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她垂下眸子低声开口:“不用,那是你的自由,没必要对我抱有歉意。”

季梵尘闻言仿佛顿了顿,接着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若平地惊雷。

“但是我不想让你不开心。”

“所以刚才,对不起。”

赵年年眨巴眼睛,咽了咽口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企图从那张冷静的脸上看出一丝笑意,但季梵尘就是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你们两干嘛呢!快跟上啊!”前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洪亮的催促声,陈炎和林杏子站在远处疑惑不满的看着两人。

赵年年顿时如蒙大赦,立刻拔腿跟上,季梵尘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几人汇合之后,没走多久,就抵达了盐城中心的世纪广场,此刻天边已经一片漆黑,但上面依旧人声鼎沸,张灯结彩,无比热闹,比起刚刚来路上的昏暗灯光,瞬间让人心情明亮。

陈炎带着几人左转右拐,来到广场边缘的一个人群聚集地,大家都在弯腰挑选着什么,她定睛一看,底下摆着一堆溜冰鞋。

赵年年看着熟悉的直排轮,心不由有些痒痒,她从小就是个滑旱冰小能手,速滑交叉倒溜统统不在话下,当年读书的时候和朋友纵横周围各大溜冰场,无比的潇洒和肆意。

想起那些无忧无虑的青春岁月,赵年年瞬间有些伤感。

待回神,陈炎已经蹲在地上低眉顺眼的帮林杏子绑鞋带,赵年年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在地上随意挑起一双鞋子,屈身坐到旁边的花坛上穿好,站起来试了两下,感觉还不错,她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看到了默默站在一旁的季梵尘。

他眉头微皱,眼神有些复杂的盯着赵年年脚下的溜冰鞋。

两人之间有点距离,她脚步一动,滑了过去,身姿轻盈,翩跹如燕,瞬间就来到了季梵尘的面前,久违的飞翔感让赵年年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她把之前的那件事情放到了脑后,眉开眼笑的问道:“你怎么不换鞋?”

季梵尘闻言没有做声,抿着嘴角。

须臾,赵年年反应过来,打量他几眼侧头试探的问道:“你难道不会?”

他的脸上瞬间出现一种类似于难堪和不好意思的神情,一闪而过,赵年年还没来得及看清,季梵尘已经开口回答:“恩,不会。”

“…”

赵年年抬眼看了一圈,陈炎已经带着林杏子在场内翱翔,两人手牵着手笑容甜蜜,完全无暇顾及这边,她看向面前的季梵尘,无奈开口:“那你还答应他出来滑旱冰…”

季梵尘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白皙俊秀的脸上仿佛笼罩着一股黑云,莫名还有些可怜状。

赵年年心头一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你去换鞋吧,我教你。”

大年三十,出来玩的人还是很多,都是吃完年夜饭出来消食聚会跨年的男女们,溜冰场上也是成群结队,男男女女身姿飞快的从两人面前呼啸而过,带着一丝强风,直扑面门。

季梵尘明显有些受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赵年年见状,环顾了周围一圈,然后目光定格在广场的角落,那里有几根栏杆,而且没有人。

她回头,手指向那边,朝身后刚学会站立的季梵尘开口:“我们去那里。”

说完,赵年年就滑了出去,身子一下冲出去了几米远,待她站稳回头,才发现季梵尘还站在原地,抿着嘴望着她。

赵年年又无奈的滑了回去,问道:“能走不?”

“不太能”,季梵尘说完,垂下了眸子,遮住眼底一片暗色。

“那我带你过去”,赵年年闻言思索了一下,朝他伸出了右手,手心向上,白皙柔软,手指纤细而匀称。

季梵尘此刻脑海闪过一句诗词: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恐怕说的,就是眼前这双手吧。

他缓缓的握了上去,温热,小巧,一如想象中柔若无骨,莫名手心就有些发热。

赵年年收紧手指,拉着他慢慢往前滑动着,季梵尘平衡感不错,两人缓缓移动,也安然无恙的穿过人群,来了到广场边缘。

待他站稳,赵年年才放开手,开始给他示范动作要领,专注讲解的她,没有发现少年微红的耳根和不自然蜷缩的手指。

十几分钟下来,赵年年只想感慨,这真学霸和假学霸,果然还是有差别的,她只示范了几次,季梵尘现在都能自己慢慢滑了。

果然,学霸之所以为学霸,除了平时努力,更多的还是因为有自身的优势啊。

看着场中来回飞舞的身影,赵年年莫名有些躁动,她看向还在一旁慢慢滑动的季梵尘,忍不住开口:“你先在这里练着,我去滑两圈。”

说完,没等他回答,身子就冲了出去。

季梵尘眸光暗了暗。

一进入大场地,赵年年就仿佛如鱼得水,身子轻盈矫健,动作流畅优美,长长的黑发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在身后随着她的动作甩动,帅气又漂亮。

