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很快就微微打开了一条细缝,裴殷伸手把东西从门缝里递了过去,然后飞快地就被卫生间里的小姑娘接了过去。
时音赶紧处理好一切、又换了条裤子,这才觉得彻底松了口气,通红着脸从卫生间里出来,就看见少年手里仍然还握着手机,脸上微有些红、神色却是异常认真,一边听着电话、还时不时地点着头应着什么,一边已经是烧开了水倒了满满一杯递了过来。
“我妈说你要多喝热水,”少年挂了电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时音接过热水,红着脸应了一声,坐到沙发上低头安安静静地喝着水——然后就见这夏秋之交的天气里、裴殷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已经找出了一个热水袋来、动作麻利地灌好了热水、拧紧了塞子,一边在她身边坐下、一边把热水袋贴到了她的小腹上:
“还疼吗?”
时音点点头,抬眼撞上他紧张的神色,莫名地有些心虚,犹豫了一会儿,小小声道:“我…昨天和同学吃冷饮了。”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男生们:(羞涩)我的启蒙是苍老师!
哥哥:…我的启蒙是台言
2333333哥哥不哭!
第23章 绕床弄青梅(七)
第二十三章
绕床弄青梅(七)
才刚被自家妈妈教育过女孩子特殊时期各种注意事项的少年一下子就沉了脸色,几乎有些咬牙切齿——时音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身子,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地给自己辩解着:
“我也才第二次…上次一点都不疼的!而且、而且上一次明明也不是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
时音的声音一向软糯,这时候听起来就显得越发委屈和无辜——裴殷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偏偏一见她这委屈的小模样就心软得一塌糊涂,黑着脸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心疼多过生气,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哄着:
“以后要吃冰激凌都先告诉我,知道吗?”
时音犹豫了片刻,乖乖地点了点头。
裴殷见她乖巧,心头忍不住又更软了几分,揉了揉她的头发:“还疼不疼?”
时音喝了口热水,点了点头,却又补了一句:“比刚才好多了。”
少年点点头,见热水袋有往下滑的趋势,伸手又把热水袋往上提了提、捂在了她的小腹上。小姑娘很明显地微微松了口气,却是下意识地捧着杯子往他怀里蹭了蹭。
裴殷当即就是浑身一僵。
时音先前疼得几乎有些死去活来,这时候喝了热水又有热水袋捂着,终于稍稍缓解了一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几乎连手指都有些不太想动;少年的怀抱温暖又结实,靠过去后就有些昏昏欲睡。
浑身僵硬的少年一低头,入目就是小姑娘乌黑的发顶,然后是她捧在杯子上的双手——她常年弹琴,本来就白皙好看的手指越发修长漂亮。
裴殷忽然想起了那天夜里做的那个梦——他已经初三了,他是上过生理课的,他当然明白这是每个男生都必然会经历的成长过程,但他还是觉得有些无措,那之后几乎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时音说话。
要是阿弦知道了,会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会讨厌他吗?裴殷总是忍不住这样紧张——心不在焉了一个星期,然后一个没把小姑娘看牢,就出了这样的疏漏。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他长大了,阿弦也已经长大了。
——至少从生理的角度上来说是这样的。
少年有一种无端的紧张,同时却又像是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欣喜。
“哥哥,”小姑娘已经喝完了水,大概是觉得已经不那么痛了,眉头都已经全部舒展了开来,双手抱着热水袋捂在自己的小腹上,半眯着眼睛枕着他的腿,语气已经有些迷迷糊糊,“我现在吃不下饭,我先睡一会儿,哥哥你先吃。”
裴殷用手指理了理她的头发,应了一声。
小姑娘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裴殷几乎以为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就见小姑娘忽然翻了个身,然后抱着他的腰迷迷糊糊地又呢喃了一句:
“哥哥最近…都不太理我。”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满脸的都是困意,显然是已经在半梦半醒的朦朦胧胧之间,可语气里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委屈和沮丧,隐隐约约还带着几分关心——裴殷微微怔了怔,原本有些纠结和僵硬的目光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伸手替她再次把热水袋捂好,然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浑身紧绷的肌肉和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半天的沉默过去,然后才听见少年极轻的声音在安静地屋子里慢慢地响了起来:
“以后不会了。”
——不管是不是长大了,这是他从小养大的那只小团子。以前在她身边的人始终都是他,以后…也会是。
…
时音和裴殷的那么一点小别扭算是就这么和好了——裴殷的中考很快就到了。
学校被征做考场,周五的时候就放了假——裴殷自己对中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反倒是时音却好像比他这个考生还要紧张一样,考试前一天几乎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可又怕自己让他紧张了影响发挥,也不敢提和考试有关的话题,只是一整天都显得格外乖巧听话,又是端茶送水又是递毛巾、殷勤得不得了。
裴殷看她忙来忙去、为着自己打转,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柔软,终于在她又认认真真地切了个水果递过来的时候,忍不住揉着她的发顶笑了起来:
“阿弦,我不紧张。”
“我知道!”时音点点头,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发,“但是我就是紧张——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你成绩很好不会有问题的!”
