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微颔首,表示同意。不过,两人脸上同时闪过幽幽绿光,能让那家伙吃点苦,自然是更不容易的。

沈青琅照常每天上下班,照常早出晚归。只是那空荡荡的房子中没有了那一大一小的气息,他每天出门愈早、归家愈晚。

殷语谦主动去调查她动向的行为也被他喝止。

他每次想起她那晚的不介意理论,想起她眼中的尖刻和委屈神色,就会觉得心痛。尽管心中没有一刻能对那人放得下心,他依然什么都不去做,什么都不想。

这天沈青琅约了Steven一起喝茶。他知道这老人家对女弟子感情相当深厚,她走了之后,他便经常挤出时间来陪老人聊天下棋什么的。

但是却一次也没有提起那人。老人其实何等睿智。

刚坐下,沈青琅的电话便响起,看到那边号码,沈青琅不由笑开了眼,愉快的接通:“西西。”

“爹地!”电话那头熟悉的撒娇的童稚声音让他的心立时沉静温和下来,“爹地,西西好想爹地!”

“爹地也想念西西。”沈青琅笑声温柔,“怎么样,小家伙,这会儿打电话给我又遇上什么麻烦了。”这小家伙找他,十次有九次都是在旁人处碰了灰找他怨念撒娇的。

西西声音立刻低了下去,闷闷道:“妈咪不要西西了。”

沈青琅吃了一惊。

“三个月早就期满了嘛。”西西继续抱怨,“西西想妈咪,可是妈咪问西西跟爹地在一起开不开心,西西当然开心,妈咪就让西西继续留在爹地身边,陪爹地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沈青琅不由弯眉。那天早上西西几乎没有犹豫的就说要跟楚云驰走,他和洁儿便知道小家伙的想法,倒也放心。柔声道:“妈咪现在在国外学习绘画,西西知道妈咪很喜欢画画的。她现在那么忙,怕照顾不过来西西,才让西西跟爹地在一起。等到妈咪忙完了,她就会来接回西西的。”那人,也是想让好不容易相见的父女,更多时间在一起培养感情吧,她从来都是那么善良,永远为别人着想。

“妈咪也这样对西西讲。”西西依然不开心。

再安慰她几句,沈青琅挂断,抬头见Steven异常奇怪眼神,不由莫名其妙:“怎么了?”

考虑着措词,半晌Steven小心翼翼开口:“你说,小孤洁去学画?”

“有什么不对吗?”沈青琅更莫名,“这件事您老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事实上…”事实上他可能的确比他更清楚一些,越发小心的问他,“你是说,小孤洁跟Mike去墨西哥的事?”

还能有其他什么事?沈青琅狐疑的看他。

Steven继续考虑措词:“事实上,当初Mike提出来的时候,小孤洁的确说过会考虑,但后来…”他叹一声气,“后来她并没有答应。你…不知道?”

只觉耳边轰隆作响,沈青琅盯着对面满脸同情和错愕的老人,基本上无法消化他说的话?

她没有去墨西哥?她出国了?她去哪了?

他觉得头痛无比,想了半晌,却又有些发笑,一时的心软和内疚,就这样被她蒙骗一回,代价是完全失去她的踪迹。

沈孤洁,沈孤洁,我就是这样让你害怕,你就是这样处心积虑要避开我?

这杯下午茶无论如何也再喝不下去,沈青琅跟Steven道歉,起身离开。心里许多问题纠结在一起,他一路回家,浑浑噩噩。

到家门口时,发现车芸在等他。她依然高贵冷艳,而他狼狈至此。

圈住她,他像个孩子一样哽咽:“我还不容易回到她身边,那么那么努力,可是她一句话都不说就走了。”

“她不要我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车芸感到脖子上沾上了什么液体,温温热热,她心里却冷,痛到冷到结冰。

