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傻孩子现在才问这个问题,十二娘觉得金宝真是太心大了,不过心大一点好,心大的人容易过得开心,哪像她五个徒弟,个顶个的心思细腻捉摸不透。

“这里是瀛洲仙山,咱们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十二娘简单解释了一句。

金宝哇了一声,“我们现在在仙山上?就是之前听到的那种有仙人在的仙山?太厉害了!”金宝下意识的兴奋过后才想起来一件事,他先前也是看着的,所以,他也知道了,十二娘就是昭乐的师父。太复杂的情况他不懂,但是他知道,十二娘从前叫连兮微,就是他们一路上经常听人说起的那个兮微上仙。

金宝对这事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他就是觉得有点怪怪的,毕竟在他看来,十二娘还是十二娘。不过影响还是有的,那就是他原本想象中的仙女忽然破碎了,他觉得自己没有从前那么期待看到什么仙山上仙之类的了。看看鞋子没脱,架着腿半死不活躺在这的十二娘,金宝幼小的心中坚定了一个信念——世界上果然是没有仙女的。

“十二娘,我肚子饿了。”金宝脑袋瓜里想了一些问题,最后他提出了一个最迫切的问题,他饿了。

“饿了?”十二娘瞅瞅周围,则容没给准备吃的,大约他也是没回过神,还以为她是从前那个连兮微,什么都不用吃呢。不过这也不是问题,十二娘起身,走到那盆莲花跟前,扒拉着那些亭亭玉立挨挨挤挤的莲花看了看,然后朝金宝招手,“过来。”

金宝屁颠颠的跑过去。

“这个可以吃的,喏,你试试。”十二娘辣手摧花,毫不客气的从最大的那朵莲花上扯下来一片花瓣递给金宝。

金宝也不怀疑她,拿着花瓣就往嘴里塞。

“唔…嗯!好!好吃!”金宝激动的说。这花和他从前见过的那些莲花都不一样,是冰蓝色的,看上去就好看,吃起来更好吃,凉丝丝又甜甜的,吃下去之后,肚子里还泛起来一种暖和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这是一种观赏灵莲,蕴含的灵气不多,凡人也能吃。”十二娘说着,扯了一片花瓣塞进自己嘴里,很多年没吃过,竟然很是怀念。她干脆拉过来一把凳子,坐在那养莲的大缸面前扯花瓣吃。

金宝也有样学样,搬过来一把椅子站在上面,撅着屁股勾着一朵莲花扯花瓣,吃的腮帮子鼓鼓的。

等终于收拾好心情的昭乐从旁边的房间走过来,准备看看师父的情况,想办法再安慰安慰她的时候,就瞧见师父和金宝两个人坐在蓝莲旁边,把一缸开得好好的蓝莲给薅秃了,两人脸颊都在鼓动着。

昭乐僵在门口。方才师父和她说起蓬莱仙山覆灭一事时,那种悲意不是假的,她原本以为师父现在还在难受着呢,谁知道她竟然都吃上了,好像还吃的挺高兴的。

十二娘瞧见小徒弟了,见她神情异样的望着就剩些莲叶的大缸,十二娘不好意思的笑笑,“忘记留点给你了,要么待会儿让则容多送点过来。”

瞧见昭乐的表情,十二娘不用问都猜到她在想什么。所以说年轻人就是扛不起事,再难过痛苦的事,都会过去,难受一阵就差不多得了,要是时时刻刻沉浸在痛苦中,日子也别过了。

流浪生涯五十年,经历了从前从未想过的贫穷和市井生活,十二娘学会了很多东西,她改变的不只是生活习惯,还有许多对事的态度。所以哪怕半个时辰前她还因为想起执庭心痛的不行,现在就已经能笑呵呵的和金宝一起嚼花瓣。

昭乐走到两人身旁坐下,侧头看了一眼十二娘的脸,昭乐告诉自己,这是自己最尊敬的师父,不是之前认识的那个十二娘。说过一遍后,她就重新找回了对师父的憧憬,对于她做出薅莲花这件事,也能视而不见了。

金宝吃完了莲花,意犹未尽的摸着肚子说:“虽然这个很好吃,可是我还是想吃肉,香喷喷,油滋滋…呲溜。”他说着就吸了口水。

十二娘被他说的也想吃肉了,也许是因为吃多了蓝莲,嘴里甜的,想换个口味。她其实不饿,但是嘴馋这回事,没法说。

“叫则容送点吃的来好了。”

