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本来对文馨公主的印象是不错的,可即便眼前的种种情况显示,都是有人蓄意为之,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个的。

即墨勋和文馨公主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里的尴尬局面已经被人撞破了。

殷淮红着眼睛,死死的盯着角落里的文馨公主。

潜意识的里,他是想要上前一步的,可是他的尊严不允许,面上表情悲愤交加,不断的变换,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也是一次次的握紧又松开,最后——

他突然就一撩袍角,转身就大步冲了出去。

端木岐玩味着勾了下唇角,懒洋洋的靠在那里没动。

殷梁和殷化各自的脸色都不好,只殷绍面无表情的看着即墨勋道:“现在,咱们是直接进宫,还是太子你先送文馨公主回驿馆?”

即墨勋自己理亏,骑虎难下。

殷淮含恨而走,十有*是直接进宫去找皇帝退婚了,就算现在他们不进宫去告状,回头皇帝也一定会叫了他们过去询问的。

而殷淮那里,又没人能出面去拦他,因为这件事本身,就注定了没人拉的住他。

“文馨受了惊吓,本宫先送他回去。”心中飞快的权衡过后,即墨勋说道,这才收了手,转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外袍穿戴。

“快来人,来两个丫头。”穆晾赶忙唤道。

远远躲到甲板上的婢女里面有两个胆子大的这才赶来,帮着把文馨公主扶起来,但这屋子里却寻不见她的外衫,这样一来,众人便更是相信,她是在睡梦中被人掳劫而来的,最后没办法,婢女们只能脱了自己的衣物给她。

草草收拾了一下,殷绍命人将所有先行冲进来的目睹这船舱中一幕的侍卫全部扣了。蒋成海虽然先上的船,却故意绕了远,没带人冲进船舱,遭殃的就只是穆家的侍卫和殷化、殷梁的人。

撞破了这样的丑事,就一定要被灭口的,殷梁虽然知道被算计了,却也有苦难言,只能认栽。

一群人表情各异,沉默着下了船,迎面却见停在前面一辆马车上,有人推开了车门,宋楚兮探了半个身子出来道:“怎么,今天的酒宴已经散场了吗?我来的正是时候?”

因为梁王府外面发生的那一幕,端木岐就一直以为她这几天是被殷绍给限制住了,本以为殷绍为了配合引导殷梁上钩,晚间是会把宋楚兮秘密送过来的,但是他叫人去看了那辆可疑的油篷马车之后,却发现那根本就是辆空车。

这会儿他本来还是在打算着稍后要如何跟殷绍开口要人,突然听到宋楚兮的声音,倒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抬头,果然见她含笑从马车里探头看过来。

端木岐大为意外,心中狐疑的皱了眉头。

殷梁和即墨勋几人则是面色铁青,见鬼一样。

所有人的人一时都没说话,宋楚兮就又对端木岐说道:“天很晚了,我睡不着,出来走走,顺便绕路来接你回去。诸位殿下这都是怎么了?怎么好像脸色都不大好?”

她问的坦荡无辜。

端木岐看着她,突然之间便是豁然开朗,完完全全的没了脾气。

他举步走过来,顺势抓住她的指尖,用力的捏了捏,要上车的时候,见她还盯着那边殷绍等人在看,便就没好气的冷然说道:“还看什么看?太子殿下真的下得一手好棋,见识长完了,还要留下来继续给人做棋子吗?”

说完就跳上马车,拽着宋楚兮入内,砰的一声合上了车门。

他们这一辆马车扬长而去,即墨勋听了他的话,猛然回头朝殷绍看去,眼中怒火乱窜,血丝遍布。

殷绍却是完全的不以为意,淡淡道:“太子确定现在不需要本宫陪您进宫面见父皇吗?”

就算所有人都怀疑他,可是谁也拿不出确切的证据来。

即墨勋胸口的火发布出来,几乎攒成了团儿,盯着他半晌,最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今晚,本宫还要谢谢应国侯的招待了,告辞!”

说完,就仿佛是怕他再多留一刻就会忍不住对殷绍动手一样,直接找到自己的仪仗,翻上马背。

婢女把文馨公主扶过去,穆晾让了他自己的马车出来。

即墨勋冷冷看着,这时候忽而抬眸看向了殷梁道:“怀王殿下,你们这京中真的安全吗?本宫在这里不到一月时间,刺客就遇到了两批,您确定不需要送一送本宫?”

