颖颖收敛心神，专心喂奶。
错误已经酿成，她现在不能一味自怨自艾，忽略了女儿，再制造新的过错，又要在将来，后悔今天的不是。
俞和光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他要将儿子带回家，自然得先打招呼，借口是现成的：“是我想错了，就是不把阳阳带到京城，闲话也还是堵不住，还不如大大方方来得好。”
俞爸爸和俞妈妈不疑有他，听说小孙子进京，俱都十分欢喜。
俞和光和爸妈说完后，也和颖颖说了几句：“咱们有个儿子，你能想起来不？”
一句话，令颖颖心酸鼻塞，差点流出眼泪来，她勉强忍了，对着电话：“我都想起来了，你要好好的，阳阳也好好的，我等你们回家。”
俞和光见她提起儿子的名字，便清楚她的状态，声音都带了几分欣喜：“这就好，我这就要去车站，明天到家。”
“好的。”
这一年多，颖颖忘记的事情，除了儿子这一块，还有空间，这天，她趁女儿睡着，进去瞧了一眼，里面十分凌乱，菜地里，还有半干半腐的菜秧，亦有自发长出的菜苗，高高低低。
最不堪的，是果园，苹果、枣子这边还好些，树上还挂着红彤彤的果子，地上的落果虽说腐烂，味道还不那么酸臭，桃子、杏子地里，却是匀匀罩了一曾腐烂的果酱，一股冲鼻的酸臭，差点让颖颖窒息。
颖颖对空间下令，让翻动土地，将腐烂的果子掩埋，隐约中，她听见一声不悦的怒哼，土地也毫无动静。
想起那个好心办错事的老头，颖颖意识到，自己这个空间，还有一个神灵驻守，大概，是土地神一类的。
颖颖一时不知该如何对他，便没有道歉，也没有再下命令，只是拿来一把铁锹，自己开始翻土。
好些年不干农活，颖颖没多会儿就累得浑身是汗，但她依然倔强地不停劳动，直到听见香婶儿开始摆饭，她才出了空间，将自己梳洗了，抱着醒来的女儿去了餐厅。
思阳早上六点起床，大概到十点半，睡觉，大约睡一个来小时，吃了午饭，要玩到下午两三点，才会再睡会儿。
当年带阳阳时，颖颖会背着儿子进入空间。眼下，她却嫌空间一股腐烂气味，害怕伤害了女儿，便等到她睡了，才进去打算继续翻地。
谁想，果园的土地，早已翻得松软整齐，那些酸腐的果子，也都掩盖住了。
空气中，酸臭的味道，已经消散一空。
“谢谢！”颖颖对着空中道。
“哼，矫情鬼！”
第318章 小恩小惠
颖颖也不和他计较，继续往饲养场而去，这一年多，她没有进来收鸡蛋鸭蛋，一少半的鸡蛋变成了大大小小的鸡，其余，则一堆一堆的，满眼都是，鸭场那边，比鸡场更严重，一大片的鸭蛋，让人难以接受的，却是鸭粪和鸡粪，与禽蛋几乎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幸好是冬天，不然还不臭死了。
颖颖急忙下令，让土地帮自己把这些都运到菜地和果园去。
土地见她连好好的鸡蛋鸭蛋都不要了，怒哼了一声，见颖颖不为所动，只得低声祈求，说他可以将鸡蛋鸭蛋上的污物清理干净，请颖颖不要将好好的鸡蛋和鸭蛋糟蹋了。
颖颖看着他处理好，鸡蛋也鸭蛋比外面卖的还干净，勉强答应，然后，在空间小屋清洗了一下，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异味，这才从空间出来，还好，思阳依然睡着。
颖颖估摸女儿快醒了，便那本书守在床边，等再进空间，却已经是晚上，思阳和家人都睡了。
她这回去的是猪圈、羊圈那边，空间最乱的一块。
