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爷爷！”
凌玮森挨着躺椅坐下，唐萱看都没看他一眼，神态自若的将手收回，笑着道：“爷爷，我锅里还熬着粥，火候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去吧！”凌老爷子点点头，等唐萱出去之后，才看着凌玮森，淡淡的道：“你对以后有什么打算？是想回来还是继续留在地方上？”
“爷爷，我想回来！”凌玮森直接道，他这次是回来过年的，回来之前他便打算回来之后和长辈们商量自己以后的出路，而他想回四九城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知道凌家这几年被人针对，他回来更主要的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凌玮森是怎么想的唐萱并不好奇，也不想知道他和老爷子谈了些什么，出了房间之后，直接下楼，在楼梯上就看到比上次见面有添了些皱纹的海燕。
“大嫂~”海燕略带几分拘谨的站起来，和凌玮森一样，她在离开四九城的这五六年间越发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什么叫做背靠大树好乘凉。或许是为了让他们知道他们当初在四九城到底受了多少照顾，也或许是为了让他们得到更多的磨练，凌雿为凌玮森选择的是凌家关系最薄弱的蜀都军区，他们不会因为是凌家人的缘故被人特别对待——即不会因为凌家而得到更多的照顾也不会因为凌家而受到刁难，让凌玮森夫妻自己体会其中的冷暖，让他们尝尝在没有长辈保驾护航的状态下和那些有背景没背景的人竞争是什么感受，什么滋味！
和凌玮珏兄弟相比，凌玮森或许差了很多，但他也绝不是草包——凌家几代人在京都军区经营几十年，根深蒂固是事实，但京都军区也无疑是最惹人眼的位置，加上凌震的前任邵奇飞明面上一团和气暗地里却想尽一切办法打压凌家。凌玮森要真没有真才实干，凌震等人恐怕早就给他做了另外的安排了。
但就算他确实有些本事，习惯了长辈照顾提点，习惯了家世背景带来的便利，习惯了旁人忌惮而不敢轻易算计的环境，他们夫妻刚去蜀都军区的时候还是吃了不少苦和不少亏。那样的磨练让凌玮森少了浮躁多了稳重，他咬着牙，挺了过来，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做的不错，在这五六年之中，后面几年每年的考绩都很优异，也凭自己的真才实干好歹还是升了一级。
但是，对海燕来说却不一样！
身处完全陌生的环境，身边是完全没有打过交道的陌生人，加上满心被放逐的怨气，让她对什么人都没好脸色好声气…这让她初到蜀都军区就受到了家属的一致排斥，因为利益或者其他原因被人算计的时候也没有人为她说句话，就连凌玮森也因为工作缠身不能多陪她…
两年下来，身上的满满傲气就被打掉不少，回四九城探亲，和妯娌们相处的时候就少了些傲然，多了些平和。而随着凌玮珏一直往上升，凌玮森却似乎没见什么成绩，她面对唐萱的时候更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惶恐和不安，不仅担心唐萱记仇，在什么时候给他们出难题，穿小鞋，也担心又在不知觉之中得罪了人。
“你也过来了啊！”唐萱笑笑，她知道海燕的拘谨从何而来，虽然觉得她和这种和从前天壤之别的状态着实不好，却也没有多说，而是温和的笑着，坐到她身边，笑着道：“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阿姨多加几个菜！我和爷爷肠胃都不好，吃得都很清淡，你和玮森肯定吃不惯！”
“有什么吃什么就好，不用麻烦了！”海燕连忙道。
“有什么麻烦的，又不要我做什么，不过是和阿姨说一声的事情！”唐萱笑笑，不少人当了妈妈之后厨艺大涨，但唐萱还是废柴一个，好不容易心血来潮下次厨还把锅给烧了，吓得谁都不敢再让她进厨房了。冲喜那个促狭的才会写几个字，就在厨房的门上贴了“唐萱非请不得入内”的纸条——所有他觉得是自己家的厨房都贴了，就连唐老爷子住的那边都没放过，他的这个小举动，笑瘫了一帮大人，而唐萱不能下厨的原因也成了人尽皆知的笑话。
海燕说了几个不费事的菜，等唐萱和阿姨说过再折回来，坐到她对面的沙发上之后，海燕略带些忐忑不安的道：“大嫂，听说爷爷这半年越来越不爱动了，连出门散步都很少…”
看着一脸小心翼翼的海燕，唐萱心里微微叹口气，点点头，直言不讳地道：“爷爷这半年多来身体越来越不好，别说出门散步，就连上下楼都很费力…二叔二婶着一次催你们早些回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回来过年，而是希望你们能在他老人家还有精气神的时候多陪陪他，别等到将来大家心里都遗憾！”