十二娘懒得走动,就从大缸里头捡了个小石子,凌空飞射到门口挂着的一枚铃铛上了。那铃铛声音清脆,叮铃铃的摇晃了两下。

没过一会儿,则容就来了。他穿着外出的衣服,看上去风尘仆仆,眉间还带着倦色。赶来之后,他刚叫了声师父,眼神就定住了。

他的目光从十二娘身边那盆秃掉了的蓝莲,转到了十二娘嘴里叼着的那片莲花瓣,再转到十二娘踩在凳子上的一只脚,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瀛洲有会做烧鸡的人吗?不对,瀛洲好像没有□□?”十二娘问他。

则容:“…”他沉默片刻,谨慎的说:“鸡,瀛洲并没有,不过濯云峰上养着一群白灵鸟,味道应当不错。”

“哦,那就来几只,还有其他吃的也一起来点吧,你自己看着来就行,我不挑。”

则容应了。不愧是如今成为掌刑长老的男人,他飞快的接受了这个和从前有很多不一样的师父,并且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面不改色的听完了十二娘的要求,最后沉稳的走了。

“乐乐,你二师兄接受的比你快多了。”十二娘说。

昭乐从刚才看到则容就是冷着脸的,那冷硬程度和则容有一拼了。现在,她有些难以忍受的和十二娘商量,“师父,你可不可以把脚从凳子上放下来?”

十二娘就叹了一口气,“我习惯了。”到底还是放下来了。

她要的东西很快就送来了,除了她要的,还有很多她没说的,各种用具和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等等。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花,都是些好看味道还好的花,被栽在盆里送来的。至于之前那盆秃了的蓝莲,则被带走了。

“这到底是送来给我看的还是给我吃的?则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十二娘随手揪了一片花瓣,准备往嘴里放,瞧见小徒弟的眼神,那花瓣中途转了个方向,递到了昭乐面前。

昭乐正经的接过,说了句:“谢谢师父。”

来送东西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就是那天在嶂阴山把昭乐和金宝扛回来的那位。面目长得平凡,不多说一句话,每天来送了东西,除了询问还想要些什么,其他的都不会多说。更是连看都不会多看十二娘一眼,对待她的态度异常慎重,或者说警惕。

十二娘不明白了,她也没想着往外跑,这人警惕个什么劲?

昭乐在那男人离开之后,皱起了眉,对她说:“师父,此人如此警惕,我们要想逃出去怕是很难,恐怕要从长计议了。”

逃出去,从这里逃出去?小徒弟真是敢想,瀛洲仙山出现多少年了,还从未有人能从这里逃出去呢。

瞧见十二娘露出诧异的目光,昭乐感觉不对了,问:“师父为何这个表情?”

十二娘:“你刚才说逃出去?”

昭乐比她更惊讶:“难道师父没想逃出去?”

师徒两人对视半晌,十二娘按着抽痛的额头,有气无力道:“乐乐你大可不必着急,过些时候咱们就能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金宝的设定是傻儿子,长大后是乖儿子,一心想给十二娘养老的那种,瀛洲仙山的下任山主。

多年之后,因为这位去到一个地方必定要揪人家的花尝尝味,被人送了个含花上仙的名号,正所谓,吃花,风雅。

风雅金宝:…嗯嗯嗯???

第37章 37

昭乐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早有准备吗?不愧是师父,是我太过担忧了。”

见到小徒弟露出了放心的信服表情,十二娘剩下的一句话又给憋了回去。她本来还想说,“就算出不去,在这里住几年也没什么,吃的好睡得好还清净。”

十二娘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在这里住着,多好,不用干活赚银子,躺着吃就行,除了活动的地方少了点,其他也没什么问题。但是,她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留在这里很久。

首先,按照则容的说法,他说让她们在这里待两年,那么很有可能马上就要发生什么大事,而且会影响到整个修仙界,到时候她还能在这里安生过日子?那几乎是不可能的,绝对会牵扯到她。

十二娘猜可能有人在找自己,不然以则容的性子,不会这么急匆匆的把她关在了这里,因为这实在是个很糟糕又无奈的做法。

关于执庭和则容想做什么,十二娘猜得到大概,但是并不清楚他们具体会如何做。五十年前她复活时选择远远离开,就是因为不想再插手他们的事,如今这个想法依旧没有改变,如果不是昭乐,她甚至不会离开降噩城。

可就是这样毫无威胁的状态,也能让则容如临大敌,主动找到她将她带到这里。那么很明显,理由就只有一个了,比起她主动去破坏他们的事情,则容更怕她被人利用去干预他们。

让她待在这里,就是为了避开‘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则容不愿说,可十二娘自己也能猜到。最有可能的无非就是岱舆仙山的临巳上仙,也是五十年前与她决裂的未婚夫婿。

