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易同祝怜斗法,她被误伤。没有抢救过来。”
李思行缓缓闭上眼睛,一滴眼泪落下。
云深看着这一幕,她很想问李思行,这一滴眼泪,是为他自己而流,还是为叶诺而流。
过了一会,李思行才睁开眼睛,说道:“死了也好。死了就一了百了。”
云深盯着李思行,“师弟,你没别的话想说吗?”
李思行望着窗外,过了许久才开口,“师姐,我是不是很蠢?”
云深也望着窗外,她点点头,“有时候是有点蠢。”
李思行自嘲一笑,“这些日子,给师姐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过意不去。”
“这不是我想听的话。”云深很不客气。
李思行却没有朝云深看一眼。
他嘴唇干裂,表情沉重,脸色苍白。他抬起手,轻轻放在腹部,那是伤口的位置。
李思行开口说道:“师姐,我这里很痛。当刀子捅进身体的时候,很冷,很慌,有点不知所措。”
云深一脸悲痛地看着李思行,她想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开口。李思行伤的不仅是身体,还有他的心。
身体上的痛迟早会消失,可是心上的痛,又要如何医治。
被人背叛伤害的滋味,云深能够感同身受。因为上辈子,云深也遭遇过背叛,还经历过惨痛的绑架。几乎是踏着尸山血海,才挣扎着活了下来。
那种心痛的滋味,云深能够理解。正因为理解,所以云深知道李思行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同情,更不是眼泪。
李思行只需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的治疗伤口,假装自己很坚强。
但是云深不想让李思行假装坚强。因为那太痛苦,会让李思行疲惫不堪,永远无法真心的展露笑容。
所以云深今天会站在这里,逼着李思行开口。
倾诉也是一种疗伤。有些事情憋在心里面,只会让自己伤上加伤。说出来,也就等于卸下了心头最沉重的包袱。
云深安静的站在床边,没有催促,她只需要等待。等待李思行说出他的故事,寻求自我开解。
李思行用着低沉暗哑的嗓音说道:“叶诺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漂亮,气质出众,学习成绩很好,还乐于助人,富有爱心。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虽然很短,可是我却获得了从未享受过的幸福和快乐。师姐,你谈过恋爱吗?恋爱的滋味是甜的,甜到发腻,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李思行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笑过之后,又是满脸苦涩。
李思行低着头,长时间没说话。云深也不催促他。
过了许久,菜里面的油都已经凝结,李思行才再次开口。
李思行轻声说道:“我从来没想过,叶诺还有另外一个面目。当她扑到我的怀里,当那把匕首捅进我的身体里,我真的很冷。”
云深紧紧握住李思行的手,给李思行坚持下去的力量。
李思行反手握住云深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李思行望着云深,“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她恨我,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计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趁我没有防备的时候杀我。”
云深张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
“接着,她拔出匕首,又捅了我第二刀。师姐,我是不是很软弱?叶诺想要杀我,我却没有反抗。”
云深摇头,“你不软弱。那个时候,你已经忘记反抗,你只想知道她为什么恨你。”
李思行低下头,一滴眼泪落下,“师姐说的没错,我追问她为什么恨我。”
看着李思行悲痛欲绝地表情,云深问道:“那她有告诉你理由吗?”
李思行点点头,“她说了,她全都告诉了我。原来我父母不是车祸意外去世,那场车祸是叶诺父亲精心策划好的。”
这才是真正让李思行痛不欲生的原因。
自己女朋友的父亲,竟然是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云深不敢想象,李思行当时得有多痛,有多绝望。那个时候他又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是什么样的力量,让李思行给她打电话。
云深将手轻轻地放在李思行的肩膀上。想拍拍他,又怕打搅他。
李思行无声落泪,“师姐,我活着还有意义吗?爸爸妈妈死了,叶诺也死了,叶诺的父亲也死了。我活着还有意思吗?”
云深望着李思行,反问他:“因为叶诺揭穿了真相,你就觉着自己活着没意义吗?”