这是老爷子快不行的意思吗？海燕大震，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唐萱，在她眼中心中，老爷子是凌家的定海神针，是永远不不能倒下的那一个。
唐萱迎着海燕的眼神点点头，淡淡的道：“凌大也一样，他今年无论无何都会休假回来过年。”
老爷子最近两个月倒是没有再生什么病，但是精神却是一天更比一天差了，凌震等人这个时候更需要稳住，家里的事情完全交给了几个女人，唐萱搬回来陪伴照顾不说，罗靖琼等人也是一有时间就过来，都想趁着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多陪陪，哪怕是说不上几句话老爷子就累极睡着，也比不来的强吧！几个孩子也一样，有时间就往这边送，让他们多在凌老爷子身边呆些时候。
海燕愣了好一会，最后叹息一声，道：“好几年都没有全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了，今年总算可以了！”
“是啊！”唐萱点点头，没说过了今年，以后不一定还能这么一大家子坐下来一起吃饭了！
“大嫂~”海燕微微迟疑了一下，看着唐萱道：“玮森想调回来…”
海燕迟疑而忐忑的表情让唐萱知道，她想回来却又担心家里不同意回不来的心情，唐萱笑笑，道：“回来也好！”
唐萱的话让海燕心头的大石落了地，但很快心里便泛起了苦涩——她终究还是落到了需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境地6
第三百二十五章 老了
“妈妈，祖爷爷会好起来吧！”小名冲喜的凌名泽一脸担忧的看着监护室里门，似乎这样就能看穿那扇门，看到里面躺着的老爷子一样。
这一年的春节，凌家难得的全家团聚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年后，除了维省那边还有些事情需要他回去处理的凌玮珏匆匆离开之外，其他人都留在玉泉山，轮流陪在老爷子身边，这让老爷子老怀大慰。但是，老爷子的终究到了油尽灯枯的年纪，照顾得再怎么精心认真，他的身体还是悄无声息的弱了，今日一早昏昏沉沉的，和每天早上为他做例行检查的医生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昏迷过去，然后被急救车送进了医院抢救。
老爷子这次倒下凌家人半点不感到意外，除了没有多少事情的凌玮羽留下来跑跑腿、供四环之外，男人们在过来看过老爷子，了解了老爷子的情况之后就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将医院这边交给了家里的女人负责，就在刚才，凌玮羽才送已经困不住，一个劲的打呵欠的琰琰和距离预产期不足一个月的胡雪濛出去，剩下两代女人和凌名泽。
“妈妈也不确定！”唐萱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脑袋，没有说宽慰他的话，从他还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唐萱就努力地把他当成懂事的大人来对待，从来不会对他说些粉饰太平的话，她看着儿子的小脸，认真的道：“名泽，我们都能希望他能够熬过这一次，但谁都不能肯定他就能熬过来。祖爷爷今年已经是一百多岁了，已经少见的高寿老人了，就如他自己平常说的，到了他这个年纪，身体的机能都已经老化，各个脏器也都已经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地方就会停止运作。”
“我想祖爷爷好起来！”凌名泽眼眶发红却没有哭出来，他从小就是个安静而又坚毅的性子，能静下心来一遍又一遍的学不厌烦也能在摔倒摔疼甚至受伤的时候咬着牙挺住，罗靖琼等人不止一次的说他像极了凌玮珏小时候。
“我们都想祖爷爷能好起来！”唐萱摸摸他的头，看看时间，道：“已经十一点了，你该睡觉了！就去旁边的看护病房睡，祖爷爷这边有什么变化，妈妈第一时间叫你！”
“妈妈，我能坚持，让我再守一会吧！”凌名泽摇头，道：“说不定再过一小会，祖爷爷就能醒过来，然后就想见我和我说话呢！”
“不行！”唐萱摇头，然后看着眼底已经浮起倦色的罗靖琼，道：“妈，你和婶婶们也都去眯一会，这里我们妯娌几个守着就好，有什么我去叫你们。”
罗靖琼袁海宁三人点点头，她们都知道老爷子如今的情况非常的不好，知道如今尚在昏迷之中的老爷子或许再也醒不过来，也知道老爷子这一次就算熬过去身体也会再一次大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再昏迷…但是，她们都是经历过很多事情的人，知道与其大家一起守在这里熬着不如换着休息，谁知道明天一早会不会有什么需要她们出面应酬的人过来探视——累到了极点，精神不济，招待不周是小事，不小心中了什么言语陷阱，说错了什么话那才是大事。
