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谦益听了谊母的话,很有触动的样子,低头沉思起来。

贺宁馨略等了等,又问起楚谦益在宁远侯府里的日子过得怎样。听楚谦益说,宁远侯府的太夫人和他的继母裴舒芬几次试图入宫探视皇后娘娘,都被拦了回来。他的爹爹宁远侯楚华谨不在府里,整个府里的人如今都有些忧心忡忡,不知皇后娘娘到底怎样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叶知秋

贺宁馨听了楚谦益的话,沉吟半晌,缓缓地试了试楚谦益:“你经常在宫里出入,对皇后娘娘的情形,恐怕比你祖母和继母都要清楚些。

 “你觉得皇后娘娘那里是怎么回事?”想看看楚谦益在这方面有没有天分。

楚谦益垂下眼帘,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恐怕圣上不愿意让我们宁远侯府的人去见皇后娘娘。”

贺宁馨“哦”了一声,饶有趣味地问:“你为何会这样想?”

楚谦益抬起头看了看贺宁馨,看见她鼓励的眼神,便鼓足了勇气,对贺宁馨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若是皇后娘娘那里有事,三位表哥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可是他们天天去给娘娘请安,并没有被拦在外头。大表哥和二表哥我见得不多,三表哥却是天天见,他一点担忧害怕焦急都没有。我虽然没有问过他,可是也知道,皇后娘娘那里一定没有什么事。可是祖母和母亲那里,却一直不能进宫见皇后娘娘。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有人不想让娘娘见我们宁远侯府的人。”

贺宁馨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欣喜的神色,抚着楚谦益的头赞道:“能一叶知秋,甚是难得。”想到楚谦益才八岁,就更是难得了。

楚谦益听见贺宁馨真心夸赞他,更是激动,又对贺宁馨道:“能阻止皇后娘娘不见她的娘家人,整个宫里面,也只有圣上一人做得到了。”

贺宁馨点点头,循循善诱地问:“那你认为,你们宁远侯府应该怎么做才合适?”

“暂时不要进宫,以免给皇后娘娘添麻烦。”楚谦益的看法很简单,也很直接,却也很管用。

贺宁馨将两手一拍,赞道:“这法子不错。你要好好跟你祖母和继母说一说才是,免得她们做多错多。”

楚谦益“啊”了一声,很是为难地道:“可是她们不会听我的。”府里头有祖母、继母,哪里轮到他说话?谊母这样说,不是画蛇添足吗?

贺宁馨想了想,跟他明说了自己的想法:“益儿,你是宁远侯府的世子。以后,你要承袭宁远侯的爵位。如今你爹爹不在府里头,你就要大胆些,担起你作为世子的责任。”

楚谦益苦着脸道:“就算我想,没人理我,不是白费劲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再说了,如果有人不听,你就要拿出世子的款来训他。你虽然小,可是见识并不短。还有,你是男人,你的祖母和继母,都只是女人。若是你觉得你的看法是正确的,就要劝服你的祖母和继母。”贺宁馨继续鼓励楚谦益,希望能逐渐培养出他独挡一面的能力。眼看楚华谨已经不中用了,贺宁馨要为楚谦益袭爵做准备了。

鼓励了楚谦益半天,楚谦益终于有了些勇气,打算回去试一试。

送走楚谦益,贺宁馨便去了偏厅理事。

前一阵子,她把家事分给三位姑娘掌管。如今卢珍娴和郑娥都住到外头去了,简飞怡一个人又提不起精神,贺宁馨便将管家的担子又接了过来,自己每日过来点卯看帐,同时让扶风和扶柳去训练新采买的小丫鬟。

扶风和扶柳前一阵子已经分别同东兴和东元定了亲,不逐因为府里头有孝,他们是家里的下人,也要守着,得等两年之后才能成亲。在这两年里,她们两人要负责帮贺宁馨训练新的丫鬟,来接替她们的职位。

她们俩成了亲,便会转做管事媳妇,不会再做贺宁馨的贴身侍女了。

贺宁馨同她们相处虽然只有两三年,却十分投契,也衷心希望她们有个好归宿。而扶风和扶柳是从小跟贺宁馨一起长大的,对贺宁馨的关心更是不同一般。扶风甚至想好了,将来她要和夫人差不多同时生孩子,这样她就能进来做乳娘,帮夫人带孩子。

