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才是端木氏为了这场天下角逐而预留下来的王牌吗?虽然就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端木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完全就是个不堪大用的样子,但是——

谁又能确保他就不是深藏不露呢?

端木岐的神色坦荡,似是不管对他自己,也或者是对整个端木家将来的命运都不甚挂心。

殷述虽然不全信他的话,但是脑中飞快的思忖过后,面色不由的就的一紧,“明知道那丫头要对端木老夫人下手,你还故意卖了这个破绽,所以——现在你是和那丫头的心思一样,想等着引那端木老家主现身吗?”

他之前就是想不明不白,为什么宋楚兮那么笃定,计算知道他们要对岳氏出手,端木岐也会配合就范的,但如果说端木岐是因为端木项将他用做了棋子和端木棠的铺路石而心存怨恨的话——

那么——

此事好像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就因为私人的怨愤,端木岐便就不顾大局了?

这话对一个阴谋家和野心家来讲,太不切实际了,但是端木岐这人亦正亦邪,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意凛然之人,发生在他的身上,又好像是可以理解的。

眼前的这个局面,突然就成了一团迷雾,叫人理解困难了。

殷述拧眉思索,殿中一时气氛沉闷,却又突然听到那大门口有人冷冷的笑声传来,“康王殿下您到底还是年少,心思单纯,他端木家主是什么样的?就算这普天下之所有的人都被送出去做了别人的踏脚石,他也绝对是最后踩着所有人的尸骨走到最后的那一个。”

这道声音很冷,又带着低沉的疲惫。

殷述一下子就变了脸。

端木岐也是眉头不受控制的皱了一下。

两人个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

宋楚兮扶着门框出现在那里,眼底神色一片冰凉。

这一场雪一直没有停,只是雪势时大时小。

这会儿乌云遍布,即便是正午的时候也不见丝毫天光。

端木岐一阵紫衫华贵,依旧是秉承着他往日里随性的样子,并不曾束发。

发丝自他肩头披散下来,衬着他绝世姿容,风流无限又狂放不羁。

宋楚兮因为发了烧,面色面呈现出一种不很自然的红晕来,这个样子,和她眼底冰凉的神色显得极不相称。

端木岐唇角噙一抹根本就能算作笑容的笑,与她相对。

宋楚兮慢慢的把脊背挺直,脸上一扫方才的疲态,冷静的看了他一眼,就直接把目光转给了殷述道:“康王殿下是闲来无事吗?居然在这里听他鬼话连篇?”

“阿楚——”殷述拧眉看着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而给忍了下来。

宋楚兮就又继续说道:“你要真觉得他的话可信,那不如就在这里一刀杀了他,然后再等着看端木氏后面会发生什么事,看看到底谁才是谁抛出来混淆视听的垫脚石。”

她这一开口就敌意很足,仿佛她和端木岐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而从来就没有熟悉和亲近过。

殷述听着她这样冷酷的话语,虽然这话不是针对他的,但是莫名的,他却有些心惊。

“阿楚!”他匆忙的举步迎上来,“你是要出宫去吗?我送你。”

宋楚兮看也没看端木岐,只就淡淡说道:“我是要走了,听说你在这里,就过来跟你说一声。陛下刚叫人寻你了,你没什么事的话,就早些过去吧。”

端木岐站在屋子里,她站在门口。

端木岐虽然一直没说话,但目光却一直定定的望着她,只是眼底的神色意味不明。

而宋楚兮,从一开始看了他一眼,就根本当他是不存在的,和殷述打了招呼,转身就离开了。

殷述往前追了一步,但是想了想,却还是回头看向了端木岐。

他的探子都不是吃干饭的,对于端木岐和宋楚兮之间发生的事,大致都了解。

此刻,他看着端木岐的时候就带了几分恼怒的情绪道:“父皇的意思,暂时就请端木家主留在这里,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吩咐外头的人却办。”

“做什么?”端木岐突然就笑了,散漫的走回桌旁坐下,“你这是替人鸣不平,要迁怒于我?还是真信了那丫头的话?”