老爷子如今这个样子，照顾看护的任务交给专业的医生和看护最合适，而她们该做的不是表孝心，眼睛都不眨的守在一旁，而是稳住自己，稳住这个家，不让凌家因为老爷子病危甚至病故而出现大的震动。凌震兄弟和凌玮桁兄弟几个在医院看过老爷子就离开，并没有守在这里就是这个缘故。
“名泽，陪奶奶一起去睡吧！”罗靖琼朝着凌名泽伸出手，凌家第四代守在这里的只有他一个，让他上头的几个哥哥凌名博等被各自的父亲在离开的时候带走了——他们之中最大的凌名炽今年也才十岁，都还是孩子，留在这里除了跟着受累之外并无用处，凌名泽留在这里是因为他的请求也是因为凌震需要在军区坐镇，家里没有半个大人，罗靖琼不是很放心的缘故。
“奶奶，还是让我在这里守着吧！”凌名泽没有像往常一样，将手放进罗靖琼手里，而是孩子气的把手藏到了身后，道：“就算和您过去了，我也睡不着！”
“凌名泽，和奶奶一起去休息！我知道和你是担心祖爷爷，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担心了，守在一旁就有用的，你要分清楚主次轻重，你现在更需要的是好好的去休息，在祖爷爷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过来陪他。”唐萱脸色微微严肃了些，看着难得任性的儿子，认真的与他说了一番话，而后问道：“你若是连沉下心来稳住自己都做不到，那么，你还能做什么？”
凌名泽看着脸色严肃的唐萱，他现已经五岁，从他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唐萱和罗靖琼就非常有默契的培养他，尤其是独自思考的能力。在这一过程之中，他或许有过很多让大人哭笑不得的想法，闹过不少笑话，但终究还是让他小小年纪就把这能力给培养出来了。所以，看看唐萱严肃的神色，再看看一脸温和的罗靖琼，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道：“好吧，我去睡觉！妈妈，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叫我，我能醒过来的！”
“好！”唐萱点点头，等凌名泽和罗靖琼妯娌三人离开时候，她微微往后靠了靠，对丁敏敏海燕三人道：“都休息一会，养养神吧，这才十一点钟，还有的熬呢！”
丁敏敏和章岫这几年和唐萱相处得非常融洽也很熟了，没有和她客气什么，都往沙发里面靠了靠，闭上了眼——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干熬着浪费体力而是闭目养神，养精蓄锐。
海燕却怎么都无法做到那般的心静气平，她忐忑的看看监护室，轻声道：“大嫂，你说爷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耐心的等等，他会醒过来的！”唐萱笑笑，道：“爷爷好强了一辈子，他不会在什么都没有交待的情况下一睡不醒的，你放心吧！”
她能放心才怪！海燕苦笑，但唐萱的话终究还是让她心里稍微安稳了那么一点点，终于像丁敏敏和章岫一样闭上了眼，唐萱心里轻叹一声，也跟着闭上了眼，手机就震动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是凌玮珏发来的短信：我已落地，马上过来！
第三百二十六章 弥留
凌玮珏是从魔都转机过来的。
老爷子被送进医院之后，凌震便亲自打电话给他，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将手上的工作交接了赶回来。知道老爷子的情况不妙，凌玮珏自然不敢耽搁，但是再怎么样也得将手上的事情交接清楚。等事情交接完，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直飞四九城的航班，他只能选在最近的航班先飞魔都然后又从魔都飞回来，而这一飞，他就在天上飞了五个多小时。
凌玮珏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看了依旧还在昏迷之中的老爷子之后，他便出了监护病房，坐到了唐萱身边，看着眼底泛着血丝的妻子，张了张嘴却又闭上，最后轻轻地抱了抱她，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道：“辛苦你了！”
对唐萱，他心中满满的都是歉疚，当初对她心动，追求她的时候他就知道，唐萱是个非常有能力，能够撑起一个家的，但真到需要她努力的撑着一个没有他的家的时候，他还是满心的心疼和歉疚——这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他儿子的母亲，是他应该掬在手心里呵护一辈子的女人，不应该成为一个丈夫总是不在身边，为了家人不得不强大起来的女超人！
