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她终究还是高估了周太夫人的气量和大局观,也就难怪她在与宁夫人的明争暗斗中,会十次里有九次都处于下风了,说句不好听的,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不过也幸得周太夫人气量狭小,没多少大局观,她方能险险将她糊弄过去。

却并不就起来,而是拭了泪,看向周太夫人感激得不能再感激的说道:“太夫人这么说,琬儿就放心了,太夫人对琬儿的大恩大德,琬儿永铭于心,来世一定结草衔环来报!只是太夫人这般为琬儿着想,琬儿也不能不为您老人家着想。您老人家请细想,如今明面儿上看,琬儿是失了您欢心的,也正是因为此,夫人如今待琬儿才渐渐有了好脸子,若是此番您大张旗鼓的护着琬儿,夫人必定会疑心咱们之前是作假,到时候咱们的计划岂非只能付诸东流了?您老人家待琬儿这么好,若是为着琬儿坏了您的大事,琬儿岂非万死也难辞其咎?到时候琬儿又还有何颜面苟活于这世上!”

一席处处透着熨帖的话,说得周太夫人满心的受用,因放柔了声音问道:“那依你说,我们该怎么样呢?”

周珺琬故意皱眉思忖了片刻,方道:“依琬儿说,太夫人只需要摆出一副明明很嫌弃我,却碍于‘打狗须看主人’的老话儿,所以不得不出面保我,以免损了自己的颜面和威严即可。再来就是方才那席话,您也可以当着侯爷和夫人的面儿再说一遍,侯爷自来孝顺您老人家,再没有为了个外人忤逆您老人家的理儿。您还可以趁此机会,将以后为二爷挑选新二少夫人的权利都揽到自己手里,精心挑选一个合您老人家意的孙媳妇儿,到时候夫人连亲儿媳都跟她不是一条心,这个家可不就是您老人家一个人说了算了?”

就算宁夫人如今已恨毒了她,她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再站回周太夫人的阵营当中去,她还等着宁夫人将来亲自把管家大权交到她手上呢,可不能现在就与之正面宣战。

她会让宁夫人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什么叫做自食恶果,什么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的!

章五十八 暗度陈仓

周珺琬离开萱瑞堂,抄小径回到倚松院自己的小院时,红绡与梧桐芭蕉三个仍趴在桌上人事不省,文妈妈则警觉的守在门口,包括锦秀在内,所有人都不许靠近正房一步。彼时正是午后,一日里最热也是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兼之有大宴,泰半的人都被调到前面服侍去了,故而周珺琬一路行来都未被人发觉,来去都悄无声息,顺利无比。

瞧得周珺琬进来,文妈妈忙迎了上去,以眼神无声的询问她事情可还进展得顺利?

周珺琬点点头,也不说话,只以行动无声的回答她。

文妈妈就忍不住无声的松了一口长气,动手绞了块帕子来让她擦了擦额角的汗,又递上一盏温茶来她吃毕,坐到红绡对面的位子上后,方轻声唤起红绡来:“红绡姑娘,醒醒…”

“唔…”红绡明显一副睡意正浓的样子,哼唧了两声,翻了个身,便要继续睡。

周珺琬与文妈妈看在眼里,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文妈妈便又唤起红绡来:“红绡姑娘,醒醒,已快申时了,二奶奶都醒了…”说完,还轻推了她一下。

这一次,红绡总算睁开了眼睛,就见周珺琬与文妈妈正望着自己笑,旁边的梧桐和芭蕉则仍趴在桌上酣睡着。红绡的心猛地一咯噔,还残存的几分睡意就一下子飞到了九霄云外去,忙站起身来对周珺琬福了一福,不好意思道:“奴婢无状,竟当着二奶奶的面儿睡着了,也不知道可有说什么不应当说的话儿?还请二奶奶千万恕罪!”

又一脸懊恼的埋怨自己,“平日里也没见这么容易犯困啊,今儿个这是怎么了?早知道午饭时就不该灌那两盅黄汤的!”

说话间,心思已千回百转起来,自己平日里虽有午间小憩的习惯,这几日因知道身上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以免坏了夫人的大事,故而时刻都打点着十二分的精神,怎么方才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呢?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在自己睡着期间,二奶奶又在做什么?若是因此而坏了夫人的大事,她可就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还有梧桐芭蕉两个,她犯困也就罢了,怎么她们两个也跟着一块儿犯起困来?这事儿也未免太巧合了罢!

念头闪过,已忍不住上前推起梧桐芭蕉来:“两个小蹄子,还不快醒醒!当着二奶奶的面儿尚且如此无状,敢是皮痒痒了不成?”

梧桐芭蕉相继醒了起来,因尚未彻底清醒,便未注意到红绡脸上的不豫,只是笑道:“姐姐多早晚醒的?怎么这会子才叫我们?”