陈炎和林杏子不由停驻了脚步,目光惊艳的看着正在场地中央交叉后滑的身影,与两人一样,她身旁已经出现了好些围观者,欣赏着她的身姿。

林杏子目不转睛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年年玩直排轮这么厉害,好美。”

“年年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陈炎也是一脸惊艳,闻言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胸口就被撞了一拐子,他嚎叫一声,捂着胸口看着面前一脸怒色的林杏子,连连讨饶:“我错了…”

“错哪的?”林杏子横眉冷眼的质问。

“错在我眼里不该有其他女人。”

“以后再也不敢了!”陈炎哭丧着一张脸讨饶道,林杏子勉强露出了满意之色。

场中,赵年年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微不可察的皱起了眉头,略作思考,一个漂亮的倒溜,就回到了季梵尘身边,然后停住脚步,垂头低眉。

众人见她离开,纷纷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渐渐地又各自玩了起来,场中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身旁的季梵尘看了她一眼,随后又默默地顾自练习着。

赵年年懒懒的倚在栏杆上,微喘着气,打量着她新带的小徒弟,墙边,季梵尘面色沉静,嘴角紧抿,专心致志的慢慢滑动练习着,比起她方才,动作又快了几分。

“好玩不?”她声音微哑的问道,莫名有几分勾人。

季梵尘动作停顿一瞬,头也不回的答道:“还行。”

稍作休息,体力回复几分,赵年年又来了精神,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心中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冲动,类似于亢奋,她忍不住开口:“走,带你去感受一下飞翔。”

此刻,赵年年不久前才从一场剧烈的运动中下来,小脸被汗水蒸的红扑扑的,像只水蜜桃,白里透红,让人情不自禁咬一口。她整个的状态,还是飘在空中的。

那种飞驰的快感非常容易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季梵尘闻言仿佛怔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尾音有一丝上扬,隐约可以听出一抹雀跃。

他朝赵年年伸出手,白皙纤长,指节匀称,细看仿佛还在微弱的颤抖,面上却是毫无波动。

赵年年毫不犹豫的抓住了他的手。

季梵尘暗松一口气,又瞬间提起,因为赵年年已经拉着他滑到了场地人群中,那如同飞一般的速度,是他从未体会过的,季梵尘调动起了全部身心,全神贯注的跟上她的步伐。

赵年年拉着他围着广场兜了两圈,待停下来,两人相握的手心已经冒出一层热汗,不知是他的,还是她的。

放开和他紧握的手,赵年年感觉有些微痛,低头一看,手已经红了一大块,她蹙眉揉了两下,方才舒服些。

季梵尘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闪过一丝歉意,然后伸手默默的捂住了胸口,抑制住如雷的心跳。

然而,却是久久难以平复。

之后赵年年又带着他滑了几圈,季梵尘越玩越顺,即使赵年年没有牵着他,也可以飞快顺畅的在人群中滑动,然后…赵年年就放他一个人了。

季梵尘独自一人站在原地,落寞的看着她在远处飞舞的身影,握紧了拳头懊恼不已。

怎么就大意了呢!

第17章 chapter17

夜间十点左右,广场上开始放起了烟花,姹紫嫣红,流光溢彩,天边被染成了一片绚丽,整个城市沉浸在节日的烟花爆竹声中,小孩穿着新衣新鞋奔跑嬉戏,大人聚在一起聊天打牌看热闹,这是年味。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消失的年味。

几人看完烟花,便启程回去,一路上,陈炎和林杏子两人都在黏黏糊糊,依依不舍的模样,看着赵年年是恶寒不已,她步伐极快的走到了前头。

季梵尘跟在她旁边。

身体接触比起心灵的碰撞,前者总是熟悉的更快,赵年年发现即使和季梵尘这般无言的走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尴尬。

况且两人,时不时也会聊上几句。

就比如现在。

“你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子的吗?”她忍不住问出心底积压了两辈子的疑问。

“哪样子?”

“就是这副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样子。”

“…”

“我从小就话少。”

“那你不说话一个人沉默的时候,在想什么呢?”赵年年彻底化身为好奇宝宝,天才的世界在想什么,她真的是很好奇。

“…”

“有时候放空,有时候瞎想,天上的地下的,有的没的”,季梵尘如实回答,尽管他不想承认,但跟赵年年聊天,确实一点都不会像对旁人那般不耐。

而且,还会觉得有些有小幸福。

因此他今晚说的话加起来,差不多是他半个月的量。

几人把林杏子送到小区门口时,陈炎和她上演了一幕车站的离别,看着赵年年是直翻白眼,在眼睛快要翻的抽筋时,身旁的季梵尘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看,辣眼睛。”

???这不是后代才开始流行的网络用语吗?难道天才能和未来接轨?