“你能及时赶回来就好！”唐萱回抱着他，贪婪的呼吸了几口带着他的气息的空气，恨不得就这么靠在他怀里休息一会，她真的已经很累了，从老爷子昏迷之后她的神经就一直绷得紧紧的，但是她却不能显露出半点紧张来。但是，她却没有那样做，像凌玮珏一样，她也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坚决的将他推开，露出一抹微笑，道：“坐下来等着吧，或许爷爷一会就醒了！”
凌玮珏点点头，将视线转向因为他的到来而坐直了身体的几个弟妹，笑笑，温和的道：“你们也别再这里耗着了，找个地方躺一会，好好的休息一下，爷爷醒来之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你们做呢！”
三人点点头，将胡雪濛送回去又折回来守着的凌玮羽则道：“大哥大嫂，爷爷醒来之后你们的事情会更多，你们也找个地方休息一会，这里我守着，病房里有变化，我就叫你们！”
“唐萱，你去休息，我和老六在这里！”凌玮珏顺势点点头，唐萱有多累他看得出来，他心里也想让唐萱去休息，只是有些话却不能由他嘴里说出来，唐萱虽然年纪最小，但她是长嫂，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就应该又长嫂的样子和担当。
“没事，我能撑得住！”唐萱摇摇头，这个不是她能娇气的时候，别说她能撑得住，就算真的已经累的撑不下去了也得咬着牙撑住，她如今是凌家的长媳，不是唐家那个被人宠着疼着的小姑娘，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她必须坚强。
“那你靠着我眯一会吧！”凌玮珏没有再劝，唐萱某些时候和他一样，都是非常坚强的，他朝着三个还没走的弟妹笑笑，道：“你们先去吧！”
凌老爷子是凌晨五点多醒过来的，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凌玮珏就打了电话给凌震，而唐萱也将睡的并不是很安稳的罗靖琼和儿子叫了起来，他们醒了袁海宁等人自然也醒了，然后齐齐的到了老爷子的病床边。
看着近在眼前的孩子们，半靠在枕头上的凌老爷子呵呵一笑，但就这么一笑，便已经让他有一种耗费气力的感觉，他最后将视线落在凌玮珏身上，道：“老大，你把他们在过来的路上了吧？”
“嗯！”凌玮珏点点头，道：“二叔三叔和弟弟他们也都过来了，您老人家躺在这里，他们不能守着却也不敢安睡。”
“我这一次恐怕是熬不过去了！”老爷子看着最让他引以为傲的孙子，语气淡淡的，活到他这个年纪，除了极少数怎么都看不开的，大多都已经将生死看得很淡了，凌老爷子自然不会是那种看不开的。看着似乎想要说安慰话的孩子们，他吃力的摇摇头，淡淡的道：“我自己的状况我能感受到，你们用不着说什么粉饰太平的话来安慰我，趁着我这会精神好，我先交代一下后事！”
凌老爷子的话让所有人心底泛起酸楚，但却没有一个人哭出声来，就连五岁的凌名泽也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没让自己哭出来。
“这些年来，我在家里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有我没我这个家的变化都不会太大。凌震是个好哥哥，凌雿凌霦都是好弟弟，一直以来都是兄友弟恭，相扶相持，靖琼和海宁、新梅还没进凌家之前就是好姐妹，成了一家人之后更是相亲相爱，尤其是海宁和新梅，为了这个家付出的很多，却从来不居功…老大，萱萱，这一点你们一定要清楚！”凌老爷子看着三个儿媳，三人之中他最满意最疼爱的自然是老友唯一留下的骨肉罗靖琼，但是，他最亏欠的却还是另外两个儿媳。
明知道她们为凌家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明知道她们的付出和努力没有私心，但他却还是有意识的压制着她们，有意识的树立罗靖琼在凌家无人可比也无人可撼动的地位。因为他知道，有的时候野心并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慢慢滋生和壮大的，她们两人一旦滋生出取而代之的野心…罗靖琼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和手段，但是却没有与之匹配的好身体，真要发生那样的事情，她能够将她们打压收服，但是她的身体势必出现问题，以凌震对她的感情，她不好凌震自然也就好不了，那么这个家也就好不了。
现在，他不行了，在他弥留之际，有些话一定要说清楚，不能让这两个孩子一辈子都得不到自己的肯定！
