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宁夫人正做噩梦,一个已跟了她二十几年的噩梦,不免出了一身的冷汗,偏又因她正值病中,盖的被褥要较往日厚些,以致冷热交替,反复的出虚汗,真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不想就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似远似近的说话声,搅得她实在睡不安生,头更是痛得厉害,于是怒声叫了一句:“谁在外面瞎嚷嚷!”
宁夫人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大,足够有威慑力,将那搅她好眠的人骂走,好叫她继续睡。而那声音也的确消失了片刻,但不待她喘口气,已近在咫尺:“母亲,您醒了?”却是齐少游的声音。
齐少游早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宁夫人一刻不点头周珺琬与齐涵芝齐涵芳管家,他悬着的心便一刻放不回原地去,如今于子嗣上,他已铁定落了齐少灏的下乘了,若再让内院的大权也旁落,他就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所以一听得宁夫人的声音,他便第一个跑进了内室。
听得是齐少游的声音,宁夫人本来很不想睁开眼睛的,她自然知道齐少游的来意,可她却固执的认为,自己此番不过是小病罢了,哪里就至于要将手上的管家大权给放出去了?再者,想到自己以后极有可能抱不上亲生孙子了,她便挖心挖肝的疼,所以如今她最不想见的人,便是齐少游。
奈何齐少游也自有心思,根本不容她装睡,已招呼下人们进来服侍她了,她只得有气无力的睁开了眼睛,心里却打定主意,无论儿子说什么,都决不同意将权利放出去,不然谁知道这权利一放出去,会不会生出什么变故再收不回来?
章八十一
宁夫人既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将手里的权利放出去,接下来起卧行动间便是再累再头晕眼花再金星迸裂,也惟有硬撑着了,暗想少游不是口口声声说是为她身体计,所以才苦劝她让周珺琬和齐涵芝齐涵芳襄理管家的吗,那她就明明白白的让他看见她好得很呢,哪里就至于不能管家了?
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究竟有多差,额头是怎样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整个人看起来又是怎样的病弱憔悴摇摇欲坠,以致方才听罢齐少游说要让自己和齐涵芝周珺琬一起管家,本来还无可无不可的齐涵芳也跟着苦劝起她来:“娘,太医都说了,您此番是长期劳累过度,忧思过重,又长期夜间失寐,兼急怒攻心引起的外感加内伤,实实有些个凶险,若以后再不知保养,只怕于寿数有损…”
说着渐渐红了眼圈,动了感情,连带说起齐少游时,语气亦缓和了不少,“娘怀胎十月生下二哥和我,又含辛茹苦的将我们养至这么大,如今正是该我们回报娘的时候了,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娘强撑病体劳神费力,却仍跟往常一样,只图自己受用,不为娘分忧呢?那我们还算是人吗,真真是猪狗也不如了!娘,您以后就别操心了,管家的事就交给大姐姐和我便是,再等个一年半载的,待二嫂嫂进门后,您就更是没有后顾之忧了,就只管颐养天年,含饴弄孙即可,您道好是不好?”
怎么可能会好?宁夫人有气无力的靠在大迎枕上,听罢齐涵芳的话,第一反应便是要驳回,谁曾想才稍一动,便满眼金星乱迸,实实支撑不住,只得靠回迎枕上,气喘吁吁的道:“娘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小病一场罢了,至多将养个三二日的,也就可以痊愈了,哪里有芳儿你说得这般严重?你且不必担心,只管与你姐妹们继续做做针线看看书下下棋什么的,如今在家里时,你还能这般清闲,再过个三二年,可就再别想这般随心所欲了。”说完无力的叹息一声。
宁夫人何尝不怕死?原本早年间,她是从不信什么阴私报应的,昧心的事也从来没少做,可近几年尤其是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年纪大了,兼之发生的不好的事太多,饶是她仍不信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之说,也由不得有些动摇了。
果真没有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之说,那她与齐亨又怎么会一天天走到了今日这般地步?少游好好儿的亲事又怎么会说黄便黄了,如今甚至还害了那样的隐疾,让她这辈子再抱不上孙子?还有她自己也是,好好儿的怎么竟会忽然便病得这般重?
可见因果报应是实实存在的!
但她不服,不相信这便是了局,从小到大她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这次也是一样,她绝不会这般轻易便被击垮了,她一定要坚持下去,她相信,只要她坚持下去,她的一切厄运自然都能扭转,她想要做成的事,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也一定能做成,也一定能得到!