殷梁没有理由坑他,他也是觉得今夜之事十有*都和殷绍脱不了干系,所以也不惧于当众和殷梁走的太近。

“是本王设想不周,是该送殿下回去的。”殷梁道,暗中给殷化飘过去一眼的暗示,然后便命人牵马过来,带了自己的侍卫,和即墨勋等人走了一路。

殷化随后也和殷绍告辞离开。

殷绍面上神情始终淡淡的,并不在意这些人要如何联合起来针对他。

“殿下——”应国侯穆晾欷歔着走上前来,恭敬的拱手一礼。

殷绍回头看了眼那条画舫,道:“这里你来善后,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微臣明白,请殿下放心。”穆晾恭敬的应了,顿了一下,却是面有忧色又稍稍抬眸看向了他,“经此一事,怀王等人就都知道微臣是您的人了,以后微臣再要替您做事,恐怕会被他们防备阻挠的。”

“这件事迟早要公开,侯爷还怕本宫保不了你吗?”殷绍不以为然道:“放心吧,今夜所有的事自有本宫担待,没人会想到为难你。”

“微臣多谢殿下袒护。”穆晾说道,神色感激。

“本宫先行一步了。”殷绍道,举步朝自己的仪仗走去。

“恭送殿下。”

殷绍上马之后,也是直接回了自己的太子府,穆晾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一直到那一队仪仗走的远了,应国侯世子穆彦哲才面有忧色的走上前来道:“父亲,您真的决定要追随太子殿下,一路走到底吗?”

“你姑母都亲自求到我的跟前来了,我能怎么样?”穆晾冷冷说道,眼中居然闪烁着恼怒的凶光,“她不说我还不知道,怀王为了梅氏那个贱人,居然能心狠手辣到了此种地步,你表妹眼见着是不行了,我能放着她们母女不管吗?”

“只是咱们侯府势单力薄,父亲之前不是一直教导儿子,要明哲保身吗?”穆彦哲道。

“就算要明哲保身,那也要确定一定能保得住此行,此时我不先站队,难道是要等怀王得势之后,将我们整个应国侯府一并锄去,永绝后患吗?”穆晾说道,转身冷冷的看着那条灯火闪烁的画舫,“处理掉吧。”

*

折返驿馆的马车上,端木岐上车之后就面色不善,一直盯着宋楚兮,等她的一个解释交代。

宋楚兮坐在他对面,对上他的视线,却先是自嘲的冷笑了一声道:“如何,今天算是真正领教了这人的利害了?”

兵行险招,直接就要即墨勋的命。

如果不是那位指挥使大人及时赶到,即墨勋今天势必要醉死在这条画舫之上了。

说起来,这一次,端木岐虽然没什么损失,但也着实是被人做棋子利用了一把,说他心里没有恼火那都是假的。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的手段非同一般。”端木岐亦是冷笑,只看着她道:“现在我问的是你,这几天,你不是在殷绍的手里吗?”

“你为什么就会以为是他带走了我?”宋楚兮反问,说着也不等他回答,就又笑了笑道:“他要捉了我去做什么?反而我落到他的手里,就等于是个洞悉他这一番谋划的人证了,他何必给自己添麻烦?”

殷绍做事,滴水不漏,尤其这算计人心的本事,更是精妙非常。

“的确,他是不需要动你,也就算今天我没有照他计划中的那样出手,恐怕他也事先安排好了,会赶在事发之前,亲自出手把你换出来。”端木岐道,唇角晚期癌的那一个弧度,也说不上是赞许还是讽刺,他看着宋楚兮,再次重复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这几天,你到底人在哪里?怀王和辰王那边我都一直盯着,好像是他们的计划中出现了什么意外?”

“是啊!出了意外,出了一个他们就算是想破脑袋也一定想不出来的意外。”宋楚兮深有同感的叹了口气。

说起这几天的际遇,她自己就最是遗憾,提了茶壶想要倒水,想了想,又兴致缺缺的放下。

最后,她深吸一口气,正色看向了端木岐,字字清晰道:“他已经到了。”

他?

端木岐的眉心隐约一跳,马上就反应过来。

宋楚兮苦笑了一声,扭头看向车厢里面一角,黑暗的一个角落道:“如果快的话,明天他应该就会进宫面圣了。”

宋承泽进京了,在行程上,比他们预期中要早了一些,更是做了一件然他们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端木岐抿着唇角沉默了片刻,然后沉吟道:“他——是投靠了太子吗?”

宋承泽带走了宋楚兮,那么巧就刚刚好破坏了殷梁的计划,又给殷绍带来了便利?