有人担心紧张自己,当然是一件很暖心的事——少年笑了笑,伸手捏了捏小姑娘满是苦恼和矛盾的脸蛋,沉默着想了想,忽然道:
“阿弦,那你弹琴给我听吧。”
“好啊!”时音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你想听什么?”
裴殷看她一眼,揉了揉她的头发:“什么都行。”
小姑娘歪着头想了想,起身拉着他穿过楼梯的过道回了家、进了自己的卧室。
时音这时候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琴了、也不需要再去父亲的书房练琴——时父给她在房间里放了一张琴桌、她的琴也挂在自己房间的墙上。时音对自己的琴很是爱护,每次练琴前后都会用手帕仔仔细细地把琴弦和琴面擦干净。小姑娘这时候拉了裴殷进来,从墙上把挂着的琴取下来、轻手轻脚地在桌上放好,然后又去洗了手、擦了琴,这才在琴桌前安安静静地坐定、开始弹了起来。
裴殷靠在床头,安静地听着——其实他一向没有什么音乐细胞,时音学了这么多年琴,他听了不少却也还是没弄清楚哪首曲子究竟该是什么旋律,之所以说想听她弹琴,也不过是想找些什么事能让小姑娘放松和定心下来罢了。只是这时候他靠坐在床头,看着小姑娘坐在琴桌前、低着头弹琴,神色平静而又专注;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染得她的发丝也好像带上了金色的暖意。
古琴的音色低沉浑厚、苍劲松透,琴曲有时甚至连不成旋律,唯有丝丝缕缕难以言表的韵味在房间里一点一点飘散弥漫开来。
少年坐在床头,有些怔怔地看着她,一时间居然是不自觉地有些失神。
——他一直都知道小姑娘生得漂亮,但却好像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的时候,沉静温柔得几乎让人有些眩目。
裴殷中考的前一天,是以时音弹了一下午琴后、又趴在床上兴致勃勃地和他计划着暑假究竟要去哪里玩而告终的——时音弹了一下午琴,好像也一下子就定下了心来、不再紧张得厉害,收拾好了古琴吃完了饭,然后爬上床趴到了裴殷身边,兴致盎然地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暑假可以出去玩的时间和地点,最后在少年好脾气的有求必应中趴在他的手边睡着了。
裴殷用被子盖住了她的脚和肚子免得她着凉,然后深深地看了小姑娘几眼,神色间一片柔和,居然觉得心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镇定。
第二天,就是中考的开始——裴殷考完了第一科出了考场的学校,然后在一群焦急等在校门口的家长中间,第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纤细的身影。
时音的肤色生得瓷白,这天穿了一身黄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越发白得亮眼,在一群家长中间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但时音似乎是毫不在意这些,一见他出来,就立时笑着一路小跑扑了过来,第一时间递了一瓶水给他,也不问他考得好不好,只是软软地喊他:
“天气热,哥哥多喝水!”
裴殷接过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揉了揉她的头顶,温声道:“放心,我考得很好。”
“我知道的!”小姑娘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当即就是一亮,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见裴殷抬了眼去看周围,生怕他因为没有见到父母而不高兴,赶紧解释着,“叔叔开车带着我和阿姨来的,校门口人太多了不好停车,所以我先过来的——叔叔他们就在旁边,我们过去吧!”
