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可昕走过来说:“吕队,现场并未发现死者任何的私人物品,所以目前死者身份还没法儿确定。”说完见吕聪毫无反应,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吕队,回魂儿,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吕聪本来是在发呆,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四下扫视的时候却还真发现了一些问题,他蹲下身细细察看,“我在想死者浑身的泥土似乎与这里落叶下的泥土颜色有些不同,你去把景区的负责人找来,也许我们能够通过土壤,找出之前的抛尸位置,甚至找到真正的案发现场。”

李可昕听罢低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然后叹服地点头:“吕队你眼真尖,的确是颜色不太一样,我这就去。”

陈辰那边又有发现:“刘赫,过来,这里有一颗纽扣。”

刘赫跑过去标注了号码牌,各个角度拍了照片,陈辰才小心翼翼地夹起扣子,放进证物袋。

吕聪拿过证物袋,端详了一下,这是一颗很普通的白色半透明纽扣,扣眼上还挂着半截白线,看样子是被扯下来的。

众人继续在林中做地毯式搜索,但是由于景区游人众多,脚印繁杂,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这时,李可昕带着一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回来:“吕队,这位就是景区的负责人,唐军主任。”然后扭头对唐军说,“唐主任,这是我们刑侦四队的队长吕聪。”

唐军抢先一步上前握住吕聪的手:“吕队长你好,我一上班就听说景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跟上级领导回报后刚想赶来,李小姐就到我办公室了,你看看这事儿闹的…”一边说一边有些紧张地探头向吕聪身后张望。

“唐主任你不用紧张,尸体已经运回警局了,我有些事情想跟你了解。”吕聪看出他有些害怕。

唐军反手抹抹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微微松了口气:“好的,我们景区一定全力配合破案。其实我们这里的安全监管向来抓得很紧,但是,唉,你们也能看到,景区占地面积太大,而且山势起伏,林木茂盛,难免会有疏漏,难免会有疏漏啊!”

吕聪点头表示理解:“唐主任,能否找一个熟悉附近地形、而且了解植被土壤分布情况的工作人员来协助我们调查呢?”

“负责这一片的小李昨天请假回家了,安排顶班的人是个新手,可能还是我了解的多一些,如果我不了解的,我再打电话去问小李。”

“哦?恩,那也好,唐主任请这边来看一下。”吕聪脑中对这个案发前请假的小李打了一个问号,然后带着唐军走到白线标出的尸体位置,指着地上的泥土,“散落的泥土跟这里本身的泥土似乎有些不同。”

唐军蹲下身子,仔细地辨认两种泥土,分别拈起一点儿用手指捻开细看,并放在鼻下闻过,然后很肯定地说:“的确不同,这里是针阔叶混交林,泥土呈暗褐色,而散落的这些泥土是黑土,腐殖质较多,应该是从这里山坡下去东面平缓处的草地那边的土。”

吕聪闻言,忙叫刘赫、陈辰过去一探究竟。刘赫垫脚向东边看了看,感觉绕过去会很远,决定拨开灌木丛看看能不能直线穿过去。没想到往里面一探,灌木纷纷向前歪倒,吕聪感觉有问题,急忙制止刘赫,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灌木丛的根部。

唐军也探头过来张望:“咦?这里的灌木被破坏过,这小李是怎么搞的,都没有发现和上报。”

吕聪闻言猛地抬头问:“被破坏过?”

“呃,是啊!”唐军被吕聪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伸手抓住旁边的灌木丛示范,“吕队长你看旁边的这些灌木,我伸手去拔都拔不起来,因为这种灌木扎根很深而且相互纠缠融合,但是这位警官拨开的这里,根系都很浅,一碰就倒,说明这部分灌木被人拔出后又浅表的再次埋上的。”

吕聪用手背蹭蹭下巴道:“恩,刘赫,你去把那些浅表的灌木都拔出来,动作轻些。”

刘赫放下相机,走进灌木丛,不多时,一条能容纳一人通过的小路就出现在大家眼前。

吕聪制止了大家想过去一探究竟的举动:“让刘赫自己过去,以免人多破坏痕迹。”

刘赫小心翼翼地走上小路,穿过灌木丛后走出不远,便到了另外一条似乎已经废弃已久,长满荒草的山路上,他向身后大声喊道:“吕队,叫鉴证科的人过来,这里发现脚印。”

