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给信差塞了个沉甸甸的荷包,亲自送到仪门,转回头竟冲赖大和蔼笑,“赖爷,烦你备好车马,明早随我同入金陵探望环儿。老李头,去厨房叫大师傅赶紧做些环儿爱吃的糕点,明日我好带上。”

“哎!奴才这就去。”老李头笑眯眯应诺。

赖大却被她这声不阴不阳的‘赖爷’叫得双腿直打颤。

翌日,婆子还不死心,又拿来盒药膏让赵姨娘抹上。

“滚边儿去,我还得留着这张脸让我儿好好看看呢!”赵姨娘脚将她踹开,利落的登上马车,后头跟着小吉祥与宋嬷嬷,两人怀中均抱着个巨大的食盒。

老李头与赖大坐在后面辆车里,个忧心忡忡,个暗自欢喜。

却说总督府内,三王爷正忙着处理各项善后事宜,刚放下毛笔准备喝口茶略歇会儿,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属下见过王爷。”萧泽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将厚厚沓资料递过去,表情有些古怪,活似生吞了只苍蝇。

“这是怎么了?可是情况有异?”三王爷边翻阅边漫不经心的询问。

萧泽憋了上午,这会儿忙竹筒倒豆子样全说了,“王爷,不查不知道,查吓跳!环三爷他简直不是人啊!吃,他是这个!”说着竖起自己左手大拇指。

“玩儿,他是这个!”接着竖起右手大拇指。

“赌他是这个!”两根大拇指并在起,音调陡然拔高,“可没想到哇没想到,就这样个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走鸡斗狗不务正业的人,他读书竟然也是这个!我服他了!”萧泽两根拇指弯了弯,表示自己彻底拜服。

三王爷好似看到精彩处,捏着纸哈哈大笑,气息略微不稳的开口,“你怎不提他武功也是等的好?你早就服他了,自己竟没发现么?要不怎得叫名十岁出头的少年做‘爷’却没觉着半点违和呢?”

“您这说好像也是!”萧泽摸着鼻子讪笑。

“好,人人都道文武双全难得,环儿却是十全十能,如此鬼才竟叫我遇上了,大好!”三王爷拿起贾环之前两场考试的答卷,看得津津有味。

萧泽起先也很是高兴,没会儿却又迟疑起来,“可是王爷,您别忘了他姓贾!”

三王爷乃圣上为太子精心培育的贤臣良将,明面上对太子忠心耿耿,然而只有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才知道,他早已对太子心存不满。是因为男人的野心;二是因为太子不仁,性情残暴好奢靡,既无用人之能又无识人之明。若叫他登基,大庆国祚恐岌岌可危。

四王八公乃铁杆□□,上行下效,也极为喜欢奢侈浪费挥霍无度,每月支调户部库银供太子享乐,渐渐把国家根基都掏空了。

这其中贾家尤甚,且为了绑住自己,太子竟问也不问便将贾家嫡女塞进府内做侧妃,把三王爷当个木偶般摆弄,叫他对贾家如何喜欢的起来?

每回听见贾家的烂事,三王爷都要皱眉,这回却只淡淡笑,摆手道,“姓贾又如何?环儿性子纯粹,爱憎分明,从七岁始便屡次遭嫡母暗害,又被家族驱赶遗弃,他对贾家的感情早就磨没了。怪不得贾政混了几十年还是个六品小官,原是因为有眼无珠,把个好好的美玉当石头扔了,却把块破石头供起来当宝。如此也好,倒叫我捡了个大便宜!”话落畅快笑。

萧泽也跟着笑了笑,却没能完全放心,低声劝道,“王爷,要不咱再观察段时间?贾府到底是他的根儿,与他之间的血脉牵连是断不了的……”

说话间,门外有人通报,“环三爷求见。”

“快让他进来。”三王爷做了个稍后再谈的手势。

贾环拿着个小账本进来,冲两人灿笑。

萧泽心尖儿立马开始打颤。每回三爷笑得灿烂的时候,就是有人要倒霉的时候。也不知道这回谁被他算计上了,千万不要是自己才好!