美国,芝加哥

沈孤洁走在路上,温暖的阳光撒了满路,不远处的石子都在草丛中发光。她不由自主微笑。

在这里沈孤洁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安心,从未有过的安心惬意,尽管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她甚至开始学着接受别人的友好,开始试着交一些朋友,有时晚间也会和新朋友们一起疯一起玩。

已经是十月,她到芝加哥,已将近三个月。

那边的人应该已经发现她没有去墨西哥,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摇摇头,她甩开这些思绪。前面就是广场,她轻笑着跟众人一起跑了过去。

广场上到处是洁白的鸽子。沈孤洁很有耐心的喂鸽子。她来这边之后总是很忙碌,少有周末能像这般闲暇,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瞎逛。

帮不认识的人拍照,应付几个高大的美国青年被传统称之为“调戏”的搭讪,再请一个小朋友吃冰淇淋。转身的时候,沈孤洁看到一个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看到的人。

世界那么大,而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是十多年前。

世界那么大,他原本应该是在周游世界的,却出现在芝加哥。她原本应该是在墨西哥学画的,却也出现在芝加哥。

最重要的时候,此时此刻,他们同时出现在这一个并不知名的广场,并且那么巧的,在转身的同一时刻,就看到对方。

命运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这两个被沈丹砂无论生死都倾心爱着的人,两个原本一世不可能再有交集的人,终究还是在异国他乡,囫囵遇上。

沈孤洁看不远处翩翩而立、风华醉人的中年男子,笑着向他走过去,笑着招呼:“二叔。”

同样发愣的沈商陆在她走过来之时就已经清醒过来,看眼前优雅美丽闲适女子,和记忆中冷傲倔强的小女孩已差的太多,良久,方回她一笑:“连翘,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真是好久不见,沈孤洁笑着,眼里却有些湿润。

他自自然然的挽过她的手:“一起走走吧。”

沈孤洁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一路走着,却谁也没有开口。半晌,沈孤洁抿了抿嘴:“二叔,我六年前就离开了沈家,现在叫沈孤洁。这些年一直是决明在照顾我,他现在很好。二婶…我半年前见过她,看上去也不错。”简单交代这几年状况。

沈商陆点头微笑:“我知道。”

怔了怔,沈孤洁随即微笑:“也对,险些忘了二叔的身份,您怎么可能对沈家的事情一无所知。”

“我只是亏欠之婳和决明太多。”沈商陆笑看她,“我唯一不知道的是,小连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孤洁耸了耸肩,笑道:“过来学习啊,您应该知道,我当初因为一些事故,连大学也没有读完,现在有机会,自然要珍惜。”

但是你学习的地方不应该在这里,沈商陆心里说,口中却依然笑得温雅:“青琅知道?”

沈孤洁再愣:“二叔和青琅有在联系?”火光闪石间,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连翘…”

“叫我孤洁吧,二叔。”笑着打断他,沈孤洁神色平静,挽紧了他的手,“有一句话,几年前,我就想说给二叔听。希望二叔能忘记‘连翘’这名字后的一切,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再见到二叔,却希望是见到您在决明和二婶的身边。”

沈商陆细细咀嚼她的话,半晌轻叹:“我和连翘之间一切的埋怨和亏欠,随着时间,都已经流走了。”最后一次,他叫她连翘。

第四十章:异国重逢

当年与沈丹砂之死关系最密切的两个人,沈商陆和沈连翘,一个是她的爱人却没有爱人的身份,一个是她的女儿却没有女儿的血情,这样的两叔侄,若说平日有多亲热,那自也是不可能的。沈家的四个孩子,从小,沈商陆最疼的是沈青琅,胜过对自己的儿子决明。