刘赫放下号码牌,拍了照片,小心翼翼地绕过脚印继续向前走,走到小路的尽头,眼前豁然开朗,就是刚才唐军指出的那片草地的背阴面,他低头扫视着地面,果然在一个隐蔽的低洼处发现翻动过的痕迹。

处理好现场的各种取证,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唐军极力挽留大家在景区用饭,但被归心似箭的吕聪拒绝。

刑侦队众人走向警车才发现,时文轩还在那里。

他安静地坐在警车边的一块石头上,长腿很随意地叉开,毛巾已经从颈间取下握在左手,右手玩弄着一片树叶。阳光正好从他侧面照射过来,使他面向众人的侧脸藏在阴影中,轮廓却镀上一抹亮彩。

李可昕忍不住垫脚凑到刘赫耳边说:“哎,这个报案人好帅啊!”

刘赫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大小姐,别发花痴了!你不知道什么叫披着羊皮的狼吗?”

第三卷 失足的天使 第四章 五年前的合影

徐诺在尸检室内看着王法医检查尸体,对旁边助手张欣悦不时飘来的白眼视若无睹,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尸体。

王法医耐心地给她讲解:“尸斑是血液由于重力积存于尸体下面而出现的斑痕,一般情况下在死后半小时内就会有小斑点在低体位处出现,2-3小时就会大片出现,界限不清,指压腿色。在死后5小时内,尸体如果有移动,会出现尸斑移位现象,也就是说旧的尸斑消失,新的尸斑出现;而6-10小时内移动尸体,只会有部分移位,就是旧尸斑部分消失,新尸斑部分出现;如果死亡十小时以上再移动尸体,基本就不会出现移位现象了。在现场我们发现死者是俯卧位,但是尸斑全部集中在背部、手臂和大腿后侧,所以可以初步判断,死者死亡十小时后被移动过。死者背部有几处明显硬物印痕,喏,就是这几处苍白区,为硬物挤压所致,有可能是石头等物,而尸体被发现地附近全是松软的落叶,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从体表来看,死者颈前有一处明显扼痕,腕部有环形瘀痕,手臂上有抵抗伤,均为生前伤。背部有拖拉过划伤的痕迹,双脚齐胫、腓骨下端锯断,创口处呈灰白色,肌肉无回缩,为死后伤。”

“死后伤,怎么会是死后伤…”徐诺喃喃自语。

张欣悦一脸不爽地开口:“你自己不会看啊?这么明显的死后伤,难道你质疑王老师的判断不成?”

徐诺转过身,面沉如水地看着她。张欣悦被她盯的有些发毛,后退了一步强自硬撑着说:“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死后伤…”徐诺忽然一把推开张欣悦,拉开门跑了出去。

张欣悦身子一歪,腰正好撞在解剖台上,疼得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吕聪回到队里,发现办公室只有刘子玉一个人。

“小刘,徐诺呢?”

刘子玉正忙着给众人发盒饭,闻言愣了一下:“啊?哦,徐队去法医科跟进尸检去了。”

“胡闹,她刚才脸色苍白,站都站不稳,你不看着她休息,居然让她去跟进尸检?”吕聪大怒。

刘子玉被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摔了盒饭,委屈地说:“吕队,不是我让徐队去跟进尸检,借我个胆儿我也不敢啊!刚回来时我劝她去值班室休息了,结果等我买好午饭送去,发现她人不见了,通过电话才知道是去了法医科。”

吕聪没有接刘子玉递到眼前的盒饭,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可昕,你去安排一下报案人的午饭。”然后步履匆匆地离开办公室。

吕聪来到法医科,见张欣悦在办公室整理报告,被告知徐诺刚刚离开不久,他想起上午的事儿,看着张欣悦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问:“小张,你跟徐诺有什么过节吗?”

张欣悦抬头盯着吕聪:“为什么这么问?”

吕聪挠挠头,有些尴尬地说:“这两次出现场我看你都对徐诺很有意见的样子,呃,我是想说,如果有什么过节、误会,大家说清楚,以后还要好好合作,毕竟都在一起工作,你说对吧。”

“徐诺、徐诺,你就知道徐诺,你压根儿都忘记我是谁对不对?也忘了我们当年的约定。”张欣悦实在忍不住冲吕聪大声嚷嚷。

吕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引起这么个话题,张了半天嘴不知该说什么,张欣悦见这情形心先凉了一半儿,低头沉吟半晌,还是决定一吐为快:“五年前,你是不是去丰裕街出警过?”