“环儿,找我何事?”三王爷拉着他在身边落座,亲自斟了杯茶。

贾环拿起茶杯小啜口,而后翻开账本,项项往下念,“保护费五万黄金、灾民保护费两万白银、六张身份文牒并路引,共计白银……”

三王爷淡笑点头,萧泽听得冷汗都下来了。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怎么的也超过六万黄金了吧?三爷,您要不要记得那么清楚?还有,您这小本本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过目不忘,这账目有没有出错,你应该清楚吧?”贾环将账本推了过去。

三王爷又给推回来,笑道,“账目没错,等我回京便使人将银票送到贾府。当然,保证不会叫旁人察觉,且还会上禀父皇,给你记头功。”

“记功什么的我不在乎,简单带过句就得了,省得皇上惦记我不世之材,要召见于我。我怕宫中那些个繁文缛节!”贾环连忙摆手,表情十分嫌弃。

三王爷仰首大笑,揉乱他头发丝。他本也不打算叫旁人注意到环儿,他还小,太过锋芒毕露于他成长不利。

不世之材,您还真说得出口!萧泽嘴角抽搐。

贾环拍开三王爷作乱的手,严肃道,“好了,咱们来谈正事。你若把这事给我办好了,我把零头都抹去,只收你五万五千两黄金,如何?”

第次有人跟自己讨价还价,且用的还是自己的银子,三王爷简直笑得停不下来,见少年脸渐渐黑了,毛也炸起来了,方气息不稳的开口,“好,让我办何事?”

“帮我弄死个人。”贾环拿起茶杯啜饮。

“你嫡母?”三王爷挑眉。

“能把她弄死?”贾环大喜过望。

萧泽恨不能挠墙。这都什么事儿啊,个开口就要弄死人家嫡母,个竟无半点迟疑,反倒兴奋期待。王爷,都说近墨者黑,您被三爷染黑了您知道吗?

虽然心中腹诽,萧泽却也放下了之前那点戒备。如此看来,环三爷果然对贾府再无半点情分。也是,从小便明枪暗箭不断,好几次险死还生,终究没给留条活路。环三爷那样爱憎分明的性子,如何能忍?换成自己,恐也是忍不得的。

三王爷沉吟片刻徐徐开口,“弄死个后宅妇人本是小事,但这妇人身份不简单,轻易弄死了恐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她那胞兄简在帝心,身居高位,现如今乃是朝堂炙手可热的人物,莫说你,就连我这皇子,见了他也得给三分颜面,是故……”

“行了,我知道了。”贾环打断他,哼笑道,“那便让她再活段日子,你帮我把赖大除了吧。”

“赖大?”三王爷从记忆中搜出这号人物,不禁摇头失笑,“个奴才罢了,你竟搞不定吗?”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在贾府地位卑贱,稍有根基的奴才都比我活得风光,活得体面。那赖大是贾府老奴,他母亲从小服侍贾老太太,我若动了他,回去指不定被老太太捉住杖责百八十下的,更别提我姨娘了。还是你动手比较便利,且收效盛大,把王夫人、老太太的脸打得啪啪作响。”话落冷笑声,继续道,“说起来,你们这次能在崖下遇见我,还多亏这赖大使得好手段。”

三王爷戏谑道,“那我非但不能弄死他,还得好生感谢他才是!”

贾环挥了挥拳头以示不满。

三王爷哈哈笑着将他的小拳头包进掌心,轻轻捏了捏,再开口时语气格外森冷,“敢动我的环儿,好大的狗胆。且放心,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贾环这才满意了,拿起小本本,将后面几笔零碎账目划去,曼声道,“个奴才竟花了我五万两银子,你赚大了知道吗?”

“是,我赚大了!”三王爷垂头忍笑。

那本来就是咱王爷的银子,分明是你空手套白狼讹去的好不好?!萧泽心中呐喊。

正当时,门外有人传话,说赵姨娘行已经到了,正在前厅等候。

“交给你啦!”贾环捶了捶男人胸口。

三王爷顺势握住他手腕,相携出门,柔声道,“这可是环儿第次托我办事,自然要办得妥妥的。你且看着吧。”

赵姨娘提心吊胆了两个多月,此时无论如何也坐不住,走到门口引颈眺望。在厅中服侍的丫头婆子知道环三爷与王爷关系格外亲厚,并不敢拦阻,还给弄了件貂皮大氅让她披着,以防受凉。

