屋里去,所以并不知道夫人跟她自己的二姐说了些什么,还以为是姐妹间的口角,便在旁边慢慢劝着裴舒芬。

裴舒芬哭了一会儿,想起刚才二姐说得话,心里一片茫然。—难道到时候,自己就真的只能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未过多久,宁远侯府的大车突然停了下来。桐月撩开帘子一看,并未到宁远侯府,便骂那车夫:“怎么停了?”

那车夫道:“夫人,外面有人拦着车,送了帖子过来,请夫人去对面的茶楼一叙。”

说着,那车夫递了一张帖子过来。

裴舒芬拿帕子擦了擦脸,伸手接过帖子看了看,见是一张精致的花笺,下面的签名,是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写着“柳梦寒”三个字。

“柳梦寒是谁?”裴舒芬喃喃地问桐月。

外面送帖子的人听见了裴舒芬的声音,笑着道:“是我家夫人。前儿宁远侯夫人还同太夫人去会过我家夫人,宁远侯夫人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裴舒芬如今只知道一个姓柳的妇人,便是老宁远侯的外室。

“原来她叫柳梦寒?”裴舒芬无动于衷地将拜贴扔到车里的桌子上,道:“我忙着呢。没空。”

外面的人似乎早料到裴舒芬会这样说,笑着道:“夫人刚才从首辅赵家出来,怒气冲冲,显见是被人拒绝了。——若是我们夫人有法子帮夫人一个忙,夫人……”

裴舒芬唰地一下掀开车帘,看向外面那个青衣老妇,板了脸问道:“你说什么?”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居然被对方看在眼里!

那老妇给裴舒芬行了礼,笑嘻嘻地接着道:“夫人别担心。我们夫人就等在对面茶楼里,那里人来人往,绝对不会村夫人怎样的。”

裴舒芬抬头看了看,见前面是京城里最大的一家茶楼。楼上的临窗雅间里有个穿着一身浅碧色衣裙,披着菡萏色披帛的妇人,含笑看向她这边。——正是柳氏。

裴舒芬见是熟人,也没有那么警惕了,对桐月道:“你在楼下守着,我若无事,自然会在楼上给你打招呼。若是有事,你知道该怎么做。”

桐月点点头,眼看着裴舒芬下了马车只带了一个婆子,跟着前面那位青衣老妇往茶楼里去了。

裴舒芬上了茶楼二楼的雅间,见诺大一个房间,只有柳梦寒一人坐在那里,心里又安了几分。

“宁远侯夫人来了快上座。”柳梦寒款款地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裴舒芬又看了柳梦寒一眼,这一次,裴舒芬看得清清楚楚。那柳梦寒穿着一身浅碧色绣竹叶纹的对襟长褂子,下系着同色的百褶裙,胳膊上搭着菡萏色蚕翼纱披帛。头上梳着富丽堂皇的牡丹髻,插着一支点翠蓝宝翟凤步摇,和两个赤金累丝点翠如意纹的掩鬓。胸前戴着一个绿翡璎络项圈那翡翠绿莹莹的一看就是市面上买不到的。

裴舒芬不由又凑近了些看,这一看更加咋舌:“你这对襟褂子是天水碧的?!”

天水碧可是有名的有价无市。这么些年,裴舒芬也只在镇国公夫人贺宁馨身上见过一身,此外再没有见到有人将天水碧如寻常衣物一样穿在身上。

柳梦寒要的就是这个先声夺人的效果。

闻言只是微微点点头,对裴舒芬道:“宁远侯夫人请坐。”又漫不经心地瞧了瞧自己身上,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衣料,我家里还有一屋子。夫人若是喜欢,我明儿让人给夫人送几匹,无论做褙子、裙子,甚至小衣都是极好的。”

裴舒芬瞪大了眼睛,冷笑道:“你就可劲儿吹吧。当我不知道天水碧的行情吗?”

柳梦寒愣了一下,突然指着裴舒芬晓得直不起腰来,道:“你以为我骗你?!”

裴舒芬被笑得有些下不来台,起身含了愠色,道:“你若是叫了我来取笑,恕不奉陪!”

柳梦寒忙止了笑,伸手拉着裴舒芬坐下,又亲自给她砌了一杯茶,双手端着递到她手边,道:“算是我给宁远侯夫人赔罪吧。——夫人大人有大量,就多担待几分吧。”说着,还福了一福,姿态放得十分之低。

裴舒芬消了些气,又实在对表里不一的柳梦寒觉得好奇,便半推半就址’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算是将刚才的过节揭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