人身上潜藏的一部份习惯是和善良或者恶毒没什么关系的,充其量算是人性而已,就像沈秦艽这么多年为着丹砂的死恨孤洁恨得咬牙切齿。

沈商陆和沈连翘那时无疑伤心难过,自然也怪丹砂,怪自己,怪的最多的,只怕还是对方。

他觉得是这个不相干的女儿拖累了她。

她也觉得是这段不伦的恋情杀死了她。

沈丹砂死后,沈商陆万念俱灰,恨不能就那样随她去了,最终得到云之婳的谅解,放弃一切,只身远赴异国。怨恨,让他在走之前,没有再去见过她生前最疼爱的女儿。

但是离开不过一年,沈商陆就后悔了,痛悔。他想照顾她,却不愿再回那个地方去,沈连翘这个名字,渐渐在他心里成了与云之婳沈决明母子同等、有时午夜梦回变得更重的责任。即使隔着万里之遥,他依然亏欠着这几个人。

他最爱的人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但是他还有儿子,还有她的女儿,还有自己的结发妻子。他时常想起,觉得椎心之痛。

直到他再遇到沈青琅。那时他想,对于丹砂,他或许有朝一日,终于能对她有个交待,如果可以看到那女孩子得到幸福。

沈孤洁这些年发生的所有事他自然都有听说。或许她唯一的错就是当年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被沈丹砂收养,但沈家对她的错,却数也数不清。

她从小有一双倔强坚韧到极致的眼睛,这双眼睛撑着她一路披荆斩棘存活下来,直到今天这样高贵优雅的出现在他眼前。

那双眼里已经没有从前倔强的影子,但他知道,那必定还是存在的,藏在没有人看得见的安全的角落而已。

沈商陆笑着问她:“恨决明不恨?”

有些意外的挑眉看他,沈孤洁笑,低下头去踢路边的小石子:“我最绝望最困难的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是他,就只为了这一个原因,我也永远不可能恨他。”

沈商陆耸肩:“但是他对你大概从没安过什么好心。”

沈孤洁失笑:“二叔,青琅为了我,也时常言语间伤害白微,但白微也不过笑笑了之。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大哥疼我,二哥疼白微,但是他们都不可能为了我们,真能狠下心去伤害另外一个。所以还能怎样呢,难不成真的与自己的哥哥老死不相往来?”

沈商陆叹气:“沈家有你们这两个女孩子,也是福气。”

沈孤洁淡淡敛笑:“我早已不是沈家的人,二叔和白微他们,对我而言是亲人,却并不是沈家的亲人。”

“但是你却始终是丹砂和我的女儿。”沈商陆如是说,沈孤洁诧异抬头看他,他抚她长发,深深叹息,“洁儿,你是丹砂的女儿,自然也就是我的女儿,丹砂有多爱你,我也会有多爱你。那时候我只顾自己,只身而去,却留你在沈家吃苦,是我对你不住。”

“并不是吃苦。”眼眶微微湿润,沈孤洁摇头,“那些年白微陪着我,同样是我最快乐的回忆,后来认识了沅颢,尽管没有结果,尽管…尽管给我一段最痛苦的回忆,但我却并不后悔与他相识相爱,后来也有决明和西西陪着我,再后来青琅终于也回到我身边。二叔,其实我一直很幸运,其实我并没有一个人过。”

这么善良的孩子。沈商陆叹息,柔声道:“既然说我们的关系和沈家无关,以后,也不必叫我二叔了。”

看他良久,她走入他怀中,低声叫:“爸爸…爸爸。”某一刻仿佛就是很多年前沈丹砂抱着她逗她叫妈妈的情景,明眸善睐,温馨如画,她眼泪夺眶而出。

亲人,她这一生,几乎没有任何亲缘可循,只庆幸身边从未缺少互相深爱和依赖的人。

如今异国他乡,她找到当年母亲爱愈骨髓的人,叫他,爸爸。

沈商陆半晌才想起要问她:“你在这边学什么。”

“小提琴。”沈孤洁随声大,三个字在沈商陆耳里无疑地雷威力,炸得他目瞪口呆。这女儿,这女儿她…

沈孤洁自然完全不知道他想法,只简单把前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说了一遍,包括自己与沈青琅之间的矛盾纠葛。她既认他为父,自然不会再瞒他任何事。

沈商陆听得饶有兴味,只觉这两人,倒真是有趣得紧。当兄妹时如鱼得水,一旦感情变了,却一个比一个更别扭。

他坏心眼的想,难怪那臭小子最近连跟他讲电话都无精打采,敢情每天沉浸在自己“自作多情”的情绪中还没发了疯。也许疯一疯、分开一段时间也是好事呢,他何必太早点通。

最后沈商陆貌似无意的问沈孤洁:“洁儿应该是喜欢学画吧,怎么又想起过来这边学小提琴?”