所以,她不会交出管家大权,哪怕是交到自己亲生女儿手上,哪怕她能清晰分明的感觉到自己的确病得很重,甚至会危及生命,她一样不会交出来。她的两个亲生孩子都还没成家,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不为他们筹划,谁还会为他们筹谋,她不为他们拼命,谁又会为他们拼命?
远的不说,就说眼下少游的事,她如果不为他暗中筹谋,设法避过所有人的耳目请医问药,难道还指望小周氏那个狐媚子不成?而要避过所有人的耳目,她手上就必须得有足够的权利,只冲着这一点,她便说什么也不会交权!
奈何齐少游显然不明白宁夫人的苦心,几乎是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已急声说道:“娘,您又不是太医,怎么可能知道您自个儿的身体状况?这类事情,自然就该听太医的,您什么都别想了,万事自有我和大妹妹二妹妹在,”有意没有提周珺琬,“您就只管安心将养身子,似才二妹妹说的那般,过两年只管…含饴弄孙便是,我们都大了,也是时候孝顺您,为您分忧解劳了,连乌鸦尚知反哺,不然我们岂非禽鸟也不如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一撩长袍,直挺挺的就地跪了下去。身为兄长夫主的齐少游都跪下了,齐涵芝齐涵芳与周珺琬自然不可能再站着,忙也矮身下去,跪在了当地,只不过齐涵芝与周珺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低头垂首,不发一语,甚至连呼吸都有意放轻放缓了些许,省得被宁夫人迁怒了,毕竟这会儿在宁夫人看来,她们两个可是要抢她手上权利的仇人。
惟有齐涵芳还在附和齐少游苦劝宁夫人:“娘,您是没看见您这会子气色有多差,之前人事不省的样子又有多吓人,若非太医来得及时,女儿简直不敢想象之后的事会怎样,更不敢想象果真您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女儿和二哥该怎么办…”
说话间满脸的后怕之色,眼角也滚下泪来,“求您就听女儿这一次,好生将养身子罢,女儿和二哥虽然都大了,可哪怕我们明儿就八十岁了,我们仍然是您的孩子,我们不想作没娘的孩子啊,呜呜呜…”
见向来都骄纵大大咧咧惯了的女儿竟说出‘我们不想作没娘的孩子’这般伤感的话来,宁夫人不禁悲从中来,眼角也滚下泪来,哽着喉咙再没了言语。
屋子里一时间只听得到齐涵芳压低了的哭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齐少游看一眼周珺琬和齐涵芝,见二人仍是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知道等不到二人上前解劝宁夫人和齐涵芳了,当然,他也知道,以二人现下的立场,也的确不好出这个头开这个口,因只得清了清嗓子,打算自己开口相劝。
然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当口,门外却传来碧螺小心翼翼的声音:“回夫人、二爷,太夫人听说夫人病了,使吉祥姐姐瞧夫人来了!”
难道祖母竟已知道娘不能再劳神费力管家之事,这么快便有所行动了?齐少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忙看一眼宁夫人,就见宁夫人也是一脸的惊愕恼怒,显然也没料到周太夫人会这么快便得了消息,被打了一个小小的措手不及,只得扬声道:“请吉祥姐姐进来罢!”
一边说,一边已站了起来,又命齐涵芳等人都站了起来,快速拭去脸上的泪,见宁夫人也已打点起了精神,方换上笑容,看向门口方向,待碧螺一领着吉祥进来,便笑道:“吉祥姐姐可真真是稀客!”
吉祥穿了件葱绿色比甲,下配柳黄色裙子,头上戴着几只赤金簪子,一开口便满脸是笑,看起来讨喜得紧。
她一进来便屈膝团团给屋内众人行了礼,方看向当中床上卧着的宁夫人赔笑道:“太夫人听说夫人病了,特地遣奴婢前来探望,也不知夫人这会子可好些了?”
宁夫人只恨不能打烂了吉祥那张灿烂的笑脸,就跟每次她见了周太夫人那张老脸时一样,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因皮笑肉不笑道:“我已经大好了,劳烦姑娘回去禀于太夫人,就说我多谢她老人家关心,待明儿身上再好些后,再去给她老人家请安!”
“是,夫人的话,奴婢都记下了,待会儿回去,一定如实禀告太夫人,请夫人放心。”吉祥一一应了,却并不就走,而是继续赔着笑脸道:“得知夫人没事儿,太夫人她老人家也可以放心了。原本太夫人见午膳不若往日及时精细,送去的时令果品也不若往日个大色鲜,府里来回的下人更是慌慌张张的,没个章法儿,还只当是夫人病得严重,无暇顾及中馈之事,还说‘说不得要硬撑着我这把老骨头为儿媳担待担待了’呢,待会儿闻得奴婢回去后回禀夫人没事儿,还不定怎生高兴呢!”
