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站起来,脱了外头的衣裳,径自去里面自己炕上躺下,过了会儿,入画才听见她低低的道:

『你瞧着吧,我自有我的法子,让她装不得傻去。』

作者有话要说:新坑求包养,站脚助威也是好的,哈哈哈!

《婚过去后》

见穆通悄然埋隐患

这日皇后娘娘突然宣召谢桥进宫说话,谢桥倒是非常意外,只因虽说和如玉交好,和皇后娘娘却生疏,且并没说让郡王妃一起进宫,故此令人费解。

她婆婆郡王妃叹口气小声和她说:

『这原是不能传出去的事情,你也要记得才好,如玉病了,如今南丰国的太子还在京中,这事却要瞒着』

说着抹了抹眼泪:

『你们俩一贯好,你便进去劝劝她吧,皇后娘娘也是怕,也是怕.....』

说到这里,下面却没说下去,谢桥自是记得那年和番公主病逝的事情,想来皇后娘娘和婆婆都是怕旧事重演,说真的,谢桥也怕。

匆匆出了安平王府,马车还未到宫门,就被半道拦下,跟着的婆子低声回说,是伯爵府的大爷,谢桥叹口气,吩咐把车先停在一边,让谢宝树上车来,看到谢宝树,谢桥不禁吓了一跳,这才几天的功夫,竟是已经憔悴的不成个样儿了。

谢宝树一上来,就拉着谢桥的手急急的问:

『桥妹妹可是进宫去瞧她』

谢桥没应声,反问他:

『你怎的知道』

谢宝树苦笑两声:

『桥妹妹你也不必瞒着我,我早就打听清楚了,她不好了,她病了,是也不是,桥妹妹,你一定要劝她,劝她看的开些,我我......』

说了几个我字,男儿泪竟落了下来,谢桥忙用帕子替他擦擦眼泪宽慰他:

『那里就急的这样了,我婆婆说,并不是多重的症候,只不过染了时气罢了,想来调养几日,便会好的了』

谢宝树喃喃的道:

『我就怕她想不开,想不开......』

谢桥进了如玉的明月宫,还在想着宝树刚头的情形,所谓人生自古有情痴,说真的,她还真怕,如玉这一和亲,最终弄得个两败俱伤。

外头殿中候着几个穿着官服的太医,谢桥被宫女引着直接进了里头寝阁,床榻边上皇后娘娘正坐着垂泪,即便贵为一国之母,此时依然只是个最平常的母亲。

谢桥一个头还没磕下去,皇后娘娘已经几步过来,搀起她道:

『如今不用这些虚礼,你快过来瞧瞧如玉,这可是怎么好』

谢桥到了近前一看,这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前几日还举国惊艳的明月公主,如今静静躺在那里,有几分木呆呆的,脸色也是蜡黄蜡黄的,看到谢桥,如玉倒是勉力露出一个笑容来:

『桥妹妹来了,我还说你怎的还不来,若是临到了,见不着你的面,倒辜负我们好了这一场』

谢桥握住她的手,略哽咽的哧道:

『如今还胡说,那里就死了活的』

皇后挥挥手,把屋里的宫女嬷嬷都遣了下去,只红芍还留在跟前,拍拍谢桥的手道:

『你们自管说话』

便也出去了,等到皇后娘娘出去了,谢桥才劝道:

『你可怎的就想不开了,你一向是个通透的人,和亲罢了,哪里值得搭上你的小命,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道理你倒不明白了』

如玉摇摇头:

『你莫要劝我这些没用的话,我哪里还有什么柴可烧,留着青山也没大用了。』

竟是心灰意懒,仿佛了无生趣的样儿,谢桥狠劝了她半日,也知道大约不管什么用,心里头也狐疑,怎的才几天,病就这样重了。

跟着红芍出了明月宫,见左右无外人,才拉着她细问缘由,红芍才说了:

『自打那日夜宴后,公主就茶饭不思的,前几日去太后宫里请安,偏遇上你们府里的老王妃,闲话说起伯爵府里大爷的婚事,听说已然**不离十,定了那忠鼎候家的小姐,就是你们世子妃的堂妹子,这不,我们公主一听,回来可就起不来炕了,太医也说不是什么大症候,可这人瞧着一日一日的不好』

谢桥一惊,倒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一停事夹在里头,又听红芍道:

『要我说公主这也真是想不开,还在意这些事作甚,横竖都要嫁去南丰和亲了,难不成还指望着谢家大爷不娶亲了,即便大爷现在不娶,难道终身不娶,即便终身不娶,可又有什么用。』