五年前?吕聪皱眉仔细思索,五年前似乎是自己刚刚从片区调到总局,那时候重案组还没有升级为刑侦大队,至于出警,刚进警队作为菜鸟,那么多次哪里记得起来了。”

“就是丰裕小区那一起挟持人质案,你救了一个十岁大的男孩儿。”张欣悦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声音闷闷地。

这下吕聪想起来了,五年前,接到报警电话,丰裕小区发生挟持男童案,他跟着师傅——也就是于副出警。到了现场通过了解得知,挟持者是一名包工头,由于开发商拖欠工资,多次讨要未果,又被自己手下民工一激,跑到开发商儿子的学校,挟持了那名年仅十岁的孩子。吕聪还清楚的记得,自己跟着于副走上天台的时候,挟持者泪流满面的对他们说:“我不想,我不想这么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一边说一边揪着自己的头发痛哭。

吕聪静静地站在旁边听着于副跟挟持者谈判,随着时间的推移,楼下人越聚越多,开发商带着哭哭啼啼的老婆也来到了楼下,挟持者一看他的出现,情绪再次失控,抓着孩子的手也下意识地想挥舞,小男孩在天台边儿摇摇欲坠。

正在此时,挟持者的家属也赶到了现场,吕聪站在他侧后方看准他分神那一瞬间,扑上去一把搂过孩子,另外一只手拉着挟持者往里一带,三人摔做一团。挟持者用匕首刺伤了吕聪的胳膊,但他将孩子好好地护在怀里,于副也冲上来按住挟持者。

吕聪一直回忆到最后,因为莽撞行事,自己在病床上就被于副一顿臭骂,伤愈后还写了几千字的检查。但是,这,这跟张欣悦有什么关系呢?

他狐疑地开口:“那个小男孩是你什么人吗?”

张欣悦身子晃了一晃,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挟持者是我父亲,我们家人都很感谢你当初救了那孩子,没有让我父亲铸成大错。我,当初你住院,我经常去看你。那时我是高三,你问我大学想学什么专业,我说我想跟你一样去做刑警。你却皱皱鼻子对我说,女孩子做刑警有什么好的,真想进警局还不如去做法医。”

吕聪瞠目结舌地愣在当场,自己完全不记得的一句玩笑话,居然使得张欣悦做了如此重大的一个决定。

张欣悦见话已至此,索性一口气说个痛快:“后来我要转学去外地,临走前我跟你说,我会努力学习,考上法医专业,毕业后跟你并肩作战。你还伸手跟我拉钩,我…”

她低头手忙脚乱地翻着口袋,掏出钱包递给吕聪看,一张模糊的照片夹在钱包内,但是可以看出吕聪和一个麻花辫子女孩的笑容。

吕聪这才忽然记起,当年病床前那个扎着两个麻花辫子,一笑起来很是腼腆的少女,微红着脸小声问;“我可以跟你照张合影吗?”

第三卷 失足的天使 第五章 往事不堪回首(补更)

吕聪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的法医科办公室,张欣悦娇羞的笑容和悲伤的泪水交替在脑中出现,让他无比混乱。刚才张欣悦呆呆地站在原地,满脸泪水,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站在走廊里被风一吹,吕聪稍微清醒了些,察觉将张欣悦独自扔下这举动,实在是非常过分。猛然回身,手却悬在门把手上迟迟无法按下去,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张欣悦。

终于还是没有勇气推开面前的那扇门,吕聪很是挫败地握紧拳头砸向旁边的墙壁。从警校毕业到现在,他踹开、撞开过很多扇门,无论是救人还是抓人,从没想到会有一扇门能让自己如此望而却步。

无力地转了个身,贴着墙壁蹲下,头深深地埋在臂弯中。张欣悦说的没错,自己直到此时,脑子里还全都是徐诺。她倔强清冷的眼神、紧紧抿着的嘴唇、消瘦挺拔的背影…不知从何时开始,这一切已经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记。想到自己从后勤报表上看来她鞋子的尺码,想去买那双珍珠白细带凉鞋送她,然后对她说,她穿凉鞋,比那广告上的模特还要漂亮…