“你说呢?”宋楚兮道,宋承泽这个人,目前还总让她觉得看不透。但是他三房满门几乎都折在了她的手上,他居然还能顾全大局,主动出手提她解围,只从这一点上来看,此人心智的坚韧成熟程度,就叫人忌惮。

宋楚兮想起这人,便有些头疼,抬手揉了揉鬓角,突然想起方才在那岸边看到了文馨公主,心头微微一动,就迟疑着看向了端木岐道:“文馨——是你——”

宋承泽带了她走之后,根本就没管这京城里殷绍和殷梁双方后面要如何斗下去,今天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的送什么马车和人过来,现在看来,那辆空马车就应该是殷绍让人送过来的了,目的就的为了引诱端木岐进一步的举动,拿文馨公主来换人。

只从这一点上来看,就算宋承泽没有明确站殷绍的队,但是两人之间也有私底下通气儿的。

只是这一局里面,结局最惨也最无辜的还属文馨公主了。

“我可没逼她,是她自己点头答应的。”端木岐说道:“这件事本来就是存在的,就算现在能捂着不见人,迟早也免不了要被翻出来,到时候她的下场可就连这都不如了。我是没什么济世度人的好心肠,可关键还是——她也足够聪明。”

现在出事,文馨公主丢的是人,最严重的结果就是被退婚,可一旦等到她大婚之后再被人揭发了她同即墨勋之间的事情,那时候她就已经是北狄皇室的人了,皇室为了遮丑,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将她秘密处死,那时候丢的就是命了。

在这件事上,宋楚兮也无话可说。

从心底里讲,她是同情文馨公主的,可是再同情又能如何?那毕竟是别人的人生,路要怎么走,她左右不了。

端木岐见他不说话了,就转移了话题道:“对了,那位应国侯是怎么回事?以前没听说他是替东宫那位办事的?”

“此一时彼一时。”提及此事,宋楚兮面上神情就突然变得嘲讽,“怀王妃据说是就快不行了,能再撑一两个月就属于难得了,她的母亲穆氏,是应国侯嫡亲的姐姐,也是唯一的姐姐。当年这一双姐弟的生母早逝,老应国侯续娶夫人既精明又刻薄,一心想要扶持自己的亲生儿子上位,是穆氏先得了一门好婚事做后盾,才给穆晾撑了腰,让他顺利承袭了爵位,所以他们姐弟之间的感情一向都好。不过穆氏没有儿子,就只生了一个女儿,偏偏现在又要折在怀王府里了,你说她恨不恨?”

对于京城这些勋贵之家的关系牵连,宋楚兮知道的自然比端木岐更详尽一些。

端木岐听她娓娓道来,最后却是玩味一笑,别有深意道:“恐怕——还不止如此吧?”

“那我就不清楚了。”宋楚兮知道她的意思,却没什么兴趣。

殷梁宠爱梅妃,这不是什么秘密,外面也盛传,怀王妃的病是因为嫉恨太深所致,但那也就只能说明是这女人善妒小心眼儿,根本就证明不了别的什么。何况又是殷梁的家务事,用不着他们这些外人来操心。

*

端木岐和宋楚兮一行先回了驿馆,约莫又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即墨勋一行才回。

即墨勋和殷梁直接去了书房,文馨公主这边没人能近她的身,就由逆光陪着,送她回住处。

她刚受了惊吓,走不快,一路上都心不在焉,走的很慢。

那蓝袍人缓步跟在她身后一步,同样一语不发的慢慢走。这夜里的花园分外宁静,即使冷风萧瑟,却突然就希望这条路不会有尽头。

看不到他的脸,听不到他的言语,哪怕只能细听他的脚步声,那也已经够了。

有些事情,她这一生都注定了没有资格经历和拥有,连唯一的愿望都这般卑微和渺小,低贱的仿佛要落入尘埃里。

不怨恨是不可能的,只是无力回天。

文馨公主努力压抑住心中起伏不定的情绪,尽量的稳住步子慢慢的走,可是就算再长的路也要有尽头,自她失踪之后就守在院子门口的白筠见她回来,眼泪一下就流了满脸,上前一步,抱住了她,“公主!”