他端起桌上茶碗抿了口茶,觉得那茶水已经冷了,就又皱眉扔回了桌子上,然后好整以暇的看向了殷述道:“横竖现在我人就在这里,你可以这就杀了我,用以验证那丫头方才的话啊!”

端木家最终的掌舵者会是谁?

这个端木岐诡诈又阴险,他是真的不像别人的探路石,除非——

端木家那位八公子是个掩藏的高手,实际上却有着比他更深的心机和更高明的手段,否则的话,端木项没有理由舍弃他而去保端木棠的。

何况——

宋楚兮方才的那番话,也不乏赌气的意思在里面,说得很有些含糊不清。

殷述盯着他看了片刻,然后就微微的笑了,“本王只是奉命行事,传的都是父皇的口谕,至于别的事,我不管。”

端木岐见状,唇角弯起的弧度便多了嘲讽的意思,“咱们这些人,还真是谁也别笑话谁,说到底,还不都是在各自算计?殷述,你可把你的狐狸尾巴给藏好了,楚儿的脾气我比你清楚,她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可不只有这样而已,要糊弄她?你得多下点功夫。”

殷述听着他冷嘲热讽的话,却是面色不变,扬眉道:“这就不需要你来提点了,我和你——还是不一样的。”

说完,他便甩袖而去。

他的确也是有私心的,但是那和他对宋楚兮的用心并不冲突。

“康王殿下!”院子里的侍卫纷纷行礼。

“好生伺候端木家主!”殷述道,语气冷肃。

侍卫们赶紧应承了下来。

殷述从这院子里出去之后,也没去追宋楚兮,而是直接回了皇帝的寝宫。

彼时皇帝才刚被人伺候着吃了药,但是那脸色着实难看。

“儿臣见过父皇。”殷述上前行礼,等着宫女伺候皇帝漱了口,这才举步走过去,“父皇这会儿可是觉得好些了?”

“叫人盯着那个丫头了没有?”皇帝却没理他,而是先扭头对高金立道。

养了这几日,他的身体状况却是每况愈下。

这会儿开口的声音沙哑无力,听起来晦暗阴沉,叫人觉得很难受。

“宋四小姐出宫去了。”高金立回道,说着却是欲言又止,偷偷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殷述一眼,然后才低垂着眼睛道:“宫外——是宣王殿下在等着接她。”

“老十一?”皇帝的眉头一下子就拧成了疙瘩,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殷述的面色却是未变,只站在皇帝的床榻边上。

“是的!”高金立硬着头皮道:“奴才特意叫人过去打听了,宋四小姐来的时候就是宣王府的马车和侍卫护送,后来她走的时候,开了车门才——才发现是宣王殿下亲自等在马车上的。”

皇帝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这殿中气氛一时安静的有些压抑,皇帝自己琢磨了半天,忽而扭头看向了殷述,问道:“你不是素来和你十一皇叔走的近?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去年十一皇叔一直不怎么出门,府上也闭门谢客了,儿臣与他就走动的少了,至于最近——这些天儿臣都一直陪在父皇的身边,更不知道十一皇叔都在做什么了。”殷述回道,神色如常。

宋楚兮和殷湛之间走得近,皇帝是知道的,甚至于卫霖人在塞上军中,他也知道,就是以为这样,他便一直防范着殷湛和宋楚兮。

只不过——

他却是没想过殷湛会对宋楚兮有几分真心,都只当他是为了和自己作对才有意为之的。

可是现在——

殷湛对宋楚兮的照顾是不是过头了?这样大冷的天,昨天宋楚兮半夜进宫,他就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

这太不合殷湛的作风了。

“父皇才刚用了药,还是休息吧,不要太伤神。”殷述劝道。

皇帝此刻是揣着满腹的心事,高金立招招手,两个婢女上前,扶着他躺下。

皇帝却是一直的心不在焉。

不管殷湛和宋楚兮之间是因为感情还是利益,让那两个人勾结在一起都太冒险了。

皇帝的心里飞快的权衡计较。

殷述看宫女给他盖好被子,刚要转身退下,皇帝却又叫住了他,“小七——”

“父皇还有什么事吩咐儿臣吗?”殷述转身,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皇帝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唇角忽而弯起一抹笑容道:“这一次,那个丫头能主动向朕示好,不管她诱捕端木项的计划能否成功,朕都要有所表示,不能薄待了他。”

“她现在是南塘宋氏的家主,父皇照规矩来就是,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还为时过早,父皇先歇一歇吧,这些事,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说也不迟。”殷述道,他隐隐的已经猜测到了皇帝的意图。

“正好现在也闲着没事,这几天朕都上不了朝。”皇帝道,招了招手。

殷述无奈,只能走过去。

皇帝看他面上略显局促的表情,就又笑了一下道:“你心里——不是一种都惦记着那个丫头吗?”

