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星斗大阵必须帝俊太一两兄弟主持,并且河图洛书与混沌钟缺一不可,但这并不意味着没有后招啊!东皇太一屡屡参战,无法主持阵法,帝俊便研究出只需要河图洛书主持阵法的变式——先天河洛大阵,不周山一战,明明白白地向世人昭告了此类阵法的威力。先天河洛大战放弃攻击力,走“困”之路线,所以,以混沌钟主持的这个阵法,八成与之相反…

突然,天地之间闪过一道强烈的白光,人们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猝不及防被来这一招,轻者眼睛酸痛,重者直接双目流血。明夕玦不以为意,指挥星辰之光刷向最为荒芜冷寂的北俱芦洲。

通天教主毅然出手,诛仙四剑毫不犹豫地迎向强横无匹的星辰之力,将这道攻击挡下。同时,通天教主被巨大的冲力所推,连着后退五步,这才站定,怒道:“东皇太一,你也想来一次宸月之夜么?”

明夕玦站在混沌钟边,轻轻抚摸钟身,在他身上,你找不到一丝一毫疯狂的影子。事实上,明夕玦此时身着白衣,似在思索什么,竟透着几分忧郁,完全不似一个向鸿钧挥剑的疯子。

面对通天教主的责问,明夕玦没有作答的意思,而是状似漫不经心地提出一个问题:“诛仙剑阵的确天下无双,但若我每道攻击都打向同一柄剑…你认为呢?”

通天教主面色一冷,握着青萍剑的右手不由更加用力。

作为诛仙剑阵的主人,通天教主比谁都知道这个阵法的优缺点。若弄个洪荒阵法排行榜出来,诛仙剑阵只能排第三,压在它头顶上的便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与周天星斗大阵。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召唤的盘古真身自不必说,周天星斗大阵完全发动时能封锁天上地下所有灵气,汇聚各种星辰之力作为攻击。此刻他处于周天星斗大阵的覆盖范围中,倘若布下诛仙剑阵,只能发挥不到七成的威力。

明夕玦微微勾起唇角,没有多话。

要知道,早在不知道多少年前,帝俊就命心腹在天庭秘密绘下周天星斗大阵的纹路,储存星辰之力。是以明夕玦借漫天火光遮掩自己的动作,借无数暴力摧毁建筑的痕迹掩盖纹路,放弃混沌钟,将之镇压在天庭,成为周天星斗大阵变式的阵眼!

正如他所料,昊天与瑶池没精力休整天庭,也不会将这些垃圾都送给鸿钧看,更没有那等实力察觉异样。所以这么多年下来,混沌钟已彻底成为周天星斗大阵的阵眼,只要世间灵气依旧流转,周天星斗大阵就能生生不息!

女娲轻声道:“太一道友,我知你为帝…”

“女娲,不需说这么多,我只问你两句。”明夕玦面色如冰,“常羲被昊天与瑶池逼死时,你在哪里?长琴差点身形俱灭,不入轮回时,你又在哪里?”

女娲面露愧色,无言以对。

下一秒,星辰光束悍然扫过西牛贺洲,却被接引与准提联手拦下。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粗大的星辰光束又射向四面八方,整个洪荒都被覆盖到,纵然六位圣人每两个负责一洲,鸿钧护住北俱芦洲,残余的光束也给洪荒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无人注意到,一道细小的、微弱的、几乎察觉不出来的光芒,以快到让人心惊胆战的速度,狠狠地扎向地面,没入土壤,似在寻找着什么。

但凡经历过那一幕又一幕惨剧的大能,无不心惊胆战,六位圣人更是立刻出现在明夕玦面前,摆出战斗的姿势。

龙凤初劫后,海水倒灌,大陆边缘悉数破碎,极多陆地被掩埋于海底,唯有无数小岛诉说当年的惨剧;宸月之夜后,葬月祭坛所在的极西之地大部分都成了荒漠,纵然西方教百般努力,这么多年依旧没有多少人烟与生机,就连草木也难以生长;巫妖二族大战,洪荒碎成四块,不周山倒,日月倾斜,灵气大量流失…如今圣人级的存在们再打一场,生灵会涂炭成什么样子?更重要得是,封神之战无法顺利进行,整个世界说不定都…

“鸿钧,你难不成认为,六位圣人足以困住我,让你关键时刻动手,所以你连出现都不需要了?”