凌老爷子的话让袁海宁和周新梅眼眶含泪，这么些年来，她们都为凌家付出了无数的心血，但却鲜少得到凌老爷子的夸奖和肯定。她们都是脑子清醒，顾全大局的人，知道一家子拎成一条绳的重要性，但是心里没有半点抱怨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是，在这一瞬间，心头的怨气骤然烟消云散——都是自家人，也都是为了这个家，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当然更重要的是老爷子偏心是事实，但老爷子也没有真的让她们和她们的男人孩子被不公正地对待，而这已经够了。
“爷爷，我知道！”唐萱知道老爷子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她看着老爷子，一字一顿的道：“爷爷，您放心，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我会尊敬孝顺婆婆和二婶三婶，也会真心爱护每一个弟妹！”
第三百二十七章 遗言
凌老爷子放心的点点头，对这个孙媳妇他是真的很满意，她既能在这个年纪挑起大梁，成为凌家掌事的女主人，又不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而改变初心本性，一如既往的贴心孝顺，有这样的爱人在身边，他可以预见的是凌玮珏会像凌震，不，他会比凌震更平顺更轻松也更幸福——唐萱虽然少了罗靖琼的经历和阅历，却有着罗靖琼没有的康健，而那才是最大的本钱。
想到这里，老爷子将视线落在了罗靖琼身上。老爷子和罗靖琼的父亲罗平业是战友更是曾经生死以共，可以交付性命的生死之交，罗靖琼在他和已故的老婆子眼中心底是长媳更是女儿，能一直看着她和儿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真的很好！
“靖琼啊，爸老了，以后不能再看着你了，你以后可得好好保重你自己！”凌老爷子看着罗靖琼，道：“萱萱是个好孩子，也是个能干的孩子，能交给她的事情就尽量交给她，就像这几年一样，你和海宁她们在背后盯着点看着点，别让她犯大错就好。你的身体不好，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好好的保重自己，和凌震一起慢慢的老，别像你妈一样，老的小的都照顾了一个遍却忘了自己。”
“爸，我会的！”罗靖琼看着凌老爷子，眼底藏着深深的悲伤，凌名泽能够感受到她的伤心，小心的将自己的手放进她的手心里，罗靖琼握紧孙子的手，扯出一个笑，道：“爸，我会想像您一样，看儿孙满堂的！”
“那我就放心了！”凌老爷子点点头，又看着袁海宁和周新梅，道：“海宁，新梅，你们也多帮衬着萱萱一点，这孩子聪明能干，有大局观，但终究年轻了些，不够老辣，你们还得多费心。还有丁敏敏，章岫，海燕和雪濛也都是好孩子，你们好好教，尤其是海燕，以前虽然犯了些错，但能改过就是好孩子，别揪着过去的事情不放。”
“我知道了，爸！”袁海宁现在越发的不喜欢海燕这个儿媳，以前就是个挑事的，而这几年在地方上吃了亏，挑事倒是不敢了，胆子却变小了，说话做事总显得没有底气…但是，老爷子这么说了，她却还是答应了。
“海燕，你过来！”凌老爷子叫了一声，海燕立刻上前，他道：“海燕，你这孩子其实不错，你最大的弱点是把玮森看得太重太要紧了些，喜怒哀乐都随着他…孩子，这样可不好！这一点你得向萱萱学习。”
“我会的，爷爷！”海燕有些哽咽，她知道就凭凌老爷子今日的这几句话，就能改变她如今有些窘迫的状况，或许还能改变她今后的人生。
凌老爷子点点头，最后将视线落在他最心疼的小曾孙脸上，道：“冲喜啊，祖爷爷老了，已经熬不动了，祖爷爷不在之后，你要快点长大，快点成为男子汉，明白吗？”
“我会的，祖爷爷！”凌名泽再怎么懂事早熟终究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说完这句话，眼泪就哗哗的下来了，他松开罗靖琼的手，握着凌老爷子满是老人斑的手，道：“祖爷爷，您不要死~”
“好孩子，生老病死都谁都逃不开的，祖爷爷活了一百多岁，已经比大多数人活得久了！”凌老爷子摸着凌名泽的头，他能活到现在，能活到毫无遗憾的离开已经是最大的幸事了！
凌名泽无误的哭着，病房里所有的人心里都是酸酸的，心神稍微不够坚定的，如凌玮羽，海燕已经被他引得一起落了泪，其他人没有落泪也一样红了眼，只有心志坚定的凌玮珏没有红眼落泪，但眼底也满满的都是悲伤…
就这这种悲伤凝重的气氛之中，病房的门被推开，凌震兄弟带着凌玮桁以及凌名博等凌家男人也到了，琰琰也被带了过来，现在凌家上上下下，也就怀着孕的胡雪濛还没见人影了。
“凌震啊，你们都过来！”凌老爷子虚弱的笑笑，脸上带着一丝不祥的红晕，道：“除了萱萱之外，其他人先出去！”
凌老爷子这话一出，除了唐萱之外，所有的女人都出去了，凌老爷子开口道：“凌震，我走之后，你就是凌家的大家长，你务必做到公平公正的对待每一个凌家人！”
“我会的，爸！”凌震严肃的简单的应了一声。
“孙辈之中，玮珏是最出色也是最优秀的，而孙媳之中萱萱也是最稳妥最能干的，如果没有意外，凌震之后凌家会交到他们手上，你们夫妻以后也务必做到公正公平对待家中的每一个人！”凌老爷子又道。
