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青从震惊中缓过来,恰好听到这句话。不止黄金,还有什么?
瑞恩走到一个角落,招手示意两人过去。
云天蓝走前,水青紧跟,到那里看到,黄金墙后的地上有开放式的矮排架,排架上除了黄金之外,放着一只黑色手提箱。
“瑞恩,我们到外面等。”老巴勒叫儿子回避。
父子二人走出保险库,又带上衣橱门。
“云天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水青用力眨眼,晃晃头,“我对梁爷爷的职业没有歧视,可是一个管家的工资,能换这么多金子吗?”
“答案恐怕就在这黑皮箱里。”云天蓝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走过去,很利落地打开它。
水青往里瞧,是一份份文件,还有一个信封。信封上用中文写着云天蓝亲启。
“梁爷爷写了信给你。”她觉得应该先看老人家说些什么。
云天蓝拆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只看了一眼,就递给水青,“中文的。我看起来太慢,你帮我读吧。”
水青也不跟他扭捏,拿过来就读——
“天蓝,你能读到这封信时,就证明已经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与危险相抗衡,也足能承受我留给你的这笔财产。遗嘱,我让律师交给了你爷爷,我这一生的好兄弟。没有具体说明遗产的内容和地点,是因为如果你平安,将不会用到它。当然,你现在找到了它,说明斯伯家的人终究还是不肯放弃而给你惹了麻烦。如你所见,我给你的,大多数是金子。一个管家,一个仆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金子?我想你会这么想。而我不怕告诉你,这些是斯伯家的不义之财。这么说的理由,只要你看一块排架上的金砖,就会明白。”读到这儿,她见云天蓝拿起一块。
“云天蓝,是什么?”她看他金灿灿的眸底,然后立睁了大。
他将金子往她面前一送。
她看到那金块上有个凸出的标记,只觉得熟悉,却想不起它的意义。
“纳粹。”他简单说出一个字。
水青捂住张大的嘴,完全惊骇的表情,“你…你是说…”
“韩水青,继续念下去。”云天蓝凤眼半眯,神色凝重。
“我虽然为斯伯家努力工作,可始终得不到重用,只管着城堡冷僻的偏屋储藏库,却也因此发现了老斯伯的秘密。老斯伯在二战期间,向德国和日本输送武器和粮食,赚取大量金钱,以挽救斯伯家族衰败的颓势。所有的藏金地都让我找到,并慢慢运了一部分出来,叫托我信任的巴勒银行存放。同时,我想办法偷取到老斯伯交易的记录和账目。拿到这样的把柄,就算我搬走所有的金子,他也不敢声张。当然,我也没那么贪婪。直到我写这封信的时候,老斯伯还没察觉到他已经损失了一批金和早年的账目。他太看不起中国人,认为我们羸弱卑微,天生奴性,没有胆子…”水青禁不住插入自己意见,“看不起我们,自己却当卖国贼。”
“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胆大包天。”云天蓝也是嗤之以鼻。
水青接着念:“也许有人会认为我偷盗的行为不可取。我承认,这并不是光明磊落的行为。可是,当我知道老斯伯的秘密之后,实在不能什么事都不做。中国八年抗日战中死了多少老百姓?想到老斯伯为日本人提供支援,我就恨不得向世人揭穿他的真面目。但我明白,即使这么做,以我的地位身份,不会有人愿意相信我。所以,我偷了,就为良心。天蓝,除排架上的金砖外,其他金砖上的标记我已想办法弄平了,现在全部交给你。可我也希望你在有能力的情况下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那些困境中的同胞在英国扎根立足。三岁看八十。我在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孙子时,就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记住,不管你在哪里出生,哪里长大,你的血是我们中国人的血,你的魂是我们中华民族的魂。梁乔。写于某年某月某日。”
信念完了,秘密揭晓了。
只是这秘密未免太惊人太震撼,让人措手不及。
第406章 公了了 私了了(上)
车子驶过田埂弯道,水青回头,还看到巴勒父子站在家门口目送着他们。
这次来访,两人只取走了黑皮箱。那么一座金库,不可能说搬就搬。而且,放在巴勒家,大概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之一了吧?明明知道地窖里有那么多黄金,但这对父子连一点点动用的心思都没有。即使生活清苦,却还保有坚定的原则。十数年来,等待着最后一位客户,甚至不愿意接受云天蓝提议的保管费,只说银行结业那天起,客人不需支付任何费用。
都说巴勒银行是业界的失败者。然而,在水青看来,只有巴勒才真正做像了一家银行。现在的金融业,是鳄鱼,是老虎,只专注于大股东们赚多少利益而压榨最基本的客户群,利用不良的投资产品欺骗客户们的养老钱,为提高业务根本不讲职业道德。
想到这儿,水青叹口气。
云天蓝问:“怎么了?”
