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大氅,但她穿着的还是昨晚那件袍子,上面的血迹已干,但那种狼狈的姿态却是掩饰不住的。

他们两个人,还真是谁也不比谁更光鲜几分。

殷绍见她这个样子,心里的郁气才缓慢的消散了几分。

他款步走到主位上,当先坐下,冷冷的盯着宋楚兮的脸道:“本宫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胆气,既然做都做了,现在才想起来要回头?不觉得晚了点吗?”

“你也不用虚张声势,我的来意你清楚,你的手段我也心知肚明。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谁也都没有必要再端着,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需要等着你上门威胁,现在我主动过来,我们把话说清楚了。”宋楚兮道,那种单刀直入的语气犀利到让殷绍即便是早有准备也忍不住的皱眉。

宋楚兮似乎并没有坐下来和他心平气和交谈的耐性,直接就站在那屋子当中,面目冷肃却是字字句句都清晰而凛冽的说道:“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你应该也看出来了,逼着我发起疯来,对你也一点好处也没有。现在我给你一个折中的建议,可以省你许多麻烦,就看你答不答应了。”

殷绍被她这态度呛的胸口隐隐作痛。

他是天之骄子,当朝太子,这么多年,就是皇帝也几乎没有这样颐指气使的和他说过话。

现在他有伤在身,虽然心里一遍一遍的劝自己不能和这个丫头置气,但是火气还是压不住的往上拱。

“宋楚兮!”他忍无可忍的拍案而起,但牵动了后腰的伤口,动作却是一顿,手掌用力的撑在桌面上,眼神阴鸷的盯着她的脸道:“宋久还在本宫的手里,这里还不轮不到你来耀武扬威的和本宫说话——”

话音未落,宋楚兮已经冷声打断,“要不是因为我姑母在你手里,你以为我今天还会站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吗?”

如果不是因为宋太后还在他的手里,她这辈子都不会再登他太子府的大门,要进来也是直接带人一路真刀真枪的杀进来的。

这个男人,杀死了她和孩子还不够,还间接逼死了她的母亲,如今又害了素岚,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加起来,那一件都足以让她将他大卸八块来泄愤了。

她今天忍着暂时没直接跟他算账,不过就是因为中间夹了一个宋太后。

殷绍是被她这态噎的够呛,面色一瞬间涨的通红,死死的盯着她的脸。

宋楚兮此刻却是觉得多看他一眼自己都会忍不住,在这里就跟他动起手来。

于是她强忍着,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自己别开了视线,不耐烦的快速说道:“你放我姑母一条生路,我就退让一步,保证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我绝不干涉你们朝廷和南塘端木氏之间的任何争端。”

这个条件,她居然随随便便就开出来了?

不止是冯玉河,就连殷绍也明显的愣住了。

主仆两个对望一眼,全都用怀疑的目光审视宋楚兮。

给下这样的保证,本来就是违心的,宋楚兮的心中烦躁,直接就道:“我肯开出这样的条件,已经是让你占尽了便宜,就这么一件事,你还可以再考虑,想好了给我答案。”

说完,再就一刻也不想和殷绍共处一室,转身就大步的离开了。

殷绍的目光冰冷的盯着她的背影,那视线里的光芒却是越来越冷。

“殿下,她这话可信吗?”过了半天冯玉河才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的开口道。

“这个丫头翻脸无情的。”殷绍冷嗤一声,缓缓的坐回了椅子上,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冷笑了出来,“不过有宋久在我手里一天,本宫就不担心她说话不算。”

宋楚兮要宋太后?他自然不会轻易把人交出来的,否则的话——

宋楚兮可不是什么君子,反而她更像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一旦宋太后脱了钩儿,殷绍几乎肯定她会给一个回马枪的。

只是——

即便是这样,她开出的这个条件也是太诱人了。

塞上的十万兵权。

诚然现在殷绍并不知道齐国公和端木氏之间的猫腻,一直都当宋楚兮手里的那部分私兵才是整个南塘最大的依凭。

如果能迫使宋楚兮保持中立,那么和南塘之间的这一场对抗他就是稳操胜券了,甚至都白白浪费了先帝和皇帝这几十年的才筹谋,完全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

“那殿下是准备答应她了?”冯玉河观察他的脸色。

殷绍却在一瞬间又变了脸。

天天夜里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忘记,宋楚兮,端木岐和殷湛,这些人联起手来险些让他的这座太子府毁于一旦,他的心里哪能这么容易就咽下这口气的?