贺宁馨听见扶风这样一心为自己打算,也很是感动。自己另外拿了私房银子出来,给两位姑娘办嫁妆。

简飞怡过来给贺宁馨请安,看见贺宁馨主仆三人一片和睦的样子,心里更是堵得慌。

等扶风和扶柳都下去了,简飞怡忍不住问贺宁馨:“大嫂,你为卢姐姐打算,为郑姬姐打算,甚至为你的两个丫鬟都打算到了。你可为我打算过?”说着,便拿帕子捂了脸,抽抽噎噎哭了起来,哭诉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又要去祠堂哭简老夫人去。

贺宁馨看着简飞怡痛哭的样子,拿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无可奈何地道:“这些人当中,你的年岁最小,身份最尊贵,当然要留在最后,精挑细选才是。”又安慰简飞怡:“你是我们镇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姑娘,你的婚事,当然不能马马虎虎。你放心,大嫂一定为你挑个好的。”

简飞怡闻言止了哭,放下帕子,疑惑地看着贺宁馨道:“真的?”

“当然。”贺宁馨正色道。

简飞怡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地道:“……那大皇子选妃的时候,大嫂为何没有帮我一把?”居然还是想做大皇子的正妃。

贺宁馨一边在心底里暗暗腹诽拿简飞怡做挡箭牌的宏宣帝,一边想了托辞安慰简飞怡:“飞怡,大皇子那门亲,算不得好的。以后大嫂给你寻更好的。”

敷衍的语气,连贺宁馨自己都有些汗颜。

简飞怡果然不上套,冷笑一声,道:“当初我明明够格选秀,结果娘和大哥都不同意。这一次,我都上了大皇子选妃的名单,却还是功亏一篑。大嫂,你要是不介意一辈子养着我,我在家里做一辈子老姑婆也是无妨的。”说着,简飞怡怒气冲冲地出了贺宁馨的院子,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简飞怡一回去,便让自己的丫鬟收拾行李,她要去西山看二哥去。

简飞振过完年之后,在镇国公府又多住了一个月,将对卢珍娴的提亲事宜都做足了,才离开镇国公府,回西山别庄守孝去了。

贺宁馨听了下人回报,摆摆手,让他们给简飞怡备车去,又派了两个婆子跟着,以免路上出事。

过了几天,从底下东南道上来一个推官叫伍文定的,上京述职,在等候吏部派遣的时候,专程到镇国公府拜访简飞扬。

简飞扬正在家里休沐,又看了门房送来的帖子,见那帖子上的名字挺耳熟的,便去外院见了一面。

原来这个推官伍文定,虽然是两榜进士出身,却生得虎背熊腰,非常粗犷的样子。看上去像武将,倒不像文官。

简飞扬同他见了面,随便聊了几句,便让外院的厨房送了桌席面过来,陪着伍文定吃酒。

简飞扬一年多前在东南道曾经死里逃生,对那里的情形至今不能忘怀。还有他抓的那个人质,后来因为追兵追得紧,不能活着带回京城,只好在半路上就给弄死了,十分遗憾,细问起东南道的事情。

伍文定在东南道洪兴府做推官。那里曾经水匪横行,民不聊生。一个府城的人,十停逃了有四停,剩下的六停,起码有三停是同水匪有关联的,所以当地的治安非常败坏。

伍文定这人不懂拍上司马屁,虽然是两榜进士出身,在官场了沉浮了这些年,最后终于升作了四品推官,却被人派到穷山恶水出刁民的洪兴府。推官是管理刑名诉讼的官职,还兼管地方治安。

刚到洪兴府的时候,伍文定便下了决心,要将洪兴府治理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要让那些搬走的住户,再搬回来。

为此,伍文定在洪兴府铁腕治匪,有时候甚至比水匪还要凶横。最后一次带着洪兴府的衙差和民众对抗水匪的时候,伍文定亲自在城门督战。其凶悍的模样,让大家宁愿去对抗水匪,也不愿意退回来,看伍推官的脸色。