“爷爷，我会的！”凌玮珏没有半点迟疑的道，但唐萱却没有一口答应，而是认真的道：“爷爷，我会努力的！”
“这才是我看好的孩子！”凌老爷子大笑起来，但没笑几声就咳嗽起来，凌玮珏立刻上前轻轻地拍着他，好一会才让他平复下来。
“玮珏之后，凌家交给谁，却要等孩子们长大了，心性和本事都定了之后再做决定。名泽是我寄予厚望的孩子，他是我引以为傲的孙子和最喜爱的孙媳妇的孩子，但却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接任者，不要给他太多的压力，也不要断了名炽名博他们的念想，明白吗？”凌老爷子喘了一口气，脸色越发的红润，看得人心里发慌。
“明白！”这一次是所有人一起回答的，而唐萱心底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平心而论，她是最不希望儿子凌名泽被凌老爷子指为继任者，那会给他带去太大的压力，更可能让他遭受来自凌家其他人的嫉妒，那对他的成长极为不利。
“我死后，凌家需要韬光养晦！”凌老爷子嘴上说自己在不在都一样，但心里却也知道，他在或不在其实是大不一样的，起码那些看在他的面上对凌家多有优待、多有忍让的人会改变以往的态度。他淡淡的，道：“凌家的根本还在京都军区，凌震、凌雿、凌霦，在京都军区的事务上，你们务必坚持，不能有半点退缩和忍让，但是别的地方，却要适当的松手。”
“是！”
“玮珏啊，你去维省也有三年了，该做的能做的也都做了，功劳也得了不少，是急流勇退，让旁人分一杯羹的时候了。”凌老爷子淡淡的道：“找合适的机会回来，好好的跟在凌震他们身边学习锻炼，也照顾照顾自己的小家…萱萱嫁给你这么几年，聚少离多，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是，爷爷！”凌玮珏一口答应，他这三年在维省却是付出了可不少的心血和努力，但相同的也得了不少的功绩，虎视眈眈，想冲上去分一杯羹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只是他把得严实，身后又有凌家的全力支持和军方几位大佬的肯定，没人敢真的不顾一切的冲过去而已！现在，是往后退，给别人一个机会的时候了。自己主动退，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扒着不放，那只会引起众怒！
“我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看老六的儿子长什么样子了！”最后一件事交代好了，老爷子一脸淡然的开起了玩笑，胡雪濛之前做了B超，知道这一胎怀的是男孩。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眼眶发红的周新梅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道：“爸，您看看老六的儿子，长得和雪濛很像！”
“这俩孩子~”凌老爷子叹息一声，不用问他就知道，肯定是昨晚看自己情况不好，这俩孩子就起了心思，提前将孩子给剖出来了，他看着在房里的凌玮羽，道：“老六，你们真是胡来！”
“爷爷，孩子都已经三十四周了，已经算是足月了，早晚几天对孩子没什么影响。”凌玮羽缩了缩鼻子，道：“也就雪濛挨了一刀，不过您放心，我不嫌弃的。”
“她不嫌弃你就是好的了！”凌老爷子笑骂一声，又引来一阵咳嗽。
“爸，孩子是琰琰外婆刚刚从保温箱里抱过来的，您抱抱！”周新梅将孩子放到老爷子床上，她也是刚刚看到郑玟爱抱孩子过来才知道这两熊孩子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她真想将这两熊孩子骂一顿，但是想到他们的用心，却又骂不出口了。
“这孩子长得真好！”凌老爷子嘴里说着，但实际上他却并没有看清楚这孩子的模样，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世界离他越来越远，他知道他不行了。但是，他还是撑着一口气，笑着，道：“这孩子就叫名凡吧，以后是要做个平凡的还是非凡的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后事
凌老爷子是在凌震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的，他脸色平和，走得很安详，这让凌家人心里稍微好受一些。他没了气息之后，凌家人并没有忙着操办后事，以老爷子的身份地位，他的后事自有专门的部门和专门的人员来操办。