吉祥说完,又屈膝团团行了礼,方小步退了出去,余下宁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双目差点儿就喷出火来了。
老不死的是什么意思,看她病倒了不能理事,想趁机来夺她的权是不是?做梦,她就是死,也不会让她辛辛苦苦经营了二十几年的家业落到她手里,白白便宜了姓冯的贱人和她生的贱种!
齐少游也是满腔的怨气,有对周太夫人的,也有对宁夫人的,果真娘宁肯便宜了外人,也不肯暂时将权利下放到自己人手上吗?
当下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好起来,兼之又有齐涵芳在一旁苦苦相劝,最重要的是,宁夫人自己也已明白过来形式不由人,说不得只得妥协了,芝丫头总是养在她名下的,芳丫头不必说,本是她亲生女儿,便是小周氏那个狐媚子,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将权利暂时下放到三个自己人手上,总比被敌人趁机夺了去将来再收不回来强不是?
于是到底还是无奈的点头,同意了让齐涵芝齐涵芳并周珺琬暂时协同管家之事。
章八十二
果然不出周珺琬所料,周太夫人那边才刚一有所行动,宁夫人便松了口,同意了让她与齐涵芝齐涵芳暂时协同管家之事,并且还很快与三人做了分工,让齐涵芝管针线房和帐设台盘司,理由是齐涵芳向来细心又擅针线;让齐涵芳管了库房和采办;让周珺琬管了厨房和人情往来,理由则是她擅长做糕点,管阖府上下人的饮食和与各府见年节下的礼尚往来再合适不过。显见得宁夫人之前嘴上虽抗拒下放权力,心里还是有出于最下策认真思索过的。
库房和采办是府里人尽皆知最体面最有藏掖的两个地方,是任何当家主母都要亲自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的,所以她让自己的亲生女儿齐涵芳来管;针线房和帐设台盘司管着阖府上下所有人的四季衣衫并各房各院的四季摆设,说重要也重要,说藏掖也有藏掖,但却远远及不上库房和采办,所以给了齐涵芝;下剩的厨房和人情往来,管的是自家人的嘴和别家人的嘴,表面看似是好差事,实则最为凶险,高收益与高风险并存,一般掌管之人不是当家主母的心腹,便是另一个极端,乃当家主母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周珺琬显然属于后者,毕竟她终究与周太夫人一个姓氏,她是周太夫人娘家人,乃周太夫人将她引进这个家,让事情一步步发展到今日这般地步的事实也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所以即便她已与周太夫人交恶,泾渭分明的站到了宁夫人这边,如今更是连齐少游最大的秘密都知道了且一直守口如瓶,并未据此要什么东西或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宁夫人依然是不全然信任她的,不然也不会让她管那么多人的嘴了。
她若管得好了,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她若出了什么岔子,还可以连周太夫人一并拉下水,怎么算,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对宁夫人打的主意,周珺琬心下门儿清,她也懒得与之计较,反正她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其他的都可以不在乎。不过,让齐涵芝管帐设台盘司不让她管,她又怎么能名正言顺插手四季花卉盆景供应之事?
因换上一脸的忐忑,看向宁夫人小心翼翼道:“妾身回夫人,妾身身份低微,见识浅薄,于人情往来上就更是欠缺,还求夫人与妾身换个旁的差事,也省得妾身办砸了差事,白丢了夫人和侯府的颜面。”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小周氏毕竟只是一个妾,正经好人家有谁会让一个妾出面应酬社交的?哪怕只是安排年节下送礼回礼之事,都有失体面,总不能让人家来送礼的人,对着一个妾行礼磕头罢?在府里丢脸也就罢了,万不能再丢到府外去!
当下宁夫人计议已定,因看向齐涵芝道:“既如此,你便与小周氏换换,让她来管…就管针线房,你来管人情往来之事,就这么定了!”
说来说去,她还是管不着帐设台盘司,那她之前做的那么多事,岂不都白费了?周珺琬心下暗暗着急,却又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让宁夫人改变主意,她方才已拒过宁夫人一次了,总不能再拒一次罢?那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可待要不说,她又委实舍不得放过这大好甚至极有可能是惟一的机会…
周珺琬正自着急为难,就听得一个声音笑道:“女儿回母亲,女儿向来喜欢针黹刺绣,偏之前不好时常去针线房与那里的绣娘师傅们讨教技法,如今好容易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求母亲仍让女儿管针线房,把帐设台盘司给小二嫂管罢?小二嫂向来精细,由她来管帐设台盘司,一定比女儿强上许多!”