“容我再想想。”斟酌良久,最后殷绍只面色阴沉的摆了摆手。

*

宋楚兮从太子府的里出来,等在外面的严华等人总算出了口气。

“四小姐!”严华迎上来,眼底的神色戒备至深的看了眼她身后,“您没事就好,属下很担心。”

“没事!”宋楚兮冷冷道,也回头看了眼身后太子府庄严无比的大门。

她是不会和殷绍善罢甘休的,一定要亲手将这男人碎尸万段才能解恨。可是虽然将他恨入了骨髓里,今天做下的这个决定也还是身不由己,她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平心而论,她对宋太后的感情并没有那么深的。之前她冒险进宫去了一趟,是宋太后自己不要走,她已经仁至义尽了,本来是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的,可是——

素岚突然走了。

素岚的死,突然就让她的心里变得异常的孤寂和空冷,于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再抓住点儿什么。

她已经没有亲人了,现在唯一可以勉强算得上是亲人的就只有一个宋太后了,这让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不惜一切的保全了她。

殷绍的人并没有再为难。

宋楚兮一行出了巷子,严华本以为她是该回府了,不想她却又径自出城,回到了十里坡。

冬天的夜降下的早,彼时已经是日暮时分。

宋楚兮带着几个侍卫躲在那间破屋子里避风,没有点灯,也没有生火取暖。

严华担心她的身体,劝了几次无果,也只能作罢。

天黑之后,外面隐隐的卷起了碎雪,天寒地冻,周围四野无人,一片阴森森的,就是几个汉子聚在一起也偶尔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就这么干挨到了二更,风雪里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逐渐清晰。

严华等人不由的警觉起来,瞪大了眼睛防备。

又过了好一会儿,黑暗中一人策马而来。

夜色浓郁,隔得远了看到他的脸,可是只瞧着他高瘦的身材和走路的姿势,严华却莫名觉得熟悉,不自觉的忖道:“这人——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人下了马,却是对这附近的环境极熟悉的模样,直接就奔了山坡上的两座孤坟。

他应该是随身带了工具的,挥起铁楸居然就要去刨坟。

“四小姐!”严华不可思议的低呼一声,看了宋楚兮一眼,见宋楚兮没反对,就马上带了两个侍卫冲出去,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就把那人给按下了。

宋楚兮裹了大氅走过去。

那人的脸被按在冰冷的地面上,艰难的扭头看到她的脸,不由的大为惊讶,“你?”

廖素岚本来就是被宋楚兮带走的,宋楚兮会送她来这里都在意料之中,可他想不到的是这样三更半夜的,宋楚兮居然会守在这里。

这女人是专门为了等着他的吗?

他这一说话,严华将他提起来,凑近了才辨认出他的样貌来,更是大为惊讶,“你是太子府里的那个门客?”

来人是庞生!

宋楚兮虽然料到会有人来,却没想到这人会就在殷绍的身边。

她拧了眉头仔细打量这庞生的面孔,不细看不觉得,但如果有目的性的仔细比对,却也不难发现他的五官和庞景是有三分相像的。

刨人家的坟墓,这种事太不上道,严华几乎是怒不可遏,揪着的领口质问道:“是太子派你来的?”

堂堂一国太子,居然和一个女子为难到这种地步?实在是让人不齿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既然被拿了个正着,庞生也不试图挣脱,眼中浮现一抹厉色,恶狠狠的盯着庞景的坟墓旁边起来的新坟道:“这个贱人,还有脸来装什么情深意重,她有什么资格葬在这里?”

他这话,乍一听严华就更觉得是殷绍指使的。

“你——”严华怒上心头,抬手就要揍他,却被宋楚兮冷声喝止。

“严华!”宋楚兮往前走了一步,“放开他!”

严华一愣,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还是顺从的放了手。

“你们先到旁边等着,我和他说两句话。”宋楚兮道。

严华有些不放心,但想着庞生也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就退开了。

“你想说什么?”庞生并不领情,眼神怨毒的死死盯着她。

“原来在太子府里兴风作浪的人就是你?”宋楚兮负手而立,对他的敌意视而不见,反而如释重负的冷笑出声,“当初吴良媛的那件事就是你暗中操纵,挑起来的?为了拿她的身世做文章,让殷绍对她下手?”

