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殷梁的话,梅氏多少是有些惊疑不定,不过她却慢慢放弃了挣扎。
那人见她妥协,这才试探着缓慢的松开她,言辞诚恳的继续低声道:“娘娘,事不宜迟,这驿馆里的守卫森严,外面丫头侍卫都晕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巡逻的守卫察觉…”
梅氏只是个女眷,就算那时候殷梁宠她信她,凡事并不刻意的避开她,但殷梁身边真正的暗卫死士,她认识的其实并不太多。
这人的声音她分辨不出,是以就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迟疑着不敢全部信她。
她抓着被子,坐在床上的大口喘气,试探道:“他?你是意思是他脱困了?”
“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娘娘您在这驿馆里不出门,自然不知道,具体情形奴才也没办法细说,只是殿下惦记您——”那人说道,语气依旧十分诚恳,但是惴惴得很,显得分外着急,只道:“陛下现在派了人全程搜索,殿下他处境堪忧,要不是为了再见娘娘一面,自是不必这个时候还滞留京中冒险…”
殷梁对她的确是好,如果说是他想在逃命之前见自己一面,梅氏是信的。
她咬着唇,又是一阵权衡思索。
那人急了,再催,“娘娘…”
到底也是在一起了那么长时间,又是将自己宠爱如骨了的一个男人,梅氏虽是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冒险,但是想着这两年在即墨勋身边的日子,却突然怀恋起他的好来。
“好吧!”斟酌着,她终于咬牙一点头。
“谢谢娘娘!”那人一喜,赶忙道谢。
梅氏扶着肚子下了床,摸过衣物快速的穿戴,随后又寻了件棕色的大氅披上。
那人引她出了门。
门廊底下,两个丫头偎依着“打盹儿”,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
梅氏看了眼,就带上门跟着那人匆匆下了台阶。
那人对这驿馆里的地形明显是提前探查过,十分熟悉,带着她七拐八拐,小心的避开了四五拨巡逻的守卫,最后在临近后巷的一处围墙下面止步。
“娘娘,得罪了!”他拱手先告了罪,然后便将梅氏一携,悄然无声的翻墙而过。
后门那里自然也是有守卫的,这边强人落地,好巧不巧的,刚好踩在一块不怎么稳固的石板上。
那石板一端翘起,咕噜一声。
“什么人在那里?”本来正躲在屋檐下偷懒的侍卫沉声喝道。
梅氏惊了一身的汗,好在那人够镇定,二话不说,扛了她就闪到了对面墙壁的暗影底下,同时发出“喵”的一声。
这巷子本来就不是很宽,两侧的围墙又都高,巷子里阴暗无比,再加上这大冷天的,侍卫们也不怎么经心,两个侍卫刚从门檐底下冲出来,再没听到额外的动静,瞪着眼睛看了看,也没注意到藏在暗影里的两个人,就骂骂咧咧的回去了,“原来是只猫,大半夜的,真晦气!”
那人又等了片刻,恐怕有什么意外,就干脆没将梅氏放下,扛着她出了巷子,又飞快的奔出去一段才将她放下了。
夜里天很凉,方才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会儿风一吹,梅氏突然就有些清醒——
她这是做什么?这种情况下,她怎么会听一个陌生人的三言两语就被说服了,居然跟着出来见殷梁?
就算真是殷梁想见她又能怎么样?他当时可是因为逼宫作乱被废的,永世不得翻身,就算逃出京城,以后也就只能战战兢兢,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了,她去见他,难道还指望着跟他走吗?
这一刻,她的心里突然前所未有的矛盾。
“娘娘——”那人又往前奔出去两步,见她没动,就转身唤她。
“听说宣王出事,这京城里应该不太平吧,我这样去见他,会不会给他惹麻烦?”梅氏道,面色忧虑的回头又看了眼身后的巷子,“如果离开的太久,很快就被察觉的。”
殷梁到底在哪里?总不能让她横穿大半个城去见他一面吧?