说着,注意到周珺琬正含笑望着她们,都不好意思起来,“本来奴婢们该等着二奶奶醒过来的,不想自己也睡着了,还请二奶奶恕罪。”

周珺琬闻言,笑道:“如今白日天长,连我一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做的人尚且会害乏呢,姐姐们还要打早儿起来服侍夫人,又都是大忙人,会害乏原是人之常情,姐姐们何罪之有?要说有罪,也是我有罪,若不是我中午劝姐姐们各饮了两杯酒,姐姐们又何至于会害乏?该是我给姐姐们赔不是才是!”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作势要给三人赔礼道歉。

早被红绡一把搀住了,急道:“二奶奶这样,是要生生折杀奴婢们吗?原是奴婢们贪玩儿,占了二奶奶的地方,害二奶奶连午觉都歇息不得,二奶奶不怪责奴婢们已经是开了大恩了,再要给奴婢们赔不是,岂非是要奴婢们无地自容?”

彼时红绡已想起睡着之前的事了。吃过午饭后,她们又坐下打起牌来,只是打了没多一会儿,二奶奶便犯困打起瞌睡来,红绡想起她之前说每日里这个时辰都是睡惯了的,便有些不好意思,因提出要服侍她到床上去睡。

二奶奶却笑言‘怎么好叫几位姐姐守着我一个人睡觉呢?’,坚持要陪她们继续打。只是打着打着,她便趴到桌子上睡着了,叫了文妈妈来请她服侍二奶奶进去歇着,文妈妈却说二奶奶醒来势必会怪罪她,还不如就让她这样趴一会儿。

她们几个没办法,只好守着二奶奶,等候她醒来,不想守着守着,却忍不住相继打起盹儿来,再然后,就出现了眼下这一幕。

只是就算将事情前后都理通了,也觉得找不出什么破绽来,红绡心里依然觉得有些怪异,可要让她说怪异在哪里,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只得先将其丢开,又对周珺琬福了一福,“打扰了二奶奶这么久,奴婢们也该告辞了,明儿奴婢们再来给二奶奶请安。”已经申时了,只怕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回去向夫人复命了。

人家既提出要走,周珺琬自然不会过多挽留,又笑着客气了几句,便扬声唤了锦秀来,命其代她将三人送了出去。

这里文妈妈见四下无人了,方掩嘴悄笑道:“二奶奶那香无色亦无味,我敢说她红绡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其中的机锋。”

周珺琬也抿嘴一笑,她种花卖花十几年,可以说花占了她生命里七成以上的时间,自制样把样香料算得了什么?她敢说御香局的制香国手都未必及得上她!

不过她还是吩咐文妈妈,“把那些香灰都处理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文妈妈忙屈膝应了,自安排去了,暂且不表。

如今且说宁夫人方怒气冲冲的回到宜兰院,周太夫人便使了如意过来请她,“…太夫人说有要事请侯爷和夫人相商,请夫人即刻过去一趟!”

宁夫人正憋了一肚子的气,闻及此言,不由暗自冷笑,她正说要去找老不死的算总账呢,若非她生事,定要将那个小狐媚子给少游,今日又何至于生出这么多事端来?说穿了,老不死的才是罪魁祸首,她还没去找她呢,她倒先找上她了,她倒要看看,今时今日她还有什么话说!

当下也不与如意多说,只扶了王大贵家的手,便径自去了萱瑞堂。

章五十九 争锋相对

宁夫人冷着脸到得萱瑞堂时,就见不止齐亨,亦连齐少游也在那里,正坐在下首第一张紫檀木花雕椅子上,一瞧得她进来,便站了起来,有些中气不足的唤了一声:“母亲。”

齐少游今日穿的是海蓝色刻丝八团锦缎长袍,圆领缺胯的式样简洁而干练,再配上束发的翡翠紫金冠,越发显得他面如冠玉,气宇轩昂,晨间他穿戴好了去给宁夫人请安时,还曾让宁夫人为他的出色大大的骄傲了一回。

只是此时此刻,他脸上的意满志得和踌躇满志俱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葳蕤和萎靡,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羞忿和恼怒,显然韩夫人如此大张旗鼓的登门兴师问罪,并流露出退亲之意一事对他打击颇大。

宁夫人将儿子的萎顿看在眼里,心下蓦地一痛,胸腔里的怒气和恨意霎时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有对周太夫人和周珺琬的,若不是她们无事生非痴心妄想,又怎么会生出今日这些事端来?也有对韩夫人母女的,她龙章凤质万里挑一,连配公主郡主都绰绰有余的儿子她们也敢嫌弃,她们以为自己是什么尊贵人物!

但当着周太夫人和齐亨的面,却并不表露出丝毫的忿怒来,只是行至榻前屈膝给二人见礼:“母亲,侯爷!”

周太夫人和齐亨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尤其周太夫人,一张老脸更是阴得能挤出水来,见宁夫人行礼,也不叫她起来,只是冷声问道:“我听说韩家提出退亲了?”