果然,皇帝是打了这样的算盘的。

殷述的面色微微一变,脸上飞快的涨红,“都多久了,父皇怎么还提这事儿?”

“朕以前是看你年纪小,怕等你懂事了后悔,现在看你这个傻乎乎的样子,反而倒是放心了,横竖你就是个死心眼的。”皇帝道,这会儿倒是俨然一个慈父,和自己的儿子闲话家常。

他这话说的几乎是语重心长的,但是殷述不傻,却是很清醒的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故而他露出苦涩的一个笑容,“那丫头就那么个脾气,儿臣碰钉子都碰够了,父皇还要取笑儿臣吗?”

“都有朕给你做主,你怕什么?”皇帝道,拍了拍他的手背,“朕看你也是对那个丫头还没收住心思,既然是这样——那就等这次的事情了了,朕就做主给你们赐婚吧。”

“父皇——”殷述连忙就要推拒。

皇帝却是不有分说的抬手制止了他,“朕知道那丫头的性子野,可就算是她做了南塘宋氏的家主,也到底一个女儿家,还能一直看着她胡闹不成?你是个孝顺懂事的,朕的意思——你可明白?”

这些年殷述一直寸步不离的在宫中照顾他,皇帝在皇位上坐了那么多年,自然不是睁眼瞎子。

这个不显山不漏水的儿子,他可不会以为殷述就只是单纯的孝顺。

不过——

“老三不成气候,老二最近也是越来也不像话了,朕病着,他却还有心思去折腾别的——”皇帝冷冷说道,他这不是伪装出来的,是真的对殷绍和殷梁都起了厌恶之心,眼底的神色冰凉至极,说着,就又深深的看了殷述一眼。

这个诱饵,抛出来的的确是有些大的。

父子两个,谁都不把谁当成傻子,这本身就是个交易。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他就是不想让宋楚兮在军中掌权,想要收回她手中把持的兵权,但是随随便便的理由,会叫人觉得他薄凉寡恩,如果宋楚兮嫁了人——

那就另当别论了。

“是!”殷述沉默了一阵,倒也没什么不情愿的,“儿臣都听父皇的。”

皇帝这才满意,颔首道:“去吧!”

殷述转身往外走,临了忍不住回头看了皇帝一眼,眼底光芒晦暗。

皇帝绝对不会是只想用婚事拴住宋楚兮这么简单的,这是一场阴谋。

、第002章 一厢情愿,太后之死

殷述离开之后,床上的皇帝却全无睡意。

高金立从旁听了这父子两人的对话半天,此时却忍不住的胆战心惊,试探着开口道:“陛下…”

皇帝偏了偏脑袋看过来,唇角弯起的那一个弧度已经变得冰冷。

高金立这才肯定,自己心里的那点预感没有错。

他突然恐慌了起来,回头去看一眼殿外。

那里殷述已经走的不见了踪影,他却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陛下,请恕奴才多嘴,就奴才所见,七殿下对宋四小姐的心思不简单,他未必真的肯——”

皇帝根本就不只是为了用联姻捆绑住宋楚兮,而是在制造一个契机,要彻底锄掉她。

高金立浑身都在冒冷汗。

皇帝却没有因为他随便揣测自己的心思而动怒,只就面无表情道:“小七已经长大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知事的孩子了。朕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明白的紧,其中利害,他更清楚,就算他对那丫头的确是用了几分心思的,可是眼下的这个局面也由不得他了。这些天,太子对这边的情况并未过问,但指定心里已经容不下这小子了。那丫头再重要,能抵得过他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