“有点受打击。”水青想到临走前发生的事,“我说将巴勒银行再开起来,是很真心实意的。澄影越做越大,资金回流有一部分派不上用场。邵正义就跟我建议办家投资银行的事,我嫌麻烦,又没有可信赖的人,一直不同意。如今看到巴勒父子,才觉得机会成熟。可偏偏他们拒绝了我。云天蓝,你说我该怎么样才能再说服他们?”
“我说你怎么样都说服不了。”不是故意浇冷水,云天蓝比水青看得明白,“巴勒父子已经无意再从事银行业,因为他们认清了社会现实。不是说澄影不好,但澄影的客人是保证百分百能偿还贷款的吧?就这一点,水青,你和巴勒的理念就不相同。你的个性谨小而慎微,巴勒父子热心而不计风险。都是好人,可方向目标全然不一致。即使巴勒答应接受你的帮助,将银行重新开起来,今后恐怕也会意见分歧。老巴勒虽然只是跟你聊了一下澄影的经营性质,显然发现到不和谐性,所以才拒绝了你。”
“可我也同意他们说得贷款个体经营者有利可寻啊。”她不是金钱至上的人。
“但你的前提是自己不赔进去。”他了解她。
“那当然了。”做个生意,把自己变成一文不?那她不如守着她的私房钱,省得点过日子。
“所以,老巴勒才说不。”云天蓝犀利指出,“他们是为了坚守原则而能把自己财产拿出来的人。如果你没有这种觉悟,是不可能合作得起来的。水青,我们跟他们不一样。”这一说,也承认自己和水青同类。
水青经他说明,心里透亮,“可惜,我很欣赏他们的原则,当世稀有。”
“我倒想把梁爷爷想要成立的基金会交给他们管理。”云天蓝其实另有主意,“那些黄金是战争的不义之财,就算全部损失我也不痛不痒,更何况可以用来帮助人。老巴勒未必肯再出面,我看瑞恩或许愿意尝试。基金投资方面由澄影负责,瑞恩则负责用钱到点。而且,你不是还想赞助更多的孤儿院,也可以归在基金会名下统一管理。”
水青不得不承认,云天蓝远比她想得透彻。这主意多妙,人尽其职,物尽其用。她一高兴,拍手直说好。最差,就是把金子用光光,因为不是自己赚的,而且还用在该用的地方,不会心疼。
“你怎么不早说?”知道他有这想法,她就不会跟巴勒父子提重开银行的事了,现在回看,她可能中了赚钱的毒。
“等处理完这箱子事再说,反正金子在他们家,人当然也走不到哪儿去。而且成立基金会还需要时间。”很多细节繁琐,还有成立之后具体操作,都少不了麻烦,所以他要考虑周全才开口,“以为我是你?头脑一热,对方中你意,就赶快拉拢。”
“人才难求嘛。”归根结底,她就是这种个性。
云天蓝瞥她一眼,嘴角似有似无勾起笑,“韩水青,你天生运气好。不然,会被人骗。”
“死了都能活,这样的运气能不好?”真的,她相信苦尽甘来。
“别说这种话。”他笑容隐了。两人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他希望有一百年可以继续相爱。
水青看云天蓝紧绷着脸,也不敢再逗他,“开玩笑而已。我绝对不死,缠着你赖着你到七老八十,什么家务活都不干,让你后悔。”
“所以,我现在拚命赚钱,准备让你当不用干活的老太太。”比谁更会说,云天蓝很少输她。
“说正经的。”水青拿起脚下的皮箱,“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箱东西?”