颖颖在圈外面圈了一块地，上面种了牧草，以前猪羊分开着，现在没人管，早就乱了套，为了争食，几头大猪身上，都有伤痕，羊也是如此，地里，还有两头死猪，一只死羊，竟然是打架受伤而死，颖颖为了保险，打算放火烧了，却被土地出声阻拦。他道这些肉食，还是好的，颖颖却没搭理，依然坚持将那些都埋了，还给空间撒了灭菌的药，把土地气得，连哼了三声。
颖颖也不管他多恼怒，依然继续按自己的想法行事，她这两天也琢磨出来了，这空间土地，虽然有点拿着鸡毛当令箭，却不敢违拗自己的意思。
空间几头猪虽然个体很大，但，大概是争抢食物，得到锻炼吧，却并不肥，颖颖想了想，让土地先宰杀了一头，前后腿部都做成了香肠，五花肉和肋排留下，内脏头蹄下水等清洗干净，收拾利索，她才安心出了空间，睡觉。
第二天，颖颖坐公交，来到城乡结合部，找个没人的地儿，把空间的东西倒出来，这里小贩多得很，她的那些东西略便宜些，很快就出手了，然后，她又坐车回到离家不远的菜市场，寻给僻静地儿，把留给俞家的东西倒出来，雇了个三轮车，拉了回去。
俞妈妈见颖颖出去一趟，买了不下二十斤香肠，还有肋排、五花肉、大肉馅、白斩鸡、鸭子，又有苹果、大枣，满当当一车厢，足有一百多二百斤，十分吃惊：“买香肠也就罢了，晾干也能吃好久，买这么多肉馅和排骨，一时哪里吃得完？离过年还有几天呢。”
“我去批发市场，买的多，便宜。妈妈，这些也不止咱们家人吃啊，还要就给大哥和二哥家分些，他们自己吃些，其余还能做礼物应酬，哦，爸爸和妈妈不是还有几个老朋友吗？”
“这个——”俞妈妈有几个老朋友，以前，大家经济条件一样，谁也不说什么，这几年，她的兄长给了大笔钱，经由颖颖和荣国投资一番，现在足有三百多万，那几个朋友，有人开始和她疏远，有人却黏得更紧。
爱占便宜的，俞妈妈心中不喜，对她们不冷不热，那几个清高点的，俞妈妈心中却很是惋惜，前一天还给颖颖抱怨说，都是钱惹的祸，她现在都没了朋友。
颖颖的意思，不管是爱占便宜的，还是清高疏远的，俞妈妈都去走一走，也不带什么贵重礼物，几斤排骨，几根香肠，一袋枣子什么的，礼物实用，也不扎眼。
“妈妈就说我让骗子忽悠了，买多吃不完。”
俞妈妈剜了颖颖一眼，嘴角却是带着几分慈爱：“真是，哪有这样给自己抹黑的？我不会说成小光的属下进京带来的？”
“还可以这样？”
“这算什么？有的人家，过年收礼，香菇、木耳、风鸡、香肠、挂面等等，屋里都放不下呢。”
“妈妈，你还是说到我身上吧，那些人家收礼是他们的事情，和光没有收，就是没有。”
俞妈妈见颖颖如此爱惜儿子的名声，十分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哦，不管了，我自有说辞，不会给你俩小的抹黑。”
俞爸爸听了，嘿嘿笑出声：“你能怎么说？肯定是自己上当受骗了呗。”
俞妈妈瞪了老头子一眼：“你也太小瞧我了，我不会说是和几个大妈联合批发的？瞧着便宜，便给几个朋友也带了些。”
“嗯，嗯，好好，果然还是和年轻时一样精明。”
俞妈妈一想，自己这不和媳妇刚才的言语一样了，忍不住笑了。
婆媳俩将东西分成几堆，用网兜装了，挂在屋外，反正天气冷得邪乎，比冰箱保鲜效果还好，也不怕坏了。
刚刚收拾利索，香婶儿的饭还没做熟，老二俞胜光夫妇就到了。
“哎哟，妈呀，咱家成菜市场了。”张璀璨看着院子里的铁丝上，挂了一大串的塑料网兜，惊讶地瞪大眼睛。
“都是颖颖买的，她说，反正我们和你们几个，年前都要和朋友交际，少不得得买些礼物，这一起批发，还便宜些。”
“哎哟，三弟妹想得可真周到。”说着，张璨璨就伸手从背包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十块钱，往颖颖手里塞：“三弟妹，辛苦你啦。”