谢桥默然,红芍说的虽直白,却真是这个理。

出了宫门,走了半刻钟,马车便又被拦住,谢桥以为是宝树,隔着窗子瞧了瞧,倒不禁微怔,是个眉眼温顺的丫头,伸手递了一个折叠好的纸条过来,巧月接过,递给谢桥,谢桥展开扫了一眼,向前面不远处望了望,果然那边十几步开外,有一处精致小楼,迎风招展的布番上写着珠玉斋三个大字,想来是个卖珠宝玉器的铺子。

马车停在铺子外,巧月扶着谢桥下了车,跟着的两个婆子都是谢桥的人,便让她们在外面候着,谢桥带着巧月迈进了里面,掌柜的大概早得了嘱咐,谢桥一进来,便笑着说:

"好的玉件都在楼上,夫人请"

一上二楼,谢桥就看到临窗而立的穆通,他今天的打扮,令谢桥倒有些微恍惚,恍惚回到旧年的云州,一袭青布长衫,倒是令人忘却了他现今的尊贵身份。

听到脚步声,穆通回头,打量谢桥半响,忽然一笑:

『这竟是我头一次,真真切切的见到你穿女装的模样』

谢桥想想还真是,不觉失笑。

两人落座,穆通的目光灼然,令谢桥觉得仿佛有一丝不妥,只是片刻,他便移开目光,说了句更不妥当的话:

『你还是适合女装的打扮,很好看』

谢桥不免尴尬,穆通眼睛里流露出的含义,谢桥并非全然不知,其实打以前在云州那会儿,后来躲着他,也是怕这个,若不是实在想帮帮如玉和宝树,谢桥还真不会走这一趟。

即便婚后,私下和陌生男子见面,也是极不妥当的行为。

穆通不由自主,把目光投注在她身上,她今儿并没有穿那日夜宴中的繁琐礼服,想来该是皇后私下传她进宫探病,并非正式召见。却也不很随便,一件水红缎子的衣裳,通身绣着折枝牡丹的纹样,领口袖口饰如意云纹,看上去富贵吉祥又不失活泼,喜庆中透出端庄大气,青丝挽起绾了一支累丝金凤,映着精致眉眼,显得她整个人就如那堂前的牡丹一样,雍容而美丽。

可眉头微皱,手里的帕子无知无觉的绞着,想来是在掂量着怎么开口,穆通一直知道谢桥是聪慧的,女子中少见的聪慧,当初若不是她聪慧,两人恐怕也认识不得。

穆通也大略能猜到她为难的事情,是什么,她和明月公主是闺中密友,而明月公主和她堂哥的事情,即便自以为隐秘,也瞒不过镇南王府的暗探。

明月公主一病不起,皇上那边还瞒着,其实他和镇南王早就得了信,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恰好的,在出宫路上截住谢桥。

说实话,如今想要见她一面,真是很不容易。求娶明月公主,说穿了,不过是他父皇的意思,以示两国邦交的诚意,而且大秦现在恐怕也只有明月公主,这一个适龄公主可以和亲了,依着穆通的意思,虽然那夜被明月公主着实惊艳了一下,可也没有非要娶回国不可的想法。

若中间没有谢桥,他娶回去也没什么,横竖女人罢了,不是自己心里喜欢的那个,谁都一样,而且,如今有妹妹那档子事,和亲这事也不难解决,只是他想谢桥开口求自己,为的是能让她念着这点小恩惠,记得还曾经有过一个穆通,不至于,转瞬既忘,这是穆通心里的一点贪念,却不足为外人道。

谢桥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的开口:

『既然今儿见了面我便非问你不可了,那个,和亲是否已不容转圜了』

穆通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道:

『关系到两国以后的通商贸易往来,若无这层和亲的关系,恐怕难以保证,你也知道,大秦如今再没有第二个适龄的公主了,而我南丰也不可能像镇南王那样,娶一个世族中女子代替,毕竟是我南丰国的皇后,这是两国相交最基本的诚意』

谢桥脸色一僵,这样的穆通,异常陌生,精明、圆滑、机智、哪里还是以前那个木讷的男子,他真真切切的是南丰国的太子殿下,谢桥的心凉了,脸色一淡,站起来道:

『劳动太子殿下相请,就此告辞』

穆通一看她恼了,也是心急,伸手就要来拉她,巧月却立刻就挡在两人中间,笑眯眯的低喝一声:

『木头,你干什么』

她这一声木头,谢桥和穆通倒是都禁不住笑了起来,穆通叹口气道:

『你如今越发是个急性子了,我不过是这么说说罢了,你怎的就恼了,娶一个不情不愿的女子回去,其实也没什么趣』

谢桥一听有门,便白了他一眼,重新坐下来:

『你的意思是可以不用和亲』

穆通摇摇头:

『和亲是必要的』

见谢桥又要恼,忙接着说:

『可不一定非我不可,我妹妹这次偷着跟了来,很是喜欢京城的繁华,她倒是瞧上了你们京城的男人』

谢桥知道南丰国女子一向敢爱敢恨,就是不知道这位小公主瞧上谁了,穆通仿佛知道她的想法,遂接着道:

『前几日我带着她去郊外的普济寺散心,赶上翰林府府的夫人烧香礼佛,遇上了员外郎何大人......』

谢桥微怔:

『你说的是子谦哥哥?』

坐在马车里,巧月还笑:

『这可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哪里能想到这里去,怎的穆通的妹妹,偏巧就瞧上子谦少爷了呢,要说也不稀奇,子谦少爷那个性情模样,可不百里挑一的,南丰国的公主倒是眼力不差』

到了仪门下车,谢桥低声嘱咐巧月:

『今儿的事,必不要传出去才好,你交代下去,二爷哪里也不许透了一丁点风过去』

巧月知道这其中的厉害,虽说姑娘着实和穆通没什么,可这好说,却真不好听,传出去难免别人乱嚼舌头,二爷若是知道了,心里没准也存了疙瘩,毕竟她们几个晓得底细的都知道,都到了如今这时候了,姑娘和子谦少爷旧年那点无关紧要的事,二爷还时常吃味呢。

便是瞧见了姑娘这里收着,子谦少爷那时送过来的一两样玩意东西,面子上虽没什么,可不上两日,便会悄不言的,寻了个差不多的来给姑娘,就知道心里其实在意着呢,说起这个,巧月也不禁好笑,平日看着最是大度的人,偏在这上面,小心眼儿的出奇,倒令人哭笑不得。

如今旧年那些别人送的东西,姑娘都让严严实实的收了起来,省的二爷看见了,心里又不爽快,那也不过是几样东西,尚且如此,若是知道姑娘私底下和南丰国的太子有来往,可真不知道要怎样了呢。

谢桥她们哪里知道,她们进去珠玉斋的光景,正恰巧落进对面茶楼里,闲坐无聊的秦思明眼里,这个如花似玉的弟媳妇,在家里轻易都瞧不见一面,这时候呼啦吧的在街上看见,秦思义还能不上心。

见她留下婆子在外头候着,自己跟着丫头进了里头去,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也没见买了什么东西,秦思义一开始还真没多想,就是想瞧着这么个大美人也是好的,可弟媳妇的车刚走不大会儿,从珠玉斋门里头又出来一个人,秦思义才楞了。

秦思义自是认识这位是南丰国的太子殿下,正纳闷,这两个人怎么一前一后的,从玉器铺子里出来,就见这位南丰国太子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望着弟媳妇远去的马车发了会儿呆,直到看不见影儿,才上马走了。

秦思义专会在这些上面做功夫,只看这位南丰国太子的形容,就知道必然和弟媳妇有旧,秦思义激动起来,心里琢磨着,平日瞧着弟媳妇,端庄持重不可冒犯的模样,原来骨子里还有这么档子风流官司,且瞧着弟弟和她终日恩爱的模样,家里几个女人逮着空,就和自己闹上一场,令人烦闷不已。

秦思义这人,阴损混蛋,那里是什么好人,心里想着倒是要搅合搅合弟弟两口子,他就不信思明若知道了,还能这样宠着他媳妇,自己女人背着自己偷见别的男人,谁能忍得下这口气,虽没真拿住弟媳妇实在的把柄,可秦思义十拿九稳,这两个人关系指定不寻常。

倒也很是纳闷,弟媳妇那样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怎的就会认识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南丰国的太子了。

谢桥自是不知道这些,其实她本来也问心无愧,即便见了穆通也没什么,只秦思明这厮的心眼实在不大,告诉了他,便要从头解释清楚,倒更麻烦,不如直接隐下这事拎清,她哪里知道中间还有个不怀好意的搅屎棍子秦思义,跟着胡乱掺和,倒真着实闹了一场大别扭,这是后话。

逢佳期巧月羞待嫁

谢桥回了安平王府,先去郡王妃跟前说了会儿话,才回了自己的如意馆,刚一进院,就看见巧兰在廊下候着,便知寒清来了。

谢桥回门后,谢宜岳便先回了云州,寒清暂时留在了伯爵府,等了这些日子,今儿才寻找机会和谢贤去了公主府里,瞧谢雅的病,此时大约刚从公主府出来时候不长,这样急巴巴的过来,谢桥估计事情恐不好了。