吕聪狠狠地揪着头发,这个时候怎么还有空去想凉鞋,自己今后该怎么面对张欣悦,过了良久还是理不出头绪,干脆暂时放下不想,

此时不远处的楼梯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吕聪怕被人看到自己失态,急忙起身朝楼梯口走去,就见徐诺风似的从他面前跑过,似乎有一丝冰凉划过他的脸庞。

于泰哲在她身后边追边喊:“小诺,你慢点儿,别跑,唉…”

吕聪望着徐诺跑远的身影,犹豫了一下,没有追过去。站定对着气喘吁吁的于泰哲说:“于副,是不是应该给我个交代?徐诺为什么对这个案子有这么激烈的反应?我想你应该很清楚吧!”

于泰哲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让我这把老骨头省心啊!”说罢转身向楼上走去,“跟我来办公室吧!”

进了办公室,于泰哲将办公桌上的两份案卷扔给吕聪。吕聪接过来一看,一份是2003年9月,一份是2005年4月,他先翻开了第一份。

死者沈梦,女,23岁,芭蕾舞演员。死因扼死,体内有医用麻醉剂成分,双腿齐股骨下端锯断,为生前伤。

死者董清妍,女,41岁,钢琴演奏家。死因扼死,体内有医用麻醉剂成分,双手齐腕锯断,为生前伤。

吕聪飞快地扫视着关键语句,抬头问:“徐诺怀疑这是连环杀人案?”然后忽然察觉出问题,“她为什么会去翻阅几年前的卷宗?这跟她的失态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他忽然止住话,生生咽下了那个已经滑到嘴边的猜测。

于泰哲无情地证实了他的猜测:“受害者董清妍是徐诺的母亲。”

二人同时沉默不语,吕聪低头打量着卷宗中的照片,董清妍是个很美丽的女子,更有一份内敛的书卷气。徐诺的脸型跟她妈妈很像,二人都是瘦瘦尖尖的下巴,只是董清妍的面部轮廓更加柔和,眼神也是温和地蓄满笑意。

吕聪继续翻下去,看到了案发现场的照片,同样是山间小路,俯卧的女尸,不同是照片上女尸被锯断的是双手,而且衣着整洁。难怪徐诺上午那么一副失魂落魄的神情。

许久吕聪率先开口:“于副,刚才徐诺她…”

“唉,她抱着案卷来要求我合并立案,我说如果这次的法医鉴定结果出来的确与前两个案子相同,可以合并立案,但是我希望她能回避这个案子。其实我也是为了她好,怕她关心则乱。”

“这就是徐诺做警察的原因?”吕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如果杀害她母亲的凶手抓到,那她是不是就会离开警队呢?

“是啊!唉,小诺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犟,认定的事情谁劝都没用。她从小学习就好,18岁那年被老徐送去美国读经济,谁知读了还不到一年,清妍就出事了,还一直无法破案。她没跟老徐商量就退学回国,考了刑侦专业的本硕连读,毕业时拒绝留校的邀请,回到咱们这儿做刑警。”

这时吕聪的手机响起,他拿出一看是李可昕的短信:“吕队,你和徐队私奔了啊?报案人还在问询室等着呢。”

吕聪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工作,跟于泰哲说:“我先去询问报案人,等验尸报告出来以后,如果跟这两起旧案手法相符,我们再讨论合立案问题。”

“好,你去忙吧!”于泰哲无力地摆摆手,“这两个卷宗一起带走。”

吕聪心绪烦乱地拎着卷宗回到办公室,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吵得热火朝天。

“我比你先到现场,你根本没看到他之前的表现,面对尸体丝毫没有惊慌,沉着的很。”刘赫的大嗓门站在门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是医学院的解剖学老师,尸体见得多了自然会比较镇静,就好象咱们现场出的多了,见到尸体自然没感觉。”李可昕的声音相对小很多,气势却也很足。

“上次咱们参加培训不是讲了,很大一部分报案者就是凶手本人。”

“刘赫,你自己也说是一部分了,又不是全部。人家镇定为什么就不能是问心无愧呢?”李可昕有些气急。

“不管你怎么说,我就是觉得那个姓时的有问题,你这是以貌取人,看他长得帅就偏心,要是个丑八怪报案,你肯定第一个怀疑人家是凶手。”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李可昕气得甩手就要走人,正好撞上推门进来的吕聪。

“吵什么吵,站在走廊都能听到,用不用我叫其他组的人一起来听你们吵架啊?”

