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泽南来开门的时候是带着他那副平光眼镜的,西裤和衬衫已经穿好了,只是衬衫领口还是敞开的,露出好看的锁骨。头发也还是松松软软的搭在额前,配着那副平光眼镜,竟和平时的那副青年才俊姿态有些不太一样,有那么点…那么点禁.欲的味道。

关翘想到这里不禁耳根泛红,掩饰般的露了个甜美的笑容,“你要出门?”

“嗯。”

她把保鲜盒递给他:“这是我妈做的小菜,特意给你留了一份,下回你就不用那么麻烦来我家吃了,自己在家就能搞定一顿饭了。”

厉泽南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

关翘被他笑的心虚,“我是意思的,你懒得出门的时候可以自己煮点粥。”

“关翘,我有这么可怕么?”厉泽南走近了些,垂眸看着她。

“没有…我不是…”关翘有些紧张,语无伦次的,“只是我妈太热情了,我怕你会有什么想法…”

厉泽南从她手中拿走保鲜盒放进冰箱,再转身时他的神情就有那么些阴沉了。

“想法是一直都有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你既看不上我又忌惮我,那我便作罢。我不过是不想拂了你妈妈的面子,如果这对你造成了什么困扰我可以跟你道歉。可是你这样一味的将我推开,连朋友都不想再做,会让我质疑自己是不是很讨厌?”

关翘愣住,低声说:“不是这样的,你很好,讨人厌的是我不是你,我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矫情,但是,”她仰头看向他,“但是你也并没有像之前承诺的那样放弃对我的想法,不是么?”

“不是困扰,”她又说,“我只是不希望你在我这里浪费时间。”

厉泽南沉默,气氛瞬间凝固住,片刻后厉泽南勾唇笑了一下,却是冷着脸的,他伸手捏住关翘的下巴是她被迫抬起头仰视着他,从他的目光中她看到了冷冽与蠢蠢欲动的怒气。他说:“是不是浪费时间我说的算,你有权不接受,我也有权不放手。事情大概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我没有办法控制我自己,要么你就躲着我走,要么…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关翘缩了缩脖子,“…你少吓唬我。”她认识的厉泽南从来没有这样过,一直是温和、好脾气,偶尔还有点小孩子气的,她从来不知道他温润的表层之下伏蛰的是这样一幅阴厉的模样,到底哪个才是他?

厉泽南被她一副被吓到却还要死撑的模样给逗乐,勾了勾唇,声音故意阴测测的:“吓唬你么?你可以试试看啊。”

关翘彻底僵住,脸色不大好看。

厉泽南在心底叹气,今天他着实被她气到了,竟意外的显露情绪说了些不负责任的话。他放开她,又恢复到平日的模样。

“帮我个忙。”他说。

关翘愣愣的,“是什么?”

她跟着厉泽南走到阳台,“帮我打一下领带,我手受伤了。”他说完伸出缠着创口贴的手指给她看,“下午切水果伤到的。”

关翘被难住了:“我不会啊。”她以前特意学习过如何打领带,但是方叙似乎用不上,所以她后来也就全忘掉了。

厉泽南闻言竟笑起来,看起来好像还有点开心,他说:“我可以教你。”他就指了指阳台上晒着的深蓝色格子领带,“那条拿过来。”

然后关翘就在厉泽南的指导下开始打领带,翻来覆去,麻烦死了,她都想直接给他系个红领巾了!大概她太过专注了,都没注意到厉泽南半弯的身子慢慢靠近她,此刻他的鼻息就在她额头上,他能闻到她护肤品的甜甜的香味。

“阿姨。”他忽然朝她身后喊了一声。

关翘一惊,回头看过去,她妈正啃着黄瓜笑眯眯的默默看着他俩,也不知看了多久。关翘就跟做了坏事的小孩子一样,慌乱的不知所措,双手背在身后,窘迫的脸蛋通红。

“妈妈…”

她妈笑嘻嘻说:“继续啊,看我干什么。”

关翘在心中哀嚎一声,想死的心都有了。厉泽南一定是故意的!

风云突变(1)

18.