英国的贵族,向二战中的德意日提供武器和粮食。这已经不仅仅是丑闻可以概括的,而是违法犯罪,说成叛国也不过分。斯伯公爵的父亲竟铤而走险到这种地步,可见金钱的诱惑到底有多大。
“你认为呢?”尽管了解水青的感情用事,但云天蓝始终欣赏她的聪慧和决断。
“一旦公开,不但削爵,恐怕斯伯家其他人也会受到牵连。钱财没有了,名誉扫地,想当普通人都很难。那些二战中的受难者家属会怎么样?社会舆论又会怎么样?除非隐姓埋名,否则连无辜的孩子也会遭人唾弃。”水青根据常理推断,“而且罗玛丽和简苍梧的婚事肯定不成了。”
“罗伊家不可能会让战争罪犯的孙女进门。”这一点云天蓝可以确定。当初和依琳交往的时候,云家的地位不够,才得不到罗伊长辈们的支持,对本的行为默许了。
“可是,如果简苍梧因此而不能出面保护罗玛丽,那么真嫁给这样的人,罗玛丽会幸福吗?”爱情一开始可以起源于单方面,但得不到回应的话,就成为双方的悲剧。水青看着窗外荒凉的枯草和孤独的怪石,实在难以抉择,“云天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面,是斯伯公爵对我们的穷追猛打,一面,又是简苍梧和罗玛丽的友情。你决定吧?无论是要公开还是私下解决,我都没意见。”
“无论我怎么做都可以?”云天蓝问。
“你想怎么做?”听了他的说法,水青忍不住好奇。
“就算我不管简苍梧或者罗玛丽这些你的朋友,一意将事实真相公布出去,你也不反对?”最怕和亲人朋友站在对立面的水青,云天蓝见过她一次次的为难。
“我…”水青有些不忍,但想到斯伯公爵对云天蓝和云家做的那些事,又有厌恶情绪,“我没什么好反对的,只要这次能一劳永逸,再不要让斯伯公爵制造绑架火灾这些麻烦。”她反正挺自私一人,所以更自私一点吧。
“韩水青,你咬牙切齿了。”看得出她两难,云天蓝心情却不糟糕,“不过,我感谢你优先考虑自己的老公。这是不是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相当高了?”
两人结婚后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肉麻夫妻,在生活中默契的互动和尊重一如结婚前,彼此独立,又建立更为信赖的关系。所以,平时少说爱不爱之类的直白话。
“我以为你心照不宣了。”水青此刻却俏皮眨眼,打趣他。
“有些话还是要说出来得好,不然万一自以为是怎么办?”云天蓝笑得魅力无边。
“云天蓝,你现在的地位跟爷爷和四位爸妈一样高,所以继续努力。”水青不受他魅力的影响,因为她从不被外表弄昏头。
“一定一定。”云天蓝笑着回答,却又说,“其实,这件事公开也不见得对我们绝对有利。现在手上的证据全都是指向斯伯公爵父亲,而他已经去世多年。以斯伯公爵在议院的影响力和人脉关系,最可能就是交钱了事。他甚至可以把自己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反咬我们一口。梁爷爷偷出金子,他似乎还不知道。可如果我们大张旗鼓打击他,就很可能被他查出来。那么我们明明知情却还隐瞒,也成偷窃的共犯了。”
云天蓝说得很有道理,水青接他话尾,“和斯伯公爵私下协商?大概也没那么容易吧?万一我们把东西交给他,他还继续找麻烦怎么办?到时候,连谈条件的把柄都没有。”
“所以,要谨慎处理。”云天蓝可不管正义公道,无论什么方法,能从此解决麻烦的,就是好方法。
“有一点我不太明白。”水青考虑得也不少,“照梁爷爷信上所说,他只搬运了小部分黄金,那为什么斯伯公爵跟我哭穷,而且没否认向罗伊银行借钱买蓝水股份的事?”