不待宁夫人答话,已冷笑道:“这人还没过门呢,就管起夫君的房里事来,这是哪门子的规矩,也不怕传了出去惹人笑话儿手伸得太长?少游都二十大几的人了,别人在他这个年纪,有几个不是妻妾满堂,儿女绕膝的?他们家是想少游做和尚,还是想咱们齐家绝后,还是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也不知道?况琬丫头可是我给少游的,这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他韩家眼里可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还有脸号称书香世家,岂不知长辈跟前儿便是猫儿狗儿都轻易伤不得,方是大家体统?”

看向齐亨,“老大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如此善妒又不孝的孙媳妇,我还瞧不上眼呢,他韩家倒好,倒还有脸不分青红皂白便先提出退亲,害咱们家丢尽了颜面,既是如此,我就遂了她的意,做主退了这门亲,看她还能再找到我们少游这般模样人品、门第家私样样万里挑一的好夫婿不能!”

一席冠冕堂皇的话,说得宁夫人银牙暗咬,指甲深陷,若非顾念着齐亨在场,差点儿就要忍不住扑上前撕烂周太夫人的嘴了。个老不死的,我早知道你巴不得搅黄了这门亲事,好挑个同你一条心的孙媳妇进门,联起手来拿捏我,指不定此番之事就是你捣的鬼!可你也不想想,那是我的儿子,与你何干?几时轮到你插手他的婚事了?还真当我软柿子,可以任你揉搓不成?做梦!且等此事了了,我们再旧账新账一块儿算!

当下就跟没听见周太夫人这番话似的,也压根儿不看她一眼,径自便看向齐亨道:“此事说来原便是咱们家理亏在先,谁家能忍受自己金奴银婢,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一进夫家门便有个二房奶奶要自己强的?谁家要抬举通房姨娘又不是待主母过门后,由主母说了算的?妾身也是有女儿的人,所以很能理解韩夫人的心情,还请侯爷也将心比心,理解一下韩大人的心情,给韩大人韩夫人一个满意的说法儿…”

“宁氏你这话什么意思?”只是话还没说完,已被周太夫人怒声打断,“什么叫‘此事原便是咱们家理亏在先’?少游都快二十二足岁的人了,房里却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你当娘的不心疼他,我做祖母的还心疼呢!更何况这是攸关咱们齐家香火的大事,是你轻飘飘一句‘你也是有女儿的人,所以很能理解韩夫人的心情’,便能为他韩家开脱得过去的吗?你去大街上随便拉扒个人问问,看他知不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是个人都知道的道理,他韩家会不知道?”

说着急急喘了几口气,才又颤声道:“当初我便不同意给少游定个小这么多的,想着少衍是那么个情形,少灏又还小,且终究出身摆在那里,齐家的香火还得靠少游来传承…可我好说歹说,就是不听,终究还是定了韩家小姐,如今怎么样?闹出这档子事来,害咱们家丢尽了颜面,须知少游下面还有那么多弟弟妹妹没定亲,他韩家就算不打算再与咱们家结亲了,也不能这么不留余地罢?这是铁了心把咱们家往绝路上逼呢,真真欺人太甚!”

“我不管,到了这个地步,这门亲事已是非退不可,就算他韩家只是做做样子,也非退不可!哼,还真当自己女儿是香饽饽了,凭我们少游的身份品貌,还愁找不到更好的?我明儿便使人请官媒上门,务必要给少游挑一个更好的,赶年底就完婚,明年便可以抱上小曾孙,到时候我去到地下,也有脸见你们父亲了,不然,我真是死也不能瞑目…”说着,已是滚下泪来。

这下一直坐着未发一语的齐亨再坐不住了,只能站起来,拱手赔笑道:“母亲昨儿个才过了六十大寿,更大的福气在后头呢,说什么‘死’啊‘活’的,没的白忌讳…”

一语未了,已被周太夫人哽声打断:“你也知道我六十岁的人了?‘今日脱下鞋和袜,不知明天穿不穿’,谁又知道还能再活几日?我如今也没别的念想了,就是想在临死前抱上曾孙子,你若心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就听我的,把韩家这门亲事退了,另给少游挑个好的,尽早完婚…若不然,我这就着人看轿马,立刻回西北老家去,绝不再留在这里碍你、更碍某些人的眼!”

章六十 肮脏交易

周太夫人话说得这般重,齐亨除了答应,还能怎么着?便是方才还有几分犹豫,觉得宁夫人说得对,终究是他们家理亏在先,韩家便是咄咄逼人些也算情有可原,这门亲事仍大有可取之处,得想法子将其尽快挽回来,这会子也不再犹豫了,转而觉得韩家的确是有些太得理不饶人起来,毕竟齐家已不再是当初的齐家,而是堂堂一品侯爵府了!

因忙贴着周太夫人的膝盖跪下,赔笑说道:“瞧母亲这话儿说得,这俗话还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咱们这个家正是因为有您老人家坐镇,才会一日兴盛胜过一日,一日红火胜过一日的,您说您留下是碍儿子的眼,岂非是让儿子没有立足之地?儿子也知道您老人家是满心疼爱少游并一众孙子孙女儿们,您放心,儿子明儿便依照您的吩咐,将韩家这门亲事退了,另给少游挑了好的媳妇,赶年底便完婚,一定让您老人家明年抱上曾孙子!”