那一战,官民一起全歼了洪兴府的水匪,伍文定也一战成名。从此在洪兴府,他的名字和镇国公简飞扬的名字享有同样的待遇,便是都可以止小儿夜啼。家长们吓唬孩子,都是说“再哭,镇国公简飞扬来抓你填坑”,或者“再哭,推官伍文定来了,抓了你去吃掉。”

当然,简飞扬的名声,是全国性的。伍文定的名声,却是地方性的,所以其止小儿夜啼的范围,还是不如简飞扬的疒阔。

伍文定这次专程来拜访,一来是想看看这位同自己一样,有着凶悍名声的仁兄生得什么样子。二来,也有一桩心事,想着简飞扬的名声如此凶悍,他的妹子定也是女中豪杰,一定不会计较自己外表粗犷,父母双亡,就想跟简飞扬攀亲。

伍文定是四品文官,已经算是一方大员。而大齐朝的文官一向不屑于同勋贵结亲,以伍文定的身份,求娶镇国公的妹妹,也是够格的。放在别的勋贵人家那里,那是求之不得。

见到简飞扬之后,伍文定有一些失望。这位人称“活阎王”的年轻人,除了高大一些,沉稳一些,生得好一些以外,伍文定没看出有什么“凶悍”的样子,便以为简飞扬有些浪得虚名。

不过两人坐到酒席前喝起酒来之后,伍文定立刻对简飞扬生出好感。

待酒过三旬,伍文定已经确定镇国公简飞扬确实是条汉。

一个人的人品好不好,很难一眼看出来。可是酒品好不好,却是一目了然。更重要的是,酒品好的人,人品一定不会差。

一轮酒喝下来,伍文定已经当简飞扬是个知己,对他无话不谈起来。

简飞扬便顺势问起东南道的知府谢运,问伍文定知不知道这个人。

伍文定虽然喝得舌头都有些大了,可是脑子还算清楚,闻言压低了声音对简飞扬道:“国公爷,您不知道。那谢运,不是个东西。首鼠两端,三姓家奴。』圣上早就应该将他……”顺手做了个刀切的手势。

首鼠两端,简飞扬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三姓家奴”,又如何解释?

伍文定伸出三个手指头,对简飞扬道:“三,三姓家奴,便是他上头,其实有着三个主子。”

简飞扬心里一跳。

三个主子,圣上算一个,那同谢运勾结的倭人算一个,还有一个是谁?

伍文定摇摇头,口齿不清地道:“这第三个主子是谁,我也不清楚。不过,国公爷,您可得跟圣上好好说说,这谢运,已经留不得了。我们洪兴府因为有水匪,还没入他谢运的眼。我可知道,东南道别的府城,已经有一些,都在谢运的控制了。”

简飞扬想起那一次死里逃生的钦差经历,重重地点头,道:“伍兄高见。飞扬一定会转告给圣上知晓。”

两人又吃了几角酒,伍文定便大着胆子问道:“国公爷,下官有个冒昧的请求。如果国公爷不介意,下官就直说了。”

“但说无妨。”简飞扬又给伍文定斟了一杯酒。

伍文定酒盖了脸,起身向简飞扬长揖在地,道:“听说国公爷的妹子还待字闺中,不知有了人家没有?”

简飞扬愣了愣,有些警惕起来,立时道:“最近有好多官媒上门求亲,我夫人正在相看,也不知定了没有。”

伍文定有些沮丧,坐回了座位上,道:“如果还没定,我明儿也寻官媒上门,向令妹提亲,好不好?”

人家只是说要提亲,又没有一定要让简飞扬将妹子嫁给他,简飞扬都不好回绝的,只好含含糊糊地道:“伍兄看得起在下,自然可以遣官媒上门的。”

伍文定便又将自己的家世跟简飞扬细说了一遍。

简飞扬便晓得伍文定是四品文官,放外任已经算是很高的职位了。只是他父母双亡,算不得是福寿之辈,且是寒门学子出身,家底单薄。虽然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却是两袖清风,没有攒下万贯家财,不过小康之家是绰绰有余了。但是好处也很明显,家里人口简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上无公婆,下无弟妹,若是能不管别人的闲话,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跟伍文定说了半天话,简飞扬有了几分意动。

等伍文定告辞离去,简飞扬回到内院,同贺宁馨说起此事,问道:“你觉得如何?”