不是别个,却是齐涵芝出言为她解了围,周珺琬正中下怀之余,不由又有些意外,她刚才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想管帐设台盘司,以致齐涵芝都瞧出端倪来了吗?
不止周珺琬意外,宁夫人也有些意外于齐涵芝竟放着大有藏掖的帐设台盘司不去,反而一心想去针线房,难道她不想趁此机会给自己攒点嫁妆?须知她可不像三丫头四丫头,各有自己的姨娘暗中补贴。但转念一想,大丫头自来勤慎,必是想着自己此番病不了多久,果真她有什么旁的心思,事后一旦对出来,可是丢尽颜面之事,十有八九还要影响她的亲事,且她向来喜欢针黹刺绣也是阖府皆知的,家里的丫鬟媳妇婆子都爱找她,或是帮着绣点东西,或是指点绣工,她想管针线房,倒也是在情在理之事…因点头道:“既是如此,你便仍管针线房与人情往来,让小周氏管厨房和帐设台盘司罢!”
如此,管家之事便算是初步定了下来。
宁夫人因又强打精神,肃色交代了周珺琬姑嫂三个好些管家时的注意事项,令她们务必万事勤慎小心,力争不出什么岔子,还说待她身体大好以后,自然重赏她们云云,说了好一歇,方微喘着摆手道:“芳丫头留下,其他人都散了罢!”
显见得是另有体己话儿要与齐涵芳交代。
周珺琬与齐涵芝都面色不变,没办法,谁叫人家才是亲母女呢?齐齐屈膝行了礼,便要退出去。
齐少游却脚下不动,看向宁夫人微皱眉头道:“娘,咱们在这里倒是筹划得挺好,只不知父亲那里是什么意思?万一父亲不同意,岂不…”父亲自来孝顺,对祖母言听计从,又独宠贞华院那位将近二十载,他们能想到的事,祖母和那一位自然也能想到,有她们在父亲耳边吹风,只怕父亲不会站到他们这一边!
宁夫人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冷笑道:“你父亲是何等孝顺之人,又岂能做出白放着小辈们不用,定要让你祖母她老人家劳神费力之事?传了出去,他‘大孝子’的名声还要是不要了?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自会着人请他来说的!”
顿了一顿,又冷声吩咐:“使人回去你外祖家,告诉你舅舅们我病了,让你舅母嫂子们明儿便登门来瞧我,也省得旁人当我们母子是那没枝的软柿子,想怎么揉捏我们,就怎么揉捏我们!”
齐少游见宁夫人不担心,自己也定下心来,便不再多说,只应了宁夫人的话,与周珺琬齐涵芝一道,鱼贯退了出去。
回至倚松院后,齐少游有旁的事,于是只吃了杯茶,便去了外院。
余下周珺琬想着自己筹谋了这么久,付出了那么多,甚至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总算熬到了能报自己大仇的这一天,不由激动难耐,待打发了众伺候之人后,便即刻抓了文妈妈的手,一字一顿轻声道:“妈妈,我总算等到能报仇雪恨的这一日了!”
声音虽轻,语速虽慢,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眼圈也渐渐红了。
文妈妈看在眼里,想起这一路走来周珺琬所经历的种种艰险,不由也渐渐红了眼圈,低声道:“之前那般凶险的时候姑娘都熬了过来,以后咱们的路只有越走越宽,越走越顺的!”
“嗯,妈妈说得对,以后咱们的路只有越走越宽,越走越顺的!”周珺琬重重点头,想起之前宁夫人乍一闻得齐少游近乎是自暴自弃的说他已不行了,已算不得男人了,宁夫人这辈子都别想再抱上亲孙子了时宁夫人的震惊和绝望,觉得文妈妈听了一定会很高兴很痛快,因忙将当时的情形事无巨细与文妈妈说了一遍,末了冷笑道:“她总算知道何为‘报应’,总算知道后悔了,只可惜,一切都已经迟了!”
文妈妈也咬牙冷笑:“她当初害得我家小姐一尸两命时,可曾想过报应会来得这么快?该!她亲手害死我们小姐肚里的孩子,她的亲孙子,那我们就让她一辈子再抱不上亲孙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将来落到旁的女人生的儿孙的手里,活活儿气死她!”