老李头低眉顺眼的立在门边。

赖大心绪急惶,时看看门外,时又看看赵姨娘红肿不堪的脸颊,恨不能化为缕青烟,被这寒风吹散了,消失了,便不用再面对晋郡王和那魔星。

那魔星究竟会如何对付自己,他简直不敢去想。

☆、第39章 三九

远远看见立在门口伸长脖子眺望的赵姨娘,贾环脸上露出抹略带稚气的灿笑,甩掉三王爷急急迎上去。

三王爷捻动空落落的指尖,心里略微不爽。

“姨娘……”贾环跑到近前,看清对方红肿不堪,明显印着五个指印的脸颊,喜悦的表情迅速被阴沉所取代。

然而不等他发难,赵姨娘把抱住他,嘤嘤哭泣起来,大滴大滴的眼泪直往他脖子里灌。她这次是真的被儿子吓到了。

软弱哭泣不是赵姨娘的风格,等心底的激动之情过去,她推开儿子,揪着他耳朵怒骂道,“小崽子,你能啊!翅膀硬了!在外头晃荡两个多月都不晓得给你老娘递个消息回来,皮子松了想让老娘给你紧紧是不?”

“姨娘,你轻点,疼!”贾环不敢挣脱,嘴里嗷嗷直叫唤。

“知道疼就好,待会儿老娘让你更疼!许久没尝藤条的滋味了吧?今儿就叫你好生回味回味!”说话间冲立在门边的老李头使了个眼色。

老李头无法,壮士断腕般从腰后抽出根藤条。此乃赵姨娘立下的家法,专治环三爷各种不服。

“我的好姨娘,这是总督府,三王爷还在后边儿,你好歹给儿子留些脸面。咱回去再打成吗?”贾环吊在他老娘指尖上,低声哀求。

三王爷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却泛起微微的艳羡。所谓天家无情,他从小便没享受过这般炽烈地母爱。母亲对儿子可不正该如此么?该打的时候要打,该骂的时候要骂,而不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见了面得行礼,连说句体己话也要反复斟酌,再三思量。

萧泽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可不停耸动的肩膀却泄露了他正在拼命忍笑的事实。没想到哇没想到,在外面霸气侧漏的环三爷,在他娘老子跟前竟是这般怂样!真是大快人心!哈哈哈,实在忍不住了!

赵姨娘听儿子说,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廊下正站着名俊美无俦,贵气逼人的年轻公子。他负手而立,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们,这等灼人气度,不必说,定是晋郡王无疑了!

赵姨娘连忙放开儿子,涨红着脸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福礼。

“夫人快快免礼。”三王爷大步上前,亲自搀她起来,皱眉道,“你这脸……”

“谁干的?”贾环刻意压低的嗓音仿似来自幽冥鬼蜮。

“还能有谁?就赖大那个老不死的!他说我没了儿子……”意识到三王爷在场,赵姨娘硬生生把那些粗话咽下,但红肿不堪的面颊已足够激起贾环心中的怒火。

“去请大夫。”三王爷冲身后名长随摆手,末了看向赵姨娘,温声道,“夫人暂且随她们去客房等候看诊,本王与环儿将这起子刁奴处理处理,很快就来。”

赵姨娘大喜,千恩万谢的下去了。赖大在贾府根基甚深,她怕儿子整治了他,日后回到贾府定然会被贾母厌弃,又会被赖大的爪牙们刁难,穿小鞋,没个安生日子可过。现下晋郡王出手,看谁敢吱声儿!

老李头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磕头。

三王爷踱步过去,伸手道,“藤条给本王看看。”

老李头急忙双手奉上。

三王爷接过,在空中挥了挥,又在少年屁股上比划两下,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环儿被打过几次?可是疼得上蹿下跳?”那场景光想想便觉得极为可乐!

贾环咳了咳,脸颊微红的道,“咱能不提这个吗?还有正事儿要办呢!五万两银子你还要不要了?”

“要,自然是要的。这个本王也要了!”三王爷将藤条递给憋笑憋的面红耳赤的萧泽。

贾环额角青筋直跳,跟着恶趣味突然发作的男人信步走入正厅,看见老老实实趴伏在地上的赖大,露出个狰狞的笑容。

“奴才见过郡王,见过三爷。”听见脚步声,满头冷汗的赖大立马重重磕头。

“你还有脸见我,当真勇气可嘉!”贾环不紧不慢走到他跟前,定定看他半晌,忽而巴掌扇过去。那力道不是盖的,当即把赖大扇飞起来,撞上对面墙壁又反弹落回地面,脸颊像发面的馒头,看着看着红肿起来,张嘴,吐出五六颗牙齿并口血唾沫。

萧泽偏头,做了个牙疼的表情。

三王爷淡笑旁观,等少年悠悠然坐回自己身边,方抬手叫厅中婢女看茶。

“赖大,你可知罪?”他撇着杯中的浮茶沫子,徐徐开口。

“奴才知罪,奴才早该出门寻找三爷,而不是怯于大雪迟迟未敢动身……”赖大等剧痛过去才艰难的爬起来,重新跪好了口齿不清的回话。

“你倒乖觉,只捡些不相干的话糊弄本王。”三王爷冷笑,将手里的茶杯重重顿,“明知本王也在车中,你不但不尽心护卫,反用匕首惊了车马,意欲叫本王葬身崖下。你想干什么?谋害皇子?谁给你的胆子?”