文馨公主被她拥在怀里,方才觉得冷,隐隐的哆嗦了一下,如梦初醒。

身后那人却已经转身,依旧步子平稳而的往回走,就好像她就只是个影子,没有一句的言语。

文馨公主匆忙推开了白筠,回头追出去一步,但也只是一步,脚步便定格在了拱门之内。

夜色中,那人踽踽独行的背影笔直而磊落,而她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看上去却污浊不堪,这一步之遥,好像是从第一次遇见,就已经注定隔了千万条沟壑,是走不过去的。

第一次遇见,他自火海中找到她,护着她,将她带了出来,没叫她浑身上下,有任何一点的损伤。他是唯一一个,在她的皇兄惨死之后对她好过的人,哪怕只是他身为龙庭卫的使命,但那一夜烈烈火海之中,她却就着那火,深深的将他的存在烙印在了心里。

那一年,她只有十三岁,可是那样的年纪里,也早就破败不堪,失去了可以勇敢去喜欢一个人的资格。可是这个人的存在,到底也是成了她如今在这世上,最后所能抓住的一点温暖了。

“谢谢!”收拾了散乱的思绪,文馨公主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一步,手指扒着门框,因为过度紧张了,关节都凸出来,十分显眼,她望定了那人的背影,又再重复了一遍,“谢谢你今天替我隐瞒。”

这人根本就不是从驿馆里追她出去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可是他却替她瞒下了,没有告诉即墨勋她与人合谋揭发这桩丑事的狠毒之心。现在即墨勋虽然也怒,但却不会过分的迁怒道她身上,要不然的话,那个疯子指不定还要怎么样的折磨她的。

文馨公主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语气其实都是言不由衷的。

其实他就算替她隐瞒了有什么用?只是保了她的一条命,之前发生的事都已经成了事实,什么也无从改变。

她心中黯然,缓缓地垂下了眼睛,本以为那人不会给予回应的,不想却听到他沙哑低沉的嗓音突然随风飘了过来,“活着吧,为了他。”

文馨公主一愣,猛地抬头朝他看去。

那人脚下步子未停,转眼已经走出去老远,慢慢的被夜色吞噬消失,而前一刻,他的声音也是那般沙哑低迷,仿佛随风一吹也就散了。

活着?为了他?他是谁?

可是她知道,他所指,是她的兄长,只是他可能不知道,现在于她而言,想要活着,会需要多大的勇气支撑。

文馨公主愣愣的站着,幽魂一般,不知不觉的,就湿了眼眶。

白筠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的肩膀,“公主,外面冷,我们先进去吧。”

文馨公主靠在她怀里,点了点头,主仆两个才刚转身进了院子,身后就有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是即墨勋身边的一位礼官匆匆赶来,“公主,太子殿下让您马上准备一下,宫里有人来传旨,北狄的皇帝陛下召见。”

因为晚上那画舫上的事?这三更半夜的,皇帝的旨意来的这样急,这可不是件好事。

他说叫她活着,可是今夜之后,她真的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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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天的副标题——

《又四只小喽啰之死!》嗯,我其实每天都在死人,棒棒哒~

、第056章 淮南郡主惨死

文馨公主整装进宫,和即墨勋匆匆赶往皇帝的御书房。

下半夜里,这深宫之中的气氛格外冷肃,只那座灯火通明的大殿矗立眼前,也只叫人觉得森然。

御书房里,殷淮冷着脸,脊背笔直的跪在那里。

皇帝坐在案后,亦是一语不发,面沉如水。

“陛下,彭泽太子和文馨公主,还有怀王殿下到了。”高金立得了徒弟的禀报,走过去,小声的提醒。

皇帝的目光这才动了动,稍稍坐直了身子道:“宣。”

“是!”高金立应了,快走出去传了几人进来,进门看到跪在那里的殷淮,几个人心里都一清二楚这是怎么回事。

“见过皇帝陛下/父皇。”三人屈膝跪拜,都行了大礼。

皇帝也没叫起,目光自几人身上逡巡一圈,最后却先定格在了殷梁身上道:“这大晚上的,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进宫来了?”

