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用孟欣雨点破,大家也听出来纪安宁引用的孙雅娴的原话里那股子酸酸的羡慕了。
中午的时候,就是孙雅娴用含糊不清的“听说”、“据说”暗示纪安宁拜金,结果……
孙雅娴沉不住气了,站了起来,声音也变得高了几分:“我就是开个玩笑,谁还当真啊!”
纪安宁冷笑:“同一个事,你一会儿拿来跟我开玩笑?一会儿拿来当众批判我?你这标准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孙雅娴语塞了一下,恼羞成怒,尖声说:“我就是看不惯你!你自己都说了,拒绝了闻裕,然后你又跑去跟人家暧昧不断,你这不是吊着别人吗?太不道德了吧!”
“你说的暧昧不断,”纪安宁冷静的反问,“是指礼拜二的时候我告诉你,我和闻裕是同一个社团的这件事吗?”
“对!”孙雅娴感到自己抓到了纪安宁的把柄,立刻气盛起来,“你说你拒绝了闻裕是不是?那你干什么还进他的社团?”
纪安宁失笑:“你从大清穿越来的?要是咱们班有男生追我,我拒绝了,是不是以后我都不能跟你们在一个教室上课了?我不知道现在还有男女避嫌的要求了?”
同学们有人憋不住笑了,觉得纪安宁说的有道理。但也有人觉得孙雅娴有道理,明知道对方追求自己看,干嘛还跑一个社团去呢?
“而且!”孙雅娴使出了杀手锏,“闻裕不仅是搏击社的社长,搏击社还根本就不收女生!你一个女生却巴巴地跑去搏击社,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
这的确是一个有力的反击,这一下连刚才支持纪安宁的同学心里都有点摇摆了。
但纪安宁一点都不慌。
她神情沉静,语速平缓,说:“你可能不了解我的情况。我从高中时候就必须打工赚钱。”
这是同学们都知道的,毕竟是公开报道过的事。但纪安宁接下来说的是他们不知道的。
“可能我长得还行吧,总之我在打工赚钱的过程中,遇到一些不好的人不好的事。我作为一个年轻女孩,在外面没人可以依靠,只能靠自己。”
“所以我想学一些实用的搏斗技巧或者防身术。不是花花架子好看的那种,是真正能在发生危险的时候救我一命的那种。”
“你要是考察过就知道,虽然学校里有好几个社团都是武术类,但它们实际上都只能算是体育。闻裕学长的搏击社,水平相当高,很专业。最重要的是,非常实用,是真正能用来打架防身的。”
“所以我虽然兼职这么忙,仍然决定挤出时间来学点东西防身。闻裕是搏击社的社长,他知道我的情况,所以给我开了个特例。”
纪安宁解释得很清楚。她的情况的确特殊,大家都知道。
听她这么平静地说“遇到过不好的人、不好的事”,很多同学都忍不住心里生出同情。
从高中就打工啊,高中的时候他们都在干嘛呢?大部分是家长什么都不让他们做,只要好好学习,一心高考就可以了。
人家纪安宁,一个人承受这么多,生活、经济和社会的三重压力,最后和他们一样考进了华大。仔细一想,便忍不住钦佩起来。
孙雅娴从大家的眼神变化和窃窃私语中感觉出了风向的变化。
她气急败坏地说:“可他不收女生,却给你开特例,还不是因为喜欢你吗?”
“我猜是的。但,别人喜欢我,或者想追我,都不是我能控制的。”纪安宁说,“我跟闻裕学长明确说过了,我们不合适,我也没时间。对他肯帮我这件事,我非常感谢。也不会矫情地因为他喜欢我,就拒绝他的帮助。因为比起来,我的个人安全,的确更重要。”
孙雅娴目光一扫,看到好几个同学都因为纪安宁这个话而情不自禁的点头表示赞同。
她心里一急,绞尽脑汁地思考怎么反驳纪安宁。
纪安宁却开始反攻了。
“我倒是很好奇一件事。”她笑了,“孙雅娴你怎么知道搏击社不招女生的?”
“不,应该先问,你怎么知道闻裕是搏击社的?”
“明明周二的时候,你问我,我根本就没告诉你到底是哪个社团呀?”
第27章
大家一愣。
咦?听起来……还有料?
再看孙雅娴,眼神都明显地慌乱了。
看来真有料啊!
孙雅娴是真的慌了,眼神都有点飘,口不择言地说:“就、就一打听就知道了……”
纪安宁静静地看着她,那黑黢黢的眸子里,像是看穿一切的目光,让孙雅娴心惊肉跳。
纪安宁想到了今天早上,孙雅娴看她的眼神。她以前世的经验推测出来,孙雅娴百分百是昨天跟闻裕见过面交过手了。以她对闻裕的了解,孙雅娴一定是被闻裕的毒舌羞辱了。
纪安宁微微一笑。
“没猜错的话,你去过搏击社,见过闻裕,并且跟他说想加入搏击社,但是被拒绝了是吧?”
孙雅娴彻底慌了。
纪安宁是怎么知道的?难道闻裕跟她说了?
