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都中了!”锦绣喘着气笑道:“奴婢恭喜两位公子!两位公子快点儿过去吧,这会子夫人她们都在呢,夫人正吩咐着放赏!老爷也回来了!”
“真的吗!”兄弟二人相视,一颗心落下去的同时,心里立刻升腾起一股无以言喻的兴奋和喜悦,这股兴奋和喜悦之情一直升腾,升腾,越升越高,仿佛要升到天上去,连带着他们的人也觉轻飘飘起来,有点儿不知所措!
“不会,不会是弄错了吧?我——真的也中了?”甄克善犹自不敢相信。话说,他是真的真的一点儿也没底!
“二公子这是什么话!”锦绣忙信誓旦旦的说道:“万管家叫人将榜单都抄了回来,错不了,绝对错不了!二公子的排名还在三公子之前呢!”
“怎么可能!”甄克善脱口而出,整个怔住。
“有什么不可能。”
“这是真的!”
甄克守和锦绣同时开口,甄克守便拉着他笑道:“二哥何必在这儿怀疑,咱们快些去母亲那边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锦绣也忙点头道:“对对!老爷也在呢!今儿老爷可高兴,和夫人、二姑娘、姨娘她们一直笑着呢!就等着两位公子过去呢!”
甄克善仍有点发傻,甄克守一笑,道了声呢“走吧!”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去了。
正院那边,此时一片沸腾,主子奴才一片欢喜,一拨拨的下人们上来磕头道喜领赏。甄老爷和甄夫人等俱是笑得合不拢嘴,见了两位公子终于过来,众人迎上来,越发高兴。笑个不住,恭贺声不绝于耳,甄钰也拉着两位哥哥笑吟吟的说了几句。倒把甄克善听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垂下了脸。
“你是第六十九名,克守是第八十一名,以你们这个年纪来说也算难得了!”甄老爷凝着儿子缓缓微笑道:“总算不曾辜负爹一番期望,还算是可造之材!”
“老爷怎的仍是这般说呢!”甄夫人和天下所有的母亲一样,在这种时刻心里只有为儿子骄傲自豪的,哪儿容得甄老爷扫兴?当即便嗔道:“老爷你往常总说我们克善不上进,不用功。这回可知道自己看走眼了吧?我的儿子,岂有不上进之理!”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甄老爷亦甚是无奈,点头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错了?”
“自然是你错了!”甄夫人毫不犹豫即笑道:“别的不敢说。这一遭啊,正是老爷错了!”
众人听了越发好笑,甄钰便笑道:“娘,您还这么夸着哥哥呢,您瞧哥哥都要不好意思了!”
甄夫人一看,果不其然,甄克善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太自然,于是关切唤了声“克善”目视安慰,向甄老爷嗔道:“你看看你。这么高兴的日子,你偏要说那些话!”甄夫人满腔的兴致不由就消减了两分,有些不太高兴起来。
“好好好,是我错,是我错了!”甄老爷见夫人有生气的迹象,自己也觉得此时不该说这些。忙一连声的道歉,忙说道:“我这不是勉励他们兄弟俩再接再厉么!夫人你想多了!克善,你还不赶紧高兴起来,存心惹你娘不痛快呐?”
“啊?”甄克善精神本就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被老爹这么一点名一下子有些愕然回不过神来,下意识的身体一紧,便忙敛神微微垂首顺口道:“爹,是儿子错了!”
“扑哧!”一下,甄钰忍不住笑了出来。甄克守手握成拳挡在唇边,偏过头去咳了咳。
“老爷!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甄夫人也撑不住“嗤”的笑了,气氛一松,众人想着甄克善方才的神情也笑了起来。
甄夫人方才那两分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说毕嗔了丈夫一眼,便好生抚慰了甄克善两句。众人暗暗松了口气,说着又欢喜热闹起来。
这场热闹一直持续到晚上,整个甄府上下人人皆是眉开眼笑,那等真心实意替主人家欢喜的自是由衷高兴,那等置身事外的拿了赏钱也甚开怀。总之,就是人人都满意!
唯有甄克善,自打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精神一直不是太好,别人笑他也笑,总有那么两分敷衍的意味在里头。
“克守,你老实告诉我,你的名次,怎么会排在我后边?”这个问题,甄克善想了一天,此刻夜深人静,兄弟二人都回了南熏馆,安静的书房中,甄克善如是相问,双目直直的盯着甄克守,似要将他心底的话迫出来。
甄克守目光闪烁了闪,脸色只微微一变便又恢复了正常,却是慢慢的垂下头去,双手有些不安的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住。
他知道自己的二哥哥只是不喜读四书五经,他其实是个很聪明敏锐之人,胆子又大。大胆猜测,细心求证,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仅仅只是今天自己和他说的那几句话,仅仅一个名次,他便已猜测到了不对,他不愿意否认欺骗他,也不愿意用别的话来敷衍他,可是,又不想说出心底的理由,只好垂下头一言不发。
“克守,你若当我是兄弟,心底有什么话便对我说吧!”甄克善轻轻叹了口气。
“二哥,”甄克守心中一暖,不由得抬起头来,对上那样坦然磊落的目光,他莫名的心中一安,低声说道:“二哥是家里的嫡长子,我不能……越过二哥去。二哥你先听我说完,这也不是全为的二哥,其实说到底,是我的私心更多一点。而且,对咱们甄府的名声、对爹的名声也好。”
甄克善眼中一黯,无声又是一叹。甄克守说的很对,他是嫡长子,如果他越过了他去,在旁人眼里成什么样子?甄府颜面扫地,父亲也会脸上无光,最主要的是,母亲那般要强的性子,母亲会怎么想?母亲平日里虽然也疼甄克守,但终究自己才是他嫡亲的儿子,母亲心头若是存了这根刺,今后他的日子不会顺心,后宅恐怕也要不得安宁!照这么说来,他其实说的也没错,他是存了私心在里头!