想到这里,明夕玦露出一个冰冷的,却含着隐秘兴奋地笑容。

但凡顶尖强者,无不有一种通病,认为天下一切尽在掌握,没有什么能逃脱自己的计算。尤其是鸿钧这种能够预测不知道多远的未来,一直没有敌人的天道代言人来说,更是如此。

因为我也犯过这种错误,所以我清楚,纵然知道这个盲点,你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改掉它,这就是我的机会,不是么?

“我很清楚,最能让你痛苦的事情是什么,这件事情我虽不擅长,却并不意味着我做不了!”

第050章

西牛贺州,极西荒漠,幽暗之地。

这儿的风比刀子更猛烈,火比冰雪更寒冷,灵气稀薄到无法补充,层出不穷的幻境一个赛一个真实,一个比一个诡异,随意一个疏漏就可能丧失性命。单看西方二圣刻意远离这里,在西牛贺州的另一端灵山建立西方教就能得知极西荒漠的可怖,以及这些大能内心深处对罗睺深深地忌惮。

天地陷入一片黑暗时,极西荒漠中却突兀出现一个银色的身影,只见他飞快地闯入无序之地的正中心,不知以何等手段深深沉入地面,又以一种极为轻灵飘忽的走位与姿态灵巧地避过所有陷阱与机关,不惊动设置封印的存在分毫。最后,这位闯入者站在地心最深处的殿堂里,缓缓走到祭坛上,划破自己的手腕,任由鲜血泊泊流出,浸满祭坛中微笑的几个凹槽。做完这些后,低声念着古老的咒文,古朴、庄严、肃穆却透着诡异气息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条漆黑的通道出现在闯入者面前。

这条路通往三十三天外的混沌深处,尽头便是罗睺封印所在,纵然是大罗金仙闯入这套路,也必定寸步难行,谁料闯入者竟似闲庭信步一般,转瞬之前就来到封印之地。

封印带来的微弱光芒照亮了附近的一切,也将闯入者的面庞映得清清楚楚。

符元仙君,月缘。

月缘随意地站着,手中把玩一柄小小的镜子,不经意间就透出深深地孤高与寂寞。他时而扫一扫镜中自己的脸,时而望向封印中一袭红衣的罗睺,竟露出一个冰冷且包含嘲讽,还带着一丝不明意味的微笑。

夹杂在星辰之力中的银色光芒顺着镜子经过的方向,灵巧到不可思议地避开一切机关,闯入荒芜冷寂的封印之地。月缘右手随意一抓,半透明的枪魂便出现在他手上,平素桀骜难驯的枪魂不住震动,还不住发出嗡鸣声,似是无限欢喜。

月缘眼中流露一丝怀念之色,却立刻转身,持枪魂猛地向封印正中心狠狠一刺。霎时间,汇聚洪荒众位顶尖大能与法宝力量,看上去完美毫无破绽的封印,骤然崩塌!

明夕玦感应到这股特殊的波动,微微勾起唇角,竟撤销了周天星斗大阵对整个世界的束缚。

六位圣人还没反应过来,一袭红影便飘然而至,略带苍白的脸色遮掩不住罗睺的狂狷与傲慢,更遮不住他身上的霸气与血腥,纵然在被封印的这些年中,世事变化万千,圣人都多了七位,但罗睺的气场还是稳稳震住了他们!

明夕玦倚着混沌钟,微笑道:“恭喜。”

罗睺挑眉:“我们的合作真默契,不是么?”