皇帝提起殷绍的时候,目光不由的冷了冷,但是说到最后一句,却又嘲讽的嗤笑了一声。

他的儿子他了解,生在皇家的孩子,他更了解。

现在他的确是对殷绍不满,虽然他受伤之后殷绍也面面俱到,几乎每日进宫请安探望,又恪尽职守的处理政务,可是他私底下挪走了宋太后,并且自己运作在应对宋楚兮的事还是触了皇帝的逆鳞。

本来如果他身子很好的时候,也许并不会介意殷绍的一点小动作,毕竟南塘宋氏也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殷绍要和他们玩手段,他乐见其成。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受了重创,虽然太医都说静养就好,他也还是从他们的神情之间看出了不怎么乐观的前景。这样的情况下,殷绍的作为就让他产生了一种危机感——

他的这个太子,已经逾矩,正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一样。

而人在病中,这种不满一旦被激发出来,就会被不断的放大。

不得不说,现在皇帝的心里就已经存了要改立储君的心思——

殷绍太不受他的控制了,也许后面他不会活得太长久了,那么他就宁愿用一个没有根基,能被他一手掌控住的小儿子殷述在身边。

殷述从前的不学无术孑然一身,和现在他的乖巧顺从,都是最能让皇帝放心的品质。

显然,殷述自己也很明白这一点。

皇帝绝对不信,在皇位的诱惑下,殷述还会被区区一个宋楚兮冲昏了头脑。

“那…”虽然他说得笃定,高金立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这事情可非同小可,瞅着宣王殿下对那宋四小姐的态度也玄乎着,就算七殿下肯于配合,回头宣王殿下那里——”

“朕要做事,就自然没有只做一半的道理,那个老十一,朕也是忍得他够久了,他能识趣也就罢了,否则——”皇帝的眼底寒光乍现,带着说不出的森寒之意。

他全身放松的仰躺在床上,唇角带着势在必得的冷笑,“不管是为了情还是权,一旦朕赐婚给小七和那个丫头,都会毁了老十一心里的盘算,他就能眼睁睁的看着?要操办一场皇室的大婚仪典可要费不少的心思,用一场大婚来杀一个丫头?”

皇帝自己说着,就又兀自哑笑摇头,“太浪费了。一箭双雕才不枉费朕的一番心思。”

虽然他当年答应过先帝,只要殷湛本分,他就一定会善待对方的,可是现在他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心里的戾气很重,就越发狠戾的容不得别人好了。

皇帝这是想要策划一场大婚,然后在喜宴上对宋楚兮和殷湛下手了?

毕竟大喜的日子里,又是皇室的大婚仪典,这种场合,一定要平安康顺,否则对整个皇室的兆头就不好,这种触怒祖宗和国泰民安根本的事情——

任凭是谁也不会想到皇帝会在皇室大婚的现场布置一片修罗场吧?

高金立听到这里,心里就更加恐惧,要不是看到皇帝平静又冷酷的脸孔就在眼前,他几乎都要怀疑皇帝这是不是疯了?

*

从皇帝的寝殿出来,殷述就直接去了偏殿。

这些天他一直都呆在宫里,恪尽职守的扮演着一个孝顺儿子的角色,倒也游刃有余。

这座偏殿,高金立特意命人整理出来,给他用的。

提起火炉上温着的热水给自己倒了一杯,殷述手持杯盏,唇角却是勾起冰冷讽刺的一抹笑。

这种笑容在他还明显显得青涩的面孔上,本该格格不入的,但一眼看去,却又居然毫无违和感。

那杯水他一直没有喝,直至水面上的热气散尽了,何旭刚好从外面走进来。

“殿下!”

殷述抬起眼睛看他,挑了下眉头,“有事?”

“宣王殿下和宋四小姐一起回了宋四小姐的住处。”何旭说道。

宋楚兮和殷湛之间的交往到底有多少,殷述可比皇帝要清楚的多了。

他倒是也不觉得意外,只径自问道:“城西驿馆那里有什么动静?”

“夜里宋四小姐派人过去,虽然费了些周折,但是端木老夫人确定已经落到她的手里了。”何旭道。

居然真的这么顺利就成事了?