裴殷点点头,拉着小姑娘的手、小心地护着她隔开拥挤到近乎堵塞的人群,很快找到了自家的车。
这个夏天,裴殷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本市最好的高中,却又迎来了新的问题——
裴殷要去上高中了,可时音却仍然还在念初中——裴殷要去念的一中离他和时音的初中并不太远,骑车也不过是十多分钟的距离,原本就算是他先送时音去学校、然后自己再去一中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一中要求学生住校,每周日晚上到校、周五下午放了学才能回家——一周才回家一次,这就不能再送时音上学了。可是时音不会骑车——他去住了校,小姑娘又该怎么去上学呢?
作者有话要说:男生们:住宿了伐开心!不能玩电脑不能打游戏不能玩手机…
哥哥:住宿了伐开心!不能每天被软软萌萌的妹妹用白白软软的小手抱着我的腰然后送她去上学了,心塞…
阿弦:感觉哪里怪怪的?
第24章 绕床弄青梅(八)
第二十四章
绕床弄青梅(八)
“我还是再学一学骑车吧,我不怕摔的!”时音趴在床上,饶有兴致地把裴殷的录取通知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一边回过头去看坐在床沿的少年——然后就见少年英气的眉毛微微蹙起,似乎是有些犹豫的模样。
小姑娘在床上打了个滚,凑过去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摆:“哥哥,我以后自己去上学吧?”
少年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角,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摇了摇头,却也不把话说死,只是低声安抚着她:“现在还早,我再看看吧。”
——小姑娘之前学车的经历实在是让他心有余悸,不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总觉得放不下心来、又觉得好像是缺了些什么,浑身都不自在。
时音一向乖巧,知道哥哥是关心和心疼自己,也不争辩,只是听话地点了点头,从床上爬起来、踩着拖鞋踢踏踢踏地去厨房洗水果吃。
裴殷这么一“看看”就“看”到了八月份的新生军训——八月正是一年中最酷热的时候,新生们统一被送去了专门的军训基地训了半个月;自从三岁认识裴殷以来,时音再也没有和他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了,这半个月,小姑娘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掐着点给裴殷打电话、不厌其烦地问他“哥哥你军训辛不辛苦累不累?”,等到裴殷在那头笑了笑说“不累”,这才肯放下心来,然后掰着手指头数哥哥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只是半个月后,当时音在一天傍晚跟着爸爸从琴馆回家、在家里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的时候,当即就是狠狠一愣,几乎有些不敢认了——
少年的身形还是和从前一样高大挺拔、熟悉得让小姑娘只消一眼就能毫不犹豫地将他辨认出来;可少年原本足可称得上是白皙的肤色这时候已然是一片黝黑,尤其是那张脸——原本因为肤色偏白而显得斯文俊秀,这时候却已经只剩下了满满的英气。
时音眨巴了一下那双乌溜溜的杏眼,有些呆呆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喊他:“哥哥,你回来了?”
少年点头,英气俊朗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作是温柔的笑来。
“哥哥你不是说不辛苦吗?”小姑娘终于彻底找回了从前的熟悉感、一下子就扑了上去,伸手就去探他的脸,“怎么晒成这样了?”
“学校没有发帽子、太阳大,晒的。”少年伸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顶,神色轻松,“就是晒了些,其他都没什么。”
——其实不是的,一中是出了名的管理严格,号称“半军事化管理”,军训特意选在一年中最热的半个月,而且不许戴帽子、一切都从严要求…半个月下来,就连他也难免在结束的时候有一种“终于解脱了”的庆幸感;但他却不想让小姑娘担心,所以只说“没什么”。
裴殷说得神色轻松,可时音却也不傻——要求苛刻到不允许戴帽子的地步,训练又会轻松到哪里去?小姑娘有些半信半疑地仰着脸看了看裴殷,见他实在不想说,倒也不追问,只是乖乖点头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去给他倒水喝。
军训结束离九月开学还有一周多的时间,时音开始找到了新的爱好的努力方向——她开始乐此不疲地致力于挽救裴殷被晒得惨不忍睹的脸!