贺宁馨笑着道:“听你说得,倒是不错。不过真要做亲,也不能就听一面之词,总得去打听打听,多方探询一下才好。”

简飞扬很相信贺宁馨的能力,便道:“你拿主意吧。”因为说起了简飞怡的亲事,便又问道:“最近可有官媒上门?”

贺宁馨点点头,有些发愁:“官媒倒是有,不过都是勋贵家的纨绔子弟。

我总觉得大姑娘不适合嫁到大家子里去。”如果伍文定人品不错,其实也真是门好亲事。

简飞怡小时候在乡间长大,没有学好规矩。回到京城,又被假的简老夫人娇惯,根本不适合嫁到世家大族去。

因了以前简老夫人的关系,简飞扬同这个妹妹并不是很亲。后来又得知她并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便只拿她同卢珍娴和郑娥一样对待。

简飞扬这样做,贺宁馨知道没有什么不妥。可问题是,简飞怡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看她这样在意大皇子选妃的事,就知道她还以为自己是国公府的嫡女,是应该高嫁的……

“别烦了。”简飞扬看见贺宁馨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紧着安慰她,又道:“我明儿要进宫,跟圣上说说东南道的事。过一阵子,可能我又要出去办差去了。你一个人在家里,万事要小心。”

贺宁馨放下手里的书,过来帮着简飞扬宽衣,问他:“你要去哪里?”

简飞扬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恐怕是东南道。”

贺宁馨手里一顿,有些焦急地看向简飞扬:“难道还是那个谢运?”

简飞扬微微点头,搂着贺宁馨的肩膀,一起坐在床边,道:“这一次,一定要做掉他。—圣上要对西南和西北动手,东南道就一定要先稳住。如果东南道跟着乱起来,整个大齐朝就真的要……”

“分崩离析了。”贺宁馨接了简飞扬的话茬,有些失神。

简飞扬笑着点点头,道:“难得你也懂这些,还不觉得我无趣。”

贺宁馨失笑。这是什么话,她还担心简飞扬嫌弃她过于死板无趣呢……

两人商量好正事,都觉得有些累了,倒下便睡着了。一夜无话。

此时,千里之外西南道寿昌府的一座七进大宅子里,上房内室一盏玻璃莲花灯将屋里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柳梦寒坐在灯前,仔细看着最近从京城送来的密信,越看越是愤怒,最后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低声斥道:“真是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又沉了脸,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我们的计划被人打乱了,恐怕圣上已经起了疑心。吩咐我们的人,一定要按兵不动,不要再互相联络,任何事情都不要做。等着我的话。”

那人领命而下,自去布置传信。

柳梦寒的贴身侍女跟了她十几年,忠心耿耿,此时在旁边伺候着,悄悄问道:“宁远侯奉旨查访西南边府,明儿就要到寿昌府来了。夫人您看,要不要……”想跟宁远侯楚华谨搭上线。

柳梦寒却冷笑道:“他不过是个鱼饵。我可不会上钩……”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闹御书房

听了柳梦寒的话,蒋姑姑急忙走到柳梦寒身边,低声问道;“夫人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柳梦寒拨弄着自己面前一本起了毛边的小册子,低眉垂目,不屑地哼了一声;“你想想,京城里那些人露了馅,是因为宁远侯从中横插了一杠子,差点就成了替罪羊。结果圣上不但不拿问他,反而让他做钦差。做钦差就做吧,去哪里不行?非要来西南边府!西南边府是谁的地盘?当然是我们老爷的地盘!圣上此举,就是打着我们会自投罗网的主意。”

说完这话,柳梦寒又打开那本小册子,翻看读了起来。看了半天,又眉头微蹙,自言自语地道;“按这上面说得圣上的脾性,大概不会只有宁远侯这一步棋。来人!”唤了外面候着的人进来,取过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几句话,“传下去。最近咱们做的生意,也暂停交易。等这批人走了,再作打算。”

那人双手接过字条,出去传令去了。柳梦寒的贴身侍女姓蒋,人称蒋姑姑。

柳梦寒这才叹了口气,闭上了眼,以手撑头,靠在面前的大书案上,有些疲惫不堪的样子。

蒋姑姑取过一把玉梳,帮柳梦寒将发髻打散,慢慢地给她篦头,轻声问;“夫人,您真的想把老爷的事再拣起来?”

