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泪一滴滴落下,砸得他的手足冰凉一片,让他想要抬起手,和之前一样,妥协地为她擦去那些能让他一再动摇的利器。
他不懂,他对她已经妥协到了这样的程度,就连手下和助理都说他对她是不同的,为什么她就那么不知足?一再地挑战他的底线?
如今,她在别的男人面前否定他,也是看准了他也会和以前一样为她妥协吗?
“魏忻,”萧桓用力地平复了呼吸,他的眼,是冷的,黑到了极致,他俯□子,一只手按住了魏忻的头,嘴唇,凉薄地贴在魏忻的耳边,声音放低,却让在场的三个人都能听见,“好,很好。那么既然在我身上得不到,那你就去找别人吧,我放你走……虽然这和当初约定好的不一样,但毕竟夫妻一场,你若觉得那个男人能给你想要的,我不会阻止你,就当我们俩之前的全部都是做戏,反正男欢女爱,我没吃亏,也算是扯平了。”
说罢,他咧开唇角,笑着起身。
看了站在一旁脸色森然的左宁一眼,萧桓背对着他们走进屋子。
“萧桓,你说我选择了别的男人,那么你呢?结婚之后,你有给过我忠诚吗?”
魏忻没有追上去,她只是看着萧桓的背影,心痛如绞,声音嘶哑。
她的一言一句,都仿佛是在控诉,但是听在萧桓的耳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你说得对,我们都是一类人。既然你都说穿了,我也不介意告诉你——我在你之后的确并不止你一个女人,就连阮丝皖我也带来了C市,她虽然不是处女,但是她比你更懂得怎样取悦我,而且在你去了学校的那些日子,她更是卖力……魏忻,你真的以为我非你不可吗?一切都是做戏而已,一切都是。”
最后一句,萧桓的声音压得很低。
如果不是魏忻已经听不下去,她会发现那里面藏着一丝压抑。
但是,也只是如果,所谓如果就是没有发生的东西。
萧桓走进了屋子。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嚯地睁开眼,狠狠一拳打在墙壁上。
魏忻、魏忻、魏忻!
萧桓恨不得把这个名字咬碎在嘴里,她真的以为他会动心?她的那些欲擒故纵,那眼中偶尔的深情和祈求……
那都是做戏吗?如果是真的,那么他该称赞她,连他都骗过了。
讽刺地笑,他是发了什么疯,才会以为她……和自己一样。
一样地心动。
手机响起,他面无表情地抽出手,无视指关节的血迹斑斓,按下了接听键。
……
“我怀孕了,已经去检查了,是秦易的。”
“我想生下来,秦易不会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管的,孩子一生下来,我就会把它交给你,有了它,郑氏之后一切都会少了一个绊脚石。”
萧桓沉默:“你想要什么?”
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这样做。
“……很简单,孩子交给你,我和你的一切都一笔勾销,你以前帮过我的,算是我还清和你的债。”
“就这么简单?”
“对,用一个孩子,换回我的自由……萧少,这笔交易对你对我都不亏。”
“……好。”
简单的通话,萧桓挂断后随手把手机摔到沙发上。
一手扯开领口,金线绣边的纽扣应声而断裂。
是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一样地狠心?
如果是,那么他以后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绝不会。
魏忻住在了左宁空置的一所公寓里。
期间徐颜夕来过一次,魏忻一打开门,徐颜夕就抿唇站在门口,左宁正站在徐颜夕身后,看着她沉默着。
徐颜夕变了很多,美丽吧,也不完全是,准确来说是更有味道了,有种女人浑然天成的妩媚,像是一只完美蜕变的妖精。
徐颜夕一看到魏忻的那刻,就默默地走上来拥住她,魏忻伏在和她身高相差无几的女孩身上,隐忍多日的泪终于流了下来。
她哭得悄无声息,泪水就沿着脸颊沾湿了徐颜夕肩膀的一处。
她们两人什么都没说。
或许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比徐颜夕更懂她,懂她的苦,懂她的爱。
因为魏忻知道她们都一样,她自己为了那个男人受了那么多的苦,所以她知道徐颜夕所经历的一定不比她所遭遇地少,虽然离开不过一段时日,她却能发现徐颜夕眼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她不问,徐颜夕也不问。
这是一种默契,自己选择的路,就算艰难无比,也只能咬着走完,不能有怨言,也不会有回头路,爱了就是爱了,纵然那人伤她到遍体鳞伤,那些苦楚也只有自己吞下。
“他会后悔的。”徐颜夕拥紧了怀中明显瘦了一圈的好友,紧闭双眼,喑哑着声音道。
之后徐颜夕在魏忻这里住了几天,每天早中晚地给魏忻煮些有益的营养品,还不忘打电话请教徐母关于安胎养胎的补方。魏忻不想吃,她便强硬地逼迫她吃,才终于让魏忻没有瘦削地那么恐怖。
第三十二章(出书版)
徐颜夕有点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又叮嘱了几句,这件事才算是告一段落。
夜晚睡觉的时候,徐颜夕就在魏忻旁边,等待了很久,徐颜夕才小心翼翼地问:“小忻,不如我让人送你会G市吧?”