“果真的?”一席话,说得周太夫人转嗔为喜起来,却仍有些半信半疑,“你莫不是哄我的?”

平心而论,周太夫人也不是真不喜欢韩家这门亲事,那韩小姐无论是人品才貌还是性情身家,与齐少游都堪称天作之合,关键就在于,这门亲事是宁夫人做主定下,而非她做主定下的,她能喜欢起来,才真是奇了怪了!

只是周太夫人也心知这门亲事能为西宁侯府带来许多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好处,怕齐亨只是嘴上说说要退,实则并不是真的要退,故而才会有此一问。齐亨忙笑道:“儿子不怕雷打了,就敢哄骗起母亲来?母亲只管放心,儿子既答应了您老人家,就一准儿会做到!”

周太夫人脸上的笑这才彻底溢了出来,亲自弯身搀了齐亨起来,“母亲这辈子能有你这么个孝顺好儿子,真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一边说,一边还拿似笑非笑的眼神有意无意扫过地上在齐亨跪下时,已跟着跪了下去的宁夫人的脸,其间的嘲讽和挑衅不言而喻。

宁夫人能清晰听到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的声音,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已嵌进了肉里。她几乎是用尽全身自制力,才强忍住了破口大骂周太夫人和齐亨的冲动,取而代之的是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平静声音:“母亲和侯爷的意思,是不管韩家这会子是什么态度,这门亲事都非退不可了?”

周太夫人没说话,只是倨傲的点了点头。

齐亨却是想着宁夫人终究是齐少游的母亲,他和周太夫人直接越过她决定退亲,连征求一下她的意见都欠奉,的确有些说不过去,因耐下性子道:“韩夫人今儿个的所作所为已让咱们家丢尽了颜面,便是再勉力结成亲事,此事终将成为彼此心里的一根刺,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再爆发,这哪里还是结亲,这分明已是在结仇了,夫人你也不想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罢?倒不如现在就干干脆脆,和和气气的把婚事退了,长痛不如短痛,也省得两家日后再难相见!”

齐亨自谓话已说得够清楚,殊不知听在宁夫人耳朵里,却不啻于火上浇油,连她最后一丝理智也瞬间焚烧殆尽了。事到如今,已不再是退亲不退亲那么简单了,而是周太夫人和齐亨母子始终拿她当外人,始终没拿她当齐家的女主人,联合起来对付她一个!

当下也顾不得周太夫人和齐亨并未开口叫自己母子起来了,猛地便站了起来,咬牙切齿的便要口出恶言,“少游是我的儿子,是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由来婚姻大事讲求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干…”

话没说完,已被也跟着她站了起来的齐少游一把拉住,一脸不豫的高声道:“母亲,虽是咱们家有几分理亏在先,他韩家也未免太得理不饶人了一点,这样嚣张跋扈的岳家,我若真娶了韩氏进门,将来岂非要被踩到地底下去?这样厉害的胭脂虎,我可生受不起,母亲若真疼儿子,就依了祖母和父亲,退了这门亲事,儿子将来也能少好些气生,指不定还能多活几年!”

本来宁夫人‘又干’后面‘作祖母的什么事?也不怕人说为老不尊,管得太宽?’还未及说出口,便被齐少游给打断已够让她火大,不想齐少游的态度还跟周太夫人齐亨一致,衬得她方才的据理力争就跟笑话儿一样,又叫她如何能不怒不可遏?

几乎是想也不想,便要劈手给齐少游一记耳光,以惩他的背叛之举。

却被齐少游反握住手,并飞快在她手心里写下了一个“忍”字。

宁夫人就瞬间平静了下来,如同一个气球被人戳破了一般,再没了方才的满腹怒气,硬生生改口道:“由来婚姻大事讲求的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侯爷既做了决定,妾身自当…遵从!”却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此时此刻她心里究竟压抑着怎样的愤恨与屈辱。

这下周太夫人的嘴角就更是快要咧到耳后去了,大方的一挥手,道:“既是如此,明儿韩家使媒人上门时,且痛快一点,把韩氏的庚帖退还给人家,再就是小定礼咱们也不要了,虽是他们家先提出的退亲,总是女方,以后只怕再难寻到咱们少游这样的好女婿,就当是咱们家给他们的一点补偿了!”

个老不死的装什么大方,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宁夫人一口恶气憋在胸腔,想压压不下,想发出来这会子又找不到人发,最后竟提出了一个要求,“…只是周氏也不能再留了,不然少游以后也难挑下好媳妇!”她不好过,别人也休想好过!