“委屈你了!”甄克善甚是过意不去,他自己不爱读书,还连累了兄弟小小年纪便这般小心,真正是——
“二哥千万别这么说!”甄克守忙笑了笑。这番话说了出来,他的心里也是一阵轻松,同时亦暗暗有点惭愧,说到光明磊落、心地坦然,他比二哥差得远了。其实二哥哪儿会跟他计较这个呢?二哥从来就不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倒是他自己,多心了!
“不过,”甄克善笑了笑,又问道:“我奇怪的是,你就能算得这么准?算准了会在我后边?”说毕满眼疑惑的望着他,如果这都能算得准,那他也太神了!
甄克守神情一滞,有些不太自然的干笑了笑,小心翼翼试探的说:“二哥,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甄克善好奇心越发被勾了起来,不由得搓着手连声道:“快说快说,我生这个气做什么?”
甄克守便笑笑,说道:“其实说穿了也很简单,这些日子,一直都是我帮着二哥温习功课的,嗯,哪些是二哥的强项哪些不是我自然明白,拿到题目我心里大概便有底了,所以——嘿嘿,我只要斟酌着将自己的卷子写得比二哥的差些,自然便万无一失了!”
甄克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睁大眼睛吃惊道:“就、就凭这个,你,你——”瞧着眼前这个看起来一脸无辜的兄弟,甄克善突然觉得甄家的兄弟好像胆子都挺大!
“你就不怕我临场发挥失常?”甄克善不甘的问道。
“不会。”甄克守摇摇头,很淡定的说道:“别的人会,二哥一定不会。”别的人或许因为身体原因,或许因为胆怯会没发挥好,但甄克善显然不存在这种情况;而如果说他超常发挥,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不是看不起二哥,而是,甄克守觉得本来就是这样!
甄克善半响无语,而后重重拍了拍甄克守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三弟,爹后继有人了!”
甄克守嘴唇动了动,最终笑笑,垂下了眼睛。
“这样吧,”甄克善沉吟道:“明年的春闱我参加,你就别参加了,下一届你再考,好好的考!”甄克善的意思很明确,只要兄弟两个不同时参考,兄弟自然也不需要顾忌什么了。
甄克守心中一暖,却道:“二哥,咱们年纪还小,我觉得明年的春闱爹不会让咱们参加的。还是等下一届吧,下一届哥哥参加,我不参加,下下届我再考也是一样。不过,二哥可得努力呀!进士不是那么容易的,二哥要知道,你考不中,我是不会下场的!”
考举人与考进士终究不同,变数太多,甄克守哪儿能次次算得这么精准?如果因为科考的原因弄得家宅不宁、兄弟生隙,那他宁愿不考。在他看来,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有这般疼护自己的父亲嫡母兄长,为了一个功名,实在不值当!说句不负责任的话,他只是个庶子,这份光宗耀祖的责任更多是在二哥身上。
第221章 皇后发威
甄克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瞅着甄克守半响说不出话,他知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可比老爹念叨那些话加起来的总和威力还要大!他考不中他便不考,这不是——难死他了么!
甄克善重重在甄克守肩膀上拍了拍,顿感压力好大。
兄弟二人这边心结已解,白姨娘那边却是一晚上不曾睡好。她怎么样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念书向来是比甄克善强的,名次怎么可能会落在他的后边呢!
白姨娘憋不住,第二天便悄悄的找机会问了甄克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甄克守心下微诧,心想到底是自己的亲娘,无缘无故的也就只有她会生出这般念头。
甄克守自然不会透露给她半个字,非但没有告诉她什么,反而又将她数落了一顿,说她有这等想法简直荒唐,考试结果已经明明白白的出来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难不成朝廷还作假!
白姨娘数次张嘴欲言又吞了下去,有些负气的瞪着儿子道:“我这不是替你抱屈么!明明你平日里学问比二公子要好,这可是连你爹都这么说的,可怎么这到了关键时刻却落在了他后边,这,这你爹能不对你失望吗!这可怎么好!我还指着你给我争光、替我扬眉吐气呢!偏你还没事人一样!”