“故意遮掩。”云天蓝回答干脆,“那么多金子要兑换成现金,又不敢让人知道。恐怕,这也是联姻的目的之一。坐一条船的时候,罗伊就算知道金子的来历,也只好忍气吞声。”
“我越来越觉得罗玛丽可怜。本来,我以为虽然订婚后面不乏家族利益,但至少斯伯公爵真心疼爱她。现在,疼爱是假,那么大的野心是真。”水青为无辜的罗玛丽叹息。
“那倒不一定。”云天蓝突然笑得有些神秘。
谁,都有弱点。
第407章 公了了 私了了(中)
鼎鼎大名的骑士俱乐部,水青终于见识到之后,觉得它本身并没有特别的地方。服务一流,设施一流,装修上品位,这些只要高级一点的会员俱乐部都做得到。至于那个据说要提前一星期订位才有可能得到桌子的餐厅,怀旧爵士风格,灯光晦暗莫名,一切就像刷上了三四十年代的旧漆,让喜欢明亮纯朴的她视觉上有些不好接受。
当她把感觉如实告诉云天蓝时,他这么解释,“鼎鼎大名的是会员,而不是俱乐部。”
这倒是。出入的,不是议员贵族,就是著名的学者和艺术家,还有商界名门富豪。入会者,本身需出色,而不仅凭家族声望。例外存在,但要有强力的保荐人。像云天蓝,就是斯伯公爵保荐成为会员的。不然,以他当时的恶名,根本想都不用想。
一旦成为会员,可带进俱乐部的客人门槛就不高了,只要多出一点点费用,就能随会员自由来去。这种对于会员的尊重和至上的服务,让人不时可以看到新鲜面孔和七彩个性,比起一群老熟脸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有意思得多。
所以,虽然餐厅的装潢水青嫌旧,不过用餐的客人形形色色,生动无比,看得她妙趣横生。有白发老人和金发美女,有轻佻青年和端庄小姐,有一家带三四个孩子,有面孔肃板的六七人坐成两列。总之,各桌各不同。
两人随着侍者入座,水青问云天蓝,“你刚才打招呼的那位老人是谁?”
“退休的某大学教授。”云天蓝说明。
“他女儿很漂亮。”金发是西方美女中的极品发色。
云天蓝单眉一扬,“你从哪里看出两人长得像?”
“呃?”水青赶紧偷偷去研究。
云天蓝送她一眼别天真,“那位是社交界交际名花。”
“交际名花?”水青怕自己理解错误,补一句,“茶花女那样的花。”
“差不多。”总之,是靠男人赚钱的女人。
“现代社会还有交际花?”水青本身小老百姓一个,从不知道在上流社会依然有茶花女般的女人存在。
“当然不是明面上的职业。那些出身贫穷,在各种社交场合,凭美貌吸引男性出巨资包*,今日张三,明日李四的女人,就是这个意思了。和古代现代没多大关系,不过现在这样的女人多数有另一份工作。好一点的,当明星主播。平凡一点的,学生文员。”云天蓝见多了。
“也对,那么漂亮,也不是白白让人看的。”水青再迅速瞄过金发美人,真是灿烂夺目啊。
云天蓝听她的口气,不但不鄙视,反而还挺支持,就很诧异,“我以为你会看不起这样的人。”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我们这些旁观者什么事?”水青只不过客观,“而且,更没所谓看得起看不起。有些人出卖才华生活,有些人出卖色相生活,都是凭自身所有赚钱吃饭。每个人的胃口也不同,有些管饱就好,有些喜欢精致。从公平交易法则来看,这样的人比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却不珍惜生活的富家子女要值得尊敬。当然,蓄意破坏他人家庭则是另外一回事。”
“就算无意,只要男人为她出轨,就已经造成伤害了。”云天蓝不太赞同。
水青知道他指他父亲的事,可是一件归一件,“如果已婚男人对诱惑够坚定,对妻子够忠贞,就算这样的女人出场,也没机会。”终究,在于男人。
“男人是问题的根源。”云天蓝立刻知道水青话里的意思。
“或者,你也可以说,女人不必为难女人。”水青双手摆出一个叉,“这个话题到此为止。随便聊聊,别当人生观来讨论。”
