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衿没有法子,他提了那么一口气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她的眼眶里,满满的,都是水……

他抓着她的肩膀,强迫她看向自己。

“悠悠,我从来舍不得让你受半点委屈……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那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何子衿说着,额头上已经冒出了汗,他看着她,从刚刚开始就紧绷的心,猛的一缩。

“常悠悠!”他收了收手臂,紧紧的,更紧的圈住她,他的身子很热,贴着她的,他把自己的热度传递到她的身上。

“如果你不能保护好自己,从今往后,就不许离开我半步。”

“如果今天,你有什么事……我会恨你一辈子!”

他咬牙切齿的说着,眼里满满的盛着恨意

常悠悠抓着他的领子,眼里的泪意更甚,她哭的太久,呼吸不稳。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对不起,对不起……”

【11】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12

何子衿终是没多说什么,脱下自己地外套,裹住她。至于谁还躺在医院里,情况怎么样,他不想多问。

在车里,常悠悠也只是稍稍平静了些,大概的把事情说了一下。她说的简单,从出来喝茶,到应俊强迫她,再到车子撞来时,应俊为了救她,被撞断了一条腿。肋

常悠悠只是觉得累,还没到家,已经困倦的阖了眼。何子衿就在她身边,他的气息,他温热的手掌,都是那样的熟悉,让她安心。

何子衿抱着她,放到床上,正准备替她换下衣服,常悠悠一下子惊醒了,满眼都是惊恐,牢牢的抓着何子衿的手指,不许他继续再动。

何子衿心里一疼,慢慢的在床边坐下,任她抓着自己的手。他这样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和平和,常悠悠也跟着放松下来,抓着他的手也慢慢松开来。

“我去洗澡。”她别过视线,不敢看他,挣扎着坐起身,拿了换洗衣服,走进卫生间。

常悠悠自责难过,甚至羞耻的要命……她不敢想象,若真是有什么问题,她要如何面对何子衿。她该恨应俊这样待她的,可偏偏,是他救了她的性命。镬

温热的水越来越烫,冲在她的身上,这时才觉得手心里破皮的地方疼的厉害,嘴唇麻麻的。

她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直到何子衿敲门,敲的急促。

她拽了浴袍,裹在身上,湿嗒嗒的走出来。

何子衿双手一使劲,就把她抱住,常悠悠借着他的力量,稳住自己站好。

她冲澡的时间太久,卫生间里竟有些显得炙热。她的头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在白色的浴袍上一圈一圈的染开来。何子衿皱了皱眉,伸手从架子上扯过毛巾,仔细的给她擦干头发。

常悠悠任他给自己擦着头发,却不敢看他。偶尔一触到何子衿的目光视线,便会不自觉偏过头去。

她的脸到了这个时候,终于有了一丝血色,乌黑的眼睛也逐渐有了神采,何子衿心头微微一动,沉默着,却只是低下头,轻轻吻住了她。

那一瞬间,应俊陡然出现在常悠悠的脑子里,她不由自主的想要往后退,浑身都开始发颤。何子衿却只是温柔,且坚定的拢着她的身子,温柔的,耐心的,描绘她的唇形。

他的唇很热,像是要把自己烧着了一样,也仿佛要烫着她一样。她缩了一下,他却把她拢的更紧了……这样,能不能让她忘了所受的惊吓,能不能让他也忘记了害怕。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亲吻,常悠悠安了心,渐渐的就放松下来。

在他出现在车祸现场的时候,在他捡到她的衣服时,在他徘徊在急救室门口害怕时……一股又酸又热的情绪顿时往上涌。

&何子衿这样想着,眼神不禁变得有些狠,狠狠的拥住她,狠狠的亲吻,那架势,似是要把她揉到自己身体里,才甘心,才罢休。

又似乎,那样仍是不够。

常悠悠却会错了意,以为他想要她,双手挡在他的胸口,闷声闷气道:“不行……”

何子衿却不管,手滑进浴袍,贴上她光滑的后背,他只是想再近点,更近点的靠近她,再不让她离开。

屋子里的温度陡然升高了。

“子衿,我怀孕了……”常悠悠抬头望着他,脸上红的跟什么似的。

“我知道。”

何子衿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继续亲吻她,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嘴唇,她的耳朵……

常悠悠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接着,便有水汽慢慢的涌上来,乌黑的眼珠子仿佛浸在水里般,却又忍住了不让泪掉下来。

“什么时候知道的?”