两人同时低声叫:“吕队!”然后互瞪一眼,扭头朝反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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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更奉上,午夜前后还有一章爬下去码字

第三卷 失足的天使 第六章 异常镇静的报案人

吕聪环顾了一下办公室,陈辰和徐诺不在,只剩下刘子玉缩在电脑后面,大气不敢出。

看了看分坐办公室对角线生闷气的两人,吕聪无奈地说:“小刘,跟我做笔录去。”

“啊?吕队,我,你叫我去做笔录?”刘子玉还在刚才的硝烟味儿中没回过神。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吕聪一肚子火儿没地方发。

“呃,听懂了,我这就来。”刘子玉打了个冷战,暗想今天办公室的气氛好诡异,一把抓起记录本,跟在吕聪身后跑出了办公室。

走到问询室门口,吕聪停了一下脚步,透过小窗口向内张望,时文轩偏身坐着,右腿叠在左腿上,左手随意搭着椅背,右手肘支在腿上,低头摆弄着手机,似乎对自己耽误了将近一天丝毫不在意。

吕聪推门进去:“时先生,真是对不起,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刘子玉也尾随其后进屋坐好,摊开了记录本。

时文轩见有人进来,急忙坐正身子,微笑着说:“没事,反正我今天没课。再说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的义务。”

吕聪微微颔首,然后拉开椅子坐下:“多谢时先生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时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W大学医学院基础医学部的解剖学老师。”时文轩十指交叉放在桌上,人坐的很是端正。

“能谈一谈今天早晨发现尸体前后的经过吗?越详细越好。”

“恩,好的。今天是周五,我一整天没有课,所以比平时晚起来两小时,也就是八点起床。洗漱过就到学校后面的泉山风景区慢跑,这是我每天的功课。”他半垂着眼睑回忆道。

“今天跟往常的路线一样,从教工住宅区的后门沿着大道一路跑到泉山的半山腰,然后从小路半是散步半是慢跑的下山,准备回去洗澡吃饭。我是八点十分出门,按照往常的速度,应该是八点四十跑到半山腰,开始沿小路折回。我走到半路,忽然发现一个人趴在路边的灌木丛下,开始我还以为是醉酒的人,但是上前一探究竟才发现人早已气绝,我没有碰任何东西,急忙退回小路,打电话报警后,就在路旁等待你们的到来了。恩,根据我自己的速度估计,遇到尸体时候应该是差几分九点。”时文轩逻辑清晰地讲述着自己早晨的活动,吕聪低头看看手中的记录本,报警电话是在九点打过来的,也就是说,时文轩对自己速度的估计精确到只有几分钟误差,应该是个很一丝不苟的人。吕聪现在有些认同刘赫的话,一个如此冷静沉稳的报案者,的确很值得怀疑。

“如果你没碰死者,是怎么判断人已经死亡的呢?”刘子玉在一旁听的纳闷,插嘴道。

吕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刘子玉一头雾水地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时文轩莞尔:“小警官,我是解剖学老师,跟你们的法医也算是半个同行,我看到尸斑,当然就知道人已经死亡。”

刘子玉这才发现自己问了个白痴问题,埋头记录不敢再插话。

“时先生跑步上山时候有没有看到什么神色慌张的人呢?”

时文轩低头仔细回忆:“我们学校每年给景区一笔钱,为在校教工办理年卡,方便我们去散心、锻炼。游客都是从景区的大门进来,后门这条路上山的都是我们学校的教职工,人基本很少。今天上山的大路上,我只看到了几个学校的老师,有我们医学院内科学博导苏长姚老师,还有基础医学部的病理学教授姜宁老师,还有三个是其他学院的老师,每天锻炼几乎都能遇见很是脸熟,但是叫不出名字的。他们都是下山,只有我今天没课,起的晚是上山。哦,对了,你们也可以查查景区后门的打卡处,那边有一个工作人员专门负责年卡的刷卡,年卡里有个人信息记录,就会知道都有谁进出过了。”