“回禀父皇,之前儿臣受应国侯之邀,和彭泽太子等人一起饮宴,后来夜深散席,又出了点事,儿臣唯恐后面再起乱子,就顺道送了彭泽太子回驿馆,这不刚巧父皇传旨宣见,儿臣就跟着一道来了。”殷梁正色说道。

这些明面上的事,就算他不说,皇帝也会知道。

殷梁说着,就侧目看了殷淮一眼,叹气道:“今夜发生的事情,的确是有些突然,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和彭泽两方面都尴尬,老六会急着进宫面圣,虽然莽撞了些,但也实属无奈,父皇也不要怪罪他。只是此事事关文馨公主殿下的声誉,虽然明知道是有人作祟,但又不能大张旗鼓的交给京兆府去搜查元凶,现在也只能是请父皇定夺了。”

这个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殷绍的目的很明确——

就是为了破坏两国联姻的。

殷淮受不得这样的羞辱,绝对是要悔婚的,并且同时也要记恨上即墨勋和文馨,而他殷梁是和即墨勋一伙的,那么一旦稍微处理不当,就会将殷淮推到殷绍的阵营里去了。

这件事,是在事发的当时殷梁就已经想明白了,因为瑾妃的死,造成了殷化的倒戈,殷绍损失了一个能为他办实事的得力人手,现在,一旦能挑拨了殷淮和他之间的关系,那么殷淮就就有可能取代殷化的位置,成为殷绍新的臂膀。

这一次,殷绍是做的真够绝的。

殷梁心中怒火中烧,却无从发作,只能尽量保持立场中立。

“朕听说,拿住了一个刺客,他也没有招认?”皇帝问道。

如果说是有人要破坏两国联姻,皇帝就只能是更加重视。

“没有!”殷梁遗憾摇头,“逆光大人是拿住了一个刺客,带回去就严刑审讯过了,可是那人并不肯招认幕后主使,已经死了。”

“其他的线索呢?”皇帝的目光不由更加阴冷几分,殷梁仍是一筹莫展的摇头,想了想,又道:“不过父皇,北川的战事虽然已经平定,但那些余孽却一直负隅顽抗,不肯接受朝廷的招降,一直都在伺机而动。现在我朝要和北狄结秦晋之好,日后国力只能更加稳固,如果说是他们图谋不轨想要从中作梗,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皇帝不会想到他和即墨勋之间有所勾连,而如果要涉及到了北川人的阴谋,皇帝就只会是用完全政治的眼光来看。

皇帝抿了唇角没有说话。

即墨勋就拱手又施了一礼道:“皇帝陛下,此次事件,的确是小王的疏忽,一时不察,才中了奸人的算计,损了咱们双方皇室的颜面,但是请皇帝陛下一定不要怀疑我朝欲与贵国永结秦晋之好的诚意。这桩婚事,既然已得皇帝陛下赐婚首肯,那就已经是作数了,小王理亏,不好多说什么,敢问靖王殿下现在要作何打算?”

殷淮冷着脸跪着,自始至终眼睛就只盯着皇帝一人,闻言,便就冷冷说道:“两位在我天京的地界之内出了这样的意外,本王也要担待些责任,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难道太子殿下觉得这门婚事还有继续维持下去的必要吗?我的意思,自然是要恳请父皇,让他收回成命,我——”

到底还是意难平,殷淮说着,就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得以稳定情绪道:“我与文馨公主陛下的婚约,就此作罢。”

温馨公主一直低垂着眉眼,没有做声。

即墨勋本来也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了她,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露出些许怒意,看向了案后的皇帝道:“皇帝陛下也是这个意思?陛下您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现在说作罢,那可就不只是一句‘收回成命’就能解释的清的了,而是悔婚。虽然咱们双方心知肚明,不会彼此怪罪,可是天下人会怎么看?”

皇帝低头轻轻拢着杯中茶叶,一时没有做声。

一桩婚姻,一旦推翻,的确是要伤筋动骨的,如果是在几天之前,那还好说,可是如今赐婚的圣旨已下,如果不能给出一个解释的通的理由,难免天下人要议论揣测。

可是既然已经出了事了,再逼着殷淮去娶文馨,他们父子间就要生出嫌隙来了。

皇帝一时也没有表态,过了一会儿,慢慢道:“所以——你觉得该要怎么办?”

“小王说过,这件事是我自己是守卫疏失造成的,虽然是在天京出的事,但小王也不敢推卸责任,为免影响了咱们上方交好的诚意,小王会紧急回休书一封,递送回朝,请父皇重新拟定和亲的人选,另外送一位适龄的皇女过来,至于文馨——”

他说着,顿了一下,扭头朝文馨公主看去。

他居然还是不肯放过她?想要借机再次将她带回彭泽去?