知道颜玥身世的人,寥寥无几,不,或者更确切的说,除了她们姐妹和殷湛,再就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素岚的存在了。

而当初吴良媛和絮儿也只是指证素岚就是她廖容纱而已,那就说明背后那人是真的以为素岚就是廖容纱的,是廖家的大小姐的。

这样一来,知道真情的人就又多了两个——

庞景,和他的同胞哥哥。

庞景的这个哥哥,虽然他们都知道他的存在,但却是谁也没见过的。

如宝音所言,庞景当初的死,素岚责无旁贷,现在他的兄长要设计替他报仇,一心要素岚给他偿命,也是无可厚非的。

“是我做的又怎么样?”庞生已经是认栽了,并不否认,“那也是这个贱人自作自受,我只恨没能亲手杀了她,让她这样死了都便宜她了。不过既然她得了这样的下场,我也了无牵挂了,今天我落在你手里认栽了,要杀要剐你悉听尊便吧。”

庞生说着,就视死如归的狠狠一闭眼。

、第068章 素岚,是我的亲妹妹!

驿馆。

端木岐回去之后也没有休息,直接就回了书房。

昨晚那一夜的各种消息,那些要紧的,当时就被长城报给他知道了,而还有一些细节和后续的东西需要了解和处理。

只一个晚上的工夫,他桌上密报就已经堆了厚厚一叠。

“有些无关紧要的,属下已经剔出来了。这里是皇宫,太子府和宣王三方面的消息。”长城跟着他进了屋子里,一面言简意赅的解释。

“成武帝怎么样了?”端木岐绕回桌子后面坐下,一面拿起一封密报飞快的浏览,一面随口问道。

“宫里传出等消息,十几个太医会诊,那暗箭虽然没有伤及命脉,但他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不行了,再加上因为一连串的事情动了气,所以情况十分的不好,到目前为止据说一直都在高烧昏睡,没有醒过来。”长城道,顿了一下,又补充,“还有就是,这期间康王殷述一直都守在皇帝的寝宫,寸步不离。看样子,他这是在防着太子的暗手了。”

“他倒是精明的很。”端木岐冷笑了声,那语气中也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

“是啊!”长城深有同感的点头,“虽然这一次太子一举扳倒了怀王,但只怕这会儿却还是满心的不痛快的,本以为是踢掉了最大的一块绊脚石,没成想却被康王横插了一杠子。但是他非要赶着在那个档口揭发了太后当年的旧事,就是想着亡羊补牢,想用那一口气把皇帝气死,只可惜皇帝命大,居然挺了过来。”

本来如果不是殷述突然跳出来,殷绍也犯不着这么着急的想要皇帝的命。

可是殷述在这件事里抢了最好的时机,已经成功的笼络住皇帝了。这个熊孩子,明显就是来趁火打劫的,现在他又寸步不离的守着皇帝,万一被他左右了皇帝的决定,那对殷绍来说才更是得不偿失的。

所以殷绍才不能忍受也不能再等,迫不及待的就想让皇帝驾崩。

最起码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殷述还是没有和他抗衡的资本的,皇帝这个时候死了,他作为当朝太子登基,还是十拿九稳的。

“不用管他们,现在除了他们各自的手段,再就要看彼此的运气了,看老天到底站在他们兄弟两个哪个人的一边。”端木岐吐出一口气。

他连着拆了几封密报,但是那频率太快,便就让长城怀疑,他是不是根本没有看进去。

长城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端木岐就又问道:“殷湛呢?他在做什么?”

“他?”长城一愣,随后赶紧飞快的收摄了心神道:“宣王那边说起来是有些奇怪的,昨夜他强行抢入天牢,把怀王给提了出来。本来天牢那边肯定是要大乱的,消息很快就要上达天听,可是事后他就直接留在了那里,只压制住了那里的守卫,没叫他们把事情闹大。后来太子府事发之后,怀王落入了太子手中,太子大概是为了怕类似的事情再发生,直接就没将人再送回天牢,只说是怀王的余党营救,在逃亡途中,怀王已经死了。那之后,宣王就打道回府了。”