“好的,请在这里留下你的电话号码。”吕聪将记事本推过去递给时文轩,看着他写下自己名字和号码后,吕聪起身伸出右手,“多谢时先生的配合,耽误你这么久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可能还会再去打扰你的。”

时文轩也急忙起身,伸手握住吕聪的手:“吕队长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三卷 失足的天使 第七章 认尸

徐诺开着车在外面兜了一大圈儿,觉得自己冷静下来时,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回到办公室发现,屋里只有陈辰一人对着电脑发呆。

徐诺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急切地想给自己找些事情做,陈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汇报:“徐队,吕队他们去询问报案人了,我刚才没有查找到与死者吻合的报案失踪人口,准备把协查通告发到各派出所,看看能不能得到有价值的线索。”

徐诺点点头刚要说话,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吕聪进来抬眼瞧见她,不禁一怔,径直走到她桌前站定,陈辰识趣地走开。

徐诺先开口:“吕队对不起,我今天的失态影响工作了,今后不会发生这类事情的。”顿一顿后又说,“有什么工作要布置吗?”

吕聪答非所问地说了句:“我都知道了。”

徐诺虽然明白他早晚会知道,但听到这五个字时,心里还是猛地一紧,抬头盯着吕聪的双眼,他眼底有掩饰不去的疲惫和茫然,更多的似乎还是怜悯,还有一丝探究。徐诺忙不迭地垂下眼帘,阻断了这种无所遁形的眼神交流。

吕聪用余光环顾一下四周,低声说:“那个,你如果有什么心事,呃,可以跟我说。”

然后又慌乱地解释:“我是说,如果可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愿意听你说,呃…”

发现自己越说越乱,他才讷讷地停了下来,脸涨得紫红似乎能滴下血来。

徐诺明白他的关心,但却还是无法坦然接受,只得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谢谢!”半晌后又说,“吕队,我已经没事了!”

吕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强作镇定:“恩,没事就好,我们要尽快确定死者身份,以便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

“好的,吕队,我会跟进这部分工作的。”说到工作,徐诺稍微自然了一些,将额前的碎发抿到耳后。

她并不是不明白吕聪的心意,共事几个月的时间了,她也打心里佩服这个年近而立的队长,但如果说除了佩服还有什么的话,却似乎也真的没有。一个多月来她把空闲时间都埋首于成堆的旧案卷宗里,除了学习刑侦经验,更主要的原因就是研究母亲的案子。今天发现的尸体似乎让她这段时间的猜测逐渐清晰——连环杀手作案,但是王法医鉴定的一个死后伤却又似乎打碎了她的假设。

吕队,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有精力去考虑个人感情问题,徐诺在心底默默地说。起身抱起记录本道:“我去看刚才的问询记录。”

吕聪不好再站在她桌前挡路,只能板着脸点点头,朝自己办公室走去。关好门,他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扔,哀叹一声。刚才徐诺的一声“谢谢”犹如盆冰水当头泼下,让他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脑子里想的却是,被自己丢在法医办公室的张欣悦,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呢?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把他的头脑搅成一团浆糊,昏昏然理不出头绪。

这时敲门声将他从混乱的深渊中惊醒,陈辰推开门探头进来:“吕队,有人来报案说女儿失踪,据描述有可能是这起案件的死者,我已经让家属来认尸,人马上就到。”

吕聪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好,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吕聪来到法医科解剖室的时候,徐诺和张欣悦已经等在那里,屋里的气氛一下子怪异起来,三人各怀心思地站着,直到陈辰领了一个看起来四十出头的男人进来:”吕队,这就是报案人苏长姚。”

张欣悦上前掀起尸体上覆着的白单,苏长姚身躯一震,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随即涌起浓浓的哀伤。他踉跄几步上前,伸手去抚mo死者的脸,轻声道:“浅浅,浅浅我是爸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声音越来越大,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摇晃死者的肩,“浅浅,你起来,你要做模特我答应你,你喜欢谁我都答应你,浅浅…”

还未等吕聪上前制止,他茫然地放开了手,越说声音越轻,越说声音越哽咽:“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你别跟爸爸开玩笑了,爸爸现在只有你了…”最后终于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中滚落,屋里只听到他压抑地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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