在这之后,厉泽南跟个没事人一样,依旧每天上关翘家报到吃饭,就好像那一晚的他们从没有过那样激烈的对话一般。而关翘她妈总是神叨叨的问她那晚他俩到底干什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发展迅速,任凭关翘怎么解释她妈都不肯相信,说什么“少跟我装,你特意抢着去给他送东西,还不就是想跟小厉单独处会儿么。不用担心,没几天你妈我就走了,到时候你俩慢慢单独相处。”

关翘干脆放弃一切可以辩驳的机会,你们爱怎么说就说呗,她装作听不见听不懂就行了!

项思唯也终于从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关翘家吃顿便饭。她来的时候,厉泽南刚好在厨房陪关妈妈聊天。项思唯的表情瞬息万变,一个劲的感叹:“厉泽南这速度也忒快了,这就把你妈给拿下了?真不错啊。”

关翘白了她一眼:“别夸他,他才不是什么好人,心眼坏着呢!”她一想到那晚厉泽南阴沉的目光就觉得背后发凉,好在这么些日子他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由此可以,当时他确实是吓唬她来着吧?

项思唯暧昧的笑了一下:“哟,你们发展挺快的啊,你原来不是夸他人好么,这会儿怎么就说人家坏了?跟姐姐说说,他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强.吻你了还是把你什么了?”

关翘耳根一红,把项思唯按在沙发上作势要掐她。两人嘻嘻闹闹一阵,就被关妈妈叫来吃饭了。关妈妈许久没见到项思唯了,一直在问她的近况,事无巨细。

“唯唯,最近交男朋友了吗?”关妈妈问她。

项思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头:“没呢,太忙了,顾不上找对象。”

她一说完,厉泽南就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项思唯也感受到他的目光,不自然的垂目吃菜。

关翘当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这些怪异的交互,刚一伸手夹菜,就被她妈拍掉了:“吃吃吃,就知道吃!唯唯好久都没谈对象了,你作为她的好朋友也不知道帮她参谋参谋,一天到晚没心没肺的!”

默默躺枪的关翘把原本反驳的话语吞到肚子里,扯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好的,妈妈,明天我就带思唯相亲去。”说罢她转头偷偷对项思唯做了个鬼脸。

项思唯只是淡淡笑了一下,之后她便好像心不在焉了,聊什么都像在敷衍,提不起兴致,关妈妈以为她累了,就没再问太多,直到吃完饭关妈妈靠在沙发上休息,他们三个收拾桌子。

关翘端着剩菜回厨房的时候听见厉泽南对项思唯说:“我一直以为你是关翘口中说的好姑娘,原来好姑娘也会玩弄别人的感情么?”

项思唯洗着碗筷,并没有抬头看他,声音低低的,很疲惫的样子:“我没必要跟你解释什么,你有闲工夫来管我,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在关翘身上。”

关翘就听到这两句,然后他们便注意到她了。不管是他们谈论的事情,还是项思唯把她拉出来当垫背,这都让她觉得尴尬。她知道她应该是错过什么事情了,而且是不好的事情。

厉泽南走后,关翘终于忍不住问项思唯到底发生什么了。

项思唯耸耸肩,轻松的说:“没什么,不过就是我跟Stanley睡.过几次,厉泽南可能有点愤愤不平吧。”

她说的那样轻描淡写,但关翘已经惊讶的合不拢嘴了,项思唯什么时候跟Stanley发展的这么迅猛了?而且项思唯并不是随便跟人睡觉的人,她其实是一个非常保守和专情的人啊!

关翘严肃的把她拉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思唯,你跟我还要说谎么?究竟发生什么了,我坚信你并没有玩弄Stanley。”

项思唯吐了口气,眼睛已经微微泛红了,哑声说:“翘翘,对不起,你可能要失望了。我确实跟Stanley睡了,而且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也没把跟他睡过的这几次当做一回事。翘翘,我早就不是那个死脑筋、专情、傻.逼的项思唯了,那些好的纯良的名词根本不适用于我。人都会变的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呢…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很简单,就是Stanley看上我了,想跟我睡觉,我只是让他如愿以偿了而已。如果这算是玩弄他,行,你们要这么说也可以。”

关翘觉得项思唯很荒唐:“你什么时候这么偏激了?还做出这么偏激并且不负责任的事情?你跟他在一起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吗?而且Stanley人品没那么差,绝不会是仅仅想和你睡觉而已啊。”

项思唯苦笑:“翘翘,这不是偏激,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没那么傻了。Stanley是玩艺术的,像他这种以文艺青年自居的所谓艺术家我见的太多了。他看上我无非就是我长的不错,他至今还对我充满兴趣是因为我对他爱理不理,他这是犯.贱,是男人的根本性质!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的,现在我满足了他的最终目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腻了,就会抛弃我。我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为何还要陪他玩下去?我根本不相信爱情什么的,能及时行乐就行了,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干嘛说的好像我是万恶的罪人?”