她,其实从来就不是个会为了殷梁而不顾一切的女人。
“不会!”那人道:“就在前面。”
梅氏将信将疑,虽然这会儿她已经有些后悔了,可是既然都已经跟着出来了,这人如果不帮她,她也没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回去。
如今骑虎难下。
她也怕被看出来自己的言不由衷,于是暗暗的一咬牙,就跟了上去。
那人带着她,拐进了前面一个胡同。
梅氏尽量警惕注意着周围跟着他,那人却没准备穿过胡同,而是见着四下无人,推开了那胡同里一户人家的后门。
门只是虚掩着的,他闪身引了梅氏进去。
梅氏皱眉,“这里是——”
“王爷受了伤,如果在外面,风险大些。”那人解释,飞快的关了门,“娘娘放心,这户人家日前刚回了老家省亲过年,宅子空着,不会有外人在的。”
梅氏跟了他进去。
这院子不是很大,两进的院落,就是城里普通殷实人家的样子。
他带着梅氏直接去了后院。
前院是一片黑暗,没有点灯的,后面的一间厢房里却有一灯如豆,缓缓的燃烧。
“娘娘请!”那人推开了门。
梅氏带着戒心,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刚跨过门槛,迎面就和一人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里面是人,果然是殷梁,只是这一眼看过去,梅氏却几乎完全不敢认了。
较之于她记忆里的样子,这男人看上去要苍老了十来岁,面容蜡黄消瘦,身上穿了件深青色的袍子,虽然整洁得体,但是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子浓厚的颓废的气息。
他朝她看过来到底视线,黯淡无光,再不是当年那个花团锦簇的锦绣王爷了。
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喜上心头,梅氏莫名的,就只觉得眼眶发热。
殷梁是坐在里面的床上在闭目养神的,此时睁开眼,一时也没动。
“殿下!”梅氏低低的唤了一声,脚下踉跄着飞奔过去。
殷梁看着她,本来空洞冷漠的眸子里,突然浮现一抹生动的光彩来。
毕竟是自己爱了许多年,又心心念念一直忘不掉的女人。
这一刻,这女人朝自己奔过来,他突然就产生了一种错觉,这还是在当年,在自己的府邸里,他和她花前月下,两情相悦时候的情景。
她会温顺的靠在他怀里细语呢喃,而他拥着她,就会觉得这天底下所有其他的女人就黯然失色。
也是,他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接住自己的女人,只是目光不经意的一瞥,瞧见她隆起的肚子,只那一瞬间就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冷不丁的就是透心凉。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极森寒,并且暗中居然有杀意弥漫。
许是如今他整个人本身的气质就太过阴森了,这一股杀意浮现,便就分外明显。
梅氏一惊,顿时止了步子。
她瞧见他目光的落点,突然心里一抖,下意识的护住自己肚子,没等接近他就先后退了两步。
殷梁瞧见她的动作,眼底的目光一片清明,倒是没了过分的情绪。
“殿——殿下——”梅氏很小声的叫他,语气忐忑。
殷梁自床上下来,双手搭在膝盖上,坐在床沿上看她。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盯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这种事,实在不是能说给他听的。
梅氏咬着唇,脸色惨白。
这一刻,她恨极了自己之前的一时冲动,明知道殷梁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实,她居然大意到就这么出来了。
可是既然都已经见面了,那也就没办法了。
她咬了唇,突然就红了眼眶,低低的道:“我也是不得已…”
“呵——”殷梁闭上眼,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
然后他站起来,举步朝他走去。
他身量本来就高,现在虽然消瘦了许多,但在她面前仍然显得很高大。
梅氏能感觉到一种明显的压力,可是她在面前不敢表现出任何她是惧怕他或者躲着他的迹象来,也是就咬牙强撑。
“不得已么?”殷梁在她面前站定,他不看她的脸,就只是盯着她的肚子。
梅氏的头皮发麻,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惨然的苦笑道:“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没脸见殿下您了,可是殿下也不值得再为我这种人动气了。本来就是想见您一面,确定您平安就好,前段时间太子派人去寻我,他说要我想办法带即墨勋进京,他说殿下在他的手上,我没办法,不得已…”
“不得已!”不知道为什么,殷梁突然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梅氏一时也觉不出什么来,但是下一刻,她却是下巴一疼,殷梁突然抬手捏住了她的下颚,手下力道之大,叫她几乎痛的晕死过去。
她愕然抬头,匆忙的去看他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却突然变身一头凶猛的野兽,他的目光森冷幽暗,杀气腾腾的盯着她的脸,那目光锋利的刀刃一样,几乎能将她偏偏凌迟。
“贱人!”殷梁这样说道,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梅氏想解释,但他手下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太大,让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你到底是有多少的不得已?”殷梁逼视她的目光,压抑着声音,几乎是低吼出来,“你是要跟本王说,当初你被父皇安排送到我的府上,这也是不得已吗?”