裴殷的五官生得好看,其实就算是晒黑了,也只不过是多了些男孩子的英气、依然让人赏心悦目得很,可时音就是不习惯、每次见了总觉得哪里都别扭得厉害,于是就自告奋勇地承包下了“给哥哥美白”的任务。
裴殷是男生,对于自己的肤色究竟是白是黑根本就不怎么在意,只是每每一见到小姑娘仰着脸、眨巴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就觉得自己胸口的整颗心都柔软了下来、拒绝的话就算已经到了嘴边,终究也是打了个弯后又咽了下去,无可奈何地由着她在自己脸上折腾。
时音对这件事抱着一种极大的热情,花了好大的功夫上网查了各种晒后修复美白的办法、又请教了自家妈妈和裴殷的妈妈,认认真真地对比分析了好半天,这才不由分说地一把把裴殷按坐在了自己的床上,然后又去问妈妈要了一瓶珍珠粉,然后蹭蹭蹭地又跑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裴殷看着小姑娘小心地挖了几勺珍珠粉、然后和一些其他他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认认真真地混在一起调成了糊状,然后用修长漂亮的手指挖了一块,抬起手来想要涂到他的脸上。
少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却也不拒绝,就这么由着她折腾。
时音挖了一大块调好的珍珠粉糊就要往裴殷的脸上涂,只是两人的身高差实在是过于明显、怎么伸手去涂都觉得别扭——小姑娘有些苦恼地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忽然间眼睛一亮,然后不由分说地就伸手把少年按着躺倒在了床上。
“哥哥你躺着,我涂起来方便!”小姑娘对上少年那双有些惊愕的眼睛,满脸的理直气壮,“等会儿涂好了还要二十分钟才能洗掉,躺着也方便!”
大夏天的天气热得厉害,小姑娘在家里为了图凉快,只穿了件吊带的睡裙。裴殷几乎是第一次用一种仰视的目光去看她——小姑娘长长的头发从肩头披散下来,因为她俯着身凑过来的缘故,发梢也丝丝缕缕地落到了自己的胸口;吊带的睡裙露出她白皙修长的脖子和精致的锁骨,还有两条白生生的手臂…也就是因为她俯着身给自己涂“面膜”的缘故,原本就宽松的睡裙胸口处又“塌”下了几分,露出小姑娘贴身的那件白色的小背心,还有…她胸前仍然还略显青涩的弧度。
时音这会儿正一手按着裴殷的肩膀,一边低着头俯着身认认真真地去给他涂“面膜”,显然是心无旁骛、根本毫无所觉;仰躺在床上的少年却是浑身一僵,有些艰难地想要别过头移开视线,谁想马上就被一只柔软温暖的手给挡住了——
“你别动,”小姑娘伸手捧住他的脸不让他动,秀气的眉毛微微蹙起,“都涂歪了!”
裴殷更僵,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却到底还是听话地一动不动、再也不试图把脸转开,却到底还是忍不住有些尴尬地苦笑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小姑娘又有意见了:
“别笑!敷面膜的时候笑会长皱纹的!”
小姑娘定定地盯着他,脸上又是严肃又是紧张。
这下连笑也不能笑了——裴殷无声地叹了口气,“听话”地敛了脸上的表情,只动了动眼珠示意小姑娘继续——时音这回终于满意了,低着头弯着腰、按着他的肩膀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给他的脸上涂满了珍珠粉,最后大功告成地拍了拍手、掸了掸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捧了折叠的梳妆镜来给他看:
“哥哥你看怎么样?”
少年终于得了许可、能转动脑袋了,慢慢地转了些头,然后一下子就看到了镜子里那张被珍珠粉涂满、煞白煞白、只露出眼睛、鼻孔和嘴巴的脸,只觉得幸好不是在晚上、否则天黑了冷不丁一看还着实是有些吓人;只是一对上小姑娘那满是期待和邀功的目光,少年只觉得心口一下子就软了下来,顿了顿,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时音一下子就笑了,盯着他很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又低了头凑得更近了一些、满脸好奇地伸手戳了戳裴殷的脸——她已经靠得太近了,近到裴殷几乎能看清她那件白色小背心上一点一点的粉色花纹。
少年被遮盖在面膜下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对自己的脸继续进行□□。
时音平时和班里的男生们关系都不错,但也仅止于“不错”了,一向都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异性;她和裴殷从小一起长大,别说现在还每天坐在他的后座、抱着他的腰跟着他去上学,小时候一起睡也是常有的事——他们早就已经亲昵惯了。可是小团子现在已经是大姑娘了,他是男生,她是女孩子,是不是应该提醒她不能再像小时候这样亲密无间了?
