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贵妃憋着一口气,凭借最后的一丝理智,再不能寄希望于其他人,趁着皇帝失神,对着他的手臂恨恨的一口咬了下去。

“咝——”皇帝倒抽一口凉气,出于本能的反应,恼怒的顺手一推。

“啊!”元贵妃退了一步,身子一个不稳,便也如之前吉祥一样,往外一头栽了下去。

千钧一发。

“母妃!”城门楼下的殷梁目赤欲裂,大吼一声。

却也只在这个瞬间,刚刚上了城楼还在暗处的一个人影一个箭步上前,探身一把扯住了元贵妃的腰带,将她往上一提,就拉了回来。

元贵妃跌坐在地,惊惧不已的也只是抱着脖子大声的咳嗽。

殷绍面目冰冷的站在那里,冷风掠过,带起他身上锦袍飞扬,明明是乱军集结,到处一片惨烈血腥的画面,他站在那里,却生生的同眼前的这个局面产生了巨大的隔阂。

殷梁眼底,突然升腾起极大的怒火。

而同样愤恨不已的人是刘皇后——

她不明白,明明有将元氏那贱人置之死地的机会,殷绍又因何而救她。

“绍儿——”刘皇后往前挪了一步。

殷绍却是不动声色的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而这个时候,皇帝根本就无暇顾及他们母子,只双手压在冰冷的砖石之上倾身去瞪着下面的殷梁嘶声怒吼,“你这个逆子!还不给朕住手,马上跪到朕的面前来?你是真的要把朕和你之间的最后那一点父子情份都耗尽了才肯罢休吗?”

因为用力太大,他那声音反而听不出多少的威严气势,反而因为嘶哑咆哮,而透露出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强弩之末一样的弱势来。

最近几年,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

殷梁冷眼看着他,此时反而多了几分信心,一语不发的就只等着乱军攻破这道拱门。

巨木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皇宫的大门,整个城门口都在跟着颤抖。

殷绍一直很冷静,只是做出一种姿态,随时守在皇帝的身边。

程妡站在楼梯口的暗影后面,只上手环胸的靠在那里,冷眼旁观。

刘皇后等女眷全都惶惶不安,只有她安之若素——

她太了解哪些弄权者的心态了,只可惜刘皇后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丈夫和儿子。

他们两个那样的人,生来就是人上人,以皇帝的为人,如果不是有确切把握——

他气恼殷梁是真,却又怎么肯亲临此处来冒险?

而殷绍,他分明是看穿了皇帝的胸有成竹,故而就只等着看皇帝和殷梁父子相争,然后只安心等着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眼前的这个局面,再如何的乱,又再如何的实力相差悬殊,其实——

那结果,都是毫无悬念的。

程妡在那里观望了片刻便兴致缺缺,反正这里所有的人都在严阵以待的抵御乱军,也不会有人管她,她便转身下了城楼,一个人往后宫的方向漫无目的的走。

只是这里的环境她毕竟不熟悉,走着便有些迷了路,正在踟蹰的时候,却见前面一座门脸巍峨的宫殿前面,一个华服女子正站在门廊底下焦躁不安的扯着脖子往西边张望。

这个地方,她倒是认出来了。

横竖无事可做,程妡便举步走了过去,含笑道:“这么晚了姑娘还没睡,是在担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吗?”

傍晚进宫的时候她和颜玥有过一面之缘,但却只知道对方是太子殷绍的侍妾,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程大小姐?”颜玥明显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会有心思到处乱逛。

“原来你还记得我。”程妡笑笑,她当真是如同和平时逛园子是一样的表情,四下里打量一眼,“这里的守卫呢?不会这就已经躲起来或者逃跑了吧?”

七八万的乱军集结,就凭借这宫里的两万当值的禁军如何抗衡?

虽然宫门还未被攻破,但是到处都已经是没头的苍蝇似的到处奔逃的宫女太监了。

颜玥也不觉得这场面如何的尴尬,只不怎么客气的看着她道:“眼下这个节骨眼,大小姐还是不要乱走,保重自己吧。”

说完就转身要往凤鸣宫里走。

这个女人是冲着殷湛来的,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一种本能抵触的情绪的。

程妡一愣,却不觉得这女子会是那种小心眼到会只为了她一两句玩笑话就翻脸的人。

可是她这敌意,到底从何儿俩?