魏忻身子一僵,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徐颜夕怜惜地摸了摸魏忻的肚子,才道:“你现在和萧桓僵着也不是办法,整个C市说大不大,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到时候你怎么办?”徐颜夕的声音很温柔,有点成熟,不再像以前一样是个莽莽撞撞,又单纯无比的女孩,“回家了,让伯父伯母照顾你,孩子才会长得好……而且要是到时你们有什么变故,知道你在父母身边,我也安心。”
整个G市都知道魏长云疼爱妻女的程度,在魏家,相信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能伤到魏忻半分。
魏忻当然也知道,但是,她更担心的是,爸爸倘若知道了她和萧桓的事,以他雷霆万钧之怒,势必又会和萧家闹僵,萧桓虽然负了她,但是萧爸爸萧妈妈却没有,而且……她不希望再因他们两个人的事害地两家人又拼起新仇旧恨。
“让我再想想。”
徐颜夕也不想逼她,如今她已经够乱了,她自然不想要给她任何心理负担,低叹一声,两人陷入了黑暗。
萧桓坐在办公室里,特助看着他一身寒气的背影,叹息了一声摇头,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自从那一个晚上开始,萧桓就没有回过家,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成为了这几日他睡觉的地方,他也会到女伴家过夜,但是每到半夜,就会打电话让他去接人,最后还是会回到休息室。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也能大概猜到是因为谁。
萧桓敏锐地能听到身后特助的叹息声。
手机那头的说话渐渐停了,郑凛叙玩味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老三?”
“……我在听。”萧桓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应道。
郑凛叙久久不说话,萧桓揉了揉太阳穴:“不要在意,继续说,老四怎么说?”
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声:“美国这边留着我处理就行了,现在国内既然有需要,就让老二老四都过去。”
萧桓听出了郑凛叙的意思,不由挑眉:“都?”
最近郑凛叙终日忙碌,别人都以为他是在烦恼美国那边的事情,却只有他知道,郑凛叙是已经在准备回国的事宜了,但是这个消息对外界仍然还是保密的。
“老四和纪家并不亲厚,但是处理那家的事情还是要老四去,自家人管自家人的事,不能让那边的人说我们郑氏不懂规矩。”郑凛叙望着这时还是白天的美国,笑道,“C市城南城北那边的家族你事先给打点好,知道的人不要太多,就必须的那几个老前辈知道就够了。”
“你一派人过来就要抢他们的饭碗,他们肯定要恨死我们,”萧桓知道郑凛叙偶尔的恶趣味,也不予置评了,“你打算让老四一来就接手军火那笔生意?”
“不,我让他来接手原油输出和天然气管道那边的接洽。”
郑凛叙的话让萧桓挑眉。
“若白更适合处理这条路上的事,而且最近秦氏花大价钱打通这条路,要是我们能够成功截下来那就该他们手忙脚乱了,而且秦易的本家在首都,只要他根基不稳,美国这边的事情也自然迎刃而解,咱们的老四可是最擅长远程攻击,给他一个月,他会带给你惊喜的。”
“你想把秦易一锅端了?”萧桓有些不相信。
郑凛叙闻言低笑:“当然不,每个地方都必须有势力分权制衡,地方才不至于混乱无秩序,郑氏要爬到顶端,也少不了秦氏的推波助澜,我只要把秦易控制住就可以了,让老四给我们打个漂亮的头阵,剩下来的事情你来处理。”
郑凛叙虽然在美国,但是对于C市的消息却还是十分灵通的,“听说你身边的那个女人进秦易的眼了?阮丝皖虽然是个女人,但是作用还是摆在那里,你防着些,秦易那么大动作宣扬,绝对不止是卖你面子那么简单。”
“我知道。”
萧桓怎么会不知道?