这个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如今周珺琬的存在已广为人知,韩家不能忍受女儿还未过门女婿便有了二房,别人家难道就能忍受?齐亨自己倒没什么,只是想着周珺琬终究是周太夫人的娘家人,因拿眼看周太夫人。

周太夫人就微蹙起了眉头。琬丫头如今的确比先有主意多了,可终究受限于身份,与宁夫人抗衡起来难免底气不足,不比那未过门的二少夫人,管家本就是名正言顺之事,以一个妾室换一个与自己一条心的孙媳妇,这笔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可比琬丫头描绘出来的至多只有一半成功几率的美好前景强多了…遂迎上齐亨的目光,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算是默许了此事。

于是在当事人周珺琬并不在场甚至并不知情的情况下,她的命运,她的生死,已经被一桩肮脏的交易所擅自决定了…

推荐瑜自己的完结种田文《继室谋略穿越且穿越成庶女不可怕,可怕的是无车无房还父母双亡;无车无房父母双亡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来便要被逼出嫁做填房,丈夫据说还“克妻”成性;被逼出嫁被“克”不可怕,可怕的是婆家形势无比复杂;婆家形势无比复杂不可怕,可怕的是丈夫阴沉多疑,时刻防着她;拍桌,姐怒了,既然不给姐安生日子过那姐就斗婆婆斗妯娌斗老公,斗一切魑魅鬼怪,斗垮一个算一个!

再在一起穿越的铁杆闺蜜帮衬下,顺便拐走阴沉老公家小正太小萝莉的心让阴沉老公陪了夫人又折儿女让丫知道,防火防盗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防自家老婆否则,就只能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正剧,宅斗,种田,微微有点慢热,主打婚后生活。

简而言之,就是讲述一个淡定型穿越小庶女的填房生活!

章六十一 置之死地而后生

傍晚,火红如血的残阳透过雕花的窗棂射入房中,斑斑驳驳的形成许多形状各异的方块,投影在大红花开富贵的地衣上,衬得整间屋子越发的红,如被笼上了一层红纱。宁夫人怒气冲冲的回至宜兰院正房,所经之处,五彩花鸟纹的八方花盆、钧窑天蓝釉紫红斑的梅瓶、釉里红白花暗刻牡丹纹的玉壶、多宝格上的各色古玩…无一不遭殃,都在顷刻间被砸成了碎片,一时间正房内外是狼籍一片,除过王大贵家的和郭妈妈,旁人都远远避开了,惟恐一个不慎,便做了现成的出气筒。

“…老不死的,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变得跟这些碎片一样,休想有一个全尸!”将屋内能砸的东西都砸光以后,宁夫人犹不解气,又撕扯起墙角的幔帐来。那些幔帐都是一季一换,平日里并不摘下来清洗,因此都笼上了厚厚一层灰,如今被她这么一扯,整间屋子登时乌烟瘴气起来,不但呛得她自己咳嗽连连,亦连跟她回来的齐少游也被呛得岔了气,大声咳嗽起来。

齐少游是深知宁夫人脾气的,她才在周太夫人和齐亨那里吃了瘪,若不让她赶紧把这口恶气出了,还不定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因此在她砸东西时,他一直都未出言相劝,就是怕越劝她越来劲儿,倒不如任她发泄一通的好。

但此时此刻,他看来是非劝不可了,不然再任她这样撕扯下去,他们娘儿俩今日就算不被憋屈死,也得被呛死过去。

因伸手扇了扇鼻翼间的灰尘,几步行至宁夫人面前,劈手夺了她手上的幔帐扔到地上,又不由分手拉了她至西次间,让她坐到靠窗的榻上后,方蹲到她面前,软声劝道:“娘就算生气,也该顾念自己的身体不是?万一气坏了呛坏了,可让儿子怎么样?”

见宁夫人一头一脸的灰,又道:“我让人打水来娘洗把脸,通透通透可好?”说完便要起身叫人去。

却被宁夫人一把拉住了,咬牙切齿道:“那个老不死的,当初我说要同韩家结亲时,她便百般阻挠,说什么韩小姐年纪太小,一团孩气,照顾不好你,不若挑个年纪大点的稳重些…呸,当我不知道她是想挑个跟她一条心的孙媳妇,两人好联起手来要我的强?万幸那时候你外公还是江南总督,她不敢在我面前太摆婆婆的款,这门亲事方得以顺利定了下来。谁曾想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竟将小周氏那个狐媚子硬塞给你作二房,生出今日这许多事端来,害你好好的亲事不成不说,反累咱们母子成为京城的笑柄!方才若非你拉着我,我只恨不能扑上前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还有你那个白眼儿狼爹,当年若非有你外公和舅舅扶持,他至今指不定还在西北做他小小的总兵呢,哪里会有今日的荣耀?可他倒好,方一过了河,便立马拆起桥来,至今不上表请封你为世子不说,反百般宠着那对下贱母子,若非怕人参他一本‘嫡庶不分,宠妾灭妻’,只怕他就要封那个贱种为世子了!这也还罢了,如今连你的亲事他也要搅黄了才满意,只为给那个贱种铺路,难道你就不是他亲生的不成?真真不是个东西!”

说着,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到底还是忍不住滚了下来,“我上辈子到底是作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遇上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王八蛋!早知道是这样,当初他上了战场时,我就不该求你舅舅为他筹备粮草,就该任他因粮草不继,战死沙场的!”