裴殷僵着身子犹豫了一会儿,正要开口,可目光微微一扫,一下子就对上小姑娘笑吟吟的视线——少年微微怔了怔,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甜甜地笑着看自己、目光里满是亲近的小姑娘,提醒的话都已经到了喉头,可等他张嘴的时候,所有的话却都已经抢在他考虑清楚前打了个转、直接就又咽了回去。
如果小姑娘听完后牢牢地记在了心里,以后时时和自己保持着距离、再也不肯像现在这样亲近了该怎么办呢?——少年抬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居然有些不敢再去想象那样的场景,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认命地叹了口气,彻彻底底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男生们:军训结束了!回家打游戏玩电脑啦!
哥哥:军训结束了!回家…敷面膜了…
233333333333哥哥你的节奏永远和男生们不一样啊喂!!!
第25章 常存抱柱信(一)
第二十五章
常存抱柱信(一)
裴殷这个暑假最后仅剩的几天就这么在每天不重样的面膜里度过,不知道是因为再没有被太阳暴晒而自然白回来的还是时音的那些面膜真的有效,总之到开学的时候,少年被军训晒得黝黑的肤色好像是确确实实又白了一些——小姑娘毫不客气地把功劳全部都拉到了自己的身上,仰着脸笑盈盈地看着裴殷、问他要奖励。
少年有些好笑,揉了揉她的头顶、带着她去吃了一次甜品,小姑娘终于心满意足地迎来了开学;也就是在这开学前的最后几天,裴殷终于找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案——
裴殷去办了走读。
一中的规定一向严格,如无意外,所有学生都必须住校,走读的条件苛刻又繁复;时音不知道裴殷是怎么成功办好走读的、她原本也已经和爸爸说好了第二天早上坐爸爸的车去学校,只是新学期前一天报名注册的晚上,她居然又在家里见到了原本以为应该已经住在学校里了的裴殷——小姑娘有些惊愕地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甚至还呆呆地伸手揉了揉眼睛。
“我办了走读,不住校,”少年露出了一个细微却温柔的笑来,微微低着头看她,“以后还是我们一起去上学。”
时音怔了怔,随即立时欢呼一声扑了上去。
少年伸手接住她——一向老成的脸上终于也忍不住有了些得意的神采。
第二天早上,小姑娘再一次和从前一样,背上背着自己的书包、怀里抱着裴殷的书包,熟门熟路地坐上了他的自行车后座、伸出一条手臂紧紧地抱着少年的腰,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
学生时代的日子好像总是相似的,无论是中学还是小学,对于都是好学生的裴殷和时音来说,好像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时音做完了作业又练完了琴,趴在裴殷的床上翻着他的课本看。
裴殷放下笔,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时音见他像是做完作业了,抱着他的书在床上打了个滚,仰着脸问他:“哥哥做完作业了?今天是不是要背古诗的?”
裴殷的书桌就放在他的卧室里、正对着窗前,书桌后留了一条宽敞的走道,然后就是一张大床——少年回过头来,就看见小姑娘趴在自己的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一中自己编写的《文言文必背》,一根修长好看的食指正指着自己放学前在目录上打下的需要背诵的记号。
少年点了点头——既是在回答作业是不是做完了,也是在回答是不是需要背诵。
“哥哥背了吗?”小姑娘趴在床上、仰着脸眨巴了一下眼睛,神色间很是殷勤,“你背吧,我来检查!”
其实像古诗文的背诵,现在早就已经没有必要背给别人听了,自己一个人默写下来再和书上一对照也就完成了;但裴殷作业里的默写和背诵从小就是时音“监督”和帮忙着的,小姑娘这会儿难得这么殷勤,裴殷也不会拒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时音一咕噜起身盘腿坐好,拍了拍自己跟前的床面:“哥哥坐过来!”