沈孤洁一愣,支支吾吾道:“那个、当然是…是我自己突然很喜欢小提琴,兴趣也不会是单一的嘛。”

沈商陆心中暗笑,却也不拆穿她。两人一同吃了饭,沈商陆提议她搬去和他同住。他在芝加哥的时间已不短,也有自己固定的居所。

沈孤洁考虑到学校的远近和方便,最终还是决定住在自己租的公寓里,却答应只要空闲的时候就与他见面吃饭,每天一个电话报备。

沈孤洁不无欢喜的埋怨,突然多出一个亲人,是很麻烦啊。

她却从这麻烦中觉出幸福的味道。

回到自己的寓所已是深夜,她开门,开灯,关门。公寓不大,陈设是她一贯的简洁雅致,四处可见和西西沈青琅一起的照片。

她原本是不喜欢把照片摆在外面的。到了这里才发现,自己一天比一天,更加强烈的想念那个男人,突然之间完全的抽离,让她没有办法适应过来。那个人,她的心她的生活她的一切,已经太习惯那个人的存在。心里空荡荡的时候就摆一张照片,渐渐的,他的照片开始充斥这间公寓的每一个角落。

她其实太久没有这样热切而矛盾的心情。她早已过了小女孩的年龄,但是却很清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这一种感情,就是她原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再触碰的爱情。

爱上他的时刻已经无从考察,但是真心察觉,却是和殷语谦畅谈的那个晚上。她心疼他的一切,而那种感觉早已超出了内疚的范围。

学小提琴啊。其实从没有想过要还他什么,只是,想要活一次他的生命,想要,他的岁月在她心里,真正和她融为一体。

那一晚她把自己交给他,整夜看他的睡脸,听一首叫做“很爱很爱你”的歌,眼泪干了又再流。他的幸福她给不起,他的爱情不会是她,她离开不是为了逃避什么,已经发生的有什么可逃避,她只是想争取时间,在他找到自己的爱情的时候,她已经拥有足够的自己和他的生命,能够真正笑着面对他。

她与江沅颢是初恋,整整五年,疯狂而热切,甚至有了共同的孩子,那一种感情刻骨铭心。对沈青琅,却是这么多年涓涓细流的思念与在意,累积了太多感情在心底,这一种感情化为爱情,让她措手不及。

哪一段爱情更深刻,她无从比较。但是她最爱的那个人却是无法犹疑。对他的感情包含太多,她早已失去锋利与尺度。

沈青琅,沈青琅,沈青琅…

猛地抛开抱枕,她强迫自己打开电脑,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今天和沈商陆一袭谈话,很多从前她和白微费尽心思也想不通的谜题,终于渐渐有了谱。

沈青琅暗中几次打压沈江两家和帝国影视,甚至不惜利用她和西西来推波助澜,看几家斗得不亦乐乎,他从而暗中坐收渔翁之利。这些无论是她和白微,或者江沅颢沈决明,无疑都心中有数,但无论怎样追查,却愣是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他和殷语谦的手段高明得叫人叹服。

但是如果真的背后还有个沈商陆在帮他,情况却又立时不同了。沈商陆是什么人,何等地位与实力,他即使再漂泊个十年,这些依然不会离他而去,如果是他暗中为他们操盘,掌控一切,却不想被他们这些无头苍蝇发现,那简直太容易了。