横竖现在守门的侍卫太监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程妡如入无人之境,怔愣之后,就也举步跟了进去。

颜玥看到她的影子被打落在脚下,便就不悦的转身看过来。

程妡微笑着看她,却是对她颇有兴趣的,一面盯着她深深的打量,一面感慨道:“看来太子殿下是真的非常宠爱于你的,而且看你这性子,倒也值得的。”

颜玥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扯到这上面来了,怔愣之余就狐疑的脱口道:“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待你很特别啊!”程妡笑道,漫不经心的在这院子里踱步,“今夜这么大的风波动静,太子后院有多少姬妾在?可他全部都抛出去,用做了混淆陛下视听的障眼法,却唯独给了找了借口,把你带进了宫里来避难,足见他是非常宠爱于你,不舍得将你留在外面担待风险的。”

被她一语点醒,颜玥如遭雷击,突然神情慌乱不已的倒退两步,却又一脚踩住了自己的裙裾,往旁边摔去。

“哎!”程妡连忙抢上前去一步,扶住了她。

程妡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就算这女人以前不觉得殷绍对她的好和特别,也就算骤然知道自己在男人的心目中是有着一席之地的,她也只该惊喜的吧?

可是——

这女人这是个什么表情?

恐慌?害怕?

程妡的面色狐疑,帮她稳住了身子,有些揶揄笑道:“你怎么了?”

颜玥匆忙的往后退开两步,这会儿却是心烦意乱,根本就无心和她说什么。

殷绍那男人有多冷血无情,没人会比她更清楚了,说什么宠爱?说什么特别?那都是骗鬼的,她统统不信。

只是在这之前颜玥一直都没多想,因为殷绍命她进宫的时候是给了充足的理由的,由不得她怀疑什么。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来想呢——

他如果只是为了阻止有人给刘皇后下套,那随便叫谁来不行?冯玉河和蒋成海,哪一个都更可靠些,何故要吩咐给了她这样一个后宅女子?

而且——

他本来也不在乎殷桀的死活,如果他预先知道了今夜将要发生的事,那么把殷桀留在太子府里,反而更能糊弄住皇帝。反而现在,她和殷桀在宫里,逃过了一劫,回头皇帝反应过来,真的不会怀疑他其实早就洞悉了一切的阴险用心吗?

殷绍,是个算无遗策的人。

颜玥虽然不会自作多情,但是这一刻,直觉却告诉她,程妡说的话都是对的,他是有意为之,特意把她和殷桀弄进宫里来的。如果是为着殷桀还好,但如果是打的她的主意——

这男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这样做,他保她,只能是有更深的阴谋和图谋,那么——

他已经洞悉他的身份了?还是察觉了她和宋楚兮之间的关系,他留着她——

是要用来针对宋楚兮的吗?

颜玥的心思起伏不定,心里却有一种可怕的预感在不住的升腾。

她知道,殷绍他——

一定有阴谋!

*

城门楼上,在对峙中,皇帝终于被殷梁的执迷不悟彻底激怒。

他伏在城门楼的瓦垛前面,双目赤红,盯着下面如潮水般涌来的乱军。

巨木又一次重重撞击在了宫门之上,轰然一声,地动山摇。

“皇上,此处危险,您还是先回后宫暂避吧,这里有微臣顶着。”赵统领满头大汗,语气中几乎都带了乞求。

殷绍叹一口气,也是满面的忧色道:“是啊父皇,龙体为重。”

话音未落,他便又面色一肃,转而看向下面的殷梁,高声道:“老三,父皇在此,难道你要执迷不悟吗?就算你对父皇有什么不满,难道也不为贵妃娘娘的性命做打算吗?”