略略梳洗,换了衣裳便进了西边待客的小书房,寒清正坐在窗下紫檀玫瑰椅上吃茶,见她进来,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遭,似笑非笑的道:

『你倒是分外忙』

谢桥不怎么好意思的赔情:

『原是我麻烦寒大夫的事情,却劳你在此久候,实在对不住,今儿去可瞧出究竟是什么病』

寒清微微皱眉,略略扫了窗外头一眼,巧月知情忙道:

『我去外头守着』

扭身出去了,寒清才低声说:

『我瞧着你那大姐姐的症候,却不是平常的病,倒像中了毒』

谢桥一惊:

『这话可怎么说的』

那府里的大公主虽是个厉害的婆婆,也犯不着给儿媳妇下毒不是,尤其她是个要脸面的人,这庶出的儿媳妇,自己病了没什么,若是让人知道是被下毒害死的,她的名声可被带累的不好听。

谢桥见过大公主几次,虽刚强,却也精明,不是做这等损人不利己傻事的人,且去公主府瞧病的几个太医,怎的都没诊出来,或是诊出来,却在那里装糊涂。

寒清异常认真的道:

『等闲大夫恐瞧不出底细,不像是一朝一夕的事,至少有一年来的了,该是自打产后,就有人在她平常的饮食或是药中下了毒,毒性虽慢,这样逐渐侵蚀脏腑,到了今日,却已无解』

谢桥微怔:

『你的意思,是大姐姐没救了』

寒清点点头:

『若是调养得当,至多还可拖上数月光景,只她那丫头到可惜了,别看才一岁多的孩子,甚是机灵懂事,她男人是个混账东西,自个媳妇都病的这样了,哪里还不闻不问的,只管在那边书房里抱着本书,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若不是你那二姐姐去了,有些弹压,房里的丫头婆子们都要翻天了』

谢桥自是知道这些,说起来,哪府里不都一个样,主母若严厉,便要四处说委屈,主母若宽泛,就无法无天的没规矩,当初舅妈府里就是个例子,只谢雅雅那府里,更是艰难到十分去的,便是要帮她,也有限。

关着大公主的面子,这事也难妥帖,只那个孩子,倒是可以想个法子先弄出来,横竖是个女孩儿,想来大公主那儿,也不甚在意。

寒清看着她忽而皱眉,忽而忧愁的样儿,倒是纳闷的问她:

『我略听你那二姐姐说过,在家时,你和这位大姐最是不和睦的,她经常寻你的麻烦,怎的到了这时候,明明是你要帮着,还非得这样藏头露尾的瞒着,却是个什么道理』

谢桥不由得叹口气:

『我大姐姐那个人虽刁蛮任性,爱寻我麻烦,算起来,倒也不算太坏,且她如今落到这个地步,难道我还要想着过去那些鸡毛算皮的小账,岂不让人笑话,可她那人自来性子又执拗,尤其和我有些旧年的积怨,若知道是我帮了她,便是立时死了,都不愿意承我情的』

寒清倒是颇有几分意外:

『倒是难为你想的周全,可惜你那大姐姐最终,却是个糊涂鬼』

一时外头廊下巧月的声音传了进来:

『二爷回来了』

寒清站起来道:

『话儿带到了,你交托给我的事也算了了,过几日我便回云州去』

走了几步,忽而回头笑道:

『我这可算进了本分了吧』

谢桥知她打趣前儿信里激她的那些话,遂嘿嘿一笑道:

『寒神医真正称的上,妙手仁心,大医精诚,回头我好生写幅字,让人捎去云州,挂在你保和堂里可好』

寒清扑哧一声笑了:

『你这丫头。』

谢桥亲自送寒清出了如意馆才回转,一迈进东边屋里,就看见秦思明已经换了衣裳,正懒懒的靠躺在炕上,手里执一卷书,有一搭无一搭的在那里瞧着,见她进来,遂放下手里的书,笑道:

『在云州那时,略听过这个女神医的事情,人说性情冷淡古怪,不好相与,却怎的与你相投,这里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不成』

谢桥却笑了,删繁就简的与他略说了说,秦思明道:

『若是真这样本事,何不传进宫去给如玉瞧瞧病,对了,你今儿进宫去,她可好些了』

谢桥白了他一眼:

『亏你是个知根底的,竟不明白如玉这病根在哪儿吗』

说着接了巧月递过来的茶,吃了一口,放在炕几上,心里头倒是不很着急了,穆通即应了,想来如玉这病不日便能好起来,忽想起红芍说的事情,遂问他:

『听说大哥哥说亲事了,我怎的倒是一点信儿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