凌老爷子安详地躺在床上，以凌名炽为首的几个孩子围着凌老爷子的遗体哭得伤心，老爷子强硬了一辈子，对儿子孙子要求都格外地严格，但对曾孙子这一代却改了态度，在这些孩子眼中，他是最最慈祥的祖爷爷。除了刚刚露过一面，让老爷子看了一眼，取了名字，在老爷子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时候又被抱走的凌名凡之外，最小的凌名泽和琰琰都已经知道了死亡的意思，知道这个疼爱他们的祖爷爷永远离开，都悲伤得不能自已…
而大人们虽然悲痛却不能放纵自己伤心，凌震第一时间将老爷子过世的消息向军方的几位了大佬和与老爷子一般辈分的几位老爷子传达，凌雿凌霦凌玮珏等人通知同辈，罗靖琼等人通知亲眷…
等所有需要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但没等他们稍微休息喘气，便有人来探视或者说是吊唁了。
如今的元首柯元首夫妻也来了，除了他们夫妻之外，柯元首身边最得力也最器重的几个干将也一并来了。向老爷子的遗体敬礼之后，柯元首对一脸沉痛的凌震道：“凌司令，我来晚了！”
“柯元首，您能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已经很感谢了！”凌震客气的说着外交辞令，道：“家父泉下有知，也会感激的。”
“凌司令这话就外道了！”柯元首连忙道：“本该昨日就过来看老爷子的，只是你也知道，我正好有外事访问，不在国内，这一回来，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原以为还能见老爷子一面，聆听老爷子的教诲，哪知道还是晚了一步！”
柯元首说的是实话，事实上昨日老爷子住院的第一时间元首秘书室就已经有人代表他前来慰问探望，并说明柯元首不曾前来的原因了，但这话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意义却还是不一样的。
“您能来就很好了！”凌震非常客气，他知道柯元首能在这个时候赶过来非常有心，心里也领这份情，但领情归领情，立场却还是不会变的。
“长者已逝，节哀顺变！”柯元首叹气，一脸的沉痛之下藏着决然不同的心情——凌家老爷子去了，对凌家来说是巨大的损失，但对他却不一样。没有了这尊大佛，军方的势力格局势必有微妙的变化，那变化对成为即将任满三年，政绩平平，饱受压力的他而言未必是坏事。
柯元首安慰凌震一句之后，走向凌雿二人，又和他们寒暄起来，而一直在他身侧的男人则上前一步，对凌震道：“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好好保重！”
“我会的，廖阳！”凌震向他郑重的点点头，廖阳没再说话，与凌雿兄弟寒暄完的柯元首折过来，又和凌震说了几句，和与罗靖琼等人寒暄了一番柯夫人会和之后，一行人就离开了——他们之中每一个都是政务缠身的大忙人，特意过来这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耽搁太久。
看着几人离开，罗靖琼又带着唐萱等人招呼起别的前来的女眷，海燕则小心地凑到袁海宁身边，低声道：“妈，廖家那位这两年似乎总在柯元首身边出现，廖家不会像郑家一样了吧？”
海燕问得很小心，虽然被发配一般的调到了地方上，但海燕总还是知道三年前换届出现的变故…好吧，她是在换届之后才辗转听说其中的变故，可也总算知道郑家的临阵倒戈让之前胜算满满的周瑾赜为了大局而退让。
和很多人一样，她也认定周瑾赜必然不会就此放弃，也一定会在为将来自己上位而干出一番成绩来——这三年周瑾赜在民众前的出镜率和做出的那些政绩无一不证明了这一点，比起他那位在民众眼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形象前任，他着实做得太好，在民众眼中更是和蔼可亲，吃苦耐劳，廉洁公正的象征。海燕还曾和人私底下暗搓搓的讨论，如今的柯元首能不能在换届的时候成功连任的问题，而像海燕一样的人不在少数！
当时的结论是有周瑾赜这么一个出身好，能耐大，形象高的对手，柯元首危矣！但是现在，看着像新闻中一样，紧跟在柯元首左右的廖阳，海燕心里忽然打起了鼓——廖家不会是像郑家一样，也站到柯元首那边去了吧？要是那样的话，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袁海宁脸色微微一沉，冷冷的道：“这个不是你该管的事！”
海燕也就是好奇加上那么一点忧虑才问这话的，毕竟她是知道柯元首和凌家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也知道凌家这两三年没少被为难，虽然说那些问题最终都被化解了，但还是给凌家制造了不少麻烦。要是和军方诸位大佬关系颇好，在政界根基深厚的廖家站到了柯元首那一边去，柯元首连任的可能性就大，那对一直以来都没有接受柯元首的橄榄枝、又失去了凌老爷子的凌家来说，可是雪上加霜的事情。