赵年年恍然大悟,天才不愧是天才。

她到家之后,三人在楼下告别,在转身之际,季梵尘在身后低低的说了句:“新年快乐。”

赵年年回头,他的面容在夜色下显得越发沉静,但因为嘴角的那一抹笑意,而显得十分温和,额前软软的刘海覆住了眉,底下那张白玉般的脸越发小而精致。

真是个好看的男孩子,她想。

须臾,赵年年微笑摆手,朝两人开口:“新年快乐。”

上楼拿出钥匙一打开门时,温暖的灯光霎时间泄了出来,赵元和李青还在客厅里看电视,此时春晚还未结束,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整个房间回响,赵年年忍不住露出笑意,弯腰换上了拖鞋。

趿拉着拖鞋走到沙发前,在两人中间坐了下去,赵年年往后一仰懒懒的靠在沙发上,然后一手挽着李青,一手挽着赵元。

“回来啦,到哪玩呢?”李青看了眼她,漫不经心的问道。

“到世纪广场溜冰,看烟花…”她边回答边把头倚在李青肩上蹭了蹭。

“好玩不啦?”

“还行。”

三人看着春晚,偶尔闲聊几句,桌上摆满了甘蔗糖果,窗外时不时绽放着五颜六色的烟花,赵年年觉得,比起方才广场人声鼎沸的热闹,和家人在一起,才是最简单的幸福。

大年三十这晚,赵年年几乎是彻夜未眠,盐城有守岁的习俗,午时一过,连天的炮竹声就接二连三的响起,声音清脆响亮,仿佛就在耳边炸开。

这厢放完,空气安静一瞬,恰好入眠,下一户人家马上开始,于是立刻又被惊醒。

赵年年把耳朵蒙在被子中,在这样反复的煎熬之下,辗转到凌晨,外面终于停息,她才安然睡去。

初一,家家户户的小孩都会结伴去邻居家拜年,因此,李青一大早就进来叫她起床,赵年年满脸睡意生无可恋的捂紧被子哀嚎:“妈!我才睡着啊!!!”

最后她的抗议依旧屈服在李青的威压之下,赵年年不甘不愿的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吃完饺子之后,附近的几个小孩刚好一人提着个袋子过来拜年,个个甜甜的说着讨喜话。

李青眉开眼笑给他们抓拿着花生瓜子,糖果甘蔗,一人兜了一袋后,欢欢喜喜的出门,临走前,把赵年年也捎上了。

她们一家才搬来没多久,虽然李青和赵元很快就跟其他人打好了关系,但赵年年是个冷傲的,平时足不出户,待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没时间也不屑于和一群小孩接触。

但对于长辈却是都是一脸甜甜的笑意,因此大人们都对她无比喜爱,小孩们都十分陌生。

赵年年走在队伍的最后面,手里拿着出门前李青塞给她的黑袋子,外面没有暖气,严寒刺骨,她把袋子捋到了手腕上,双手插在了大衣口袋,本意为保暖,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冷然,难以接触。

大家一路都在叽叽喳喳,唯独她沉默不语,身旁仿佛有一个真空带。

如同完成任务般挨家挨户兜了一圈,带回来一大袋子的瓜果零食,赵年年一回来就随手放在桌上,回到房间上床补眠。

过了那个年纪,就再也感受不到那个年纪应有的快乐了。

她记得小时候,新年最大的期盼除了可以拿压岁钱穿新衣服以外,就是大年初一早上去拜年,带上小伙伴,拿着大口袋。明明是去要吃的,但每家每户都是笑脸相迎。

不是长大之后见识到的虚情假意敷衍应酬,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欢迎。

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小小年级的她们格外有成就感,况且还会收获到各种各样从来没见到过的糖果。

那个时候,是多么无忧无虑的快乐。

春节过后,没多久就迎来了开学,赵年年这个寒假,除了春节那天出去玩了一下,其他时间都是在家刷题,要不就是在附近图书馆看书。

沉迷学习,无可自拔:)

报名那天,她拿着学费独自一人去了学校,从新家到盐城一中,有直达的公交,十来分钟就抵达校门口。

况且李青和赵元两人现在对她,也是无比放心。

办完手续,就直接打道回府,这个学期她申请了走读,李刚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同意了,宿舍的东西,在年前放假的时候也都拿回去了。

今天是多日来难得的一个艳阳天,天空蔚蓝一片,无云,湛蓝的发亮,从校门走到公交站台,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洋洋,仿佛夏日里微凉的风吹拂,舒适而惬意。

她慵懒的眯了眯眼睛,心尖仿佛绽放簇簇春花,整个人都被一种美好而梦幻的感觉所笼罩。

赵年年觉得这个时候如果有人出现骂她两句,她肯定会笑容满面的看着那人,然后轻柔的吐出两个字:“反弹。”

季梵尘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出现的。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深色连帽棉衣,浅色牛仔裤,白色板鞋,背着一个双肩书包,干净温和,还带着一股子特有矜贵的气质,在一群幼稚的中学生中脱颖而出。

赵年年一直很想问,他的衣服都是谁给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