“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比我想的要快……”何子衿拢着她,温和的笑。

“可是……我不是一直有吃药么?”常悠悠皱了皱眉,仍是不解。

“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何子衿挑眉。

常悠悠咬唇,眼底亮晶晶的:“那天,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悠悠,这种事情,我们顺其自然吧。”何子衿说着,手掌滑到她平坦的小腹上。

常悠悠颤了颤,红了脸。

“像不要孩子这种念头,动都不许动!”他瞪她,咬牙。

“我没有!”她吸了吸鼻子。

他满意的微笑,带着她,一起倒在床上。她趴在他的怀里,能闻到淡淡的烟草气息,隐约还有别的香味,也极淡。

“以后不能抽烟了。”她吸鼻子。

“唔,好。”

何子衿想起什么,大手在她臀部重重拍下:“知道自己怀孕还喝酒!”

常悠悠心虚,小心翼翼的将脑袋抵上他的胸口,小小声怯怯开口:“我错了,你别生气。”

她柔软的身子趴在他身上,之前抽抽噎噎的,恨不得连鼻涕都蹭在他的身上。她红着脸,眼睛是红的,鼻子也是红的,耳朵、颈子,往下,都是粉粉的。

他看着这样的她,哪里还有半点气。

何子衿终于笑了,口里骂了一声:“小东西!”

他们冷战了许久,仿佛很久没有这样贴近彼此的温馨过,她满足,他也享受。

他捉着她的手,问疼不疼。

她重重点头,一脸委屈。

他叹气,问,有没有想我。

她主动抬臂去环住他的颈子,仰头亲吻他。

他的手有些不老实,上上下下的动着,她被他闹的难受,晕晕乎乎的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睁着眼睛,一张脸顿时又红又白。

何子衿眯了眯眼睛,不明白她突然变脸的缘故。

常悠悠对着他的锁骨,狠狠的咬下去,何子衿倒吸一口冷气。

“你答应过我不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

他微微眯了眼,想了下,恍然大悟,忍住笑,抱她起来。她却扭过头去,想起那个女人甜腻腻的模样,心里就来气。

“悠悠,你是不是一直想要我给你个解释?”

常悠悠一怔。

他亲亲她的眉眼,说:“我不是一个人,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也不是圣人,吕家要是跟我非亲非故,我绝对不可能冒那么大的险跟他们绑在一起……我是个生意人,我只会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常悠悠不吭声,她明白。

“我一直都很矛盾,不是不跟你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他抱紧了她,喃喃道,“悠悠,我很累……”

“我知道说出来你会不高兴,可是我真的想过,就让那个人狠狠的摔下去吧……要不是他,爸爸可能还活着……妈妈,或许也过的好好的……”

他曾经有那样的冲动,利用这次的事故,狠狠的,狠狠的,把那个人踩在脚底。

却突然没了力气。

似乎一切,都没了进行下去的必要。

他曾经那样处心积虑的发展自己的羽翼,只为了给那个沉重的一击。

真的有了这样的机会,他却在迟疑。

索性就罢了吧,从他遇上她,他就一直在退让,一直在改变自己的心意,不在乎,多这一桩。

“悠悠,我只有全身而退,才能再去帮……吕墨。””子衿……你现在,心里高兴吗?”

她的声音幽幽的,乖巧的贴着他的胸膛。

何子衿眼前模糊了。

他手臂紧了些,又靠近了她一些,他将她拥在了怀里,他的下巴蹭着她的额头,点头。

【11】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13

怀孕地消息传的很快,两家的家长都很高兴。过不了多久,肚子就会凸出来,也不方便上镜,这段时间,常悠悠便需要录制很多备用带,还得跟同事进行工作交接。

快过年的时候,清和电子的安全事故终于稍稍得以平息,听说是何子衿提供的那份资料帮了很大的忙。常悠悠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天,何子衿来接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她出了电视台,远远的看见卓然而立的他,看着他的脸,他的眉,他的眼。肋