宁夫人显然恨极了齐亨,虽因忍耐而将牙齿咬得咯嘣响,全身更是颤抖不止,到底还是将眼角的泪都给逼了回去,立誓再不会为齐亨掉一滴眼泪。

齐少游看在眼里,暗叹一口气,顺势挨着她坐了,道:“娘,您可曾听说过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不管父亲昔日曾何等落魄过,也不管父亲昔日曾受过外祖父和舅舅们多少恩惠,父亲是堂堂一品西宁侯爷已是事实,齐家地位已然比宁家地位高也已是事实,过往的一切,娘以后最好都不要再提及一个字,不但嘴上不能说,亦连心里也不能这样想,须知心里一旦有了某个想法,就算再怎么掩饰,也免不了要露出几分端倪来,焉知父亲不是因为感知到了您的所思所想,所以才远着咱们母子,宠着那对母子的?”

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很能理解父亲那种因夫弱妻强而产生的失落和不平,男人娶妻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过日子,是为了在冷了饿了时有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是为了被当作天一般敬着靠着,而非是想娶一尊恩人回家供着的,母亲时时不忘在父亲面前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恩人嘴脸,连为父亲做件衣裳做双鞋都一副纡尊降贵的模样,时日一长,父亲不去宠别的女人,不去别的女人身上找被全然信任和倚靠的满足感,才真是奇了怪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学那个贱人那副上不得高台盘的下流样儿,去处处奉承迎合那个白眼儿狼?”宁夫人闻言,才因发泄过一通而消退下去几分的怒火复又高涨起来,“我还没有那么下道!再说那个白眼儿狼也不配我为他如此糟蹋自己!”

虽然料定了宁夫人会是这种态度,齐少游还是忍不住有几分无语,但仍耐下性子道:“我也不是说让您自降身份跟冯姨娘学,她连给您拾鞋都不配。我的意思,是让您该软和的时候,尽量软和一点,须知世人泰半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您这些年但凡能软和一点,今日咱们母子也未必会陷入这样的困境,您倒好,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一味的说狠话,半点软不肯服,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可就真要再无咱们母子的立足之地了!”说着,到底还是没忍住带出了几分怒气来。

本来被韩夫人当众下脸面,又半点回寰余地不留的直接提出退亲已够让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沮丧恼怒了,不想宁夫人不宽慰他不说,倒要他反过来宽慰她,他才真是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净遇上这些个破事!

人的脾气都是此消彼长的,宁夫人见儿子动了怒,自己的怒气倒消了几分下去,只是一时间终究不可能全消,因仍有几分没好气道:“那依你说我们该怎么样?难道就一直忍,忍得下去要忍,忍不下去也要忍不成?我都忍二十几年了,早忍够了,实在再忍不下去了呀…”刚过门那几年,她还想着忍就忍罢,周太夫人终究年纪大了,总会有先走的那一日,到时候她自然熬出头了,却没想到,这一熬便是二十多年,且俨然还有继续熬下去,一眼根本望不到头的趋势!

说着,新仇勾起旧恨,不由悲从中来,方才强忍下去的泪到底忍不住,再次夺眶而出了。终究是母子连心,宁夫人的泪水让齐少游的心一下子软了,只得叹一口气,又放软了声音道:“也不是让您一直忍下去,总要忍到那个位子是咱们的囊中之物为止…老大有腿疾不足为惧,可老三却文武双全,孝顺上进,又得父亲欢心,若非碍于嫡庶之别,只怕父亲早将爵位传给他了,越是这样,我们母子越要小心谨慎,不然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父亲正愁找不到借口呢,这下岂非有现成了的?须知大燕可是有明律,没有嫡子或是嫡子不成器了,家业爵位也是可以传给庶子的,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话音未落,宁夫人已叫道:“你的亲事都被搅黄了还叫小事,那究竟什么才叫大事?韩大人在朝中可是真正的一呼百应,退了这门亲事,你就是打着灯笼,也未必能再找到一门更好的,你本来已不得那个白眼儿狼欢心了,再没了岳家这个助力,要得到那个位子,岂非越发难上加难?”

“即便我真顺利娶了韩氏,父亲就会愿意把爵位传给我了?”齐少游回以冷笑,“只要他心里不愿意,他有的是借口推脱,到时候结果岂非还是一样?况以韩夫人对韩氏的疼爱,她既已明明白白提出退亲了,娘以为此事还能再有挽回的余地?没的白去受人奚落,自取其辱!倒不如顺水推舟遂了祖母的意,让她挑个合她心意的孙媳进门,到时候我再收服了她,连带让祖母也为我们所用,父亲又一贯孝顺,岂非比现在胜算要大得多?”

娶一房有岳家强势助力的妻房固然于他有利,但一个在周太夫人和齐亨心目中孝顺听话、懂事识大体的好印象却更加重要,待他将来做了西宁侯爷,要什么样合心意的女人没有?如今迫于形势娶个把个不中意的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宁夫人就若有所思起来。齐亨因父亲早亡,十岁上下便开始跟周太夫人母子相依为命,故而对周太夫人十分孝顺,周太夫人一句话,比旁人说十句百句之于他还要管用,就算让她挑个合自己心意的孙媳进来,后者毕竟是与少游一起生活,荣辱都系在少游身上,她又岂有不事事为着少游的?若是能通过她,让周太夫人偏向少游这边,那他得封世子无疑将会成为板上钉钉之事!