甄克守心里十分无语,只得耐心安慰了她几句,又正色道:“只要爹看到我的努力便可,无论我考的好不好,我仍旧是爹的儿子。爹不是那种人!还有,我是甄家的子孙,将来便是高中,也是给甄家争光。姨娘说要替姨娘扬眉吐气,我倒不知姨娘平日里受了什么气了?要怎么个吐法?若是谁对姨娘不敬,我现在就可以替姨娘做主。便是我做不了主,上头还有母亲,还有爹,总有人能给姨娘做主,姨娘倒是说说。”
“你——”白姨娘顿时瞠口结舌,憋得脸上微涨,半响说不出话来!她就不明白了。她满腔满意都是为了他好,为何三番四次的他总不懂得她的一腔苦心呢?不领情还罢了,竟然还如此奚落她!
白姨娘眼眶就湿了,不由得掏出手帕握住了脸,吸了吸鼻子伤心哽咽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个姨娘。你心里就只有你母亲。当着我面你就敢顶撞我,在她面前却是恭恭敬敬的,连你都这么对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有什么趣!”白姨娘越想越觉得难过,忍不住真掉下了泪,呜呜咽咽低泣起来。她的贴身丫鬟春雨张了张手,嚅嚅的悄悄瞟了她一眼,又瞟瞟甄克守。有些手足无措垂下了头。
甄克守也不理会她,稳稳的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哭吧,若让人瞧见了,我只好又去跪祠堂了。”白姨娘虽是姨娘,但终究是甄克守的亲娘。甄老爷对于孝道一向来要求甚为苛刻,曾经就有过一次类似的事,甄克守乖乖的去跪了一次祠堂,打那自后,白姨娘便老实了许多。
果然,甄克守话音刚落,白姨娘的低泣便戛然而止,身子也僵了僵,然后默默的拭着泪,一声不吭。
一旁的春雨顿时松了口气,仰慕的瞧了三公子一眼。
“姨娘自个好好的过日子不好么?惦记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要去母亲那边坐坐,姨娘要不要一起过去?”甄克守毫不客气就当着白姨娘的面这么说了出来。甄夫人疼他,自也不便像敲打沈姨娘那样敲打白姨娘,甄克守心里清楚,自然而然接下了这份责任。
白姨娘顿时心头又是一堵,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反而用手帕拭了拭眼角脸颊,迟疑道:“我,我先回去洗把脸,等会儿再过去,你先过去吧!”
甄克守点点头,说道:“那么姨娘便先回去。对了,前些日子我恍惚听见姨娘说起素馨阁的脂粉好用,过两日正好和二哥出去,我顺便去给姨娘看看。”
“呃?好好、好!”白姨娘一愣,忙连连点头,眉开眼笑,笑呵呵的去了。
春雨扶着白姨娘往院子那边走,瞧了一眼喜滋滋的白姨娘,对三公子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暗暗咋舌,三公子这一出一出的,真正的叫人晕头转向、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三公子他心里还是向着我呢!”白姨娘小声向春雨说道,眼底都是笑意。
春雨一怔连忙点头,陪笑道:“可不是,三公子可是姨娘的亲生儿子呐!”
“可不就是这个理!”白姨娘心怀甚慰,,一肚子委屈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皇宫里,皇后正听着柴姑姑回禀的消息,手里拿着一份亲信太监从外头悄悄弄进来的上京地区秋闱上榜名单,正细细的看着。
“甄家两个孩子,还真是不错!”皇后笑了笑,指了指那单子上的名字,由衷赞道:“这么小的年纪,不过下场一试,竟然都得高中!假以时日,将来必定前途不可估量。唉,只是,可惜了!”
皇后说着轻叹了一声,柴姑姑知道皇后说的是甄克善与辛府的亲事作罢一事。
“既如此,娘娘,重新给甄家公子指一门婚事不也一样?”柴姑姑就笑了笑。
皇后瞟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她心里很清楚,皇帝将甄老爷看得很紧,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甄家的嫡长子与外戚结亲的,而除了辛府,适龄的都已经婚配,可供她选择赐婚的不是没有年龄合适的便是双方身份不匹配的,再不然便是有种种原因在内而不能成的,所以,她才会叹那一句可惜。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寿阳王府那边恐怕都在准备办喜事了!太子妃呢?怎么还没来?”皇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描摹得浓黑细长的秀眉挑了挑,凤目中闪过一抹凌厉的严光。
“奴婢再去瞧瞧!”柴姑姑心头就是一紧。
太子妃终于姗姗来迟,陪笑上前向皇后屈膝行礼,却是半响没听见那一声叫起,沉寂的大殿中,只有座上那人手中的盖碗茶因茶盖茶碗触碰而发出轻轻的脆响。太子妃一僵,咬了咬唇,垂下的眼睫毛轻轻抖动,遮住了眸底深处那一点不甘和委屈。
“起来吧!坐下说话”皇后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尾调,但却没有人真敢放下了心。她眼角微挑,淡淡瞟了太子妃一眼。
“是,谢母后!”太子妃轻轻站直了身子,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坐在皇后的右下首。
“母后传臣妾进宫,不知有何吩咐?”太子妃陪笑着问道,心中却是烦乱不堪。
皇后不说话,盯着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则破绽百出满脸情绪的脸色,突然“嗤”的一笑,轻轻吹了吹手中的清茶,一边淡淡的问道:“赵良娣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太子妃心里不禁有气,合着皇后急匆匆的传她进宫,就是为了问这个?她不敢不答,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轻声回道:“赵良娣有宫女和太监伺候着,向来还好!”