“死了?”端木岐靠在了椅背上,唇角勾起一抹冷艳的笑容来,“是啊,殷梁是该死了,虽然注定了他不能再翻身,但这个人的存在也是殷绍的眼中钉,是该死了。”

他说着,明显是意有所指,就又挑眉递给了长城一个询问的眼神。

长城会意,马上回道:“太子没杀怀王,而是又将他秘密圈禁起来了。”

“呵——”端木岐早知如此的笑了一声,闭目养神片刻才道:“彭泽即墨勋那里还有一笔糊涂账呢,这个时候留着殷梁,没准后面还能看出好戏,的确是没必要这就赶尽杀绝的。”

顿了一下,他就又漫不经心的继续问道:“梅氏派人营救殷梁的事,消息已经往外送了?”

“是的!”长城点头,正色道:“那位梅妃娘娘倒是个狠角色,居然想到提前派人潜伏在这京城之内,以备不时之需。彭泽虽然国小力弱,但盘踞海域多年,再加上现在朝廷还要防范我们,想来也是不愿意和他们公然起冲突的,这消息送过去,彭泽太子应该会恼羞成怒吧?”

这样的时机,殷绍肯定要第一时间把握的。

梅氏现在是即墨勋的女人,却还一心一意的惦记着老情人?

这消息被即墨勋知道了,即墨勋是十有*不会忍的。

即墨勋那人,看着是风流成性,但他只是风流,并非长情或者是重情。

殷绍只要把这个消息扔过去,那就等着看即墨勋怎么处置梅氏也就行了。

“这件事,该是没什么悬念了。”长城思忖着道。

“那可未必。”端木岐却是不以为然的摇头。

长城不解,拧眉盯着他。

端木岐一时间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他的唇角才又弯起一个似是自嘲的弧度,淡淡道:“今天说这事情的结果还为时过早,就目前的情况看,即墨勋不会轻饶了梅氏是一定的,可最终——”

他说着,语气突然一顿,重新睁开眼睛,看向了长城道:“最后还要看那个丫头的影响力能有几何了。”

不用说,他指的,就是宋楚兮了。

“少主——”长城不由的到抽一口凉气,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是真的觉得无话可说。

所有的事,都是箭已上弦,根本就没有他们退步或者反悔的机会。

“少主——”最后,思忖了许久,长城才试探着开口,“老夫人那里,您要不要先把她送回去?”

岳氏在这里,虽然不至于碍事,但总叫人觉得不舒服。

端木岐侧目看他一眼。

“那女人以下犯上也不是一两次了,而且她又总喜欢自作主张,这一次——属下怕会节外生枝!”长城道。

“她就是再怎么样的会节外生枝,可是我——”端木岐却是摆摆手,不以为然的摇头轻笑,“也就剩下这么几天了,二十多年都忍了,你还怕我不能继续把这个孝子贤孙的角色扮下去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带着浓烈嘲讽的情绪。

长城看在眼里,便只能把所有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端木岐长出一口气,漫不经心的又开始低头翻看手边的密报。

长城刚想要退下去,他却又突然沉吟着叫住了他道:“你等等。”

“少主有什么吩咐?”长城转身。

端木岐似是有些犹豫的皱了眉头,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去想办法,给我找一份廖家的家谱来!”

“廖家的家谱?”长城诧异的把眼睛瞪得老大。

“去找来吧,我心里有个疑问,得要确认一下。”端木岐不由分说的挥挥手。

又是因为宋楚兮。

最近端木岐做的所有事情都自相矛盾,也得亏是岳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得到的消息有限,否则的话,指不定要怎么闹呢。

长城心里就是有千万的顾虑,到底也是不能说什么,只应诺:“是!”

他转身出去,端木岐随手又翻了几份密报,院子外面就传来争执声。

“老夫人,少主正在忙,您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院子外面把守的侍卫声音焦躁的劝。

岳氏却是不管这些的,直接动手,一掌将他逼退就直接推门闯了进来。

她面上表情一片冷凝,煞气很重。

“少主——”侍卫红着脸从外面追进来,汗颜不已。

端木岐唇角带着招牌式的笑容,摆了摆手,“没你的事,出去吧!”