柳梦寒放下胳膊,往后顺势一倒,靠在了铺着火狸皮的大圈椅上,将头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哪有那么大本事?那种事,如果老爷还活着,或许还有机会。可是老爷现在去了,光我手里的这些人,怎么可能成事?”脸上苦笑连连。她不过是要给自己和自己的孩子争个世家大族的地位而已。

蒋姑姑笑道;“夫人也太妄自菲薄了。以夫人的才智,能怕了谁?”

柳梦寒轻笑一声,微微有些自得;“老爷的好儿媳不在了,宁远侯府就乱成一锅粥。我若是再不出马,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一盘好棋下臭了么?—』再说,”柳梦寒敲了敲面前桌子上的册子道;“当初我费劲心思,才从老爷那里将这些书信抄录了一份下来。老爷做事谨慎,他的书信都是另有记录,想留下原件是不可能的。老爷扶了圣上登基,带着大军回到京城,就将这些重要的东西都带回去了。若不是看着这些东西,这些年,我的日子也算白过了。”

蒋姑姑忙夸柳梦寒;“夫人兰心慧质,是早有准备了。”

“当然早有准备。你知道就算裴舒凡不死,她也是个弃子的命。到时候,我若是不能拿出可以替代她的本事,怎能让老爷另眼相看?又怎能让我的儿子得到最大的好处?”柳梦寒又叹了一口气,“不说了如今说什么都没用了。老爷死了,裴舒凡也死了。可是圣上依然对皇后、三位皇子,还有宁远侯府宠幸有加。所以,我是打定了主意要回去分一杯羹的。”

柳梦寒想得很清楚,老爷的大事,光有谋略是没用的,得要有大军支持。可是老爷一死,西南大军里就有简飞扬顺势迅速窜起立时就控制了西南大军,将她的所有希望都敲得粉碎!

“简飞扬!若不是我们老爷对他饶了一手,也轮不到他上位!”柳梦寒想起简飞扬就有些咬牙切齿。老爷当年对她说逐,留了后手对付简飞扬,让她不要短视。所以他们都没有把这小子放在眼里,只是暂时留着,以后多条路子而已。—贞-是人算不如天算。

谁会想到老爷刚扶了圣上登基没两年,就突然去世了呢?!

蒋姑姑眼珠一转,在柳梦寒耳边轻声道;“夫人,这简飞扬倒是可以留着,帮我们宁远侯府去做靶子,转移圣上的视线。您想,他复了镇国公的爵位,本来就有西北十万军户在手。可是他是从西南大军那里爬起来的,在西南大军里的威信,恐怕比现在西南大军的统帅还要高上三分。这样的人,只要夫人以后在圣上那里随便说句话,立时就能让他成为圣上的眼中钉。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

柳梦寒笑着睁开眼睛,斜睨了蒋姑姑一眼,道;“功高震主。你也有几分见识!”

蒋姑姑抿了抿嘴,继续给柳梦寒篦着头发;“这不是夫人的盘算吗?我不过是说出了夫人的心里话而已。要说见识那也是跟夫人学的。”

两人说笑了一阵子,柳梦寒便对蒋姑姑道;“天晚了,早些歇着吧。吩咐下去,这几日除了买菜,谁都不许出去。让惠儿她悯几个收拾行李,记得挑些普通的衣裳。等钦差走了,我们就出门,先去楚家的祖籍走一趟。那楚家的老族长,还欠着老爷一个人情呢,现在正是要他还的时候了。还有郑娇那里,让她也收拾收拾,跟我们一起出行。”

第二天,从京城来的钦差果然在离寿昌府几里远的地方就摆开了全幅仪仗,往西南道寿昌府的城门口行去。

宁远侯楚华谨坐在钦差的大车里,撩开车帘往外瞧了瞧,见大路两旁有民众夹道欢迎,面露喜色,回头对坐在他车里的单先生道;“先生高见!这一路行来,有了先生帮扶,才能处处打理妥当,真是令人佩服!”