殷述玩味着撇撇嘴,只盯着手中杯盏观摩,脸上神色很有些意味不明。

何旭却是一脸的凝重之色道:“殿下,这事情真的很不对劲啊,现在端木家的老夫人和端木家主已经双双被困,就算老家主尚在人间,这个局面,对他们而言也总归是不妙的。”

一个老夫人岳氏,不算什么,可任凭是谁,都不觉得端木岐会是端木家可以随便拿来牺牲的棋子。

殷述搁了那杯子起身,唇角弯起淡淡的笑容,突然问道:“最近——有注意大郓城方面的消息吗?端木家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端木家?”何旭愣了愣,摇头道:“那边不过就剩下一个空壳子。”

看吧,果然是谁都不会把端木棠当回事的。

殷述心里还在思忖着端木岐那些话的真假,淡淡的吩咐道:“回去去查查,我要最近的消息,看看端木家的那位八公子现在人在哪里?”

“那个纨绔?”何旭不解。

“对!那个纨绔!”殷述重复了一遍。

“是!属下知道了,一会儿就吩咐下去!”何旭道,但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还是忍不住的问道:“殿下,您还有什么事吗?属下方才过来的时候刚好迎着高总管从皇上的寝殿里出来,瞧着他的脸色似是有些不太好,难道是皇上他——”

就算是皇帝的身体不好,殷述也不会当回事的,何旭的话就只到一半。

殷述笑了笑,“也难为他了,都到了这种局面之下了,还在想方设法的给别人下套。”

何旭一愣,“殿下您是指——”

“虽说阿楚她并不是真心投诚,但是平心而论,那人也确实不值得。”殷述道,莫名的,语气已经转为冰冷。

他回头,有些嫌恶的隔着一面墙壁看着皇帝寝宫的方向,嘲讽道:“方才他已经跟我透了底了,想要我配合他做一场戏,用一场大婚的仪式做引子,对阿楚下手。这样两面三刀过河拆桥的事,一般人都不屑于做吧?偏就他这个一国之君,居然是这样的心安理得?也不怕贻笑大方?”

皇帝的作为,本来就叫他不齿,何况还是针对宋楚兮的,那就直接让他觉得恶心了。

“皇上这就等不得的要对宋四小姐下手了?”何旭明显也是十分意外,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他自己活不长久了,便就决计也不叫别人好过。”殷述冷冷说道。

“那怎么办?”何旭脱口道,神情紧张的去看殷述,“殿下您答应他了?”

“他既然是开了口,那还由得我不答应吗?”殷述反问。

何旭倒是一愣,因为他并不相信殷述会真的配合皇帝对宋楚兮下手。

殷述瞧见他面上纠结的神色,踱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就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紧张什么?就算他心里有了异想天开的盘算,也就算我愿意配合他来做一场戏,他也未必就会如愿的。”

何旭只是为难,“属下只是担心四小姐会误会您。”

“有什么好误会的?”殷述又坐回桌子后面,托腮看着外面清冷的天色笑了笑,“不管他怎么谋算布置,也总要这一场大婚的仪典能真的举行才算的。”

这一笑,突然便带了几分孩子气。

“殿下——”何旭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复杂中又带几分不忍的看着他。

殷述并不避讳,直接对上他的视线,肯定道:“她不会答应的。”

语气很笃定,倒也不见任何的落寞和不甘心。

其实——

对于宋楚兮的态度,他好像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皇帝以为他降旨赐婚,就算宋楚兮心里不愿意,也不敢当面拒婚?他那是太瞧得起他自己了?还是太小瞧了那个丫头?

皇帝这个唯我独尊又自以为是的毛病实在是要不得的。

“看来他是真的老了。”殷述冷冷说道,语气中带了不加掩饰的嘲讽,“他居然会以为那丫头主动对他投诚,便要全心全意听他的驱策,受他的约束?”

他是真的把自己那个皇帝太当回事了。

何旭沉默了下来,稍稍低垂了眼睛,不说话。

殷述盯着外面的天色看了会儿,然后才又重新看向了他道:“何鹏那边都做好准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