“是!”侍卫还是不敢掉以轻心,又再小心翼翼和的看了岳氏一眼,这才垂眸敛目的带上门退了出去。

大门刚刚关上,端木岐就态度散漫的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挑眉道:“你又要做什么?我难道没警告过你,不要再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了。”

“我是什么身份,自己一直都记着。”岳氏冷冷道,开口的语气却很冲,她死死的盯着端木的面孔,眼底又有压不住的怒气往上冲,直接问道:“昨天晚上,你去干什么了?”

“做什么?你这是质问我?”端木岐讽刺道,但那神情之间却不见任何的恼怒。

“别以为你让他们刻意的隐瞒我消息,我就猜不到你是去做什么了。”岳氏道,往前直接冲到他的桌案前面,双手按着桌子,近距离的逼视他的面孔,“你又去替那个小贱人出头了?”

说是质问,她却用了一种异常笃定的语气。

端木岐面不改色,居然很大方的略一颔首,“是啊!你不是唯恐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楚儿那边会有差池吗?如果我袖手旁观,让她被殷氏父子给杀了,保不准到时候你又要跑到我这里来发疯了。”

岳氏被他噎了一下,脸色瞬间涨的通红。

端木岐今天的脾气却很好,只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没有的话就马上给我滚回你的院子里,别再出来给我添麻烦。”

他的语气,一直不温不火,但岳氏却很清楚,这并不代表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没有意见。

她死死的盯着他,双方对峙良久,最后,岳氏才是不甘心的一咬牙道:“我只是提醒少主一下,眼前的这个局面,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迫在眉睫了,半分的差池也不能出,希望您一定不要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属下对您和主上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一定会配合您,把这个计划毫无差池的完成的。”

做什么?她这是在威胁他?

告诉他,如果他敢为了宋楚兮而改变初衷,那她就不保证还会不会配合他继续演戏了?

这女人的脑子,还真是越来越拎不清楚了。

“你随便!”端木岐挑眉轻笑。

岳氏刚刚转身到一半的动作一顿,突然就如临大敌,猛然又再重新扭头看向了他,只是嘴巴张了几次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能容你,完全是看岳青阳的面子,这算是还他的,你要一再的得寸进尺,真以为我是受了你的威胁?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端木岐道,眼底笑容不由的敛去,也是面目冷凝的盯着她,“你不想做了,就大可以去昭告天下,把我所有的底牌都抖出来,我不在乎!”

“你——”岳氏没想到他会用这样一种玩笑的语气把这件事完全当成了儿戏,一时间惊的瞠目结舌。

端木岐瞧见她那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就又缓缓的笑开了,这一笑,绚烂至极,比他往常的笑容都更容易蛊惑人。

然后,他站起来,款步走到岳氏的面前,盯着她的脸孔,红唇微启,字字清晰而缓慢的说道:“难道就只有我才有私心吗?这些年,你打着对我效忠的名义,真正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我一清二楚。我没揭穿你,只是因为不想管这些闲事,现在你自己想清楚了,不是你来威胁我,而是你——现在你有把柄握在我的手里。我不在乎你有没有私心,也不在乎你要不要和我翻脸,横竖我全都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嗯?”

端木岐,他果然从一开始就背离了他们的初衷了。

岳氏面上神情,一瞬就变得慌乱无比——

果然她所有的担忧和预感都不是空穴来风。

“你还是舍不得那个丫头是吗?”心里一乱,她就歇斯底里的吼出来。

端木岐的唇角挂着笑容,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他晃了晃手指,“就冲你对我这样的态度,我就是现在要反悔,都还来得及。”

他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虽然他的表情很像。

岳氏的一颗心,突然就一沉到底。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还想要强行和端木岐争辩,但是想着他居然翻脸无情,一时间再不敢冒犯他,想了想,还是咬牙屈膝跪了下去,“少主,我——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而是——”

说话间,外面就又传来脚步声。

片刻之后,长城推门进来。

见到屋子里的情况,长城不由的愣在当场。

“你下去!”端木岐冲岳氏冷淡的一抬下巴。

岳氏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是端木岐当场说了那么绝情的话,这让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势单力薄,根本就不敢随便忤逆他。

“是!”岳氏心里不甘心,明面上却再不敢多言一句,扶着膝盖,有些摇晃不稳的站起来。

她魂不守舍的一步步往外走。

端木岐冷眼看她的背影,待到她走出去了之后,长城才迫不及待道:“少主,她——”

他是怀疑端木岐终于公然和岳氏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