十二娘如今对商临巳的感觉之复杂不下执庭。而且,比起执庭,她更不愿回想商临巳,对于这个与自己亲人一般相处的兄长,她次次想起,都觉遍体生寒。

——

“表哥?你怎么来了?”姚固惊讶的看着坐在水榭中的商临巳。

那人回过头,露出一张遮不住苍白的脸庞。他看上去很无害,眼神中带着清愁,还未说话就拧眉咳嗽了两声,仿佛是生病了,多了几分虚弱。

但姚固并不敢小看他,能成为岱舆仙山的山主,以平平的资质极快晋升成化仙境,绝不简单。即使他表现的再无害友好,姚固在这位表哥面前都不敢放松。

姚固拘谨的站在一旁,商临巳便对他笑道:“表弟缘何这么拘束,我只不过偶然经过此处,忽然兴起前来探望罢了。”

“坐吧。”

姚固依言坐到他右手边。

两人闲谈了几句,商临巳忽然问道:“听闻表弟前些时候去了嶂阴山?”

果然来了!姚固心中一跳,连呼吸都放缓了一些,他硬着头皮说:“确实去了,但是嶂阴山上没什么复活的微行。”

“没有复活的微行啊。”商临巳笑笑,“那可有其他的什么?”

明白他在说什么,姚固不敢支吾,很快的说:“倒是寻到了疑似兮微上仙的尸体,但是后来落在阴阳崖的骆阳手中,听说那也是假的,已经被她毁了。”

“原来如此,难怪我听说骆阳这几日到处寻人麻烦。”商临巳笑吟吟的,“与我说说,除了你们,可还有其他人去了?我听闻很是热闹呢。”

姚固将自己见到的人一一说了一遍,商临巳听着,撑着脑袋,慢慢阖上双眼。姚固说完了,听到他问:“中途被传送阵送走了几个人?他们去哪了?”

“这…我也不知,大约是什么险地了吧,我也没见到那几人。”他说完就是长久的沉默,姚固有些忍不住的喊道:“表哥?”

商临巳这才睁开眼,扶着身前的椅子站了起来,“我有些累了,你也刚回来,就不打扰你了。”

他往水榭外走去,那里等着一辆云车。目送他上了云车,飞上云端离开,姚固这才放松下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坐在云车中的商临巳接过侍女送上的茶,摩挲着杯沿,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她回来了。执庭,则容,呵呵,防我可防的真紧。可惜啊,藏得再深也没用,我迟早会找出来的。”

“上次被你们抢先一步,这次可不会了。”

——

瀛洲仙山,濯云峰

则容的月坊中,几位弟子御着剑在空中飞掠,在他们身前,十几只雪白的白灵鸟扑闪着翅膀,惊慌逃窜。

这些白灵鸟是则容养的,本来在这月坊过得自由自在的,谁知突然就遭了难,月坊的主人说要吃白灵鸟,于是短短几天,这群白灵鸟已经被抓掉十几只了。

其实几年前白灵鸟只有几只而已,但是这些年在月坊上没有天敌,也没人敢打它们的主意,还有人喂它们食物,于是它们繁衍的越来越多,也越长越胖。前几日开始,月坊上的弟子得了则容的命令去抓白灵鸟,那些傻鸟一点防备都没有,轻易就被抓住了。

但是经历了这几天,这群鸟明白好日子到头了,遇上来抓鸟的,赶紧就逃。在逃命的状态下,它们终于想起了身为白灵鸟,最令人惊叹的就是飞行速度。可是现在,它们已经胖成了球,快不起来了。于是悲催的,在绕着濯云峰飞窜了大半圈之后,仍旧有几只白灵鸟被抓住了。

“唧唧啾——!”

被抓住的几只白灵鸟发出临死的悲鸣,惹得一群白灵鸟都叽叽喳喳的吵闹起来,一时濯云峰上下白灵鸟的叫声不绝于耳。

这热闹惊动了月坊底下的星坊。星坊的主人是则容的双胞胎弟弟则存,这座从前最是热闹的星坊,已经沉寂五十年了,这里的主人也五十年未曾出过星坊一步。

星坊周围是濯云湖,此刻,那些白灵鸟的叫声就从湖岸边传过来。躺在星坊中一处飘台上的男人抬起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几眼。

“这几日那群白灵鸟在吵些什么。”则存坐起身,捡起身边的钓竿,拉起来穿饵。

站在飘台一侧的侍从弟子轻声回道:“这几日,好像是说月坊在抓白灵鸟,因为则容上人要吃。”

则存穿饵的动作一顿,露出了个意外的表情,“他,吃白灵鸟?脑子突然坏了吗。”