“二嫂，钱就算了，我们两个不在家，平日里还得你和大哥他们在爸妈身边尽孝，这些东西，就当是我们一点心意。”
“这怎么好呢？你拿着，你拿着。”
一斤排骨，怎么也有一块三四，香肠还要更贵些，苹果和大枣，那就更不用说，俞妈妈分给两个儿子的东西，三四十块都不止，张璨璨却拿着十块钱做样子，可见其平日里，在老人这边，也是光想沾光的。
见颖颖不肯收钱，张璨璨装着不好意思地给俞妈妈做了个鬼脸：“妈，那我就收下东西了，嘻嘻，咱家，你和三弟妹都是财神爷，也不在乎这些小钱。”
第319章 归来
俞胜光轻轻哼了一声，张璨璨回头，瞪了男人一眼，大概觉得在婆婆面前这样不好，赶紧换了撒娇模样：“嘻嘻，胜光，还不是你们爷俩最爱吃肉？我这沾了颖颖的光儿，也是喂进你们父子的嘴巴里。”
俞胜光有些脸红，对颖颖说了一句：“谢谢！”
“二哥太客气了。”
颖颖也知道，俞妈妈对自己有钱，是恼大过喜，不止是因为和朋友相处不和谐，还有这两个儿媳妇，对她恭维巴结，都是看在钱的面儿上，少了几分亲情。
俞妈妈现在表现，非常矛盾，一方面不喜欢儿媳妇太势力眼，一方面又庆幸自己幸好有钱，不然，两个媳妇一月四十的也不带孩子来看看，他们老两口难免晚景凄凉。
老人老了，也没几年活头，颖颖听婆婆唠叨，自然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俞和光电话上说，今天到家，兄弟几个齐聚，本是高兴的事儿，她撒出些钱财，若是能换来笑脸，那也是值得的。
俞曙光将梅雨珊送回家，又和司机一起，去火车站接人。
俞和光知道兄长的部门，清廉耿直的老夫子很多，有人从不用公车办私事，唯恐给哥哥添麻烦，上次回家，就没有说具体时间，这回，俞曙光根据弟弟上车时间，查出的火车到站时间，便急呼呼地去了。
俞曙光的确有大哥风范，可是梅雨珊却金玉其外，俞妈妈懊悔不已，觉得是自己没有把好关，俞曙光知道妈妈心结，也曾解释过，是梅雨珊工作的部门特殊，很多外交官在国外工作，国家是按当地生活水平给付的工资，她成天和那些外交官家属打交道，人又比较好强，难免有时和人攀比，手头窘迫，难免对钱比较在意。
“她并不是拜金女，只是我的工资，实在太低了。”
“你就会惯着她。”俞妈妈见儿子对媳妇如此宽容，知道是他独身时间太久，好容易遇到梅雨珊这样有才有貌又有能力的女子，难免心怡不已，便也没法多说，只是，以前要梅雨珊做俞家掌家媳妇的计划，便略做改动，她将手里的钱，在银行存了定期，每年只取出利息，给三个儿子各分几万，至于本钱，她留了遗嘱，等百年之后，平分了事。
梅雨珊刚开始和婆婆关系非常亲近，后来，见婆婆对她和弟媳妇一视同仁，十分失落，尤其是她生孩子在家住了半年。
远亲近臭，住一个院子，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早先的美好，也会被琐事中的缺陷掩盖殆尽，尤其是，俞妈妈下意识地拿颖颖和梅雨珊相比，越看越觉得大媳妇不及小媳妇太多。
梅雨珊最骄傲的，是自己会好几门外语，工作能力强，可俞妈妈年纪大了，不工作也有近二十年，早就对那方面不敏感，何况，颖颖是挣钱能手，和梅雨珊比，那不过是各有千秋，丝毫不落下风的，尤其是劝俞妈妈把钱交给荣国投资，不仅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还和兄弟夫妇俩拉进了关系，俞妈妈对颖颖，早就没有了轻视她是农村长大的意思，反而觉得，到底是吃过苦的孩子，懂得进退。