单先生矜持地笑了笑,道;“侯爷位高权重,让他们跪迎,是他们的福气。侯爷太过自谦了。”又问;“侯爷这阵子胸口不适,可好些没有?”

楚华谨揉了揉胸口,无可奈何地道;“虽然是钦差,到底没有在家里舒适。这大车坐得,我都快散架了。”

单先生从袖袋里掏了个小药瓶出来,从里面倒出一粒黑糊糊的药丸,放进自己嘴里,一扬脖就吃了下去。

看见单先生吃完药丸,满脸陶醉满足的神情,楚华谨有些好奇地问道;“请问先生,吃得是仟么药?”

单先生睁开双眼,看向楚华谨,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说话。

楚华谨只看见单先生细长的丹凤眼里水光四溢,不由麻了半边身子,有些讪讪地道;“可否给我尝一尝?”

单先生移开眼睛,看向车窗外面,皱眉道;“这药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随便乱吃的?侯爷出门在外可要记得谨慎些才好。”并不与他。

楚华谨讨了个没趣,一时气性上来,也不再讨要,坐直了身子,淡淡地道;“你下去吧,让抱琴上来。

单先生拱了拱手,便下去了。

一会儿的功夫,抱琴从后面的车里来到前面的大车。一上车,抱琴便被楚华谨将手掏进裙子里扯下亵裤,抱到腿上动作起来。

单先生跟在大车旁边走了一会儿,听见从里面传来零星的男女**之声,自得的一笑‘回到后面自己以前坐的大车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抱琴从楚华谨腿上下来,拿了帕子过来帮他擦拭,自己又随便蹭了蹭,将亵裤穿好。前面寿昌府的城门已经在望了。

西南寿昌府的知府带了众人,在城门口迎了钦差入城。

这钦差一行人的行踪,已经一字不漏地被人暗地里记下,用了飞鸽传送到京里的皇城里去了。

宏宣帝每日都要查看楚华谨一行人的行踪,又跟暗地里派出去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对照。过了这么久宏宣帝发现还是一无所获不由有些头疼。—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那批人谨慎的程度。

将这些消息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宏宣帝终于决定找人过来商议一下,便对内侍问道;“裴太傅今日入宫了没有?”三朝首辅裴立省如今是御书房的几位师傅之一,也不是每日都进宫给皇子和宗室子弟讲学的。

那内侍查了查御书房的班次,回来对宏宣帝回道;“回禀陛下,今日正是裴太傅当值,想是在御书房讲学呢。”

“宣裴太傅觐见。”宏宣帝立时下了旨。

裴立省正好讲完了一段书,布置了一个议题,让御书房的学子们开题做文章。

这种事,当然难不住楚谦益。裴立省话音刚落,楚谦益便拿起笔,开始笔走龙蛇起来。

三皇子对自己的伴读如此厉害十分得意,翘了脚看着四周悄悄往楚谦益这边打量的人群,就跟这些打量的是自己一样,很是与有荣焉的样子。

裴立省背着手立在上头,轻轻咳嗽一声,道;“开始吧。一个时辰后交上来。”

从宏宣帝那里过来的内侍轻轻走了进来,凑近裴立省,轻轻说了声“陛下宣裴太傅。”

裴立省点点头,道;“劳烦。”便对御书房的学子道;“你们好生写,等我面圣回来,再一一批阅。”等裴立省跟着传旨的内侍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屋里的学子们就如同没了紧箍咒的孙猴子,开始挤眉弄眼起来。

楚谦益斜着眼往屋里扫了一圈,薄唇抿得紧紧地,又看回自己面前的桌子上,自顾自在宣纸上奋笔疾书。

三皇子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站起身,转了转脖子,对楚谦益说了声“我去去就来。”

楚谦益抬头笑了一下,道;“三表哥请便。”

三皇子把自己的宣纸往楚谦益那边推了推,涎着脸问;“提示,提示两句,好不好?”