说着禁不住悲从中来,捂着嘴无声的啜泣了几声,方朝着窗口方向双手合十低语道:“小姐,您和小主子总算可以瞑目了…”
周珺琬见了,也双手合十,在心里对真正的周珺琬道:“周珺琬,我答应你的事,总算已完成一半了,你放心,我不会放宁氏和齐少游好过的,我会让他们一步步将他们看重的在乎的都失去,直至一无所有,为你们母子雪恨,你安息罢!”
当下主仆两个都沉默着没有说话,直至估摸着齐少游快回来了,才商量起要如何打理厨房和帐设台盘司来。
因周珺琬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在为今日做准备,连带文妈妈也做了不少功课,对帐设台盘司的人事和掌管的范围虽不说已是了若指掌,至少心中也是有数的,她只是没想到周珺琬还会被委以掌管厨房,如此一来,她们少不得要临时抱抱佛脚了。
好在主仆两个经历了那么多,都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反而满身的斗志,倒是不多一会儿便整理出了初步的章程来。
章八十三
黄昏,齐少衍坐在窗台下遥望天际。浅红的晚霞,凉爽的秋风,画眉鸟儿在廊下天真烂漫的歌唱,桂花的清香阵阵飘来,沁人心脾,东面的天空,一弯月儿正悄然升起。
暮色中,绿意托着一盏八宝鸭珍汤走了进来,屈膝行礼后低声禀道:“侯爷已从宜兰院离开了,径自去了萱瑞堂,是王妈妈和郭妈妈代夫人将侯爷送出院外的,二人都是一脸的轻松,想来是侯爷已经答应让大姑娘二姑娘并二奶奶暂时代替夫人管家了。”
顿了顿,又道:“才二奶奶也使文妈妈来递了话儿,说是她此番所谋所求的事已经成了,深谢爷的大恩,日后爷若有什么吩咐,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齐少衍嘴角就勾起了一抹几不可见的嘲讽的弧度,那个女人倒是精乖,懂得先拿话来将他,以免再被他说不拿他当盟友了。
念头闪过,又听得绿意道:“听说二爷早些时候还为二奶奶推了二姑娘,二爷向来最疼二姑娘可是阖府皆知的,如今却为与二奶奶出头,对二姑娘动了手,果然是青梅竹马,显见得二爷心里还是有二奶奶的,二奶奶的手段更是了得!”
一席话,说得齐少衍心里莫名的不痛快起来,冷笑道:“那个女人既然算无遗策,要将齐少游玩弄于鼓掌之间,自然也是易如反掌之事,有什么可说的!你若实在闲来无事,就回房歇着去!”
绿意闻言,心里一紧,忙赔笑道:“奴婢还是留下来服侍爷!”说着奉上手里的汤,小心翼翼道,“这是奴婢问过厨娘方法,试验了几次后,做出来的八宝鸭珍汤,奴婢瞧着爷晚饭时没怎么用,要不现在趁热,热热的喝一碗,待奴婢服侍爷梳洗了,早些个歇下?”
齐少衍方才见绿意托着汤盏,又听她说周珺琬曾打发文妈妈过来过,虽知道周珺琬如今忙于自己的事,只怕想不起来再给他炖汤,心里到底还是存了几分希望的,只不过当着绿意的面儿,这话他不好问出口罢了,所以一直忍着。岂料这汤果然不是周珺琬,而是绿意自己炖的,便有几分意兴阑珊,因一摆手,淡声道:“放着罢,我待会儿自会喝的。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且下去歇了罢,不必上来伺候了!”
爷都好长时间没让她侍过寝了…绿意咬了咬下唇,心里酸酸的,却不敢置噱,只得放下汤盏,屈膝应了一声“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余下齐少衍看着房门阖上了,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他的情绪,好像已经不由自主的在为那个女人所影响控制了,虽然只是少许的一点,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还有他放在那个女人身上的注意力和心思,会不会也太多了一点?他要做的事还很多,哪有旁的时间和心思来想旁的有的没的?
但齐少衍随即又忍不住下意识的为自己开脱,他和那个女人可是盟友,利益与共,休戚相关的,他多放些注意力在她身上,原也是应当之事,更何况,他还等着那个女人为他冲锋陷阵,好叫他坐收渔翁之利呢,不过是多在她身上费心时间和心思罢了,什么大不了之事!
“叩叩叩…”
齐少衍正想得出神,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他听出是绿意的脚步声,对她的去而复返不由有些不悦,因沉声问道:“什么事?”