元贵妃早就吓的魂不附体,这时候还跌坐在地上,根本就没缓过来。

殷梁根本就不会和他们再浪费唇舌,只是置之不理。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他不见得就是怎么舍不得殷梁,可是——

在他的朝臣百姓面前被自己的儿子这般背叛,这种耻辱,却是他不愿意承认的,所以他一直不愿意走那最后一步,一直想等着殷梁主动放弃,自己跪到他的面前来,替他挽回这可怜的一点颜面。

可是殷梁太清楚自己的处境了,既然已经孤注一掷,又怎么敢走回头路?

“逆子!逆子!”皇帝咆哮着又怒吼了两声,被血色弥漫的双眼当中,终于染上了滔天的杀意。

他霍的抬手,指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怒喝道:“还等什么?给朕把这个畜生拿下!”

即使再怒,他下的依旧不是绝杀令,居然还想着为了面子,一定要听殷梁亲口跟他道歉?

殷绍的眉心,不由的皱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殷梁和元杰却因为皇帝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困惑——

这些禁军都已经被他胁迫,既然到了这一步,谁都知道就算他们就此缴械投降,皇帝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的,皇帝这领命岂不成了笑话?

这是个滑稽的局面,可是——

殷梁却笑不出来,反而直觉的由心底升起一种不安的预感来。

果不其然,皇帝话音才落,他身后不远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往空中抛了一个旗花筒。

七彩烟火在空中轰然炸开,这数万人的队伍集结此处,一眼看不到头,殷梁的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但是观望了片刻,却没见后面的队伍里有大的动静。

他勉强定了定神,狐疑的看向了皇帝,却是强作镇定,“父皇,儿臣并非要对您不利,只是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如此,您又何苦再做这垂死的挣扎?何不如早些收手,也省的你我父子之间再伤和气?”

这边,他说的慷慨激昂。

皇帝面无表情,只死死的盯着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头即将被他捕获的猎物。

因为天黑,殷梁虽然看不到他的具体神情,但他那目光却如有实质,几乎可以穿透了夜色直接刺在他身上,更让他浑身的肌肉莫名紧绷。

他明明胜券在握,他明明将一切都把握在手了…

可是,心里却是隐隐的透着慌乱。

这种不安的感觉,直接就渲染到了他身边人的身上,人群里,渐渐有人忍不住频频的回头——

宫里就那么多人了,翻不出风浪来,那么皇帝的后手在外面?

可是怎么可能?这京城附近的驻军就只有殷梁手底下这些,如果外围有超过数千人的队伍往京城进发,绝对不能瞒下他的耳目的。

所以,皇帝就只是虚张声势?

殷梁不确定,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就带了急躁了和一丝轻颤,“撞门!继续撞!”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经意的一扫,却赫然瞧见那城楼高处殷绍唇角缓缓绽放的一抹势在必得的冷笑。

------题外话------

嗯,所有的皇帝都是世界上最大的渣(⊙o⊙)!猜猜老皇帝有啥秘密法宝啊,难道指望我兮和王爷来救驾么?

、第058章 弑父杀君,一败涂地

殷梁的心头为之一紧。

下一刻,城门底下轰然一声的重击过后,便是咔嚓一声。

旁边元杰的脸上迅速浮现一抹喜色,但城门楼上的刘皇后却是眼前一晕,摇摇欲坠。

“冲——”元杰振奋了精神,一鼓作气的刚要挥手下令,身后的乱军队伍里却隐约起了骚乱。

因为队伍庞大,一时之间那状况还不是太明显,但是那种让人极度躁乱不安的气氛却是如同决了堤的潮水般,一旦打开了一个缺口,就再也无法收拾。

“啊——”也不过是须臾工夫,那乱军队伍的最后面就开始有人惊呼着逃窜,再又紧跟着,整个大军之中毫无征兆的乱成了一锅粥。

这个情况,是殷梁等人始料未及的,他甚至到了这个时候都不知道这短短几句话的工夫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居然会引发这样大的变故。

“去,去看看怎么回事!”干吞了口唾沫,勉强定了神,元杰仓促的命令。

可是后面数万人的队伍已经全部乱了阵脚,堵的到处都寸步难行。

“还是不知悔改吗?”皇帝的面上是一派不加掩饰的阴狠之色,盯着下面,那目光也是冷飕飕的。

不管局面怎样,殷梁却都知道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的脸色铁青,甚至坐下战马都跟着受了惊吓,间或的嘶鸣两声,踟蹰起来,更是搅的眼前的气氛紧迫了起来。