李思行神情痛苦的看着云深,他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云深深深叹了一口气。
云深盯着李思行,郑重地说道:“师弟,叶诺她死了,她是活该。她不爱你,从一开始就不爱你。她对你只有恨。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你难道不想找出叶建平杀你父母的理由?你难道要让你父母死得不明不白?
叶诺她恨你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认为你父母和她父亲有仇。就凭一本笔记本就做出这个判断,简直是荒谬。师弟,你难道不想找出真相,有一天站在叶诺的坟前,大声的告诉她,她错了。她恨错了人,也杀错了人,她就是个蠢货,她是被人利用的。”
“她真的错了吗?”李思行有些茫然。
云深坚定地说道:“她当然是错的。她被祝怜利用,她接近你,同你谈恋爱,这一切全是祝怜安排的。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师弟,自暴自弃解决不了问题。
你父母死在叶建平的车轮下,你又和叶诺谈恋爱,你觉着自己是不孝子。按理,你应该恨叶诺,可是感情的事情不是一个恨字就能解决。你喜欢她,你念着她的好,你愿意相信叶诺曾经对你有过真心。正因为如此,你才会自责。爱着叶诺,就等于是背叛父母。这一切我全都理解。”
李思行痛苦绝望,云深的每一句话都说中了。
他自责,愤怒,仇恨,愧疚,绝望,心被硬生生的分成了两半。一边是父母的仇,一边是叶诺的背叛。明知道应该将叶诺千刀万剐,可是感情的事情不是今天说没了,就真的没了。他对叶诺动了真感情,又怎么可能短短几天之内就真的忘了对叶诺的感情。
一想到自己竟然爱着叶诺,还时不时的想起她,李思行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简直不配做人。
叶诺是仇人之女,他想着叶诺,就等于是背叛了父母,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其中痛苦,可想而知。
正因为如此,之前两天李思行一直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他下意识的躲起来,想要逃避这个残酷的事实。似乎只要逃避,事情就不存在,也就不需要去面对。
可是云深偏偏将他从躲藏的角落里拉了出来。
李思行是痛苦的,也是绝望的。
他看着云深,他等着云深的救赎。
云深说道:“你爱你父母,也爱叶诺。为了他们,你也应该振作起来,找出真相。如果真如叶诺所说,叶建平同你父母有仇,那么你就当自己瞎了狗眼,看错了人。以后吸取教训就是。如果事情真相不是叶诺说的那样,如果叶建平和叶诺都是被人利用的,那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让地底下的人得到安息。”
李思行的表情逐渐变幻,先是茫然,接着变得迟疑,眉头紧皱,最后终于坚定下来。
“师姐,你会帮我找出真相,对吗?”
云深点头,“我当然会帮你。”
“你说我爸妈会原谅我吗?”李思行紧张地看着云深。
云深再次点头,“他们爱你,无论怎么样,他们都会原谅你。”
“可是我对不起他们。”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李思行先是无声哭泣,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云深也想陪着李思行哭,不过她还是强忍住泪水。
云深拍拍李思行的背,“一切都会过去的。总有一天我们会找到真相。”
第三卷 第214章 把钱吐出来(一更)
李思行狠狠哭了一场,情绪发泄出来,整个人看上去都不一样。
等到李思行睡着,云深才离开病房,准备回学校。
穿过大厅的时候,云深没想到会看到蔡小艺的家人。
闹了这么多天,蔡家父母终于从蔡小艺的学校敲了一笔赔偿款。不过蔡小艺的母亲被抓了起来,理由是故意伤害罪。
原来蔡家人去堵学校校长,蔡小艺的家人个个情绪激动,尤其是蔡母。
蔡母嘴巴泼辣,手上力气又大。对校长又推又搡。结果校长没事,校长的儿媳妇却遭了秧,被蔡母推下楼梯,流产。如今还躺在医院。
校长当场就报了警,蔡母被抓了起来。
蔡家人慌了,又是哭又是闹。
估计是学校受不了这一家子,秉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直接拿钱将蔡家人给打发了。
至于蔡母,那是一定要追究责任的。
蔡家人拿到钱,哪里管蔡母的死活。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来到医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家人添丁,谁会想到是死人。
蔡家人来医院处理蔡小艺的后事。
不过蔡家人并没有看到人群中的云深。这一家子全都想着早点办完蔡小艺的丧事,然后赶紧回家,将钱给分了。
云深厌恶蔡家,从心里头厌恶。
这家人真是恶心透顶。
云深打电话给老乔,“老乔,派公司律师出面,让蔡家把我垫付的所有费用全部吐出来。一个子都不能少,知道吗?”