一向她的戒备心都是最重的,就算是阮丝皖,他也留了几分防备。
她要先是一个工具,再是一个女人,对待工具,萧桓从来都不会心软。
“老三,有的时候女人的思想和我们男人是不同的,你要看看,你想先是个男人,还是先是个丈夫,前者后者都会带给一个女人不同的感觉,你的家务事,我不方便管,但是魏家的身份摆在那里了,不要做得太过。”
郑凛叙突然的一番话让萧桓握紧了拳头。
他一点也不好奇大哥是怎样知道的,他也没想过能瞒住他,只是被他说出来,萧桓才觉得这个大哥有时候心思真是洞察到了可怕的地步。
因为郑凛叙说的,正是萧桓一直徘徊犹豫的东西。
“大哥,我会处理好的。”
萧桓挂了电话。
郑凛叙把手机放在一边,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然后看着就坐在自己不远处的黑衣男子,浅笑道:“老四,你怎么看?”
纪若白微微抬起眼:“那个女人有问题。”
郑凛叙轻笑:“就这些?”
“难不成呢?”纪若白冷笑,英俊的脸庞上少有的见了几分讽刺,“反正都是要解决的,说再多也没用。”
郑凛叙的眸中升起了几分赞赏。
他看得出来老三已经开始感情用事了,他不说,但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有时候在背后纠正错误,也是兄弟间相互帮助的方法。
C市的严冬,来临了。
在每一个人的期待或失意中,上天并不能怜惜每一个人,只能任由冰冷降落在这大地上,铺上一层月华般的白。
阮丝皖站在白雪中,那精致的脸,竟比这雪还要苍白几分。
她的脑海里嗡嗡嗡地响,似乎在迷茫,为何短短几日,幸福就变了样?
刚才秦易那略带怜悯和疼惜的脸还在脑海里回荡,但是那说出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她到震惊,然后接受,最后认命。
那个男人便看着她绝望。
“小婉,我知道,你是最乖的。”
那个人手掌的温度,残留在头发上,此刻也已经散去了,阮丝皖抬起头,有些许雪花落在她的头顶,脸庞,带来一阵战栗。
魏忻,这是那个男人给自己选择的命,不要怪她。
……
“易,我们会好好爱这个孩子的,它会好好的,对不对?”
……
那句话,以及包含不安和期待的她的模样,还清晰地留在脑海里。
那个时候她怎么没有注意?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答过她一句。
因为不需要回答。
在家里躺到了第三天,魏忻接到了一个人的电话。
在听到阮丝皖声音的那一刻,魏忻一直淡然的脸便裂开了一道痕迹。
“你想知道萧桓和我在一起的真相吗?想要知道的话,我们见一面。”
电话里,阮丝皖的声音很安静。
安静地有些可怕。
不一会儿,魏忻就恢复了表情:“你所谓的真相要是指你肚子里的孩子,那么我已经知道了。”
“不,不是。”阮丝皖似乎在摇头,“你不是一直好奇他爱不爱你吗?这个问题,我知道答案。”
阮丝皖的声音,犹如最美的魔障。
魏忻闭上眼睛。
外面的风雪似乎盖不住心底的声音。
“在哪里见面?”
她最终妥协。
真是讽刺,这个她最想知道的答案,竟然要由另一个女人来告诉她。
魏忻,你渴望的是一个怎样的答案?
她问自己。
那一天,风很凉,雪却已经停了。
魏忻穿着一身厚厚的大衣,小脸完全被松软的貂毛包围住,她下了计程车,给了司机一百块钱,不等司机找钱,就已经走远了。
魏忻望了望周围的环境,这里是C市一条罕有人烟的一处,不远处能看到长长的河流,因为这里是被废弃了还没开始重建的地带,所以难免有几分凄清。
拢紧大衣,魏忻向着那断桥走了过去。
她没有问阮丝皖为什么会选择这里,但是如今有些懂了,这样的冷寂凄凉,真真是有些适合自己。
走到桥下的时候,魏忻模糊地看到了不远处那一抹雪白色的人影。
阮丝皖正穿着一身略厚的白色狐裘大衣,凌然站在桥的上边风带动她没有捆起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那么久不见,看来她也瘦了不少,只是肚子却比魏忻地更大,一看便知道是个孕妇。
兴许是听到了声音,阮丝皖转过头来。
那一刻,魏忻清晰地看见了她,她也清晰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