他身边的数百心腹府兵严严实实的围成一个圈,严密戒备。

皇帝势在必得。

这会儿他心里只赌了一口气,就非要逼得这个逆子自己束手就擒,故而也不急着叫人去拿他。

那乱军之中有人溃散奔逃,但却有更多的人被挤的寸步难行,整个场面混乱成一片。

又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从队伍后面挤进来,满脸惊惶之色的禀报道:“殿下,不好了。大军…大军之中隐藏了杀手和暗卫,十八位领军校尉同时被杀,现在…现在下头都已经乱了。”

十八名领军校尉全部被杀?群龙无首,也就难怪后面的队伍里会乱成一锅粥。

而且这个时候队伍里混入了杀手,这是最乱军心和打击士气的。

殷梁的脸色惨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不可思议的回头朝城楼之上的皇帝看去。

皇帝愤怒的面孔上,是他所见过的最为冷酷的表情。

那个已经明显显出老态的男人,用一种阴鸷且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他,咬牙切齿的冷笑,“发第二道密令,乱军中还有不肯降者,再杀千夫长…他们要一意孤行的顽抗到底,那就再杀百夫长,十夫长…”

这京城禁军的编制中,两名副统领之下就是二十名领军校尉,每人统管着五千人左右的禁军,以此类推,下一个就是千夫长…

十八名领军校尉同时被杀,这在乱军之中是不可能轻易做到的,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皇帝从一开始就在这十八个人身边都埋了死士蛰伏,以备不时之需。

而他此刻信誓旦旦,却不知道他在这支御林军中到底留了多少底牌。

殷梁着实已经存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这个时候冷汗也是从脚底心开始往外冒了。

至于元杰——

则是早就吓的面无人色。

他慌乱的扭头四下里打量,甚至觉得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可疑——

皇帝竟然周到到在每一个领军校尉身边都放了杀手锏,做为禁军中挂名的副统领,他和杨腾的身边怎么可能不做防范?

不客气的说,这一刻,能随时取他们性命的暗卫可能就在他们的身侧,一抬手就能要他们的命。

怪不得殷绍会如此镇定,怪不得皇帝会有恃无恐的亲上城楼。

“是了——”殷梁突然仰天发笑,那笑声却极为凄凉,“到底还是我太天真了,禁军是守卫皇城的唯一保障,父皇你连我们这些做儿子的都信不过,又怎么可能对其他的任何人不加防范?”

皇帝就是这样的人啊,把他的性命交给其他的任何人他都肯定不会安心的,所以他在每一个可能会威胁他背叛他的人身边都安排了杀手锏,这些人,平时是不管事的,也不用传递什么消息,只等着紧急关头替他执行绝杀计划而已。

隐藏的深,故而可以做到全面的掩人耳目,一击必杀!

殷梁兀自笑的自嘲,这一刻却不得不承认——

殷绍的确比他高段,最起码殷绍比他更了解皇帝,又更能掌握住他们这个薄凉冷血的父皇的真是手段和实力。

殷绍一直神情冷淡,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情绪。

但是这个时候,同在城门楼上的赵统领和另一名禁军里的领军校尉却也如芒在背,只觉得毛骨悚然。

皇帝算无遗策,这就说明在他们的身边也都放着人的。

赵统领还好,但是那位刚好这个月在宫中当值的领军校尉却已经有种绝处逢生的庆幸心理了。

“去!给朕把那个逆子绑过来!”冷冷的看着殷梁,皇帝道。

“是!”赵统领一挥手,门楼下严阵以待的禁军侍卫马上打开宫门,冲杀出去。

对殷梁身边的追随者,他们一个也没放过,全部斩杀,最后只将殷梁和元杰两个五花大绑着推进了宫门之内,押着上了门楼。

宫城之外,还是一片乱局,赵统领不需皇帝吩咐就亲自带人过去处理。

殷梁被人推到了皇帝的面前,回头看着下面乱糟糟的场面,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场荒唐的梦。