就是这么让人轻松的可心女子,不抹灭自己的个性,又有容乃大的智慧。她明明才二十四岁,却常常在某些时候表现出令人佩服的深广胸襟,显得特立而独行。她那口英澳熟练转换的英文,她十六岁就能用网域名赚钱的想法,还有小小年纪就玩转金融市场的头脑,有时会让他感觉奇异。
“韩水青,你身上有谜。”第一次,云天蓝这么说道。
水青眼里的琥珀色突然流转起来,惊了惊,吓了吓。
“不过,你不用告诉我。”云天蓝看在眼里,心思已定,“因为我打算猜读一生,以此为借口永远缠着你。”
“如果这辈子你都猜不到呢?”水青最终笑了笑,安神。
“那下辈子接着猜。”云天蓝的笑容华丽起香,过来握她的手,放在唇边,“韩水青,听见没有,我预定了你的下辈子。”
“要不要把下下辈子也预定给你?”还有预定的?水青逗他,“云天蓝,开不开心?”
“三生三世?暂时先争取这些。”云天蓝挺一本正经回答。
“来了。”水青的位置正好对着入口,从云天蓝那里抽回手,轻轻一挥。
云天蓝侧身,看到简苍梧和罗玛丽正朝他们这桌走来。
弱点,他认为斯伯公爵的弱点,的的确确就是最宠爱的孙女罗玛丽。毕竟和斯伯公爵这些年的交情,再假也有真。艾里克.斯伯不止一次提到罗玛丽像已经过世的公爵老夫人,可见他真心疼爱这个孙女。虽然有自己的私心,但如果不是罗玛丽不反对的话,斯伯不会积极促成联姻。想想看,一位公爵千金,没有爷爷在背后撑腰,怎么可能自由追求记者的梦想。其实,不管是前任还是现任公爵,因为太在乎家族,而走错了路。
“等一会儿,让我来说。”不想让水青和朋友反目,云天蓝觉得由他说比较好。
“没关系,你说我说都一样。”水青想得很清楚。
两人起身,对迎面而来的,曾经的,现在的,却不知能否继续友情的朋友,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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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伯公爵八点准时进餐厅,见云天蓝和韩水青夫妻两人就菜单正讨论着什么,上前坐下就说,“因为说好我请客,所以点菜就不等我了吗?”
在揭穿了对云天蓝做的那些事后,还能像老友一样打招呼,水青佩服他的冷静从容。她有点怀疑云天蓝的判断,私了是否真能结束所有的事。
“怎么会?”云天蓝也很能表现风度,淡淡笑着,“水青完全不知道自己想点什么,我就给她介绍厨师推荐的主菜。”
“我跟她说过,你是吃的行家。”斯伯公爵菜单都不用翻,招来侍应生,熟练点好前餐和主菜。
云天蓝也点了两人的菜。
侍应生一走,云天蓝不再浪费时间闲聊,“艾里克,我找到你要的东西了。”
斯伯公爵碧蓝的眼珠子陡放精光,四下看一圈,“蓝斯,吃完饭换个地方再说。”
“公爵阁下,我觉得这地方就挺好。”水青笑得和和气气,“又不会屏蔽掉信号,窃听录音摄像绝对没问题。”
斯伯立刻站起来,声音严厉,“蓝斯,我给过你机会。”
“你如果现在走出去的话,我保证明天报纸头条就是你斯伯家的大新闻。你想要部署灭口也好,偷东西也好,恐怕会来不及。”云天蓝从西服内袋里拿出几张照片,推到斯伯公爵眼皮底下,“要么就在这里谈,要么就什么都不用谈了。”
斯伯公爵坐下,拿起照片,没错,正是父亲提到过的账本和合同。不得已,只好坐下,但眼神锋利,寒气隐隐。
“你说盒子里没有线索,我相信了你。”
“我没有撒谎。线索藏在别的地方,偶然被水青发现的。”功劳归老婆,云天蓝同时技巧抹杀饼干盒的重要性。
斯伯公爵确实有砸盒子的冲动,“蓝斯,换个地方说话,我保证会是令你满意的交易,不伤害任何人。”
“我妻子说这地方挺好,我当然要听她的话。你刚刚才要挟我,我不会那么笨把事情留到以后解决。”云天蓝主导着这场谈判,“更何况,我还特地请了见证人。否则,阁下你的允诺,我没办法相信。”
斯伯公爵一听见证人三个字,脸色大变,“你究竟打算怎么样?”