赖大惊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哭天抢地的道,“王爷明鉴啊,奴才何时干过那等丧尽天良的事?奴才这几个月直待在李家庄未曾远行……”

三王爷往椅背上靠,幽幽开口,“本王自然知道你未曾远行,但那又如何?本王说是你,不是也是,你还敢跟本王犟嘴不成?”

这是摆明了要整治自己啊!人证物证都不需,只需晋郡王张张嘴,这罪名便是板上钉钉了,哪怕贾母出面也救之不得!反应过来的赖大有如坠入冰窟,骨头缝里都沁着凉意。

三王爷转头看向正认真啃块糕点的少年,低声道,“看见了吗?我要打他左脸,他不但得谢恩,还得把右脸伸过来给我打。我要他死,他就得死,要他活,他就能活,这就是强权的力量。”

贾环漫不经心的点头,舌尖卷,把指头上残留的糕点渣舔掉。

三王爷仔细盯着他黑漆漆,雾蒙蒙的双眼,没从里面看见对权力的贪婪及渴望,只看见了对食物的专注,不禁低笑起来。

贾环吃完糕点,奇怪的瞥了笑个不停的男人眼,懒散开口,“谋害皇子,据我所知好像是诛九族的死罪?”

“正是。”三王爷点头。

“你那儿子叫赖什么来着?好像早几年捐了功名,正托贾政四处走门路想领个官职当当。就这么被你连累了,真够可惜的!”觉得口有些干,他拿起茶杯牛饮。

赖大当即抖得跟筛糠样,口齿不清的求饶。

“你个当奴才的,犯不着跟主子过不去。你背后的人是谁,我心里清楚的很。你把她交代你办的那些个龌龊事都写下来,我便求王爷饶了你家子狗命,如何?”贾环循循善诱。

赖大只顾着磕头,不肯答应。王爷那样个顶天的人物,会不会跟八竿子打不着的奴才死磕尚且不定,但如果他真招了,王夫人铁定不会放过他家。思来想去,还是不招为好。

贾环面色点点阴沉下去,漆黑的眼珠子缓缓爬满血丝,流转间偶现缕阴寒煞气。

三王爷将手掌覆在他颈后,轻轻按揉那小小软软的颈窝,温声劝解,“犯不着跟个奴才较劲儿。他不招也无妨,我自有办法。”

颈后的温暖抚慰渐渐叫贾环冷静下来。他深吸口气,低声道,“那便交给你了。”话落拿起块糕点继续啃。

三王爷宠溺的睇他眼,挥手下令,“他既不肯招便罢了,拖到厅外杖刑,环儿不点头不许停下。”末了指着名长随,“你替他写份状子,大意是当家嫡母如何授意他暗害庶子,且把本王遇险的事也杜撰二推到他头上,再叫他按个掌印。”

长随点头,思量片刻拟了份状子,交给王爷和环三爷看过后添添改改,重又抄录份,行至外间拽住赖大的手,按了个血掌印。

赖大此时恨不能时光倒流,他二话不说便把王夫人供出去,怎么着也能博得环三爷点怜悯,说不准还能饶了他条狗命。眼下倒好,他抵死不招却依然害了全家,死也是白死!

想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正准备张口求饶,却听少年淡淡开口,“把他嘴给我堵上,吵得人吃不下东西。”末了将状子递给三王爷,笑道,“这东西你先替我保管,待我回京之后你便使人送到贾政手上,叫他看看他的贤妻内里是个什么东西。”

侍卫立即用块破布将赖大嘴给堵住,按压在凳上行刑,棍棒声,闷哼声,骨头断裂的咔擦声时不绝于耳。

三王爷仿若未闻,接过状子摇头失笑,“你可真毒!”思量片刻后戏谑道,“你这可是仗了我的势,好歹加点银子,否则我便亏了。”