知道这是罗睺的试探,明夕玦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不错,他早就知道,罗睺绝不会坐以待毙,葬月枪的枪魂便是罗睺留下的后路之一。但以己度人,明夕玦断定,罗睺绝不会将希望全寄托在旁人身上。再加上几次于罗睺接触,明夕玦发现罗睺心思缜密至极,又联想到十二品灭世黑莲的存在,终于猜到了罗睺的算盘。

月缘是三千神魔残魂之一,身体与罗睺的灵魂契合度较高,又拥有被天道所忌的特殊能力,纵然天道察觉出罗睺附体,顶多也就是追杀程度猛一点,鸿钧不会想太多。而以罗睺的手段,躲过这些完全就是分分钟的事情,就连分离出月合老人,也不过是为了不受月缘的灵魂影响而已。

“谢谢你的友情出演,让我看戏看得很过瘾。”明夕玦淡淡道,“我想毁灭世界,却不知从何下手,所以想请你这个熟练工教教我!”

罗睺脸上的笑意变深:“看来,我真要感谢鸿钧对妖族下的黑手,否则你定会先摧毁葬月枪魂,再杀了月缘,不让我有出来的机会吧?”

明夕玦轻轻点头,直言不讳:“我以前就是这样想的。”

罗睺耸耸肩,不以为意:“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感谢鸿钧啊!这样吧,待会让他三招好了!”

“鸿钧留给我!”明夕玦的态度异常坚决,“十二品灭世黑莲在你的手上,你全自己的道即可,但鸿钧,一定要留给我!”

听见他们这样旁若无人地商量如何毁灭世界,六位圣人终于忍不住了,通天教主正色道:“东皇太一,我同情你的遭遇,也后悔过当年自己为何没有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明夕玦惊诧地目光落在通天教主身上,显然觉得这种类似示弱的话不该由他说出,果然,通天教主神色一冷,厉色道:“但是,纵然你受到不公平的待遇,也并不意味着你有代替天道审判众生,毁灭这个世界的资格!”

话音未落,诛仙剑阵已然发动。

明夕玦一言不发,祭出辞缘琴,挡住诛仙四剑的攻击。罗睺却蛮有兴致地评头论足:“这个阵法很不错,可惜就是范围小了点,如果略…”挡下锋锐的剑气与强横的音刃后,罗睺饶有兴趣地问明夕玦,“是你去攻击主阵者,还是我去?”

“纵然杀死他们,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与激动。”明夕玦声音极轻,眼神也有一瞬间的迷茫,仿佛陷入了最深沉,最冷酷的梦境中,无法超脱,“真正该死的,不是被命运选定的他们…”

“不会吧?你内心还保持一丝怜悯?”罗睺打量了明夕玦一会儿,方自言自语,“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想毁灭世界呢?要知道,倘若世界毁灭,所有生灵都会死去…”

“倘若世界毁灭,所有生灵都会死去,包括与整个世界牢牢绑在一起的你。”

既然选择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再顾惜,按理说也不会顾忌旁人的性命才对,东皇太一为何不肯对通天教主动手?罗睺眸色变深,想到一直以来与太一接触时,自己体会到的违和感。

怎么说呢?就像是被一种强大到不可违逆的力道,生生转变本属于你的性格与想法,让你不自觉地走向本不该选择的道路,本不该犹豫迷茫的时刻,却偏偏无谓地心软。

怎么办?他突然对这股力量好奇起来了。

下一秒,罗睺充满怨念地看着现身的鸿钧,全身阴云滚滚。

你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

鸿钧无视罗睺杀人般的眼神,只是问明夕玦:“因为我不死不灭,所以你才想到毁灭世界,让我死去么?”

这位天道代言人气质沉静,神色温和,无论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他的方向,更无法摧毁他的信仰。你会不自觉地用对长者恭敬地姿态对待他,也无法对他高声说话,因为这样会显得你是如此不懂事。

若是换了旁人,定会在鸿钧出现的第一时间卸下所有的防备与伪装,在他面前痛哭失声,明夕玦眼中的怒火却烧得更旺。

“是啊!我是如此深刻地憎恨着你,唯有你痛苦,我才能得到暂时的快乐。在你面前毁灭你要保护的世界,摧毁你的信仰与从容,才是我一生所求。”明夕玦一字一句,说得非常缓慢,慢到每个字都仿佛在他大脑里打转了无数圈,又深深淌入心房,刻入心脏,再缓缓上升到喉头,经反复咀嚼后迸发。这种态度也让所有人都清晰地认知到,他是认真的,认真到无论什么真理与大义都说服不了他。

罗睺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只见鸿钧平静道:“妖族必灭乃是天意,我不过是做好自己的本分。”

“为兄报仇天经地义,我也是在做好自己的本分。”明夕玦面露嘲讽之色,毫不退让。

得到河图洛书的伏羲,侵占天庭的昊天瑶池,对妖族遭遇冷眼旁观的众位大能,我都不报复。因为只要你死了,他们也得跟着死,针对这些或有罪或无辜的存在,实在不能让我满腔的仇恨倾泻出来。事实上,我恨得也不是你,而是所谓的天道,但谁让你是天道代言人呢?