侍从弟子没敢回答,这话则存上人说得,他这种小弟子可接不得。

将穿好饵的钓竿扔回湖里,则存再次躺了回去,也没有再说起有关白灵鸟的事情,似乎只要关于则容,他就没了兴趣。

抓鸟的人走了,星坊和月坊再度安静下来。与此同时,沈贞和的丹阁里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是沈贞和的侄子沈青柯,他风尘仆仆行色匆匆,眉间眼里都是担忧。

“叔叔,我想求你一件事。”沈青柯一见到沈贞和就说:“昭乐在嶂阴山失踪了,我想进嶂阴山找她,但是那里还被封锁着,我进不去,叔叔你能不能让我进嶂阴山?”沈青柯焦虑的捏着自己的手指,“昭乐好几日没有消息了,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沈贞和看着侄子发愁。

他知道昭乐在哪,他刚才去送药,还见到人了,但是他能告诉侄子吗?要是说了,这小子肯定不管不顾就要去救人,要是再被则容上人知道,这小子估计得脱一层皮。

不能告诉他!先把他稳住再说。但这事不容易,沈贞和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嘴皮子都磨脱一层皮,这才暂时劝住了侄子稍安勿躁再等几日。等把侄子安排去休息了,沈贞和摸着自己的鼻子,满肚子苦水。因为这小子和昭乐的事,他之前去死寂之间送药的时候,那位山主…前山主可是对他没怎么客气。

第二日,沈贞和去送药,趁机就找了昭乐说话,把这事告诉了她。

“不能告诉他我在这里,不然他肯定要乱来。”昭乐斩钉截铁的说。

沈贞和苦笑:“但是我又管他不住。”

昭乐:“…”她想了想,找出纸笔给沈青柯写了封信。

沈贞和是看着她写的,瞧见上面一句“沈青柯,我没事,如今我有重要的事去做,你稍安勿躁,回仟花佰草殿等我,过些日子我去找你。”扭过了头,沈贞和心里有点心酸,侄子连他这个叔叔的话都不听,就听昭乐的话,果然不愧是大哥的儿子,跟他那个怕夫人的爹一模一样。

他在这心酸着呢,还被一旁看似无所事事其实注意着这边的前山主给瞪了。

沈贞和:“…”被女神瞪了,心痛。

沈贞和把信带回去给了沈青柯,原本以为他会乖乖听话,可他见了信却反而更担心了,立刻就紧张的问:“昭乐是不是有危险?她是不是出事了?”

“…没事,你别担心,你看她自己都说了。”

“她肯定是出事了。”沈青柯笃定的说,“叔叔,你知道她在哪里对不对?求你告诉我!我保证不乱来!”

他每次保证都没什么用,特别是关于昭乐的时候,沈贞和都不知被他坑过多少次了,他心想,我这是造的什么孽。

再疼爱侄子,这回他好歹是扛住了,没有告诉侄子这事。但第二天又给他带来了一封昭乐的信。

沈青柯迫不及待的打开信,看到一句,“沈青柯,不许胡闹了,赶紧回仟花佰草殿,否则我会生气。”

沈青柯颤抖了一下,昭乐上一次跟他生气,二话不说闭关了整整三年。

作者有话要说:路人甲:我觉得这个剧情如何如何,作者你最好怎么怎么样…然后巴拉巴拉…

作者:我不听,你走。

路人乙:我觉得这个人的做法不合理,应该这样这样才对…巴拉巴拉…

作者:我不听,你走。

路人丙:别人好心提意见,作者你怎么能这样!

作者:我不听,你走。

路人丁:作者么么哒!

作者:么么哒,我也爱你亲亲亲!

【明白?这个作者可不是什么会虚心求人指教的小可爱,是残暴超凶的大魔王,现在残暴的作者再说一遍,我只想要和谐的评论,如果想批评我给我找不痛快,我宁愿你不评论,就是这样。我求评论不是让人骂我,潜台词是想被夸被亲亲,寻求码字的动力,望周知。】【瞎说了大实话感觉爽多了】

第38章 38

沈青柯果然没再纠缠沈贞和探听昭乐的下落,但是他也没有回仟花佰草殿,而是留在了瀛洲仙山。

他从前也常在这里暂住,最开始是为了向沈贞和学炼丹,因为沈贞和管着他,每回来的都不情不愿的。后来无意中见过昭乐之后,他隔三差五就要主动过来,积极得很,不住到仟花佰草殿那边几次派人催促,都不肯回去。等昭乐愿意搭理他,他留在这里的时间就更长了,每次来非得眼巴巴的去见一次昭乐,才回来炼丹。