梅氏如遭雷击。
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这种事,殷梁怎么会知道?当年在一起的时候他都没察觉出什么来,后面又被殷绍囚禁,他就更不可能知道跟多的东西了。
有一瞬间,她几乎是喘不过气来,眼睛里都是惊恐。
殷梁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但如果就这么掐死了她,你就太便宜她了。
他强忍着脾气一把将人推开。
没事被他推了个踉跄,后退两步,她抬手去揉自己的下颚,目光却是片刻不敢离开殷梁的脸上。
殷梁死死的盯着她,冷冷道:“你不是要解释吗?说话啊!当初你是怎么样的不得已,被父皇强行塞到本王身边的?她说你不肯,就要将你们梅家满门抄斩吗?”
终究是义愤难平的,最后几个字,他就又忍不住的嘶吼出来。
梅氏唯一的想法就是转身逃走,可是她一个人,她能逃到哪里去。
殷梁明显是有备而来,要跟她兴师问罪的,她如果来强的,就只能是火上浇油激怒他。
“殿下——”她脑中飞快的思索着,然后便扑通一声屈膝跪在了地上。
她不往他的身边凑,只泪水涟涟的仰头去看着他,“我不知道您是听了谁的闲言碎语,居然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来,婢妾跟了您那么多年,我几时做过一件对不起的您的事?我对殿下,一直都是真心实意的。”
殷梁来势汹汹,她不敢直接否认他的质问。
眼前的这张脸,是他熟悉的模样,以前当做珍宝一样捧在手心里的女人,就是如今再见她的眼泪都也不是全无感觉的。
有那么一瞬间,殷梁甚至冲动的想要上前去扶起了她来。
可是他又看她隆起的肚子,想到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他蒙蔽了多年的事实,手指就是连关节都是僵硬的,捏着拳头咯咯响,再也伸不出去了。
梅氏也知道自己全部退路,她便只是流着泪看他。
这个男人是喜欢她的,她一直都知道,即使是这一刻,她的心里也都还没有绝望,尽量争取。
她膝行爬过去,在他脚边去扯他的袍子,“殿下,那个人是皇上啊,他的命令,您让我这一个弱女子如何违背?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他要求我做的事,难道我有办法拒绝吗?我知道这样的瞒着您,是我不对,可那时候我真的是无可奈何。我在殿下身边,殿下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就算起初我到您身边是奉了皇命的,可是殿下您难道真的不相信婢妾吗?那段时间里,婢妾对您也是全心全意,内心自问,我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您的事。皇上只是要我监视您,大约只是防着您会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可是从始至终,对您不利的消息,我也是一个字也没往皇上面前递的。我人微言轻,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如果殿下实在要追究怪罪,我也无话可说。”
她哭得声泪俱下,一番控诉下来,已经是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殷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梅氏说的都是事实,计算她真是皇帝的眼线,但至少——
她在他身边那几年,并没有明显做出妨碍他或者坑害他的事情来。
而且这男人分明是对她有情的,梅氏此刻在赌。
她努力的让自己做出最卑微和恳切的姿态来,妄图让他顾念旧情,暂时忘掉这种无伤大雅的背叛。
可是殷梁就只是看着她,听了她的话,眼神非但没有回暖的迹象,反而越来越冰凉。
这到底怎么回事?