“啪!”,皇后将茶碗往身旁的黄花梨高腰菱花几上一顿,紧抿着唇,面沉如霜盯着她。
殿中气压骤低,太子妃蓦地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从心底渐渐漫上来,惊得慌忙起身,垂首躬身颤声道:“母后!”
“哼!”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犀利的眼神却收了回去,轻描淡举的声音中透着冷意:“别打量旁人都是傻子,就你是个聪明的!平日里尚且罢了,为着你们夫妻和睦,本宫也懒怠插手,你没有身孕之前,你做的那些个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别打量本宫不知道!你是太子妃,本宫也得全了你的面子不是?可谁叫你自个肚子不争气!怎么,你生不出皇孙便不准别人生么?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由不得你拈酸喝醋!本宫警告你,若是赵良娣这一胎有个什么不妥,你掂量掂量,这太子妃的位置还坐得稳坐不稳!”
太子妃脸色煞白,她正是为了这个不自在、心不在焉,不想皇后却当着她的面如此不留情面的敲打。赵良娣那个贱人,才入宫几个月便传出有孕,如今皇后又特意传她进宫亲自过问,置她这个太子妃的脸面于何处!
太子妃的头垂得很低很低,脖子一寸寸的僵硬下去,含着满嘴的苦涩低声道:“臣妾,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半响,等不到皇后的回答。
锦绣璀璨的大殿中蓦地又陷入了无边的空寂,静得两耳仿佛响起低沉的嗡嗡声,将脑中的一切意识尽数抹杀,只余一片迷雾般浑浊的空白。呼吸凝滞。
太子妃终是受不了这般的气氛,细细的白牙咬了咬唇,说道:“臣妾,臣妾定会好好照顾赵良娣和她腹中的胎儿,绝不会出现任何闪失。请母后放心!”说完这两句话,太子妃顿感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双脚发软,心头憋屈得恨不能一头撞死。
“最好如此。”皇后冷淡的接口,没有半句的欣慰更无赞赏,两道锐利的目光仍是直直的盯着太子妃,冷不防问道:“夏日里东宫设宴赏荷那次,你可是有些话没有禀报本宫?”
第222章 大堂兄要上京
骤然听到皇后忽然提起毫不相干的另一件事,太子妃一僵,下意识的便抬起头来,脱口道:“母后何出此言!”
皇后仍是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是问道:“你没听清本宫的话么?本宫问你,那次宴后,你是否遗忘了什么不曾禀报本宫?”
太子妃心头越发狐疑起来,狐疑的同时也有些不安,垂在身侧的双手情不自禁紧了紧,心头掂量权衡了有两三句话的功夫,陪笑道:“臣妾似乎并无遗忘,那日之事,都禀了母后了!”
“是么!”皇后轻轻嗤笑一声,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什么‘但愿甄姑娘做一辈子的君子’本宫怎么却没听见你提起啊?”
太子妃心头大震,再也支持不住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失去血色的嘴唇不受控制的哆嗦着,再也说不出半个字来。她又惊又惧,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念头:东宫里有皇后的心腹!
太子妃心头一阵冰凉,此时回想起刚刚一开始皇后那一番话,心里一阵发虚。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在她的掌握之中!先前那种种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谋划遮掩,此时想起来多么的可笑!也许眼前这位母仪天下的皇后,早已在背地里不知嘲笑过她多少次了吧?
太子妃的心里除了惊惧,随即又涌起一股不可抑止的愤怒。她是皇上钦点的太子妃,她得到过无数次皇上亲口的赞赏,她怎么可以这样对她、怎么可以这样戏弄她!怎么可以!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也不是你能决定的。”皇后高高在上俯视着她,一字一字冷声说道:“本宫给过你无数次机会,可惜,每一次你都令本宫失望!所以,本宫不想再跟你打哑谜了,本宫觉得。对你来说,直截了当的吩咐或许会更加管用。你既身为太子妃,便要有个太子妃的样,你的责任是伺候太子。事事以太子为先,以大局为重,那种小门小院拈酸吃醋的小家子气做派统统给本宫收起来!这个太子妃的位置,那是有能者居之!并不曾刻着你周佩嫣的名字!也并不是铁板一块!”