沈青柯从小就被宠坏了,脾气不怎么好,性格又固执,说一不二,谁劝都没用,在家中将他爹娘气的狠了,干脆就扔到了仟花佰草殿里,让他娘的师兄教导,偶尔沈贞和也会接他来瀛洲仙山小住。沈贞和虽然疼爱他,但是也常被他气的捂着胸口直叹气。

“就你小子这狗脾气,日后谁看得上你。”沈贞和当初还这么说过,谁知道后来他这个拽上天的侄子竟然看上了昭乐。

昭乐也不是个好相处的,明明幼时在兮微山主身边时,也是乖巧可爱,但是随着山主死去后,昭乐的性格越来越孤,常年一个人住在小乐山,独来独往。连执庭上仙去见她,都次次被她拒之门外,对则容上人也是不假辞色,更不要提别人,就没人能得她一个好脸色。

昭乐在瀛洲仙山中有些特殊,执庭则容让她,其余弟子畏她,也因为她对两位师兄的态度,不少不明就里的新弟子心里还挺讨厌她,于是她就越来越不爱与人来往。

侄子喜欢昭乐可要吃些苦头了,不得不承认,沈贞和最初还是挺开心能看到侄子吃瘪的,可是慢慢的,看着傻乎乎的侄子一头扎进去,为了昭乐黯然伤神,他这做叔叔的又不忍心了。好在最终,侄子守得云开见月明,也得了昭乐的喜欢。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沈贞和也没弄明白那所谓的爱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能教侄子收敛脾气,学会忍让。还能教昭乐终于愿意接纳别人,愿意重新露出笑容。

“我就住在这里,直到见到昭乐为止。”沈青柯坚定的说。

“你不怕她生气了?”

“…有点怕。”

沈贞和:那个有点,说的是不是太心虚了大侄子?

沈青柯正色道:“就算我现在回去仟花佰草殿,半月后执庭上仙寿诞,我还是会寻机过来。你知道的,师伯拦不住我,还不如就让我留在这里。”

他说的太有道理,沈贞和无法反驳,只能让他待在这里,并且被他磨得答应了不告诉昭乐这件事。

不过,以沈贞和的多年经验,他并不觉得侄子会那么乖乖听话。果然,他隔天再次去送药时,就发现了侄子偷偷在后面跟着。沈贞和甩掉侄子,兜了好几个圈,才去了死寂之间。之后每天,他都得想方设法甩掉越挫越勇死不放弃的侄子。

距离执庭寿诞还有七日时,执庭提前结束了闭关,从宥鸣山涧出来了。则容外出办事,接到消息赶到时,没能在宥鸣山涧和青竹里找到他,心中一动去了死寂之间入口的小岛,果然见他负手站在那,正望着山壁上垂落的白花。

“大师兄。”则容停下步子。

他本以为自己违背了大师兄的意思,会被惩罚,或者会被责骂,但是执庭却什么都没说,应了一声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里。

则容跟在他身后,心中有些不安。大师兄应当知道师父在死寂之间里,他从来没想过这事能瞒过大师兄,但他想过几种大师兄可能会有的反应,独独没想到,他会这么平静。

多年未见师父,大师兄应当比他更想见师父才是。

“大师兄,师父在死寂之间,还有昭乐。”则容想了一路,到了青竹里,他还是说了这句话。

执庭坐在桌旁,抬手拂去了凳上落下的桂花,他看着旁边那株银轮桂花,说:“你见过师父了,有什么想法?”

则容不太明白,“师父…有些,和从前不太一样。”

执庭摇摇头,“她不愿牵扯进这件事里,你不该将她带回来。”

则容死死拧眉,“可是因为昭乐的莽撞,商临巳已经快要找到师父了,若是我们不将她带回来,她现在已经遇到了商临巳。”

“所以你觉得,自己这么做了,就能避免她和商临巳正面相对?”执庭的眼神平静,“则容,你总是在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则容握拳,又松开,“大师兄,有时候我不明白你究竟在不在意师父。若是她落入商临巳手中,若是她阻止我们,你又要怎么做?你还能再次做出五十年前那种选择吗?”

“不论大师兄如何选择,我无法再一次做出那种事。”

执庭淡淡道:“则容,我一再告诫你不要多做无谓的事,就是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进退两难。”

他捻起衣襟上落的黄色小花,声音更轻,“我明白你想保护师父,但是你忘了,师父从来就不软弱。搏击风雨的鹰不需要鸟雀的保护,你以保护之名做的一切,岂不是很可笑。师父之所以待在死寂之间,不是因为你抓住了她,而是因为她还认你这个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