却说梅雨珊，见丈夫匆匆去了火车站，心里便有一股火，烧的她难以安宁，婆婆好心给她的大堆东西，也没有放在眼里，淡淡地应了一声，连对颖颖说“谢谢”都没有。
俞妈妈很是不悦，虽然二媳妇张璨璨假惺惺，好歹还做了点样子，这大媳妇，连假装都不肯，她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
自从听说俞曙光找到了儿子，还是个二十多岁大的小伙子，梅雨珊就心烦意乱，当年，也有外交官向她求婚的，她都是不愿当后妈才拒绝的，若不是俞曙光是单身，她绝不会答应他，没想到七挑八捡，她还是当了后娘。
尤其是刚才，俞曙光下班回来，都没有抱抱女儿，就催着来这边，丢下她们就去了火车站，说是去接弟弟，还不是挂念儿子？
她生下小晴时，俞曙光虽然嘴上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心里肯定还是很失望。现在，找到了儿子，他的狐狸尾巴也露出来了，对女儿，就不那么宝贝。
梅雨珊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听张璨璨唧唧呱呱说笑，逗婆婆笑个不停，就心里腻味，她一声不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念头都往上冒，一会儿后悔自己鲁莽，挑了俞和光，还不如外交部那几个三等秘，虽然级别不如俞曙光，到底挣钱多，实惠，比每年巴巴看着婆婆那点赏赐腰杆硬。
一会儿，她又怨命运不公，为何在自己生了女儿，俞曙光的儿子才找回来？早点，她也不和结婚了。
还有，俞和光，也实在多事，那个医学院的学生，到底是不是丢失的俞向阳？他就这样给带回来，还蛊惑得一家人都认下了。…
外面传来汽车鸣笛声，俞妈妈的眼睛亮了，很快，声音到了门口，停了，老太太高兴地一拍大腿：“哎哟，咱家人，这几十年头一回全了。”说完站起来就往外走。
张璨璨急忙跟随，虚情假意地轻轻搀扶着，三个媳妇，显得她跟老人最亲。
颖颖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听到汽车响，已经出了门，车门拉开，俞和光先下来，接着，抱出一个俊秀的小男孩。
“阳阳，我的孩子！”颖颖早就激动得难以自己，哑着嗓子哭了一声，奔上前去。
若不是怕吓到还子，她会忍不住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这不回到家了？”俞和光急忙安慰着。
颖颖把儿子紧紧抱着：“阳阳，想死妈妈了。”
阳阳刚开始还有一些不安，但温暖的怀抱，久违了的幸福气息，将他头脑里，有些快要遗忘的记忆，全部唤醒，他只迟疑了几秒，便伸出胳膊，紧紧抱住了颖颖的脖子：“妈妈——”
颖颖已经泣不成声，俞和光看着娘俩哭得站立不稳，急忙伸手扶着，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第320章 家宴
俞和光毕竟是男人，再说，他和孩子相处，已经有四五天了，心情激荡的时刻早已过去，因此，比颖颖冷静多了，他只是使劲眨眨眼，逼回了眼泪，便轻声安抚起颖颖来：“好了，孩子这不回来了？小心哭伤了身体。”
“嗯！”颖颖知道，自己哭得太厉害，婆婆和公公难免有疑心，她看到儿子手上尚未痊愈的冻疮，干瘦的小脸，变得更大，却比以前黯淡的眼光，见了人，有些胆怯和闪烁的神色，心中越发难过，可她也知道，公公婆婆看到这些，难免会疑心，自己这里，就不能更任性妄为。