另外一点是无论碧城的谁,即使沈秦艽那样的城府,只怕同样怀疑谁调查谁也永远查不到沈商陆头上。

沈青琅,他真的太精明。她简直完全无从猜测他是怎样劝服向来重情重义的沈商陆这样甘心情愿来帮他这样对付沈家。

与沈白微一袭谈话,她把情况简单告诉她,却省略了沈商陆的名字。心里清楚,如果让沈家那边知道沈商陆的事,只怕立刻就是轩然大波,而决明,她不由自主叹气,让向来怨恨父亲的决明知道这些日子对付自己的人沈商陆也有份,两父子的感情,只怕今生无望了。

即使白微追查,更甚说她告诉决明她们现在所掌握的情况,她相信他们也查不到沈商陆身上。

沈青琅既然请了沈商陆帮忙,自然首先就要去了他的一切后顾之忧。

况且沈商陆王牌一张,不到最后就摆上台面,那自然太过失算。她愈发参与进这些事情,却愈发能了解到,沈青琅这么多年,早已太习惯掌控一切,他无疑有这个能力。或者,她和白微所做的事,自以为隐秘,他早已知道也说不定,她如今需要争取的,不过是程度上的多少而已。

合上电脑,已经凌晨三点,沈孤洁揉着太阳穴缓解头痛。她和白微十几岁就开始当赌徒,她们进入商场的时间,或许远比沈青琅沈决明早。她们所信奉的是,只要是真实存在过的,必定会有浮出水面的时候,需要的程序不过是耐心与细心而已。

她真正想不通的,是沈青琅和沈商陆,这两个沈家两代的掌权人,有着和沈家最直接最密切的关系,为什么他们却要一起来处心积虑的对付沈家,为什么?

第四十一章:天各一方

转眼已经是大半年。

日子一天天过着,总也没什么大变化。

翌年,亚洲金融危机爆发,碧城首当其冲。沈家虽大名在外,但许多旧型产业,受到颇大冲击。

沈家前所未有的大团结,沈青琅、沈络石、沈决明一干人忙得焦头烂额。在沈孤洁示意下,沈白微渐渐参与进沈家商业运作,一方面自是有意无意向青琅决明两人显露一些实力,另一方面,却是为更深入了解沈家内部真正运作。

一年来被沈青琅打压得几乎难以立足的几家大中型企业终于得了喘息的机会,但是原本已经不够坚固的外壳在金融风暴冲击下更是摇摇欲坠。

江家忙着善后,却是众人都没料到的两匹黑马突然杀出来,争夺、收购得不亦乐乎,战况倒也激烈。

初初交手几个回合,竟都是打成和局。

沈孤洁无论怎样自然都是比不上沈商陆的,但两人一个在暗一个在明,这就给了沈孤洁大把从容不迫的时间与机会。

沈白微比起殷语谦当然也还差一些,但是她却胜在在掌握消息的时机总比他们快上一步。

兼顾两方,两方都不怎么讨好,沈青琅疲倦不堪。

某日传来一家破产企业老总跳楼自杀终究未遂的消息。那家企业恰好是被沈青琅逼到宣布破产。

沈青琅身心皆疲。

晚上独自在书房劳顿的时候,电话响起,他接过,那边却无声无息,夜里太静,却有细微的呼吸声隔着话筒传了过来,仿佛万水千山,又仿佛咫尺之间。

他这么多日来纷乱的心思忽然之间便沉静下来,久违的温暖,透过那只无声的话筒,一点点回到他胸腔。

他紧紧握着,不敢放开,也不敢开口,另一只手用力掐自己胳膊,告诉他这电话不是累极了在做梦。

安定的情绪,他开始想这些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那只话筒伴着他,所有想不通的事情,便迎刃而解。它给他力量,这一年来他最渴望的力量。

那个无声的电话通了两个时辰,也不知后来是谁先挂断,只知最后把话筒拿开耳畔时,心里空荡荡的难受与失落,比没有接到那电话之前更空落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