“我说…”罗睺懒洋洋地插话,“论毁灭世界,我可是熟练工,你们是不是该和我聊聊?还是说,太一你先试试水,实在不行我再补刀?”

“这种事情,实在不劳你的大驾。”话音未落,明夕玦的身影便突兀消失。

罗睺略加思索,就知道明夕玦要做什么,不由郁闷道:“坏了,我就知道月缘的身体不好用,被下了标记都没察觉到…喂!太一,不要和我抢!”

说罢,他化作一道流光,赶向三十三天外的混沌深处,那儿不仅是他封印之地,亦是世界本源所在。

旁人不知如何毁灭世界,明夕玦还能不知道么?他解开罗睺的封印,一是因为这个封印太过碍眼,二是让罗睺牵制鸿钧与六位圣人,确保万无一失罢了。

借定位标记转送到世界本源之后,明夕玦暗运源力遍布全身,缓缓踏入本源最中心,然后,他不顾一切催动体内的源力,以自身为核心,让法则不住压缩,等待爆发的那一刻。

罗睺把玩手中的十二品灭世黑莲,满脸不甘,仿佛被抢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子一样,他用葬月枪的枪尖点了点鸿钧,问:“后悔么?”

“由于我的过失,让整个世界葬送,怎可能不悔?”鸿钧静静道。

罗睺勾勾唇角:“也就是说,太一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鸿钧又加了一句,“我后悔的是没在不周山倒塌后,第一时间杀了他,仅此而已。”

“你就嘴硬吧!明明内心痛苦得不得了,还要继续装淡定…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让世界给妖族陪葬,他们可是赚大了。”罗睺一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天地崩塌,世界重组,万物归于混沌,发自内心地赞叹,“真是…太美了!”

第十卷 终曲

结局 云破日出(一)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但没死毕竟是好事,你用不着这么沮丧吧?”罗睺蹲下去,戳戳神色恍惚的明夕玦。

明夕玦被深深的自我厌弃包围,压根就没理会罗睺。

纵然入魔,他也没办法舍弃心中最后一丝良知,所以他耗尽源力,让自己没有任何退路,就是想与鸿钧,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

如果我也死掉的话,就不会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中背负毁灭世界的罪孽,饱受心理折磨了吧?

他几乎是以一种迫切的心情迎接死亡的到来,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够在洪荒终结,却偏偏连求死都不能。

明夕玦渴望真正的自由,而不是这样牵线木偶般的人生,但主神太过强大,已经不单单是资质好、心境优外加努力修行就能超越的,随着岁月的推移,他们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永远没有尽头。何况他先前不管不顾,堕入魔道,从今往后想要晋升哪怕一小步都难如登天,更不可能拥有与主神对等谈话的资格,从而脱离主神的掌控。

这样黯然无光的未来给他带来深沉的绝望与黑暗,如果再这样得到又失去,什么都留不住,还不如现在死了好。

罗睺知道明夕玦有秘密,这个秘密才是他情绪不稳的最大因素,否则他既非三千神魔,又没有别的机缘,怎么可能在世界归于混沌,圣人都灰飞烟灭的情况下活下来?但他有秘密,自己又何尝没有?所以罗睺笑了笑,对明夕玦说:“你要死也得找别的地方,别死在这里。”

明夕玦不经意抬起头,不由怔住,随即又露出一丝苦涩。

天地归于混沌后,世界自然要重组,是以混沌之气不住往中间收拢、压缩。可以想象,到了最后,整个世界定是形成一个鸡蛋的形状,将孕育出来的生命全部包裹其中。眼下空间尚未闭合,自己当然能随意离开这个世界,换而言之,毁灭世界,也是一种意义上的超脱空间。

尽管意外达成了从前的目标,让他略加振作起来,明夕玦的脸上却依旧不见任何喜色,他想起罗睺话里的古怪之处,不由出言询问:“你不和我一起离开么?”