俞和光帮颖颖擦了眼泪，虽然她眼圈还是有些发红，但大面儿上没问题了，这才扶着她胳膊，三人一起回家。
颖颖哭泣时，俞向阳已经下车，及时挡住了俞曙光的视线，还拉着父亲往家走。
俞曙光听见颖颖哭泣了，但他误会了，毕竟按俞和光的说法，颖颖和儿子也分别了不短时间，母子相见，有些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香婶儿已经摆好了饭桌，俞家人走进餐厅，俞妈妈还想把阳阳叫到她身边坐着，老人也是好心：“你妈妈还要照顾妹妹，来，奶奶帮你夹菜。”
“不用了，妈妈，我来。”俞和光不愿意妈妈看到孩子手上的冻疮，急忙阻拦。
俞妈妈没有多想，笑着道：“呵呵，也是，孩子刚来，和我还生，过几天再说。”
这几天，阳阳吃得很好，看到桌上的肉食，没有像前两天那么馋了，经过这场磨难，他以前只吃肉不肯吃蔬菜的嗜好，早已忘记了，俞和光给他的小碗里，夹了一只鸡翅根，一块排骨，还有几筷子蔬菜，他都吃得很香甜。
俞妈妈见孙子不挑食，还夸了几句。
颖颖用筷子头儿，蘸了点炒油麦菜的汁水，喂给思阳，小思阳大概还不习惯这样的滋味，眼睛眉毛挤成一团，随即，她吧嗒了几下嘴巴，品咂起滋味来。
“三弟妹，你也太心急了，孩子还不能吃饭呢。”张璨璨笑着道。
“我就只是给她尝尝滋味，不然，这个时候光喝奶、吃鸡蛋，长大挑食。”
张璨璨下意识看了一眼儿子，颖颖好这几年，回来的次数少，而且，每次行色匆匆，在俞家也只待三五天，俞朝阳早已淡忘了颖颖送他去少体校的事儿，他很不高兴地瞪了妈妈一眼，然后，还给了颖颖不满的眼神。
张璨璨回到京城，嫌练游泳太累，让儿子退出了少体校，颖颖听说后，也只能遗憾地叹息一声，俞朝阳其实挺有天赋的，才练了半年，就在一次校内年龄段比赛中，拿了个第二名。
颖颖没有理会俞朝阳，张璨璨什么都想拔尖儿，教育孩子也没个章法，如今，俞向阳回来了，就看她如何让儿子和这个大堂哥别劲吧，人家，可是医科大的高材生。
果然，张璨璨没多会儿，就注意到俞爸爸给俞向阳夹了好几次菜，还把最后一只鸡腿给了他，心里果然不平衡起来：“爸呀，朝阳最爱吃鸡腿了。”
俞爸爸笑了笑：“他在家没少吃，向阳这些年，可受苦了。”说着，老人的声音都哽咽了，俞妈妈也是一声叹息，眼圈通红。
俞曙光不忍心父母伤心，急忙劝慰道：“向阳虽然吃了苦，也算幸运，遇到那样好的两个老人，把他教育得如此优秀，你们就别难过了，跟着咱们，也一样吃苦。”
俞妈妈想起那段畸形的年代，他们老两口被剪了阴阳头，拉在大街上游斗，然后，又在江西干校劳动改造，一去就是十年，俞曙光进监狱，俞胜光远遁新疆，俞和光下放睿城，向阳在养父母那里，或许，的确比在家里受罪更小，一时唏嘘不已，也不知该庆幸，还是伤心。
俞和光劝慰父母：“妈妈，爸爸，我们现在，不是好了吗？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
“好，不提了。”俞爸爸很高兴地一挥手，然后，拿起筷子，又给俞向阳夹了一块排骨。
张璨璨嫉恨地往那边瞥了一眼，却没法说什么，想当初，家里只有俞朝阳一个孩子，吃饭的时候，俞爸爸和俞妈妈，还不抢着宠溺？现在，她儿子被撇在一边，没人搭理，张璨璨又恨又妒，却无可奈何。
梅雨珊为了保持体形，吃得很少，她放下筷子，抱起女儿：“爸爸、妈妈，我吃好了。”说完，扭头就出了餐厅。
张璨璨也紧跟着站起来：“我也吃好了。”
经过几年磨合，俞爸爸和俞妈妈早就对这两个媳妇不抱多大希望，看她们的样子，也不生气了，他俩依然细嚼慢咽，还不时地拿起公筷，互相给对方夹菜，他们年纪大了，虽然饭量很小，但是牙也不好了，吃饭就特别慢。