梅氏的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冷,她努力的控制,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寒战,然后就听殷梁继续说道:“不必再演戏了!”
这一声,他叹息的很重,很有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在里面。
梅氏的眼泪,戛然而止,紧张又防备的看着他。
殷湛的眼神冷冰冰的看着她,如果说最初见她的那一刻还有一点矛盾的痛楚,那么现在真的就只剩下冰冷的痛恨了。
“刚你进门之前我还在想,如果你能坦诚的主动把一切都跟我说了,那么就算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也能试着原谅你,把一切全部揭过,可是到了这一刻,你却还在极力狡辩的想要继续诓骗于我?”殷梁道,他的语气和神情都奇迹般的已经平复了下来,唇角甚至带着冰冷的一抹笑,是一种如释重负一样的表情。
他看着跪在她脚边的梅氏,有条不紊的慢慢说道:“原来以前在本王身边的时候的你,就只是带了一张面具啊?你的温和纯良,你的柔情似水,真的没有一样是真的,你的头脑清楚,反应也是这样的快,也就怪不得父皇会选了你来攻破本王了。”
梅氏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但这个时候,她明显不能争辩,只就用力的抿着唇角,防备的看着他。
殷梁蹲下去,却不再碰她,只是近距离的逼视她的眼睛道:“先是蛰伏在本王身边,替他关注本王的一举一动,随时准备背地里给本王一刀,后来即墨勋来京,他又临时起意,想到了一个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以拿下彭泽的机会,于是步步为营,利用即墨勋和文馨堂兄妹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布局,一步一步牵着我和殷绍的鼻子走,你说服我帮即墨勋去打宋楚兮的主意,他再想办法激太子对宋楚兮起了杀心,一直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即墨勋逼我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之后,你又对他用了美人计,做出一副是对本王情深意重的样子,打着替本王解围的幌子,让本王出面把你送到他的身边去。”
他根本也就不需要梅氏的承认,只就自顾自的说:“你在即墨勋身边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在将来等到两国开战之后,好从背后给即墨氏捅刀子的,对吧?”
这些事,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因为那是和他朝夕相对了多年的女人,他相信她。
但是那天殷绍去找他,莫名其妙的询问起有关这女人在他府中时候的一些往事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意外,然后就意识到不对,再回头一件一件的想,最终——
却得出了这样惊人的内幕。
她身边的女人,不仅仅是个探子,而且可能深得皇帝重用,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她与他同床异梦这么多年,他居然毫无所查,并且可笑的是,最后居然还为了她而疯魔,为了能够今早能迎回她来,做出了弑父杀君的事情来,自毁长城,毁了自己的前程。
多可笑啊,区区一个女人,居然将他毁成这个样子。
这种事,是他从来就没想过的,就算现在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也已然觉得这是好荒唐的一个笑话。
他殷梁,和太子殷绍对垒争斗多年,最后——
居然是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满盘皆输。
殷梁想着,终于不可遏制的笑了出来。
他仰着头,笑声沙哑,但是笑着笑着,就有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梅氏听他这样说着,心里一阵的暗惊,但却容不得多想,眼见着他情绪不稳,她便就畏惧的,一点一点往后退去。
还是那么个柔柔弱弱的样子,我见犹怜。
殷梁察觉她的动作,突然暴怒起来,他一下子扑上去,单膝跪在地上,再一次一把掐住她的下颚,咬牙切齿道:“那你今天来见本王的意图又是什么?是想看看本王是如何落魄的?还是为了确认本王的行踪,然后再去向父皇告密邀功?”