果然是绿意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小声却欢快:“爷,慕容大爷来了…”
一句话说得齐少衍立刻转嗔为喜起来,霍地站起身来,几步行至门前,猛地拉开了门,果然就见一名男子正含笑立于门外。
男子很年轻,约莫二十五六岁,但眼神清明,气质沉稳,五官英挺,轮廓分明,着一袭很普通的玄色衣袍,头发也只用一根青玉簪简单的挽住,整个人却带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贵气,让人只看一眼,便再轻易移不开自己的视线。男子不是别个,正是齐少衍的结义兄长,掌管天下漕运的漕帮少帮主慕容璧。
齐少衍已是有日子不见慕容璧了,压根儿没想到他会忽然出现,自是大喜过望,忙道:“大哥,您什么时候进京的,怎么也不说事先打发个人来告知小弟一声,小弟好迎您去?”说着,让了慕容璧进屋,又命绿意,“把前儿得的太平猴魁沏了来,请大哥品尝!”
不待绿意答话,忙又问慕容璧,“大哥用过了晚饭不曾?若是不曾,我这便让人与您做去!”
慕容璧含笑看着自己这个向来对谁都冷冰冰的义弟为自己忙碌,听他问自己,才笑道:“我来前吃了点心,这会子并不饿,且不必麻烦了,待会儿回去后下碗面也就罢了。你还是坐下,咱们兄弟安安静静的说会儿话是正经,说来我们距上次见面,可足足有半年多时间了!”
齐少衍闻言,挑了挑眉,冷哼道:“原来大哥还记得我们足足有半年多时间没见了,我还只当大哥被江南的好风光迷了眼,早将弟弟我忘到脑后去了呢!可怜我被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就跟那井底之蛙似的,成日里能看到的,也就巴掌大那么点天空,每日里盼的,不外乎大哥能来瞧瞧我,陪我说说话儿,可大哥倒好,一去便是半年,连信都不与我捎一封来,算什么兄长!”
也就在慕容璧面前,齐少衍会难得露出如此负气与孩子气的一面了。
说得慕容璧有些讪讪的,赔笑哄他道:“好兄弟,不是我不来瞧你,实在是漕帮琐事繁多,我轻易脱不开身,况我这不是来了吗,你就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
慕容璧自来拿齐少衍当亲弟弟,这世上他最看重的人,除了自己的母亲和义父,也就是齐少衍了,彼时闻得他说得这般委屈,心里少不得有几分愧疚。
适逢绿意沏了茶回来,慕容璧接过,喝了一口,不由赞道:“好茶,果然不愧是进上的贡品!”看向齐少衍嬉皮笑脸道:“虽说你如今只能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院子里,可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上品,外面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这侯府贵公子的奢华生活,求几辈子还求不来呢…”
话没说完,见齐少衍已是沉下了脸来,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无意戳中了他的痛脚,只得打哈哈转移话题,“咦,这是什么汤?闻起来还挺香的,我整好有些饿了,不若让我替你解决了?”说话间,已托起了之前绿意送来,齐少衍却一直没动的那盏汤。
绿意自小跟着齐少衍,与慕容璧也是惯熟的,见齐少衍仍是板着脸不接慕容璧的话,只是自个儿笑道:“回慕容大爷,这汤是奴婢之前炖的,厨房里还有好些煨着,您若是想吃,奴婢这就与你盛一盏热的去如何?这盏已经凉了,吃了怕是要闹肚子!”
“绿意丫头可是越发能干了,如今竟连汤都会炖了!”慕容璧闻言,笑了起来,摆手道:“我一个大男人,又常年混迹于江湖,风餐露宿的日子可自来没少过,哪有那么容易就闹肚子了?果真那样,只怕我手下那些人笑也笑死了,且不必去盛热的来了,就将就这盏吃罢。”一边说,一边已拿起汤匙,优雅的喝起汤来。
因见齐少衍还是不理他,心知他是真有几分生气了,于是有意与绿意说起话儿来,“这汤真是你自己炖的?都加了些什么来着,还真是香,我记得你这丫头什么都行,就是不擅长厨下之事,如今敢是开窍了不成?”
绿意少不得一一回答他,“也没加什么,不过就是当归、桂圆、党参并冬虫夏草几样药材罢了,奴婢近来才开始学着做,手艺难免有些不精,还请慕容大爷勿怪。”
慕容璧忙道:“你这手艺已经够精了,都快赶上我家的大厨了,我若再怪你,就真真是鸡蛋缝儿里挑骨头了!”
说得绿意先是一喜,随即却忍不住不无委屈的道:“慕容大爷虽觉得好,我家爷可不觉得,别说喝汤了,连正眼都不看一眼。不过也怪不得爷,谁叫奴婢的手艺,差二奶奶的确差得远呢,爷不爱喝,也是人之常情…”
二奶奶?慕容璧何等精明之人,只听绿意酸溜溜的语气,已能猜到她口中的这位‘二奶奶’一定与齐少衍关系匪浅,因忙问道:“这位二奶奶又是谁?她给你们爷炖过汤不成?”