“果然还是父皇您的手段老辣,是儿臣异想天开,太自不量力了。”殷梁道。

这一刻,他自知大势已去,反而心如死灰,枯败的脸色上只带着浓浓的自嘲情绪,也不见丝毫的畏惧。

元杰却是不敢去看皇帝震怒之下的脸孔的,缩着脑袋已经自觉的跪了下去,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目光阴测测的盯着殷梁,那感觉,就像是一条吐着毒信的蛇,盯着人就会叫人毛骨悚然。

“你这个逆子!”他的鼻翼耸动着,压抑了许久,最后便是一拳捣过去。

殷梁被反缚了双手,身子不稳,直接就被打趴在了旁边的瓦垛上,合着血水吐出了一颗牙齿来。

皇帝恶狠狠的指着他,嘶声怒骂,“你真是对得起朕,枉费朕宠爱了你这么多年,你便是这样报答朕的吗?你简直就是…就是…”

皇帝终是怒极,一时间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发泄。

元贵妃被他脸上那种狰狞又冷酷的表情吓得不轻,可是她和殷梁母子一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时就是再怕,也只能咬牙爬过去拉扯住皇帝的袍子,哀求道:“皇上,梁儿是您看这长大的孩子,这个孩子有时候是会有些犟脾气,但是说到底,这些年来他也都一直循规蹈矩,敬重孝顺皇上您的。这一次,他是拿错了主意,可是——可是他一定是有苦衷的。皇上,方才在这城门楼上,他到底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真的对皇上不利。臣妾求您了,好歹…好歹您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做母亲的,到底是和儿子不同的。

之前殷梁逼宫造反的时候,几乎没有在乎过元贵妃的处境和下场,但是反过来,元贵妃却是不遗余力的给他求情,说着,就已经砰砰砰的磕起头来,只几下下去,额头已经血肉模糊。

殷梁本来是已经放弃了,此刻看着自己满脸是血还在苦苦替他哀求的母亲,心头却是忍不住的大为震动。

皇帝盛怒之下,一脚就将元贵妃踹开了老远,“你还好意思的给他求情?”

元贵妃摔在旁边,爬起来,仍是给他跪下,凄惶的哀求,“皇上——”

皇帝看到她脸上绝望悲凉的神情,忽而就想起前一刻自己被儿子背叛时候的愤怒,心下,竟然真的有了片刻迟疑。

但他终是怒气更盛,冷笑着扭头盯着殷梁,“你母妃说你是有苦衷的?你的所谓苦衷,就是一定要杀了朕,然后夺了朕的江山,取而代之吗?”

同样是震怒,但他却分明是愿意听一听殷梁的解释了。

殷梁看一眼元贵妃期期艾艾的表情,拿手背擦掉唇边的血迹,然后站直了身子走到皇帝面前,面如死灰的跪了下去,苦涩道:“事到如今,父皇还愿意给机会,听儿臣的解释吗?”

他之所以会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还不是皇帝逼的么?

如果不是他给了自己希望和期待,他又怎会一头栽进这个漩涡里?不仅自不量力,还自以为是,输掉了最爱的女人,最终还是一败涂地!

殷梁心里的恨,其实是不比皇帝少的。

可是这一刻,他却突然不想死了。

如果他就这么破罐破摔的继续激怒皇帝,最后只会让皇帝对他们这些人严惩不贷,得意的也只会是殷绍。

他看着皇帝,完全将心里愤恨的情绪压下去,只是用一副凄凉的表情定定的望着他。

冷风在夜色中掠起他散乱的发,看着以往英姿勃发的儿子突然成了这种落魄模样,皇帝不由得皱了眉头。

“哼!”他冷哼了一声,强硬的往旁边别过头去,“那——”

这个时候,他居然会妇人之仁,动了恻隐之心了?

殷绍的目色一寒——

虽然他有把握,这一次一定可以将殷梁打入无间地狱,叫他永世不得翻身,可是皇帝的这个态度一迟疑,却是极有可能会饶殷梁一命的。

不行!一定要斩草除根才行!

殷绍心底被激起了杀心,面上还是一副冷淡的神情,忽而隐晦的冲身边蒋成海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