文馨公主心里一慌,面色忍不住的泛白。

“父皇,彭泽太子此法可行,既可不损咱们双方的颜面,又显示出两国交好的诚意,不如——”殷梁正色说道。

只要能顺利将此事含糊过去,根本没人会在乎文馨公主这一介女子出了这样的事情只,回到彭泽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就目前来看,更换和亲人选,这的确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如果皇帝陛下应允,小王马上就回驿馆休书。”即墨勋说道。

本来这就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皇帝却居然一直没有点头首肯。

殷梁心中奇怪,却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只能按捺忍住了。

一直又过了好一会儿,皇帝方才自差碗里抬头,看向了殷淮道:“老六,现在要定的还是你的婚事,你以为如何?”

殷淮这会儿是对所有的彭泽人都看不顺眼的,磕了个头道:“今天出了这样的事,纯属意外,儿臣没有怪罪彭泽太子和文馨公主的意思,只是父皇才刚指婚就造次变故,儿臣心中神是惶恐,许是儿臣和彭泽皇室之间没有这样的缘分吧,实在不好意思再让贵国皇女再千里跋涉的赶来。”

“父皇!”殷淮说着,重又正色看着皇帝道:“儿臣是个信天命的人,此事一波三折,实在不敢再劳动父皇伤神了,不如就此作罢吧。”

皇帝面上神情冷淡,依然没有明确表态。

即墨勋眼底浮现一层明显的怒气,却不便发作,只冷讽说道:“怎么,靖王殿下这是嫌我彭泽是边陲小国,我即墨氏的女子配不上你?”

殷淮从一开始就对他没有好感,干脆就没接他的话茬。

即墨勋碰了个冷钉子,心中又是一怒,才要发作,却听那殿外有人叹着气快步走了进来,一边不悦的斥责道:“小六你这孩子也是的,做事怎么就这样的不知道周全?”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刘皇后快步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臣妾见过皇上!”刘皇后一路快走到皇帝的御案前面,给她行了礼。

皇帝看过去一眼,“唔”了一声道:“这么晚了,皇后怎么来了?”

“臣妾本来是睡下了,可是绍儿府里的总管送了信进来,说是小六进宫来了,他怕是不妥,让臣妾给拦下,明儿个再说。他也不说是什么事,臣妾就赶着过来看看,不想还是晚了一步。”刘皇后道,扭头看了眼跪在后面的殷淮,叹了口气道:“方才臣妾已经跟小六的亲随把话都问清楚了,这实在是事出突然,怨不得几个孩子,皇上您也别为此动怒,不过就是误会一场,说清楚了也就是了,还能真的为此影响了咱们和彭泽之间的交情不成?”

皇帝面上的确是没什么动怒的迹象,从容的喝了口茶道:“有人居心叵测,朕自然不能顺遂他们的心意,不过小六这孩子也是个倔脾气,关于联姻一事——”

“父皇,母后,儿臣只是不想为了儿臣的私事再劳民伤财的折腾别人了。彭泽太子不远千里而来,参加我朝新年的朝贺,已经足见其诚意,也没必要非得拘泥于形式了吧?非得要靠联姻来巩固关系,反而——反而显得刻意了。”殷淮道,是咬定了就不松口了。

即墨勋马上想要说什么,刘皇后就又嗔道:“你这孩子,说你不够周全,你也真的是的。虽说联姻一事就只是个形势,可你也不想,文馨这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父皇如是将她这就遣返送回了彭泽,你又要她以后如何自处?”

“母后——”殷淮一怒,脸色涨的通红。

刘皇后却已经含笑走到皇帝身边,道:“皇上,依臣妾看来,这几个孩子都是识大体的,这一次的事,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再责难他们处事不周也于事无补了,但也不能让几个孩子受了委屈。文馨是不能许给小六做皇子妃了,但是这事情毕竟也是出在咱们天京的,咱们也总要对这孩子负些责任的。而且就算要退亲,也不能是现在,臣妾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既然结不成亲,就寻个由头,将她留在臣妾身边吧,臣妾总不会亏待了她,这样也总好过让她回了彭泽,反而没法交代。”

本来婚事告吹,两国之间的关系失去了纽带关联,就不牢靠了。

刘皇后的意思,在场的几人都懂,这也不失为一个折中的法子,只即墨勋一人心存不甘。

他的目光一冷,突然目光警告的扭头看了眼跪在旁边的文馨公主。

“皇上?”刘皇后见皇帝不语,就试着叫了他一声。

皇帝略一沉吟,便就点了头,“皇后一向行事稳重,你这丫头待她的身边,总不会受委屈的,你的意思呢?”

就算突然更换了和亲的人选,也难免要被人议论猜疑的,其实用刘皇后这个徐徐图之的法子,才能将此事的影响全部降到最低。

即墨勋咬紧牙关,面色铁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