绿意点点头,正要答话,齐少衍已先冷声道:“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你且下去罢,今儿不必上来伺候了。”
到底爷才是自己的主子…绿意无法,只得屈膝给二人行了礼,满腹委屈的退了出去。
这里慕容璧方看向齐少衍急急问道:“才绿意丫头口里的二奶奶到底是谁?我不在京城这半年期间,敢是发生了什么新鲜事不成?”听那丫头酸溜溜的语气,自家义弟待那位‘二奶奶’只怕与别的女人很不相同,说来他也这么大年纪了,也是时候该娶房正经妻室了。
以齐少衍对慕容璧的了解,又岂能猜不到他正想什么?本不欲说的,省得他正将想法付诸于行动,却又架不住他软硬兼施,只得松了口,尽量轻描淡写道:“也没发生什么事,不过就是我多了个盟友,那个盟友又恰是我那位名义上的二弟的二房奶奶罢了!”
章八十四
“多了个盟友?这个盟友还是齐少游的二房奶奶?”不待齐少衍话音落下,慕容璧已紧皱眉头霍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会忽喇喇与齐少游的女人结了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这是能闹着玩儿的吗?”
无怪慕容璧闻得齐少衍说与周珺琬结盟后,会激动得这般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带炮似的,别人不知道齐少衍与宁夫人齐少游母子间的恩怨,他可是从头至尾都一清二楚。他虽然随即又坐下了,眉头却皱得越发紧了,几乎快打成了一个结,“你向来有智计,连我义父都赞你心思细腻行事周全,此番究竟是怎么想的,与谁结盟不好,偏要与齐少游的女人结盟?那女人人品心术如何我们且先不论,话又说回来,能因一时得失便出卖自己枕边人的女人,又岂会是什么善茬儿?且后宅女人所图的,终究有限,不外乎名分子嗣地位钱财,等她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与齐少游便又是亲亲热热的枕边人,有着共同的利益了,还会与你一道,将枪口对向齐少游母子?反倒你的底却漏到了仇人面前,以后越发要防着你算计你,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岂非太得不偿失?你到底怎么想的!”
话说到最后,已不自觉带上了几分训诫的语气,但眼底浓浓的关心,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齐少衍当然知道能让向来泰山压顶而面不改色的义兄急成这样,可见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自己,为自己考虑,心下不由一暖,斟酌了片刻,方沉声道:“周…那个女人图的,不是名分子嗣,也不是地位钱财,她跟我一样,一心只想报仇雪恨,所以她绝不会再与齐少游做回亲亲热热的枕边人,大哥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那个女人跟二弟一样,一心只想报仇雪恨?慕容璧闻言,眉头微展,但随即又皱了起来,“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历?我恍惚记得你家老虔婆有个远房族孙女儿就是给了齐少游的,莫不就是那个女人?那她与齐少游可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亲上加亲,对了,她还只是二房,并非正室,她既自甘下贱连妾室都愿意做了,可见待齐少游很有几分真情,又怎么可能与齐少游母子有多大的仇恨?充其量一些拈酸吃醋的小事罢了,你聪明一世,现下可别糊涂一时!”
事关视若亲弟的齐少衍,西宁侯府上下内外慕容璧自然都是有一定了解的,只不过以前的周珺琬实在不起眼,实在算不得什么要紧的人物,故而他只约莫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说了解,却是远远谈不上的。却没想到,向来心思细腻行事周全的义弟竟会忽喇喇与这么个身份敏感的人结了盟,也不知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少衍打小儿便很看重慕容璧这个义兄的话,虽不说对其言听计从,也是颇为信服的,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在一听得慕容璧那句‘自甘下贱’后,立时打心眼儿里涌上一股不痛快来,几乎是想也没想便急声反驳道:“她不是自甘下贱,她只是…”
只是话才起了个头,已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声音也便戛然而止了。
周珺琬仰慕齐少游,甘心情愿以官家嫡女的身份与之做二房是西宁侯府上下皆知的,可除了他以外,旁人又有谁知道此周珺琬已非彼周珺琬?旁人只看得到她放着好好儿的正头夫妻不做,定要与人作妾,的确已可以说是自甘下贱,也就难怪大哥会这么说了,这的确是既定的事实!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会这般冒失的反驳起大哥来,大哥待他恩重如山,他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一二,他就是驳回这天下间所有人的话,也不该驳回大哥的话,方才是怎么了,竟猪油蒙了心一般,鬼使神差驳回起大哥的话来?