“你们年轻人吃得快，吃完了各忙各的去，不用陪我们。”俞妈妈对还坐在桌子边的儿子和媳妇道。
俞曙光下午还要上班，的确不能再停留，他叮咛俞朝阳：“刚下车，很累吧？在家好好歇歇，你三婶儿把你的住房都收拾好了，爸爸带你过去看看。”
俞向阳站起来：“三婶儿，谢谢你！”
“一家人，客气什么？”颖颖摆摆手，“我还没谢你呢。”
“嘿嘿，三婶儿客气。爷爷、奶奶，那我出去了。”
“哎，去吧，去吧。”俞妈妈和俞妈妈，看着孙子的眼光，那个慈祥和宠爱，简直能让人融化了。
俞爸爸和俞妈妈终于也吃饱了，老两口相互搀扶着起来，蹒跚地往外走。俞和光抱起女儿，颖颖抱着儿子，跟在后面。
阳阳的体重，比一年半以前还轻，颖颖鼻子酸酸的。
阳阳伸出小手，抱着颖颖的脖子：“妈妈！”
“嗯？”
“妈妈，妈妈！”他还小，懂得的词汇有限，一肚子的感触不会说，只能多叫几声，表达他的思念，还有他的儒慕。
第321章 大年三十
过年前几天，俞曙光和俞胜光两家，都没有时间过来，只有颖颖夫妻俩和老两口，再加上俞向阳和两个小不点，一家人倒是其乐融融，思阳只要不哭，颖颖都会和儿子玩耍，有时，她和俞和光哄着阳阳，和女儿玩耍，或许有血缘牵绊，阳阳和妹妹相处得很好，偶尔，颖颖和俞和光都不在，思阳醒来，阳阳会把自己的小手指，放到妹妹的手心，逗她玩儿。大年三十这天，全家齐聚，颖颖和俞和光站在院子里，思阳醒了，阳阳看着妹妹瘪着嘴，想哭的样子，急忙拿着奶瓶，放到妹妹嘴里。
思阳吸了几口，都是空气，反而恼火地大哭起来。
颖颖本就注意着屋里的动静，听到女儿哭声，急忙走进去，阳阳一手拿着奶瓶，仰着懵懂小脸儿：“妈妈，妹妹怎么还哭呀？”
颖颖抱起女儿，先给她把尿，然后开始喂奶。
阳阳歪着脑袋，想了想：“妈妈，我忘了给奶瓶里灌奶了。”
“阳阳知道帮妈妈看护妹妹，真是乖孩子。”
“我——，妹妹哭了。”
“她饿了，阳阳饿不饿？”
“阳阳一会儿吃饭饭。”阳阳有些留恋地看了妈妈的怀抱一眼，转过头去，“妹妹小，只有四个牙，还不能吃饭，她喝妈妈的奶。”
“阳阳真乖，真懂事！”
阳阳挺了挺小胸脯：“爸爸说，我是男子汉，要让着妹妹，保护妹妹。”
或许，没有那场灾难，阳阳说这样的话，颖颖高兴之余，只是觉得好笑，但是现在，她却百感交集，儿子这次回家，和丢失前比较，变化非常大，有种“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的感觉。他被那个中年妇女偷走，最后在火车站乞讨，只有不到两个月时间，其余的日子，都是在那个贫困而偏僻的小村庄生活，买他的那对夫妻，倒也没有虐待他，只是那里刚刚经历了一次山洪，生活非常贫困，阳阳不得不早早担负起一定的家庭重担——帮着村里人放鸭子，报酬是一天一个鸭蛋，在国家救济粮吃完，新粮还没发下来的两个月，那里的人，每天的主食，竟然是从百十里外运来的海藻，所以，阳阳现在，对海带、紫菜、带鱼等海产，一口也不肯吃。
俞家的年夜饭十分丰盛，只靠香婶儿一个，肯定做不出来，三十下午，俞和光照看两个孩子，颖颖也系上围裙，下了厨房。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俞曙光和俞胜光带着孩子回来，张璨璨看到颖颖和保姆一起做饭，撅了一下嘴，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系了个围裙，装模作样地过去帮忙，剥了几根葱、几瓣蒜，帮香婶儿把做好的菜摆到饭桌上，用瓷盆扣上保温，这点点活儿，她就在俞妈妈面前捶着后背，做出一副辛苦模样，俞妈妈实在觉得碍眼，只好低头逗摇车里的思阳，不闻不看，图个心静。