太子妃再也忍不住,鼻子酸涩,眼眶一热,垂着头低低的抽泣起来。她知道皇后最痛恨的便是如此。又不敢哭,忙又咬着唇死死的忍住,到底有一两声小猫叫似的呜咽声传了出来。她悚然一惊,忙俯首在地道:“母后恕罪,从前是臣妾年轻不懂事,辜负了母后一片栽培之意,臣妾如今明白了,臣妾。臣妾定会好好侍奉太子,担起太子妃的责任,往昔种种。求母后饶了臣妾无知吧!”
皇后见敲打得差不多了,对她的反应也较为满意,便放缓了脸色,温言说道:“好了,你起来吧,坐下说话!唉,母后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将来是要做皇后的,若是容不得人,别说太子没脸面。朝臣们也不会答应!到时候,岂不是白白赔了自个的名声!白白便宜了旁人!”
太子妃不敢言语,只有垂头轻轻说“是”的份,听皇后教导完了方才缓缓起身,归位坐下。心里却甚是不服,别的尚且罢了。可是让旁人在她先前生下皇子,这不是打她的脸吗!皇后说得好听,光知道劝媳妇大度,她自己又何尝大度?那死了的贤妃和丽妃——
太子妃一惊,慌忙掐断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念头,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陪着皇后说了好一阵话,直到皇后自己倦了让她退下,她方才陪笑起身,恭恭敬敬退了下去。
“这回,总该消停消停了吧!”皇后凤目微阖轻轻斜倚在铺陈锦绣的金丝楠木芙蓉榻上,扶了扶额,有些无力的微叹了口气。太子妃乃圣上钦点,又是数次嘉奖过的,哪儿能想换就换,那不是打圣上的脸吗?说不得,只好她这个做婆婆的多操点心了!但愿总有一天,她能够明白她的用心。
“呵呵!娘娘多虑了,太子妃甚是聪明,定会明白娘娘的用心的!”柴姑姑来至皇后面前屈膝蹲下,抬手轻轻的替她垂着腿。
皇后仍是皱了皱眉,有些烦躁的说道:“本宫要操心的事情数不胜数,偏她又是个不省事的,长此以往,本宫哪儿有那么多的精力盯着那边!”
早该找个帮手了!
皇后的脑海中顿时闪过那张玉白粉莹的俏丽小脸,还有那一双乌漆漆明亮沉静的眸子。那样的容貌,那样的气度,那样的心性,那样的举止,皇后不由得就轻轻的叹了一声。
甄府中,仍然沉浸在两位公子爷双双年少中举的一段佳话中,到了九月中旬,随着甄老爷那远在福建当总督的胞弟甄格远的家书到来,为这份喜悦又添了一层。
甄老爷喜滋滋的向甄夫人、儿女们说道:“今年咱们甄家真是喜事连连,样样顺当,你们大哥哥也中了进士了!过些日子便要上京,参加明年的春闱会试呢!”
“真的吗?这可太好了!”甄夫人、甄克善兄弟兄妹等都甚是欢喜。甄老爷说的大哥哥是他的胞弟甄格远的嫡长子甄克礼,今年已十九岁。
一家子说笑一阵,甄老爷有些迟疑的瞟了甄夫人一眼,轻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克礼来了之后,人生地不熟的,我看,还是住在咱们家里方便些!正好与克善、克守一起切磋切磋,对他们兄弟也是大有裨益的。”
“那还用说!”甄夫人嗔了甄老爷一眼,顺口说道:“哪有让亲侄儿住到外头去的?府里又不是没有地方!明儿我便吩咐人挑一间院子收拾起来,到时候——”甄夫人不知意识到了什么,声音戛然而止,并且有些不太自然的闪了闪眼神。
甄克礼与父母妹妹一起上京来府探望是在八年前,那时候甄钰才勉强四岁,记忆还很模糊,可是甄克善却是有印象的。
母亲那时与父亲关系不好,越是父亲看重的东西根本不需要理由她偏是要作对,且父亲是甄家这一脉的嫡长子,不想大哥哥却比自己出生得早,也就是说,甄家的长孙却是出在二房,对于这一点,母亲也甚是耿耿于怀,再有沈姨娘不知道从中间挑拨了什么,总之,母亲对二叔一家都十分不善,与二婶也闹得很僵,令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因此自那次之后这么多年,不愿父亲为难,二叔一家再也不曾来过府上,平日里与父亲也只是书信来往或者邮寄一些土仪特产。可是这一次大哥哥要上京赶考,无论怎样都没有不打招呼的道理,因此二叔也只有硬着头皮来信说了此事。而刚才父亲跟母亲提起这事时有那么点斟酌顾虑,也是为的这个原因。
甄夫人呢?既早已与丈夫和好,对丈夫关爱看重的小叔子一家哪儿还会存有什么怨意?只有比他更加上心的!只是那话说到一半,猛然想起当年的旧事,自己脸上也觉有些讪讪的下不来台罢了!
甄克善见母亲尴尬,这事父亲也不好接口——不然母亲会恼羞成怒;甄钰不明所以也不知如何接口;姨娘们更不敢说,弟妹们也不甚清楚当年的事,这个僵局只要由他来打破了。
甄克善便笑着向甄钰说道:“大哥哥可好些年不曾来过咱们家了,钰儿还记得大哥哥么?”