当下不由满心都是悔愧。可要让他白听着大哥误解周珺琬,齐少衍又下意识的做不到,别人不知道她的冤屈,他可是一清二楚的;最重要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思,觉得哪怕全西宁侯府乃至全天下的人都误解了周珺琬都成,惟独在他心目中最重要最有分量的慕容璧不成,也不知他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然慕容璧将他的悔愧懊恼看在眼里,心里却是越发的警铃大作,忙又道:“她这都不是自甘下贱了,还能是什么?你如今虽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行动不能自便,可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事,你是根本不可能困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一辈子的,也没人能困住你!你大好的前途还在后头,你大好的人生更是在后头,你可别因一时的失意,便被眼前短暂的一些所谓美好景象迷离了双眼,作出饮恨后半辈子之事来!”
义弟什么时候似眼下这般看重过哪个女人,又什么时候主动为哪个主人说过好话开脱过?若是换了别的女人,他自然是乐见其成,可对方是齐少游的二房,如此尴尬的身份,心思还如此阴沉难测,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义弟着了她的道儿,栽在她手里!
齐少衍闻言,就抿紧了薄唇。
看来不将周珺琬的来历与大哥和盘托出,只怕大哥是一定会劝诫阻挠他到底的了,甚至还极有可能因此而对周珺琬产生不好的印象,于以后实在是大大的不利!
——齐少衍大脑高速运转的同时,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不自觉间想到了‘以后’去。
他又思忖犹豫了片刻,眼见慕容璧越发沉下了脸还欲再说,忙抢在他之前开了口,“实不相瞒大哥,此事说来委实有些匪夷所思,我当时得知后,都吃了一大惊,只怕我说了大哥也未必肯信。”
迎上慕容璧有些疑惑有些探询还有些不信的目光,顿了一顿,才压低了声音道:“其实此周氏,早已非彼周氏…”
简要将周珺琬的真正来历,自己是如何发现她可疑,又怎样一步一步顺藤摸瓜直至无意发现她真实身份,二人又是如何结盟,并周珺琬这些日子以来都做了哪些事以致西宁侯府如今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已是乱像初呈…等一系列事,都与慕容璧说了一遍,末了道:“如今大哥总信她一心一意只想报仇,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与齐少游做回亲亲热热枕边人了罢?”
大哥向来明理,只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与他说清楚了,不愁他不理解他站到他这边,不愁他还会误会周珺琬。只是这样的事情终究太过匪夷所思,他当时都已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了,乍一听见时,尚且觉得如遭雷击,也不知道大哥短时间内能不能接受?
慕容璧这会儿的确有些瞠目结舌,但还不至于到如遭雷击的地步,他毕竟在江湖上沉淫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借尸还魂的事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却也不是没有听说过,话本戏文里就更是数不胜数,他虽觉得出乎意料,倒还不至于到接受不了的地步。
他有些明白齐少衍为何会对周珺琬另眼相看了。
这样一个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便是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鲜少遇上过,更何况齐少衍泰半时间只能局限在西宁侯府这一方狭小的天地里,本身就没机会接触到别的女子?他会对其另眼相看,也算情有可原。
可这样的另眼相看一旦把握不好,可是极有可能会演变成别的东西,譬如男女之情的,尤其如今二人又结了盟,相处的机会难免比先时多得多…慕容璧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再多劝齐少衍,他也那么大的人了,自有自己的意志和想法,他若说得太多管得太多,反而有挟恩相逼的嫌疑,反倒坏了兄弟间的情分。
但他终究还是没忍住说了一句:“你自小便有主意,大哥历来以有你这个弟弟为傲,希望这次也是一样,你可千万要把稳了自己的人生方向,不然,可是一辈子的憾事!”
既然已知道那个姓周的女人不会反过来对义弟不利了,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至于旁的事,以义弟的能力,他相信他能处理得很好的。
齐少衍见慕容璧说得郑重,忙也满脸郑重的应了,方问道:“大哥此番来京打算待多少时日?可别又向上次那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慕容璧见闻,脸上闪过一抹歉然,道:“我此番进京除过公事以外,还有一件私事,便是霍家那位早年走失的小女儿已有眉目了,我明儿便要去霍家,只怕也待不了几日。不过你放心,过阵子我还要进京的,而且下次来时,就要明年开了春再走了,到时候咱们兄弟尽有相聚的机会,就怕到时候你嫌我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