“我知道。云总放心,这件事肯定帮你办好。蔡家别想占一分钱的便宜。”
云深挂了电话,朝外面走去。
今天真的有很多意外。
云深在医院门口,竟然碰到了张诗雅张宽两兄妹。
张诗雅的腿已经痊愈,走路没问题,只是跑步暂时还不太行。
张诗雅是开学后一个星期才来学校报道。
云深和张诗雅同在帝国大学读书,但是两个人从来没有碰过面,也没联系过。
至于张宽,他在京州读研究生。不知道他和宁珊的感情进展顺不顺利。
“是你!”
张诗雅同样意外,会在医院碰到云深。
云深微微颔首,“是我。”
“你怎么会在医院?难不成你是为蔡小艺的后事来的?”张诗雅好奇地问道。
云深摇头,“家里有人生病,我过来照顾。你呢?难不成你是为了蔡小艺?”
张诗雅嗤笑一声,“当然不可能。蔡家那么恶心人,我当然不可能和蔡家人一起,小心被蔡家人讹诈。我和哥哥过来,是为了我表姐的后事。”
“你表姐王幽芝?”云深试探问道。
张诗雅点头,“是啊,就是王幽芝,你应该和她认识。她死了,死之前还杀了人,也算是死得其所。我舅舅家不方便过来处理后事,就让我和我哥全权处理。真是烦死了,我都不想来的。办什么后事,直接一把火烧了不就得了。”
张宽轻声呵斥,“诗雅,不准胡说。”
张诗雅偷偷撇嘴,对哥哥张宽的话很不感冒。
张诗雅问云深,“蔡家人打算火花蔡小艺,听说明天办告别会。云深,你要去吗?”
云深摇头,“我不去。”
“不去是对的。蔡小艺人都死了还要连累李思行,幸亏李思行揭穿了蔡家的真面目。对了,你家李思行怎么没看到?是不是怕被蔡家缠上,躲了起来。”
张诗雅一脸八卦。
云深挑眉,面无表情地说道:“李思行很好,不用你关心。你还是赶紧忙你表姐的后事吧。我先走了。”
云深和张诗雅分别,心里头却在想,王幽芝这边有张家人替她料理后事。那祝老三那边,又有谁替他料理后事?
云深停下脚步,返身朝太平间跑去。
太平间内,装着祝老三的冰柜已经空了。
云深花了点钱,从杜先生的嘴里打听到消息。
给祝老三办后事的人,是祝老三的老婆。
原来祝老三和王幽芝在一起的时候,他老婆那边,他也没落下。
如今祝老三和王幽芝都死了,祝老三的老婆才出面替祝老三收尸。
云深有些好奇祝老三的老婆。
杜先生告诉云深,祝老三的老婆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实在是没什么看头。
云深没有直接去找祝老三的老婆,而是让严天昊出面,调查祝老三的老婆。
两天后,严天昊将资料送到云深的案头。
看着祝老三老婆的照片,果然是个普通的中年妇女,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但是云深却从祝老三老婆的眼睛里,看到了凶狠。就像是一只蛰伏不动的猛兽。
云深翻到资料一栏,祝老三的老婆姓巫,名叫巫梅。
竟然姓巫?莫非是巫家人?