甄钰偏着头想了想,笑道:“还记得一点点儿,大哥哥个子高高的,长得很结实,旁的可都不记得了!”
甄老爷便笑道:“你那时还那么小一点的人,哪儿还能够记得?这回他来了,你们兄弟姐妹之间正好可以好好的亲热亲热!”
甄钰听罢便涎着脸向甄老爷眼巴巴笑问道:“爹爹,大哥哥来了会给我带礼物么?”
一屋子人听毕都笑了,甄夫人笑着嗔女儿道:“你呀、你呀!大哥哥远来是客,不说想着怎么好好招待大哥哥,倒惦记起大哥哥的礼物来了,你羞也不羞!”
“娘!”甄钰不依,扭着身子往甄夫人身上蹭了蹭。甄夫人顺手揽着她,呵呵的笑着。
“娘,南熏馆那边地方宽敞,还有两三间上好的通透宽敞屋子,不如收拾出来便让大哥哥住那儿吧,我们兄弟三人住一起,也方便些!”甄克善便又笑道,甄克守听见也笑着说是。
甄夫人瞧了甄老爷一眼,沉吟道:“这——方便倒是方便,可是,会不会太失礼了?毕竟,克礼这么多年都没来过——”
甄夫人一笑:“那么明儿我便叫人过去收拾,将东西都添置妥当了!”
甄克善和甄克守听了白姨娘那话却是不由得相视一眼。
甄老爷听了这话心头大为感慨,跟当初比起来,真正是一个天一个地!于是笑道:“夫人多虑了,都是自家人,克礼也不是那等小心眼的,哪儿会在乎这个呢!让他们兄弟间多亲热亲热正好热闹些!”
白姨娘也忙笑道:“可不是,正好多个人探讨,这学问也容易长进,等明年上场,两位公子也更添了把握了!”
第223章 皇帝之病
果然如甄克守原先所料,甄老爷神色滞了滞,说道:“这些日子我想了想,正要同你们说呢,克善、克守年纪还小,明年还是暂且不好上场的好!好好的再温习两三年,将基础打得扎扎实实的,那时再上场,把握会更大些!”
甄克善兄弟俩心里松了口气,甄夫人和白姨娘却是吃了一惊,两人不约而同望向甄老爷道:“这怎么成!”
“老爷!”白姨娘一急便等不得,张口便说道:“人都说趁热打铁趁热打铁,二公子和三公子既然中了举人,一鼓作气参加会试岂不好?二公子和三公子的学问,那可是老爷亲传,外头哪有几人比得上呢!况且这会儿时间还充足,他们再用用功,再有老爷指点指点,婢妾倒觉得,会试他们必定会考得更好呢!殿试也必是稳当当的!”
甄夫人瞧了白姨娘一眼,又瞧了甄老爷一眼,不言语,等于默认了白姨娘的话。这等时候,没有儿子的刘姨娘这种场合自是不会说话的,揽着女儿在一旁,神色间难免落寞,十分羡慕的瞧了两人一眼。
甄克善和甄克守见甄老爷不语不免发急,可这种事,又是甄老爷在此,哪儿轮得到他们插嘴?他们哪儿知道,甄老爷不语不是赞同白姨娘的话,而是瞥见甄夫人有些不快的脸色不便开口,沉吟片刻决定还是晚间夫妻二人相对时再细细与她解释。至于白姨娘,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他倒是没放在心上。
甄钰窥其心度其意却是明白了几分,于是拉了拉甄夫人的袖子,柔声笑道:“娘,大夏疆域辽阔,天下才子数不胜数。二哥和三哥虽是聪明,终究在年龄上输给了旁人,人家那苦学了几十年的,岂是没有真才实学的?若是来年下场呢,中一个贡士想必是有把握的,若是进士嘛,可就不见得了!娘和姨娘若是想咱们家再出一个探花郎、状元郎什么的,可就更难了!大夏开科举这么多年来,还从来不曾有过像两位哥哥这么年轻的状元探花呢!倒不如下一届再考,更多几分把握!”