这两个念头,都不是她今天出现在这里的初衷。
可对梅氏而言,她却自知她现在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殷梁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并且认定了她从一开始在他身边的时候就动机不纯,现在他落魄撂倒,甚至朝不保夕,他不能把皇帝怎样,自然就要把所有的账都记在她的头上了。
可是——
但是她一时头疼脑热的跟了那人出来,真的没有多想,只是单纯的——
想要见他一面。
也虽然,后来冷静下来之后想过要反悔。
梅氏看着他。
这男人也已经不会再为了她背叛而痛苦难过了,他现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睛里就只有无尽的冰冷的愤怒和仇恨。
爱是什么啊?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浓情蜜意也不过如是。
“既然滇西都认定了是我欺骗了您,并且罪无可恕,那又何必与我说这么多?”梅氏说道。
她语气带着柔弱的颤抖。
她不蠢,就算知道殷梁已经不可能再为了她的任何一句话而动容了,但也知道不能和他来硬的,否则的话——
就连一个迂回拖延的机会都没有了。
“如您所见,从头到尾,我都只是陛下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他叫我到您的身边,我就要去。”她这样说着,眼中也带了悲戚的神色,低头去看向了自己的肚子。
殷梁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我说我是不得已,殿下您都不屑于听,如果不是因为我做不了主,又何至于这么多年来,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
她说着,突然语气一厉,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笑得无限苍凉。
“殿下您只怪我对您的隐瞒,可有想过我的处境?”她这样说着,也是满眼怨恨的情绪,“他叫我到您的身边,我就要去,他不准我怀孕生子,我就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因为他怕孩子会成为我的弱点,进而让我因为你而背叛了他。后来即墨勋入朝,他有了别的主意,他叫我去彭泽,我仍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她的话只到这里,就不再说了。
当初太医诊断说她有宫寒之症,治了几年都不见好,现在回想起来,如果背后操纵的人不是皇帝,又有谁能将这个假的病症隐瞒的一点风也不透?
殷梁的心里是真的恨极了这女人的欺瞒背叛,但是此刻他自己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却又似乎隐约能够了解她当初所谓的那些身不由己。
可就算是她身不由己又这样?这能改变她对他有所欺骗和背叛利用这样的事实吗?
一时间殷梁就只觉得心烦意乱。
他慢慢的松开了梅氏。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他盯着地面,而梅氏在哀怨的看他。
过了一会儿,殷梁方才问道:“那时候,如果他突然下令让你杀了本王,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吗?”
梅氏面不改色,却是忽而冷然一笑,看向了他道:“如果殿下能赶在他对您动手之前先将他动手除去,没了他的逼迫控制,我也就不需要再出手了。”
她这话说出来,极端的冷酷无情。
殷梁看着她,这女人脸上此时的表情才让他觉得是真的陌生,就好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一样。
梅氏见他皱眉,就又自嘲的勾唇一笑,“怎么,殿下不信我敢出手杀人吗?”
这个女子,虽然聪慧,但以前在他面前也一直都是温婉柔弱的。
殷梁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梅氏的眼泪,又顺着眼眶滚了出来。
她抬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眼睛泪光闪烁,都是悲切的无奈,“殿下,您真的不能原谅我吗?就算我在您身边动机不纯,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真的伤过您!”
她看着他的目光中,有明显的眷恋情绪。
殷梁抿唇不语。
他当然不能原谅,这样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算计他的女人,把他做傻子一样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女人,他怎么原谅?明明被人打了巴掌,不还手不说,还要把另一边脸也主动凑上去吗?
他面上神色阴晴不定。
梅氏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罢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她突然低头,笑了笑,然后重新抬头对上殷梁的目光,“殿下您如今这样的处境,想要全身而退似乎也不太可能了,横竖这样被人操纵摆布的日子我也过够了,我什么都无所谓了。”
殷梁就是要把她杀了泄愤,这结局于她而言,似乎也能算是太坏的。
她现在在即墨勋的身边,一旦皇帝再叫她去做什么,她也不能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他们两个人,现在真不知道该要如何的面对彼此。
殷梁拧了眉头,梅氏却突然倾身向前,抬手抱住了他。
“其实我真的不愿意的!”她说,声音很轻的叹息,殷梁还没想好要怎么反应,下一刻,却突然闷哼了一声,脸色惨变。
、第027章 死不瞑目,谁的毒手?
他没有马上推开梅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