但是，袁海宁脸色不佳，这几年终于尝到婆婆厉害手段的海燕悻悻的闭上嘴，不敢再多问。海燕的识趣让袁海宁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也就那么一瞬间就消失了——胆小些也不错，起码不会出去闯祸，给家里招惹麻烦！
唐萱不知道就因为这么一个小细节，袁海宁便打消了因为凌老爷子的交代而起的再试着培养海燕，给她一次机会的念头，她和罗靖琼正在招呼那些得到消息赶到医院的女眷——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她认识也有过交往的，招呼起来非常的自然，没有半点生涩之处，但即使如此，也需要她全神贯注，自然无暇分神留意袁海宁婆媳这边的小事。
王芷和唐萱的伯母姑姑和堂嫂们也都来了，她们也知道这个时候唐萱未必就能分神招呼她们，非常自觉的在停放着老爷子遗体的病房外行过礼，而后有事情的悄然离开，没有要事在身的就留下来打打下手…
第三百二十九章 求合作
“萱萱，对不起，我…”王梓甜满脸歉疚，眼底闪烁着不安，带魏磊来见唐萱真不是她所愿意的，她真的很担心因为这件事情，破坏了她和唐萱如今这种交往状态，如今的她非常清楚一点，那就是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得求着唐萱拉她一把。
“没关系！”唐萱语气温和的道，她知道带魏磊一起过来不是王梓甜的本意，知道王梓甜肯定挣扎反抗过，之后最终还是应了那句“胳膊拎不过大腿”的老话。当然，她心里更清楚，如今仍旧留在魏磊身边的王梓甜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她心里习惯性的依赖、顺从魏磊，无法真的反抗…她要真是个有脾气有志气的，也不会在已经对魏磊没有了感情，也没有了任何期盼之后，还留在他身边这么几年。
对王梓甜，如今的唐萱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既无喜爱也为厌恶，她就只是自己血缘上的表姐，见到了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上门了，请她坐下来喝杯茶，和和气气的说说话，有需要的时候不走心劝说一两句，求上门了，想搭把手就搭把手，不想搭把手的话随意的找个理由推辞了就是…客客气气，不亲不疏不远不近的，挺好！
当然，唐萱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她也是因为如今的王梓甜非常的有自知之明，不再和唐萱攀比什么，不再主动挑衅，有所求的时候态度非常端正，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明明有求于人还摆出一副高姿态来，也不会被拒绝之后闹起来…她知趣，唐萱自然也会做人。
唐萱的态度让王梓甜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而进门之后一直将视线落在唐萱身上的魏磊则微微一笑，道：“我就说唐萱不会生你的气，现在不担心了吧！”
“我理解是因为我知道她遇人不淑！”唐萱看着魏磊，神色淡淡的。
魏磊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知道他在女人眼中不是好男人，身边女人太多，私生活混乱，甚至还有私生子，但那是因为他错过了最爱的女人，如果…唉~他心里长长地叹息一声，一副一言难尽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样子。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解释一番，只会让好不容易将他视为路人的唐萱再一次把他当成垃圾。
“喝杯茶，然后说正题吧！”唐萱给两人倒了茶，而后看用眼神示意王梓甜离开的魏磊，淡淡的道：“或者就这么说，或者什么都别说。”
魏磊被唐萱的话噎了一下，故作轻松的笑道：“我今日过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单独谈一谈…你不会不敢和我单独谈一谈吧！”
“我和你没什么非得单独谈的事情！”唐萱淡淡的看着魏磊，道：“说或不说随你，但要单独谈话是不可能的，我不相信你的人品！”
唐萱的直言不讳让魏磊想要吐血——他是那种…好吧，他之前确实对她纠缠不清，现在也没有能彻底绝了对她的心思和念头，但他不知道轻重缓急的蠢人，怎么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对她怎么样呢？但是，看着唐萱不容商量的神情，魏磊却还是叹口气，对王梓甜道：“你听会音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