“我没有,你胡说。”她反驳,只是语气明显的弱了下来。
“这个事,我们去问一下闻裕学长,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所以不急。”纪安宁说,“我倒是对你的行为轨迹感到很迷惑。”
“我告诉你闻裕追我,我拒绝了,你嘲笑我说找个有钱人就可以不用打工了。”
“我告诉你我和闻裕在同一个社团,你一个劲追问到底是什么社团。我没告诉你,你还是跑去打听了。”
“你打听出来闻裕的社团,就跑去想参加他的社团。”
“昨天你被闻裕拒绝了,今天你在班里告诉大家,我跟有钱的学长暧昧,暗示我拜金。”
纪安宁一条条捋下来,同学们看孙雅娴的眼神全变了。
“其实我刚才就跟你说了,我们都没法管着别人的行为。别人喜欢我或者追求我,我都管不了的。”纪安宁缓缓地说,“你看,就像你喜欢并追求我的追求者一样,我也管不了的。”
这层窗户纸捅破了,班里顿时一片哗然。
“原来如此。”
“怪不得。”
“我就说嘛。”
孙雅娴感到自己的脸皮都被扒下来丢在地上了,脸色难看极了。
偏纪安宁说的,都是真的!她一句反驳的话都想不出来。
她平时看着八面玲珑的,但其实在女生中人缘不好,这时候就有人落井下石了。
“真是笑死人了,原来看上人家的追求者了?真不知道谁才拜金啊!”有女生开口。
也有男生开口:“人家辛苦赚钱,自力更生的,反倒被说是拜金了,也是搞笑。”
其实大家都明白,闻裕之所以会破例让纪安宁进搏击社,当然是因为他喜欢纪安宁。这一点,就是纪安宁自己也是承认的。
但纪安宁自己承认了,一点也不虚伪,直言自己需要这个帮助,大家反而觉得能理解,能接受。
而且对于备胎一事,男生们的接受程度,其实远比女生高得多了。
有些漂亮女生会吊备胎,可难道备胎自己心里不知道自己是备胎吗?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而已。
那个大三的师兄,能当搏击社社长,听着就是挺强势挺有主见的人啊,人想追求纪安宁,难道纪安宁还能管得着人家不许追吗?
大多数男生,甚至部分女生,其实都是认同这种“锲而不舍”的追求方式的。
纪安宁看着孙雅娴有些发白的脸色。
刚才说的这些,以她的为人性格来说,已经是刻薄了。如果是别的人,别的事,她不会这样刻薄。
但孙雅娴的种种中伤,在前世给她带来太多伤害和侮辱了。
所以纪安宁并没有内疚和不安,她只是平静地看着孙雅娴。看着前世被她扣在自己头上的“拜金”的帽子,今天被扣回到孙雅娴自己的头上去了。
天道好轮回,何曾放过谁?
孙雅娴从来没让自己陷入过这般难堪的境地中过。她在同学们的嘲笑中,脸色发白,嘴唇发抖,却无力辩驳。
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这时候老师走进了教室,打破了僵持的气氛:“大家坐好,准备上课了。”
孙雅娴猛地扯起自己的包,咬着嘴唇飞奔了出去。
她还撞了老师一下,带得老师趔趄了一下。
“哎,那同学!上课了!”老师揉着肩膀喊。再一看,撞他的女生已经不见了。
当着他的面逃课啊,太让人生气了。
老师本来没打算点名的,这时候也掏出了出勤表,生气地说:“都做好,点名,记考勤!”
点到孙雅娴的时候,她的室友还犹豫要不要替她答一声到,已经有男生喊了:“就刚才跑那个!”
老师点点头,用红笔画了个×。
纪安宁不知道,她这回是彻底打破了同学们对她已有的印象,堪称是一战成名了。
她坐在最后一排,默默地记着笔记。
前世,孙雅娴放谣言,闻裕身体力行又误打误撞地坐实谣言,而她,一开始选择了沉默更是方向性错误。到后来,就真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只能沉默,再沉默,继续沉默。在沉默中压抑,在沉默中麻木。
而现在,像剧烈运动后,汗水渐收,又像堵塞已久,豁然通透。那种压抑麻木的感觉全没了,纪安宁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宁静和畅快。
带着这种心情,傍晚跑出学校,看到酷酷地靠着车门抽烟的闻裕,她还心情很好的冲他摆了一下手跟他打招呼:“嗨!”
认识纪安宁半个月了,就没得过她几次笑脸。看到纪安宁脸上眼中那种轻快飞扬的笑,闻裕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一手夹住烟,另一只手也举起来……
然后纪安宁就从他跟前跑过去了:“再见!”
闻裕:“……”
闻裕手还举着呢!差点被这一口气儿给噎过去。
他扔了烟追过去:“喂!”
纪安宁在前面跑,头也不回:“赶时间!”
她在追公交车呢!
纪安宁对挤公车显然有经验,就见她灵巧的闪避,从人群的缝隙间穿过去,登上了那辆刚进站的公车。
而闻裕就生疏得多了。以他的身手,之所以竟然会追不上纪安宁,就是因为他和她之间的大爷大妈太多了!
眼睁睁看着纪安宁上了那趟车,闻裕:“……”
闻裕一咬牙,跟着几个大妈,在她们的裹挟下也上了那趟车!
纪安宁才找了一个合适的抓着吊环站好,忽然有人挤了过来。她扭头一看,竟然是闻裕。
纪安宁无语半晌:“你怎么也上来了?”
闻裕真是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没好气地问:“你跑什么!”
纪安宁眨眨眼:“我追车啊。”这不是明摆着呢吗?
闻裕觉得额头青筋一突一突的。
他磨牙,忍住,说:“所以我把车停在学校门口是为了什么你不明白?”
“我明白。”纪安宁龇牙一乐,“我不想。”
纪安宁眸子明亮,眉间没有之前的清冷疏离,却有几分从没见过的轻松俏皮。
她在闻裕心里素来是个冷美人,忽然流露出这样俏皮的神色,让闻裕足足呆了好几秒。
闻裕回过神来,挑挑眉,奇怪地问:“今天怎么了?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好事说出来给我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