“我只想跟你换个太平日子过。不要金不要银,也不要你家的古董。”云天蓝还有心思开开玩笑。
“只要你把东西还给我,我可以保证——”斯伯公爵要来发誓。
“我不信你。”没办法,小时候境遇坎坷,长大有阴影。
“其实,那两位见证人对你有利。”水青适时“安抚”,指指斯伯公爵身后,“你自己看。”
斯伯公爵一回头,脸色几乎铁青,“罗蜜?格雷?”
罗玛丽眼睛又红又肿,显然洗手间的冷水面对她的帮助不大。还好简苍梧站在她身边,让她的悲戚不为他人察觉。
“一个是你亲孙女,一个是你未来的孙女婿,这样的两个见证人,你还要反对吗?”云天蓝这么说的时候,似乎斯伯公爵真占了多大的便宜。
但只有斯伯公爵心里明白,自己的孙女有多正直。至于格雷,说得好听是半个自己人,不过未来有没有变数,谁能保证?
“爷爷——”罗玛丽声音虽小,颤抖抖的。
斯伯公爵冒了冷汗。
第408章 公了了 私了了(下)
罗玛丽哭过。
在云天蓝告诉她那么多关于她曾爷爷和爷爷的事后,到洗手间大哭了一场。她是记者,而且一直以来追寻着正义公理,自以为能毫不畏惧地面对各类丑闻和真相。然而,当云天蓝说她爷爷策划了绑架案的时候,她畏了。当云天蓝说她曾爷爷和希特勒交易的时候,她惧了。如果做这些事的是其他人,她会将所有的细节深挖出来,让他们接受大众的谴责和法律的制裁。但现在,已经摆在她面前的证据不容忽略,她却指责云天蓝诽谤。可笑的是,她心里那么清楚对方并没有一句假话。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家人会做坏事。她不喜欢贵族身份,因为她认为人生来平等,没有谁比谁高贵。可她爱家里的每个人,那是生来的血脉亲情使然。她出生至今,虽有小小叛逆,生活其实十分平顺。善心热心的天性,让她同情弱者,敢于和强权对抗。直到今天,她知道了自己的天真幼稚。她以为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深刻理解那种无力和悲愤,只不过是她自欺欺人。因为,当最敬爱的爷爷被说成是坏人时,她想都不想,就对云天蓝和韩水青敌视起来。
如果不是简苍梧中立,恐怕她转不过弯来,也做不回自己。
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爷爷冒冷汗的铁青脸色,罗玛丽心中那一点点侥幸消失了。
“爷爷——”她想听他亲口承认,但她没办法那么冷静。
“蓝斯,我以为你是君子绅士。”斯伯公爵有些愤怒得无理,“虽然我对你有歉意,但我并没有针对你的家人。”
“阁下忘了那场火,要不是我发现得早,可能有四个人命丧你手。”水青却不跟伪君子客气,“而且你那位有着戴面具嗜好的管家,差点杀了我。”
“那是他个人行为,我从没让他那么做。”斯伯公爵低沉着声音反驳。
水青冷哼一声,事到如今随他怎么说都行,反正主谋已经非他莫属。手下比他狠,那也是他的问题。
“爷爷,真是你。”罗玛丽终于亲耳听证。
“罗蜜,我们家族里的东西不能流落在外。从你曾祖父开始,就在一件件的找回,一件件的买回。我继承了父亲的遗愿,不会再让斯伯家回到爷爷变卖家具的时候。”斯伯公爵从不觉得自己是做错的。