这般一想,宁夫人心里总算好受了几分,第一次觉得或许迂回作战真有可能比硬碰硬来得有效几分。

但一想到齐少游这些年来在韩小姐身上花了不少心思,显然是极喜欢韩小姐,如今却要委屈他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也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因惭愧的看向他,叹道:“你那般喜欢韩小姐,如今却要被逼放弃她,娶一个压根儿不喜欢的女人,都是娘不好,要如此委屈你!”

不想齐少游却勾唇讽笑起来,“谁说我喜欢她了,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一个,我怎么会喜欢她?不过是看的韩大人韩夫人罢了,”况就算真有几分喜欢,彼时也已消失殆尽了,“如今于我来说,娶谁都没有任何分别,又何来委屈之说?娘且不必忧心!”

他堂堂“京城第一公子”、京城泰半未婚闺秀梦寐以求的理想夫婿,此番之事就算是他错,罪不至此,充其量算是白璧微瑕,却被韩家如此嫌弃,半点情面不给他留,于他二十二年的人生来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所以如今就算韩家只是假意要退亲,想借此为女儿进门后铺路,他也坚持要退亲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娶妻是为了多个帮衬多个贤内助,而非为了娶个菩萨回来供着,他们喜欢拿乔是他们的事,他可没闲心伺候!

不过总有一天,他会用事实向韩家证明,他们今日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会让他们知道“悔青了肠子”到底是什么滋味儿的!

母子两个正对坐着相顾无言,王大贵家的小心翼翼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回夫人,奴婢有要事禀告。”

王大贵家的跟了自己多年,若非真有要事,必定不敢轻易于此时来打扰…念头闪过,宁夫人已冷声开了口:“进来!”

片刻,便见王大贵家的低头肃手走了进来,屈膝毕恭毕敬行了个礼后,方轻声禀道:“回夫人,才高嬷嬷使人来回话,说二奶奶…”觑见宁夫人的神色一下子又冷了许多,忙改了口,“说小周氏忽然病倒了,吐了好多血,这会子已是人事不省,请问夫人可要请大夫?”

好好儿的一个人,说病倒就病倒,且连个过度都没有,便直接吐了好多血,但凡不是傻子,就该知道这绝对不是简单的“生病”…王大贵家的一席话,说得宁夫人和齐少游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惊疑和诧异,尤其是宁夫人。

她是吩咐了王大贵家的今夜便让周珺琬“病”倒,却因临时被周太夫人请去了萱瑞堂,之后又生了那一场大气,她根本还没来得及行动,王大贵家的也一直未离开过自己、离开过宜兰院半步,可如今周珺琬却忽然病倒吐血了,会是谁赶在她们之前下的手呢?难道是那个老不死的怕她临到头来反悔之前说过的话,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因忙急声道:“高家的在哪里?即刻传她来回话!”

王大贵家的忙道:“高嬷嬷正守着二、小周氏,奴婢这就使人传她去。”说完便急匆匆走了出去。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过后,高嬷嬷急匆匆来了宜兰院,一进来便屈膝给宁夫人和齐少游见礼:“老奴见过夫人、二爷…”

话没说完,已被宁夫人挥手打断,急道:“非常时期,且不必拘这些俗礼了!那个狐媚子是真病倒吐血了?你可亲眼瞧见了?当时具体是个什么个情形?你且细细与我同你二爷道来!”

高嬷嬷见问,忙屈膝应了一声“是”,随即细细说道起当时的情形来,“当时老奴正在正院与丫头们说话儿,二…小周氏跟前儿的锦秀忽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一进来便跪下哭求老奴救她家二奶奶的命,老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唬了一大跳,忙问她小周氏怎么了?她一边哭,一边说她家二奶奶好好儿的却忽然病了,吐了好多血,求老奴去看看,再帮忙请个大夫。老奴先还不信,毕竟红绡姑娘离开时,小周氏都还好好儿的,怎么会忽然就病得那么重?但老奴随即便发现,锦秀的衣裳上满是斑斑点点的血迹…老奴不敢再耽搁了,忙与锦秀一道去了小周氏的屋子,就见…”

说着明显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就见小周氏正满脸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她奶娘文氏和一屋子的丫鬟则哭作一团,一瞧得老奴进去,便爬过来求老奴救命。老奴几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也唬得没了主意,况没有夫人的示下,老奴如何敢自作主张?于是只使了人来回夫人,那文氏见了,便骂老奴见死不救好狠的心,然后自己去了萱瑞堂求太夫人,老奴来时,文氏还没回去,也不知道可曾见到太夫人不曾?老奴使了小丫头子跟去打探,只怕很快就该有信儿了!”