“你变市侩了你知道吗?以前那个贵气逼人,视金钱如粪土的晋郡王哪儿去了?”贾环表情郁闷。

“近墨者黑,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吗,要怪也怪你自己。”三王爷朗声大笑。

萧泽暗暗给自家王爷点赞。对付环三爷这等浑人,非得比他更浑才行!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老李头见厅外惨绝人寰,厅中谈笑晏晏,忍不住悄悄退后,直至抵住墙根方才停下,以防自己腿脚发软跪倒在地,心中暗暗庆幸自己之前没站错队,否则现在也是这个下场。瞅瞅,三言两语就把太太也算计了,这份状子若当真被三王爷递到老爷跟前,太太焉有好日子可过?更别提嫁入王府的大姑娘了!

密集的棍棒声逐渐停下,赖大已昏死过去,只剩出气没进气了。行刑的侍卫忍不住朝厅中看去。

“继续打,环儿还没点头呢。”三王爷举起茶杯啜饮。

侍卫不得不继续,只见那臀肉已被打凹下去,露出截白森森的骨头,又打了几下骨头竟碎了,变成滩红白酱料。环三爷依然老神在在的吃糕点,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

凳下淌满了血水,打着打着,只听咔嚓声,受刑之人活生生被打成两截,上半身和下半身骤然脱离,滚落在地,翻转过来后露出张早已僵硬的,痛苦至极的面孔,不用试探鼻息亦知道,他早已死去多时了。

“行了。”贾环这才摆了摆手。

两名行刑的侍卫齐齐吐出口浊气,相互搀扶着退下。

“你的人脑子忒不灵活,杖刑竟只照着个地方打,臀肉打烂了该继续往下打大腿,大腿打烂了再打小腿,这样的话他下半身被打成肉泥也死不了……”贾环悠悠开口。

“这个刑罚倒有点意思,可有名字?”三王爷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萧泽暗暗捂住自己翻腾不已的胃部。

“这个刑罚叫丈红。”贾环心里记挂赵姨娘,弹掉衣襟上的糕点渣,起身告辞,“我去看我姨娘了,尸体帮我做个防腐处理,洗干净后抹层桐油再裹层石灰,明日我便派人送去京城叫王夫人开开眼。”

三王爷伸出手掌比划了个数目。

贾环咬牙道,“你很有做奸商的潜质你知道吗?”完了重新比划下“就这个数,不能再多了!”话落气哼哼的走掉,留下三王爷大笑不止。

萧泽偷乜自家越来越心黑手黑的主子,不禁悲从中来。

老李头见了那等酷刑,又听闻环三爷要将尸体送到王夫人跟前,吓得心肝都快裂了,边抹汗边庆幸自己没站错队,匆匆行了个礼,追着自家主子往后院行去,绕到处僻静之所,低声开口,“三爷,奴才有事要禀。”

“何事?”

“奴才发现赖大这次回金陵不光是为了对付您,还偷偷把七塘水渠那边儿的几百亩良田给卖了。”

贾环脚步微顿,沉声道,“七塘水渠的地可是祭田,无论如何也动不得的,他没有那个胆子,想来还是某人授意。哼,想发财想疯了,竟连家族根基也要祸害,怪不得贾府会败落!回去后好好搜搜他房间,应有账本和银票留下。”

老李头连连应诺,心中却也赞同三爷的话。祭田是个家族的根基,眼下竟有人把主意打到祭田身上,当真是杀鸡取卵,怪不得贾府日不如日。好在现如今贾府出了三爷,还有重振雄风的机会。

☆、第40章 四十

贾环到时大夫刚走,赵姨娘半边脸颊红肿不堪,把眼睛都扯歪了,再抹上淡绿色的药膏,看上去十分滑稽。

贾环却点儿也不觉得可笑,心头刚消下去的怒火又开始翻腾不休,暗自吸了口气才没在老娘跟前露出狰狞的神色。

“现下可觉得好点了?”他走过去仔细查看。

“好多了,这药膏挺有效的,抹上去清清凉凉,舒服的紧。赖大呢?”赵姨娘压低嗓音问道。

“死了。”贾环冷笑声,冲小吉祥招手。

小吉祥十分乖觉,立马将带来的两个大包裹解开,取出各色糕点,堆了满满桌。

贾环拿起块核桃酥,有滋有味的啃,喟叹道,“吃来吃去,还是王师傅的核桃酥最正宗!在外游荡了两个多月,想死我了!咱回京城的时候得把他块儿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