少年点点头,“听话”地起身也坐到了床上。
时音翻开书、仔仔细细地把要背诵的那首诗看了一遍,然后很快就“啪”地一声合上了书,一边把书抱在怀里,一边信心满满地用力点了点头:“好啦,背吧!”
——这首诗她以前也背过的!
少年点了点头,张了口开始背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刚背了前两句,少年忽然就是微微一愣——秋老虎还没有过去,这几天的天气几乎都快赶上了八月里的盛夏,小姑娘热得不行,上身还穿了件棉质的短袖睡衣,下面却是只穿了条休闲的短裤、堪堪遮过大腿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露出一双白生生又修长的腿来;她也没有穿袜子,就这么赤着脚,圆润可爱的脚趾头甚至还时不时不安分地动着。
少年猛地别过头移开了视线,动作间不经意对上了小姑娘有些疑惑又不解的目光,然后忽然觉得自己的动作不由自主地越加僵硬了起来,有些艰难地移开了视线,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垂着眼帘继续认认真真地背诵着: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少年越背下去,却不知道为什么越发有些不自在,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能忍住、稍稍抬了些头转过脸去看——一下子就对上小姑娘那双乌溜溜的眼睛,她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意,一手抱着书、一手撑着下巴,微微侧耳,满脸认真地听着自己的话。
《关雎》是《诗经》里的第一篇,描写的是男女之间的恋情、是男子对“淑女”的爱慕追求——少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无措,一时间竟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把这首他本来早就已经背下来了的诗再背下去,只觉得在小姑娘那认认真真的注视下,竟有些不知道改怎么开口才好,声音当即就是戛然而止。
“哎?”久久没有听到裴殷接着背下去,抱着书的时音微微愣了一下,专注的小脸上一下子就出现了一种近乎惊愕和意外的表情,“哥哥没有背出来吗?”
——哥哥居然也会有背古诗背课文背不出来的时候?这还是从上小学以来的第一次呢!
少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时音见他脸色微红、神色讪讪,以为他是因为背不出古诗而不好意思,也不追问,“善解人意”地出声提醒他: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少年怔了怔,立时别开脸不去看小姑娘笑盈盈的脸和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木着脸一板一眼地把这首诗背了下去。
过程虽然有些磕磕巴巴,但好在最后总算还是都完完整整地背了下来——背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少年几乎是几不可觉地微微松了口气,然后就见时音倾身凑过来、把书往自己怀里一塞,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批评”着:
“哥哥你以前没有这样过的,到了一中也一样要好好学习,不能放松的!”
裴殷一向少年老成,就算是父母,从小也很少管他的学习、一直都放心得很,谁想这回居然会是被小姑娘这样板着脸一本正经地“教训”,他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但他心里“有鬼”,这时候难免有些心虚,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沉默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乖乖接受批评、会继续努力用功,然后接过书苦笑了一下,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时音凑过去、伸手揉了揉他微微拧起的眉头,神色间微有些担忧:“哥哥,高中很辛苦吗?”
“还好,”裴殷摇了摇头,伸手习惯性地去揉她的头发,“没什么,我只是…困了。”
裴殷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时音自己最近总是时不时出现的反常和那些…有些说不出口的尴尬和躁动,只能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用“困了”两个字一笔带过。
时音又凑得更近了些,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看了看,似乎是确认了他的神色确实有些困倦,这才点点头,有些心疼地再次揉了揉他的眉头,乖巧地小声道:
“那我回家了,哥哥你要早点睡觉!要是早上起不来送我也不要紧的,你多睡一会儿,爸爸会送我的!”
“不要紧,睡一觉就好了。”少年拍拍她的头顶,神色柔和,“你也早点睡,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小姑娘应了一声,一骨碌爬下了床,踩着拖鞋轻手轻脚地走了——出门前还不忘仔细地替他将房门轻轻关上。
躺在床上的少年横过一条手臂压着自己的眼睛,低低地叹了口气,忽然间有些茫然无措。
…
裴殷觉得自己最近很反常,但他却迟迟弄不清楚这种反常究竟是因为什么缘故,心情难免有些低落,本来就话少的少年最近越发寡言——但还没等他弄清楚自己这些反常的原因,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已经牢牢地将他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