今儿的题实在太难了,三皇子觉得头都被那些“之乎者也”转晕了。

楚谦益看了看三皇子空无一字的宣纸,笑眯眯地道;“等三表哥回来,我们再一起讲一讲这个题,好不好?”

三皇子眼前一亮,知道楚谦益是答应援手了,猛地点头;“好!好!好!”说着,拿手往身前一划,如戏台上唱得大戏一样,大笑三声,迈着台步出了御书房。

三皇子一走,御书房的学子们更是炸了锅。三五成群地离了自己的座位,跟自己相好的同窗坐到一起,或者谈论今天的开题,或者问起对方下学后去哪里,刚刚寂静无声的御书房立时有些热火朝天起来。

楚谦益跟御书房别的同窗来往不多。大部分时候,除了同三皇子在一起,楚谦益都是一个人待着,或者看书,或者习字,自得其乐。

不过就算如此,也总有人不愿意放迂任何可以打击他的机会。

楚谦益知道这些人又不会消停,也没有放在心上。自从上一次谊母贺宁馨跟他提醒过之后,楚谦益也动了心思,想做个套儿让他们钻进去,让他们吃够了亏,就不会再来烦自己了。

正凝神间,楚谦益突然听见在他左前方不远的地方,传来一阵哄笑,接着便听一人道;“真的?你说得是真的?”

另一人笑呵呵地道;“当然是真的。你们仔细看看他,哪一点长得像宁远侯府的人?”

果然是在说自己。

楚谦益的薄唇抿得更紧,握着笔的手有些青筋直露。

“我听说,”又一个声音传过来,故意将声音压得不是很大,但是能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的地步,“听人都在传,说那位世子,其实根本就不是嫡长子,而是个通房丫鬟生的……”

“什么?!”

“瞎说的吧!”

“那宁远侯府不是欺君?!”

围在左前方的人越来越多,都被这带点震撼的消息吸引过去了。

到这御书房里来的学子,身份都是非同凡响,自然知道嫡庶之别。

庶子养在嫡母名下的也有,不过这种身份,都是要在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生母是谁,嫡母是谁,什么时候记在嫡母名下的,都要有记录在案的。特别是要袭爵的时候,那种庶子充作嫡子的情况,是不允许袭爵的。

“也许圣上特意为他破了例,不然怎么会那么早就特旨封了他世子?”有人提出疑问。

御书房的学子年岁都不算大,听了这人的质疑,各自想了想,大部分人都点点头。-—毕竟楚谦益三岁的时候就封了世子,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事,肯定圣上是知道的。

另一个人又笑着摇摇头,一幅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你们啊,想得太简单了。我可是听说,他根本就不是什么丫鬟养的。他啊,”鬼鬼祟祟地往楚谦益这边看了一眼,又将头凑过去,同围在他身边的人挤得更紧些,压低了声音道;“—根本就不是宁远侯的种!”

此言一出,围在那人身边的学子还未来得及倒抽一口凉气,楚谦益已经从喉咙里发出低低地一声如同受伤的小兽一样的怒吼,抓了自己桌上的青金石砚台,一头冲了过去,朝那人后脑勺上狠狠地拍了下去!

去他的阴谋阳谋、小忍大忍1

他现在就要这诋毁他娘亲名誉的人去死!

第二卷斗法完。

第三卷 对决

第一章 以下犯上 上

份量十足的青金石砚台砸在那人的后脑勺上,众人听见“砰”地一声暗响,正说得眉飞色舞,打算继续爆些猛料的那人来不及收起脸上的诡笑,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楚谦益一手举着已经带了些血迹的青金石砚台,一手指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那些同窗学子,阴森森地道;“还有哪个**背后说人是非?!给我站出来,问问我手里的砚台答不答应!往一个去世的人身上泼脏水,亏你们想得出来!我倒要看看,你们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大有不拍出脑干不罢休的架势。

众人呆了半晌,从杀气腾腾的楚谦益身上,慢慢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那位刚刚说人是非的学子身上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