她冲着他微微的笑,无论真实情况是如何的,对她都不再重要。

徐思捷果真离职了,从T市电视台出来的时候,冲上来许多记者,问她以后的打算,问她舍不舍得下如今的成绩,网上不少她的支持者,留言希望她能继续做节目,问她有没有考虑收回决定。

徐思捷戴着大黑超,一声皮质黑衣,微笑着摇摇头,说谢谢大家。接着便在助手的帮忙下,上车,冲出人群。

值得一提的是,徐思捷离职前,与T市电视台的广告部合作,曾做红了一档公益慈善节目,筹得的善款均用来治疗受病痛折磨的青少年儿童。镬

常悠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感慨不已,她知道广告部里的那群同事有多努力的工作,她知道老郑有多想治好儿子的病,听丁笑涵说,当初徐思捷做这档节目,就是听了石海的建议。想想石海,常悠悠忍不住笑,她曾经被石海训斥过好多次,检讨都做了N回。

杨杨是在腊月向大家宣布婚讯的,常悠悠曾见过对方一次,杨杨那天生理痛,不能出门,聚会便定在了杨杨家里。

常悠悠跟云薇去的时候,她家的门居然开着,她们走进去,路过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男人。

说不上多出色,听说也是个公务员,原先,常悠悠是觉得这个男人配不上杨杨的。可是,那个男人顿在地方,细心的搓着手里的衣服,常悠悠有些脸红,她看得出,那是女式内衣。

那个男人应该不常做这些,姿势很别扭,动作也很笨拙,额上渗着细细密密的汗。

看到她们来,他抬起头,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抹了抹额头,一手的泡沫都沾在脸上。

那一刻,常悠悠终于知道,为什么那样风风火火的杨杨会这么突然的宣布嫁给这个男人。

一个男人不论在外面如何呼风唤雨或者有着强势铁腕,偏偏肯在一个女人面前放下身段,温柔体贴,哪个女人不动心呢?

云薇似是有感慨,她说,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的,越纠缠越痛苦,越纠缠越麻木,再纠缠,不过是作茧自缚罢了。有时候想要逃离,心却仍是停在原地,越是要遗忘,却更加刻骨铭心。

不如选个普通的人,过平凡的日子。

那个人有心,对她好,就够了。总归是找个人过日子。

云薇捏她的脸,说,你当谁都跟你似地,你当世上的男人都是何子衿啊。不知足的丫头。

那天,常悠悠一直想着这件事,她们在学校的时候,朝气蓬勃,也曾对未来充满憧憬,婚姻、爱情,她们也曾以为,一切都会美好而圆满。

只是,怀孕的时候由不得常悠悠想这些有的没的。

梁阿姨和邢老太太都是有些古风做派的人,把她这个孕妇护的滴水不漏。春天快要过去的时候,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有一次,肚子的孩子很大动静的踢她,她已经熟悉了这种感觉,正好是在海棠苑,邢老太太听完了,常有良又过去听。徐之莲站在离她最远的地方,眼底有着期待和欣喜,常悠悠看在眼里,试探的问了一句:“阿姨,你要不要听一下?”

徐之莲没料到常悠悠会说出这句话,常悠悠对她一直不加掩饰的排斥,她是知道的,她自己因为不能生育,一生没有子女,又哪里能体会这种感受。一直到邢老太太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她知道走上前。

徐之莲小心翼翼的弯下腰,贴在常悠悠的肚子上,常悠悠其实有些尴尬,她不适应跟徐之莲这样亲密,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只好不自然的撑着腰。

徐之莲仔细的听着,满耳都是小生命的动静,那样清晰,那样动人。她笑眯眯的站起身子,抬头看着常悠悠,眼底不加掩饰的高兴,那表情,竟是比常有良这个要做外公的还要得意和满足。

常悠悠对上她的视线,心里仍是有些尴尬,却是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每次做产检,何子衿都要陪常悠悠去。