罗睺微微一笑,收敛了曾经的桀骜狂狷,反问:“我为什么要走?”

没等明夕玦说什么,他又问:“我花了数万年的时间观察月缘,自信无论是他的言行举止还是思维方式,我都能将之模仿得天衣无缝。就算月缘本尊前来,都会在我的模仿下质疑自己是否是真实的,你是如何发现我的呢?”

明夕玦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却一时间想不到关键,便坦然相告:“就算你再怎么不重视巫族,也不可能会将有关盘古的事情告诉月缘,因为月缘不够资格。”

“果然,我也猜到失误是在这里,但这个秘密压在我心中太久了,总要谁来帮我分担一下痛苦。”罗睺的神色有些怅然,“事实上,我当初不仅进了祖巫殿的最深处,还得知了一个足以颠覆我整个世界的秘密。”

说到这里,罗睺下意识地停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方低声道:“祖巫殿供奉的不过是盘古一缕执念的残留,盘古真正的灵魂分身…是我。”

明夕玦被这个事实震住,下意识地问:“盘古知道么?”

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罗睺是盘古分裂的灵魂,盘古怎么可能不清楚?

果然,罗睺脸上的酸涩怎么都无法掩住:“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成为三千神魔中唯一全身而退的存在,完全仰仗无双的智慧与机谋。得知自己的身份后,我才明白,我之所以活下来,完全是因为盘古不杀我。”

我是他刻意分出的一部分灵魂,他希望我代他去看着这个世界,又怎会杀我?

明夕玦还是觉得此事太过不可思议,不由追问:“你既是盘古分裂的灵魂,‘道’为何与他截然相反,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因为我灵魂不全。”罗睺平静地诉说残酷的事实,“这个世界永远重复着开辟——完善——毁灭——开辟的过程,但能够完成开天辟地这一使命的只有盘古,他不能一次就死去,必须循环往复,不停地为这个世界付出。所以我的宿命就是妄图灭世,然后被囚禁在混沌最深处,日复一日吸纳世界本源,修补破碎的灵魂,待世界毁灭后,活下来的我拥有了足够强大的灵魂,回归天地的万物也会渐渐变成我的身体…”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抬了抬头,似是想获得一丝阳光来温暖自己,却终究无果。

“活下来的我,就成了另一个盘古。”

“这…”明夕玦不住说什么好,他下意识地反驳,“但你与盘古的性格,根本就南…”

“我什么都体验过,唯独不知晓魂飞魄散,躯体不存的感觉。”罗睺打断明夕玦的话,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如盘古一般期待新世界的诞生,并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一切呢?”

明夕玦发现罗睺不是开玩笑,便沉默了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你不想去外面看看么?看看源世界的样子…”

“原来那片比天更高,深于混沌的地方叫做源世界?”罗睺眼中不自觉地流露一丝向往,却又轻轻摇头,对明夕玦说,“你走吧!”

“罗睺,你真的…”

罗睺抚摸葬月枪,沉默了很久,方道:“倘若未来的某一天,你有幸来到我塑造的新世界,就去我脊梁所化的高山之巅静坐一时半会,倾倒一壶薄酒,算是对我的祭奠。”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将力量消耗殆尽的明夕玦推出圈外,自己则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我从不相信宿命,一心只想与天争,证明自己的道才是正确的。后来才明白,我的灭世之道与盘古的开天之道,实际上是一个完美的圈,组成了洪荒的诞生与毁灭。

我原先嗤笑盘古的善良,为新世界的诞生牺牲了自己还无怨无悔,唯余不甘,现在却发现,原来心愿已了,觉得前路茫茫,不知应该做什么的我,也是愿意这样做的。

我这一生,曾轰轰烈烈地与天下为敌,也从始至终贯彻自己的理想,最终还达成了愿望,已经没什么舍不得了,那么,就这样吧!