像是为了印证高嬷嬷的话似的,她话音才刚落下,守在门外的王大贵家的便进来了,“回夫人,小周氏的奶娘文氏才去了萱瑞堂,只不过太夫人已歇下了,丫头们不敢惊动,于是打发了文氏回去,听说文氏是一路哭着回倚松院的。”

宁夫人闻言,便越发肯定周珺琬之所以会忽然“病倒”,乃是周太夫人下的手了,不然周太夫人何以会直接避而不见文氏?除非她能未卜先知,知道文氏的来意,可见此事正是她的手笔!

因与齐少游冷笑道:“成日里‘琬丫头’、‘琬丫头’的不离口,口口声声看其比自己那几个嫡亲孙女儿还要重,如今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何如?下手比谁都快,下手比谁都狠,这才真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宁夫人却不知道,此事她还真是冤枉了周太夫人,下手的其实另有其人,只不过她以为下手的是周太夫人,周太夫人又以为下手的是她,所以才会有意选择装聋作哑,直接让丫鬟打发了前去求救的文妈妈,以方便她成事罢了。

齐少游并没有接宁夫人的话,而是看向高嬷嬷问道:“嬷嬷来时,小周氏怎么样了?”

高嬷嬷想了想,道:“虽已未再吐血,气息却比老奴方去时又要微弱了几分,怕是…熬不过今晚了…”看向宁夫人,“老奴正想请夫人示下,二爷如今尚未娶亲,倚松院将来是要做新房的,若是让小周氏停在那里,也委实太不吉利,不若趁这会子她还有气儿连夜将她移出去,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但凡事关齐少游,宁夫人都是自来慎之又慎的,闻得高嬷嬷的话,忙点头道:“你虑得极是。你这就回去,瞧着人将小周氏给挪出去,再将她院里伺候的人都锁起来,待事后请示过太夫人和侯爷后,再行发落!”人命关天,她可不会代老不死的做这个恶人,省得将来死后下阿鼻地狱!

“是,夫人,老奴理会得了,这就下去安排。”高嬷嬷答应一声,行了个礼便要退出去。

“嬷嬷且慢!”方走出两步,却被齐少游给唤住了,面露不忍之色向宁夫人打商量道,“小周氏终究跟了我一场,自来伺候我也是知冷知热,很是经心,况此番之事,细论起来她也是无辜的,且她才失了孩子,又父母双亡,早无一个亲人了,如今我便算是她最亲的人,倚松院便算是她的家,就让她叶落归根,在自个儿家里离开罢?也算是为我积福了,横竖将来我成亲也用不上她那偏院!”

本来齐少游还对周珺琬有几分怒气的,跟宁夫人一样,他虽心知周珺琬与他作二房之事泰半是周太夫人的主意,要怪也怪不到周珺琬头上,此番之事她就更是无辜,但周太夫人和齐亨他都不敢怪也怪不了,遂只能将怒气都撒到周珺琬身上。也因此,之前在萱瑞堂宁夫人提出要除去周珺琬时,他才会半点情分都不念,一个字的好话都未与她说,默许了宁夫人的要求。

但真当他听见周珺琬忽然“病倒”吐血,活不过今晚了时,他又忍不住更多的想起她的好处和彼此昔日的情分来,觉得她好歹跟了他一场,自来又知冷知热,全身心的信任依赖他,他实在不该绝情至厮,眼睁睁瞧着她都快要死了,还要被挪来搬去的折腾,任她死在一个陌生地方的。于是才会出言为她向宁夫人讨情。

只不过宁夫人显然不这么想就是了,冷哼道:“若非是她自己痴心妄想不尊重,上赶着要与你作屋里人,又何至于生出今日这许多事端来?她这根本就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坏了她苦心筹谋经营多年的大事,她不让人将她直接扔去乱葬岗子就是好的了,还想让她留她在府里安安乐乐的死?休想!

齐少游见动之以情打动不了宁夫人,只得又晓之以理道:“远路来的客人们还没走完,如今府里人多嘴杂的,要将一个动弹不得的人挪出去,势必会闹出不小的动静来,万一不慎让人瞧了去,白日里发生的事已够京中的人议论好些时日了,再闹出旁的事,谁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况此事又不是娘您做的,何必白替祖母背这个黑锅?还是待明儿回过祖母后,请祖母亲自发落罢!”

是啊,事情又不是她做的,她凭什么要给那个老不死的背这个黑锅?宁夫人总算被齐少游这番话劝动了,点头道:“好罢,就让那个小狐媚子留在她屋里,不过少游你今晚就不必回去了,就在我这边的厢房歇下即可,待明儿我回过太夫人和侯爷,将此事了了,再请人做场法事后,你再回去住不迟。”

又命高嬷嬷,“你且先回去,也不必再去瞧那个小狐媚子,只管睡你的,待明儿确认人已没了后,再来回我!”

“是,夫人。”高嬷嬷忙应了,轻手轻脚退出去后,便径自回了倚松院。

却没有径自回正院自己的房间,而是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去了周珺琬的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