听见女儿也这么说。甄夫人心里不由得也摇动起来,白姨娘更是被探花郎、状元郎六个字给弄得怦然心动。心里也犹豫起来。再一看甄克善甄克守兄弟俩的神情颜色,显然也甚是赞同。
甄夫人脸色缓了缓,望了望甄老爷,有些犹豫的说道:“钰儿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
甄老爷只有望天无语的份。他向来知道女儿在夫人面前很说得上话,只是没想到竟比他还说得上话,就笑着瞧了甄钰一眼,正看见甄钰在悄悄向他眨了眨眼,便一笑收回目光。向甄夫人点头道:“正是如此!他们如今就算有几分学问,又如何同那些在这里头钻研了几十年的饱学鸿儒相比呢!便是多历练历练心性,也是好的。”
甄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甄克善兄弟也放了心,白姨娘也不再说什么。
“这样,他们兄弟会不会扰了克礼呢?要不,还是另外收拾院子让克礼单独住吧!如此对二叔和弟妹也是个交代!”甄夫人又说道,她是担心万一甄克礼考不中,甄格远夫妇会不会胡乱找理由迁怒,埋怨他们安排不周,以至于让儿子分心。
甄老爷在心里又感慨了一回,亦明白她的意思,遂温和笑笑,就事论事的安抚道:“夫人无需多心,我那兄弟侄儿都是性子明朗爽快之人,断断不会计较这些个的!上场参考凭的是真材实料,是扎实的功底和坚韧的心性,失败了便从外界找借口理由,却不想想自身的原因,他们若是敢,长兄如父,瞧我不教训他们!”
一席话倒把甄夫人等都说笑了。
甄夫人便也放下心来,回头安心的处理。于是一家子安心的等候甄克礼上门,俱甄格远的信上说,十月底甄克礼就会到达上京。
还没有等到甄克礼来至上京,十月初,南疆却发来了战败的八百里紧急战报!叛军势如破竹,连克十二座城池,南越国亦蠢蠢欲动,开始往边境大规模调动军队,边境吃紧!
皇帝闻讯震怒,第二日的早朝一直到正午时分都还没结束,朝臣们乱哄哄吵成一片,而那御座上的天子,脸色愈加的难看,一分一分的阴沉下去,很快就黑如锅底。
这厢还未达成一致拿出切实可行的处理方案,西北又发来急报,胡人挥骑南下,势如破竹,攻城叩关,烧杀掳掠,雁门关告急!
消息传来,朝堂震动,百官失色,人心浮动,百姓惶惶。
皇帝急火攻心,又慌又怒,当天晚上就病倒了!这一晚,乾清宫的灯火整夜通明,胡太医率着太医院数位医术杰出的太医在宫中守了一夜。皇帝虽然缓过了神,但整个人憔悴萎靡得不成样,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原本红润的气色一下子蜡黄得简直不能看,两只眼睛深深的凹了下去,眼神也怔怔的失去了昔日的光彩。
皇帝病榻中犹不敢怠慢了政事,躺在宫中龙榻上养病,连连下旨催内阁会同六部尽快拿出章程来,每日都将内阁与兵部主事等宣传进宫回禀。可是一连过了三天,内阁和六部仍然不能就此事达成一致,皇帝急得火烧火燎,却也无能为力。
这一日,太子前往乾清宫侍疾,看到皇帝这般辛苦硬撑,说不上几句话便气喘吁吁,双颊也一天比一天凹陷下去,太子甚为心疼,即跪在皇帝榻前,请求替父皇分忧。
不料,皇帝听后勃然大怒,大声呵斥,大手用力挥掉了小太监正捧着服侍喝药的药碗,汤汤水水的药汁淋了太子一头一脸,命人立刻将太子赶出了乾清宫,随后立传口谕,命太子闭门读书!
皇后得知消息大惊失色,慌忙换上朝服朝冠,扶着宫女前往乾清宫请罪。可是皇帝却连见也不见她一面,任由她在殿外侯了两个时辰亦不搭理。最后,还是福清公主从里头出来,说是父皇已经歇下了,请母后暂且回去。皇后呆了呆,神色复杂的瞧了福清公主几眼,柔声问了她几句皇上的状况,又好好叮咛了几句,这才带着宫女们回了坤宁宫。
福清公主瞧着她的背影远去了,轻叹一声,便转身又回了乾清宫。
自打皇帝病倒之日起,福清公主便又搬进了乾清宫后殿东暖阁中暂住,日夜在皇帝榻前侍疾。只有她一个人被皇帝允许一直陪伴在侧。
“你母后走了?”御榻上的皇帝脸色蜡黄,额头上敷着一块雪白的棉布方巾,双颊的颧骨微微隆起,平常梳理得整整齐齐的胡须有些凌乱且黯然无光,两鬓显见也多了几分斑白。
皇帝的声音也有些暗哑,带着一种浑浊的低沉,福清公主想起他平日里爽朗清亮的大笑声,眼眶一热,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奔到皇帝榻前点点头“嗯”了一声,说道:“女儿说,父皇已经歇下了,便让母后回去了。”
皇帝的头动了动,眼睛轻轻闭上又轻轻睁开,眨了眨,直勾勾的瞪着明黄云纹的帐顶,瘦削的脸上勾出一抹微微的冷笑,略带着嘲弄轻轻嗤道:“仍是那般不肯失了脸面!你真不该给她这个台阶下!”
“父皇!”福清公主扑在锦被上,抬眼望着皇帝轻轻说道:“父皇,后宫这时候可不能再添乱了。母后既然想要这个台阶,女儿给她又何妨!”