“所以贩卖武器?向侵略者提供粮食?”罗玛丽的正义占了亲情的上风。她见过二战的受害者,还亲自访问过,对法西斯主义和那场战争深恶痛绝。但她没想到自己的祖辈曾经是帮凶。
“罗蜜,因为曾祖父这么做了,我们家才能有今天。”地位,财富,尽在掌中。
“如果是这样的发家致富,我宁可一家人挤小房子,吃面包涂牛油,平凡度日。子女长大,自己会出去赚钱养活自己。然后原本拥挤的小房子,父母要抱怨太大又冷清。”罗玛丽在采访的过程中吃过苦,因此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已经领悟的人生智慧。
“斯伯是高贵的姓氏,前十代是,后十代也会是。为了这个家族,你曾祖父放弃了自己的信仰。为了这个家族,我也不会坚持所谓的正义公理。因为世界,属于有权力和金钱的人。罗蜜,你是记者,应该看得最清楚。”斯伯公爵不是天真派。
他的矛头转向默默不作声的简苍梧,“格雷,你是否可以说你爷爷做生意的手法就干脆明朗,经得起法律和道义的考验?”
简苍梧回答不了。
云天蓝却帮他回答:“他一个刚认亲三年的人,你何必拉他下水?再说,现在这些事跟罗伊一点关系都没有。”
简苍梧看云天蓝一眼,有些诧异,有些感谢。
“好比你自己杀了人,却说别人也偷鸡一样。”水青又怎么会放过这个嘲讽的好机会。
“蓝斯,好了,罗蜜和格雷都知道了,你是打算公诸于众吗?如果这样的话,我之前说过的那些,你自己小心吧。”斯伯的狠,不在于形式,而在于内敛。
“爷爷,你当着我的面,在要挟他们?”罗玛丽原先心痛,而后悲愤,这时却不可置信。
“罗蜜,你可以不理解你爷爷,但也不要多管这件事。你只要记住,你是斯伯家的一份子。如果事情宣扬出去,我或者要接受法律制裁,可你父母,你兄弟,甚至你自己都会成为社会唾弃的对象,而你和格雷的婚事也决不可能进行。”斯伯公爵想吓退孙女。
罗玛丽飞快望过简苍梧,苦笑说,“爷爷,你难道以为事情不宣扬,我就照样嫁给这个好男人吗?不,不可能。就算你们逼我,我都不会嫁了。”她还有羞耻心。
简苍梧深皱眉头,显然不满,“罗玛丽,别自作主张。”
水青在一旁听了,实在顾不得场合,眼睛像星星发光,在桌下翘大拇指。
云天蓝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由好笑。
罗玛丽吃了一惊,瞬间脸涨得绯红,说不出话来。她以为那人对自己无爱,却似乎并不完全正确。
“斯伯公爵,不妨听听我的意思。”云天蓝可不关心他人的儿女情长,“毕竟,我要是想公开,何必先跟你见面?”
“什么意思?”斯伯公爵老奸巨猾,不轻易相信这听上去对自己有利的话。
“我想和你私了。”云天蓝不怕他老奸巨猾,因为自己也挺奸猾。
“怎么可以私了?”罗玛丽记者本能急现,“这是犯罪”说完,才看到自家爷爷的那张脸,简直比锅底还黑。
斯伯公爵心想,亏他平时那么疼这个孙女,关键时候,根本就成了敌人冤家。
水青则想得恰恰相反,果然是她了解的罗玛丽,虽然刚才的样子十分迷惘,关键时候,就是自己这边的战友。
“斯伯小姐,买卖军火粮食的是你曾祖父,他已经过世。至于你爷爷,该庆幸我这个受害人平安无事。我不告他,而警方也不知道的话,他可以不用坐牢。”云天蓝为私了作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