巫祝联姻并不奇怪。
不过联想到祝老三是祝怜的侄儿,这个巫梅还能是普通人吗?
就算巫梅同祝老三一样,没有修炼天赋,难保娘家没几个厉害的人物。
还有已经被李思行斩杀的巫海,同巫梅有关系吗?
云深暂时找不到答案。
她将这份资料锁在保险箱里面,相信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时间一天天过去,云深在学校和医院两头跑。
蔡家那边,在律师的强大攻势下,蔡家人不得不捏着鼻子,将云深垫付的几万块钱吐出来。至于蔡母那边,听说可以走民事赔偿,可惜蔡家人不愿意出钱。
蔡家不肯出钱,蔡母只能去看守所里面住一段时间,好好反省反省。
也不知道,等蔡母回到蔡家,那些钱还有没有她的份。
以蔡家人的尿性,估计蔡母回去后,那一家子人还会为钱打一架。不打个输赢,钱的事情就解决不了。
蔡家人,最好打生打死,永远不得安宁。
孙可可以出院,李思行那边还需要等几天。
这日,云深来到医院,为孙可办理出院手续。
结完账,上楼的时候,云深很意外,竟然碰到石城医院的刘大夫。
刘大夫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精神不错。
云深满面笑容,“刘大夫,你怎么会在京州?你的腿好了吗?”
刘大夫抬起腿,伸展了一下,笑道:“腿早就好了。云大夫,我们又见面了。”
云深好奇地看着刘大夫身上的白大褂,“刘大夫现在在帝国医院上班吗?”
刘大夫含笑说道:“我在这边进修,交流学习。这次石城医院来了十个医生,很多你都认识,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大家约出来聚一聚。”
云深应下。
云深还要上楼,就先和刘大夫告别。
云深走楼梯上楼,刘大夫扶了扶眼镜,也跟着离开。
到了病房,孙可已经收拾好行李。
云深提起一个箱子,对孙可说道:“走吧,我先送你回去。”
“其实我可以一个人回去。”孙可也提着行李。
云深说道:“我人都来了,难不成你要把我赶走。”
“老板,我不是那意思。”
“知道你不是那意思。你这次也算是工伤,公司会给你做出补偿。”
孙可松了一口气,又说道:“赔偿就算了。也是我自己学艺不精,没能抓住那个小贼。”
“不怪你。人家有备而来,你一个人拦不住。”
云深想得很清楚。
1602丢了不少东西。
有药材,有配制好的成药,还有毒药,以及云深的实验笔记和心得。
以云深过目不忘的本事,笔记丢了就丢了。那上面的内容全都在她脑子里。
至于药材,花钱再买就行了。
最要紧的是配制好的成药和毒药。成药能救人,云深不用担心。
关键是两瓶毒药,万一有人用她配制的毒药害人,那个后果云深都不敢深想。
秦潜那边有保密规定,不肯告诉她小贼的身份。如今,云深也不知道毒药落到了谁的手里。
有没有可能落到秦潜的手里?
云深将孙可送回闲云小区,叮嘱孙可好好休养。
接着又开车回到帝国医院。
云深打算和关老黑谈一谈。
关老黑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住得很暴躁。
见到云深走进病房,关老黑开口就问道:“云大夫,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很着急出院吗?”
废话!谁乐意天天住在医院。烦都烦死了。
云深放下药箱,对关老黑说道:“如果顺利的话,再过半个月就能出院。”
关老黑眼睛一亮,“当真?”
云深嗯了一声,“自然是真的。”
关老黑笑了起来,还有半个月啊,算起来时间也挺长的。不过终于听到出院的准信,这一点还是让关老黑很满意。
云深给关老黑做治疗。
做完治疗后,云深收拾药箱,随口问道:“关先生,你对巫州祝家了解吗?”
关老黑摇摇头,“我们黑家和祝家巫家来往不多。怎么,云大夫认识祝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