常悠悠从屏幕上看到腹中的宝宝时,仍是有些困惑,何子衿却高兴的不得了,指着那缩成一团,五官都皱巴巴的东西说,真好看,像她。

医生在一旁轻笑,自是没说,现在还没长开,哪里能看得出像谁。

反正,常悠悠是一点看不出来,但是,听何子衿这样说,她的心里也很高兴。

那天回去的时候,何子衿去开车,他的大衣敞开着,阳光温和清浅,他很是肃穆的把拍的片子揣进口袋。

常悠悠看见了他的动作,没有吭声,阳光灿烂的厉害,温暖的包裹在身上,两个人对视了很久。

何子衿的大手紧紧的握住常悠悠的,他凑近了她,声音并不算大,却很清晰:“我有没有说过,你跟妈妈,都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常悠悠的笑意还留在唇角,呆了呆,他们的手仍握在一起,他的手很暖,很用力,甚至,她的手都有了一些发麻的感觉。

常悠悠知道,也是在这个春天,婆婆去世了。后事料理的很简单,一切按着她生前的意愿在办理,她所有的财产在出家之前,就已经全部捐出,墓碑上的名字也只有一个:妙觉。

婆婆下葬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且有些闷热。她陪何子衿去墓地的时候,他的鞋子踩中了树上落下的树枝,有些枯死了,发出咯吱的一声。那天,吕墨自然也在。他跟吕墨两个人穿着黑色的西服,面容冷峻,两个人的步子都迈的很稳,甚至,每一步的距离都相差无几。

那样的画面,让她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毕竟是亲兄弟,那一刻,他们是如此的相像,如此的靠近彼此。

随着预产期越来越近,常悠悠也越来越胖,从前那个带着婴儿肥的脸又回来了。常悠悠每次照镜子都心惊肉跳,她想,生完孩子,她得恢复多久才能上镜啊……

除此之外,常悠悠还很烦躁,她不知道该顺产还是剖腹产,每天趁何子衿不在的时候偷偷上网查。

有一次,她看到一个帖子,顺产派的说不能破腹产,生出来的孩子会呆。剖腹产派的说,我就是剖腹产的,你才呆呢,你全家都呆。

常悠悠看的差点笑岔了气,被何子衿发现,又是一通训斥,一边抱着她离电脑远些,一边说她看没营养的东西。

医生教了许多东西,呼吸、散步,都要严格来。她很爱动,肚子很大的时候还跑到小区外面买东西吃。有几次被梁阿姨瞧见了,反倒把何子衿训了一通,接着便把她看的死死的,生怕她到处乱跑,又或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的时候,何子衿终于沉不住气,收拾东西,愣是让常悠悠提前住院。

生产的这天,常悠悠很疼,却依然意识清醒,她只是恨不得自己一下子能昏死过去。她一直冒着冷汗,头发湿湿的黏在脸上。

何子衿何时见过这阵仗,脸跟着煞白,双目一片血红。

医生却不慌不忙的做着检查,说是还没到生产的时间,常悠悠疼的拽被单,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她原先在何子衿面前很爱哭,可是这个时候,何子衿就在身边,她突然哭不出来,她问何子衿:“我会不会死啊。”

何子衿的脸色很难看,脸上全是汗,他咬着牙:“你再敢乱说话,等生完孩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也不知过了多久,护士开始让家属去外面等着。常悠悠迷迷糊糊的,神智也跟着不清楚起来,她想,怎么能让何子衿出去呢,要是她有什么事,她还想看他一眼。

许是疼的太厉害,她竟觉得回到了过去,她头一次看见何子衿的时候,他后面跟着那么多的人,意气风发的朝她走过来。比她从前看到的模模糊糊的照片都要好看上几百倍,她就那样冲了上去,用手机拍下他的照片。他似乎怔了怔,表情冷的让她一颤。

何子衿……

在机场的时候,他那样狠狠的亲吻她,她的心都跟着颤,她在想,她能不能不要离开这个男人。他能不能,也像她喜欢他一样,爱她一点?

常悠悠觉得很累,她的眼睛微微睁着,眼前都是何子衿,他每天都看着她在医院拍的片子,说,宝宝像你呢。

她忽然想起,她和他的宝宝都还没起名字,该叫什么呢……

耳边是医生模糊不清的话,中间闪过一两个字字眼,她抓不住。她努力的看着医生和护士,他们的表情都很镇定,口一张一合,似乎在问她什么,她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