梅雨珊抱着小晴，教孩子说法语，小晴才一岁多，只能蹦单字，却是汉语法语两着同时上，和妈妈说法语，和其他人说汉语，梅雨珊为此十分骄傲。
厨房只剩几个清蒸菜还在锅里闷着，颖颖洗手换了衣服，过来照看女儿，张璨璨也解了围裙，来到客厅。
自八三年有了春节联欢晚会，中国人的大年夜便都有了事儿，不管节目好不好，反正俞家的人，都围坐在电视前，餐厅的饭桌，也抬到客厅来。
颖颖抱着女儿去了自己房间，换了尿布，然后喂奶，收拾利索了，让孩子躺在床上玩儿，阳阳趴在床沿，嘴里妹妹妹妹的叫着，逗她。
思阳翻过身来，抬起小脑袋，嘴里咿咿呀呀的，阳阳也不知道到底听懂了些什么，他一边挤眉弄眼地做鬼脸，一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甚至还又蹦又跳地，学着电影里武侠的模样，嘿嘿哈哈打拳击，逗得思阳咯咯地笑。
颖颖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小孩子还是恢复得快，阳阳手上的冻疮，已经下去了，身上的疤痕，虽然还有点点青紫，却不再疼痛，他似乎也忘了过去的苦难，渐渐适应了新的生活。
但孩子还是比以前，注意别人的脸色，刚才，张璨璨一脸假惺惺，梅雨珊目下无尘，都让阳阳不舒服，他的小眉头每每轻蹙一下，颖颖便知道孩子不高兴了，但阳阳却不说也不闹，只是静静地走到一边去，尽量不和那两个女人接触。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颖颖对这两位妯娌，心里很是厌烦，难怪婆婆曾经对梅雨珊那么好，现在如此冷落她。
香婶儿将最后几道菜摆上桌，颖颖抱着女儿，牵着儿子往客厅走，俞和光已经过来接了，他抱起儿子：“阳阳，喜欢放炮不？”
“喜欢。”阳阳咧嘴一笑，两手相合，然后猛地分开，“嘭——”
“哈哈哈”
儿子难得露出稚童一般的顽皮模样，颖颖和俞和光都高兴地笑起来。
俞家年夜饭前，还是弄出几个碟子，在另一头，摆上祭桌，不是敬鬼神，却是俞爸爸和俞妈妈祭奠他们没能看到新中国的战友。
老两口之所以能够在困苦的十年里熬过来，还能将儿媳妇们某些行为，视若空气，便是心态好，尤其是俞爸爸，常常感慨说：“和他们比起来，我们还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俞妈妈以前，还有些女人的小心思，这两年豁达多了，颖颖这次回家的感觉，就和前几回，截然不同。
俞家子孙，跟着两个老人，对烈士牌位敬香行礼，这才去餐桌那边坐下，准备开席。
俞朝阳十二岁了，比以前精力更旺，上一次聚餐，阳阳形影不离地跟着俞和光，他没有机会欺负小弟弟，今天，眼睛不时地望过来，就在这时，两人错身而过，他悄悄伸手，准备掐阳阳，却被俞和光迅速伸来的手挡住了。
俞朝阳以为小叔叔会打他，吓得愣了好几秒，才清醒过来，张璨璨刚好扭头看见，脸色很不好看。
第322章 婆媳妯娌
俞妈妈刚好也看到了这一幕，狠狠瞪了俞胜光一眼，连带着瞥了张璨璨一下，微微蹙眉，却碍于过节，不想大家扫兴，便没有说什么。
当年颖颖教导俞朝阳，所费的心血，都付之东流，这两口子惯孩子，那叫一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