盘古也好,罗睺也罢,不过是轮回的始与终。纵然我是你的灵魂分身,我存在是你放水的结果,我也能以实际行动告诉你,我不比你胆小,不比你自私,更不比你差。

想到这里,罗睺笑了笑,神色却有些怅然。

原来,无论沧海桑田如何变幻,铭刻在他心底最深处的,永远是天地未开辟时的记忆…这个环,是让它继续下去的时候了。

明夕玦静静站在圈外,望着混沌之气慢慢合拢,将这个世界包裹起来。

直到最后一刻,那一袭红影都不曾出现。

明夕玦不再犹豫,利落转身。

洪荒的毁灭是他的罪,他必须背着这些无法原谅的罪孽走下去,纵然一生一世被心魔纠缠,也是他选择的道路。

不过,在此之前…

“你堵我堵得真及时啊!”冷冷撇着仿佛没骨头一样随意站着,毫无形象的宿尘弦,明夕玦语带不善。

宿尘弦的笑容很是纯洁无辜:“这不是…怕你找不到路么!”

明夕玦扫了一眼远处若隐若现的宫殿,对宿尘弦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无比敬佩。

来到洪荒后,他屡屡回想过去,便发现宿尘弦与雷纳德根本不是一路,这货从头到尾都在伪装,最后关头还不忘坑雷纳德一把,自己完美地饰演了一个卑劣的反派,让明夕玦将火力全部集中在雷纳德身上。所以对宿尘弦专门在洪荒世界外蹲点堵他的原因,明夕玦可是相当好奇。

“呐呐呐,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纯洁无辜的我。”宿尘弦摊了摊手,状似无奈道,“纵然变态的结界消失,但这片区域已经被无数年的阵法折腾得不成样子,没人带路的话,你随时会坠落到某个世界,又得想尽办法,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对于用非正常手段上来,严格来说还不算是掌控者的你来说,这些地方可是相当危险的。”

明夕玦略加思考,便问:“你接受了主神的命令?”

宿尘弦挠挠头发,似是相当苦恼:“也不算是…其实我蛮同情你的,以前我还不信蓝说得话,谁知见了那位大人一次后,我就不想再看到他第二次…”

对于宿尘弦这等拙劣绕开话题的方式,明夕玦不置可否,便单刀直入:“这样说好了,宿尘弦,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说我只是单纯地好奇,你相信么?”宿尘弦懒洋洋地说。

如果能看到此生最盛大的一场烟火,纵然下一秒就死去,我也会面带微笑,因为此生无憾。

明夕玦轻轻点头,倒让宿尘弦吓了一跳,心想我这个捅过你一刀的人说得话,你还真相信了?

不得不说,这还真…

明夕玦跟随宿尘弦七拐八饶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来到宫殿正门,宿尘弦一脸抑郁:“真是差别待遇,我可没见正门开过…”

“我不认识路,怎么办?”明夕玦很认真地问。

“就算我跟你进去,结果也只会是我们两个都迷路好不好?”宿尘弦反射性地吐槽,然后摆摆手,漫不经心道,“放心放心,这么隆重的欢迎仪式,怎么可能会让你迷路?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明夕玦抬头望着难以形容其壮阔的玉石大门,微微勾起唇角。

好运…么?

到了这种时候,他索性什么都不想,径直走入辉煌的殿堂。一切也正如他所料,明明只是迈出一步,却好似跨越偌大的空间,转眼就穿越一处又一处,不久就达到他曾经见过的台阶。

明夕玦神色平静地走着,缓缓登上似乎永无止尽的阶梯,一切禁制都被解除,不会对他造成伤害与压力,这就是主神赋予他的特殊待遇。

阶梯虽长,终有走完的一天,终于,他步入主殿,只见一位白衣人端坐宝座之上,见到他便轻轻举起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杯,面带微笑,语气轻松:“要不要尝尝?”

见到主神的这一刻,明夕玦终于明白,为何主神要以光球的形式出现。

越靠近本源的存在,容貌就越是美丽,光辉也越发耀眼,倘若最初的自己骤然看见主神…如今见多了美人,主神这等容貌风华纵然让他极度震撼,却不会带来太过巨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