从她刚刚记事起,皇帝便循循善诱一点一点的教会她,向她渗透传达,告诉她皇后是个坏心肠而又很厉害的女人,让她记得讨好皇后欢心的同时,更要打探她的一举一动,将后宫的事都告诉他。
最疼爱她的是父皇,她当然会听父皇的话!况且,父皇是她的亲爹,皇后却不是亲娘,她越发听父皇的了。
多年下来,福清公主早已习以为常了。皇后也许做梦也不会想到,整天没规没距笑嘻嘻在宫里胡闹四处乱窜的小公主其实是皇帝的密探。她提防皇帝身边的人,却不会对一个大大咧咧的孩子怎么放在心上,福清公主要从她和她身边的人窥出点蛛丝马迹并非难事。
皇帝倒叫她的话说得呵呵笑了笑,随即低低一叹,眼神划过眼前这张带着愁容的娇小脸庞,心里闪过一缕复杂和内疚,含笑道:“朕的阿媛真是又聪明又乖。”
“父皇,”福清公主眼中却滚出了莹莹泪珠,粘在睫毛上,轻轻一眨便抖落下来,在那明黄的锦被上点染开一点小小的湿润,她扬起有点儿苍白的美丽的脸蛋,说道:“那父皇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好,好!”皇帝轻轻一叹,不由得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温言道:“你去里间玩去吧,父皇想静静歇一歇。”
福清公主瞧了他一眼,轻轻“嗯”了一声,却是道:“父皇,我想回明珠苑一趟,顺便去御花园瞧瞧菊花还有没有开得好的,好给父皇采几枝来。”
皇帝笑了笑,点头道:“去吧!多带几个人,要小心些。”
福清公主点点头,转身便出去了。
前朝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乾清宫呢,太医们和乾清宫的奴才都被严禁外出,她再不出去走走,不知多少人都要等不及了。
第224章 担忧
前朝后宫不知多少双眼睛眼巴巴的望着乾清宫呢,太医们和乾清宫的奴才都被严禁外出,她再不出去走走,不知多少人都要等不及了。
眼见内阁那边迟迟拿不出章程,前线的告急情报雪片似的一封接着一封传递上京,内阁几位成员包括六户主事官及相关人等,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上朝、什么是下朝,整天就忙着聚在一起争吵不休。兵员补充、粮草后勤等事宜倒能很快达成一致,唯有南疆军队前方主帅是否更换及如何应对南越国二事上始终不能统一意见。直到最后惹得皇帝震怒,内阁才不得不拿出了方案,将主帅简辽撤职,暂为副帅,将原副帅计秉毅提拔为主帅,统领三军,全权负责作战事宜。
而针对南越国调兵遣将一事,则由右相齐良生为使节出使南越国,向对方晓以利害,使之退兵。
齐良生此行乃是受简氏一派所激,愤而主动请缨,皇帝虽然也知道他并非合适人选,在众口一辞一致同意的情况下也无可奈何,只得在副使身上大做文章,欲寻出一名学识渊博、能言善辩、性子圆滑稳妥又能顾全大局相机行事的副使。
原本,皇帝是想让甄老爷同行,但齐良生一走,他又病着尚在恢复中,甄老爷再走,内阁便再无人可让简阁老等顾忌,且户部的一摊子事这个时候也是万万乱不得的。皇帝甚是无奈,只得命人举荐。
不料除了几个态度不明不发言的,余者几乎一致举荐甄老爷。都说甄尚书堪当此任,将皇帝堵得脑子又一阵一阵的发晕。好在齐良生站了出来,压根不管有没有伤到谁的颜面,直言此时甄尚书断断不能离开上京。不然前方粮草供应谁来调动负责?皇帝一听正中下怀,立刻就表态赞同齐右相的话,众臣见皇帝态度如此。也不好意思跟皇帝对着干,甄老爷自己也暗自松了口气。
而后,甄老爷便向皇帝举荐了一人,乃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方瞻。皇帝对这个方侍讲虽然从未听过,但他相信甄老爷不是那等信口雌黄之人,立刻传旨宣方瞻觐见。
方瞻人过中年,面皮白净。须髯飘飘,双目沉静,一派儒雅,戴着官帽,穿着天蓝色鹭鸶补服的圆领官服迈步而来。恭敬有礼中透出一股自然流露的从容淡定。虽初次见驾,却不见一丝慌乱与局促,更不像有的人,早已脸色发白、腿脚发抖、冒了一脑门的汗。
皇帝见了如此心中便先满意了几分,待问得几句话,得知他本籍便在与南越交界的永州一带,更是心中大定,略略考问了几句,便封他为副使。随同主使齐良生一同前往。
方瞻谢恩之后,又向皇帝提了个要求,表示要带自己的长子方泽同行,皇帝诧异相问,方瞻便解释长子方泽幼时曾在南越生长过一段时间,熟知南越风俗民情。更能说的一口流利的南越话。皇帝问明了方泽如今在御林军中供职,乃是一名普通侍卫,更是深感诧异,便准了方瞻的请求,钦点方泽随同使者一起出使南越。
齐良生带着方瞻下去准备,皇帝又留了甄老爷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