“思唯你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既然你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你干嘛还死命把厉泽南推给我?他难道就一定是好人?”

项思唯张了张口,闷闷的闭嘴了。

关翘柔下声来:“所以你这是偏见。你怎么知道Stanley就不是好东西?说不定人家确实是对你死心塌地,爱你爱的不得了呢?你在没看清他本性之前不能就这么武断的下结论。而且我相信你愿意跟Stanley睡,他肯定是有什么地方打动你的。”

“…他对我是很好,百依百顺,但那是因为我对他爱理不理。翘翘你知道的,恋爱中的我其实不是这样子的,一旦陷入其中我会很粘对方,如果我用这样的态度对Stanley,他一早就对我没兴趣了!他完全是因为没有真正得到我,才会这么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关翘沉默了一会儿,沉吟:“既然这么固执的认为他是这样的人,又急于想甩掉他,那干脆就顺了他的意,好好跟他谈一场恋爱,直到他厌倦你为止。”

项思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也只有你这种傻.逼才能给我出这个馊主意。我凭什么要给他占便宜占那么久?我天天对着他我还嫌烦还恶心呢!”

关翘笑:“哎哟,敢情您被他占的便宜还少啊?不都睡过好几次了么?再说要是人家万一对你从一而终,你不正好赚到,找了个对你心思塌地的主么。你不就想找一个这样男人陪你走完下半生么?”

项思唯摇头:“为什么要把希望放在别人那里?为什么要这么卑微?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我承认我有些喜欢他,听话、幽默、对我好,但现在是什么年代?好聚好散的道理他不是不懂。你也别劝我了,反正他也没吃亏,老娘被他吃干抹净什么都没说,他好意思说是我玩弄他么!”

关翘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也没用,项思唯一向固执,跟关翘一样固执,她之前总是劝关翘离开方叙,可关翘也曾这么劝过她。事情要追溯到好多年前。

项思唯在还没认识关翘的时候有过一个初恋,高中的时候在一起的,后来高考前夕的体检,男方被查出来得了尿毒症,项思唯为了给他凑钱治病几乎放弃了高考,并表示愿意一辈子无怨无悔的照顾他,但是男方拒绝了,苦口婆心的叫她不要管他,项思唯这么固执当然是不会同意的,只是后来男方一家人都离开了那个城市不知道去了哪里治病,她才无奈放弃了。

后来她没有读大学,不久以后就认识了关翘。两年以后,还是个小模特的她认识了一个英俊多情的自由摄影师,对方比她大了8岁,在他穷追猛打、柔情攻势之下,项思唯再次坠入了爱河。奈何对方原来是个渣,睡了项思唯几次之后就把她抛弃投入别的女人怀抱,那是比项思唯还要小还要嫩的高中生。而项思唯依然不顾一切的爱他,她失去自我一般,天天给那个男人洗衣做饭,给他暖.床,并且包容他同时有着其他女人。当时关翘就劝过她,她们为此争吵过许多回还险些闹翻,直到那个男人打了她,她才带着支离破碎的心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

大约从这以后项思唯的心就再也无法复原,她不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不再相信爱情,她宁愿流连在多个男人之间也不愿再将一颗真心一份真情交予那一个人。关翘无法治愈遍体鳞伤的项思唯,但她却能陪着她慢慢愈合。

最后关翘抱住她说:“你劝不住我,我也劝不住你,怎么样都好,反正你是知道的,不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后来关翘见过Stanley几次,他整个人都是蔫蔫的,没了往日插科打诨的神气样,倒多了一丝颓废的忧郁气质。关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说:“你要真心喜欢思唯的话,就去细水长流的打动她。思唯是个可怜的姑娘,她需要一个能爱她、对她好一辈子的男人。如果你能做到我会很乐意支持你,但如果你做不到,我忠告你最好离她远一些,就算她不揍你,我也会削了你的。”

Stanley闻言立马斗志昂扬,再三向关翘保证他对项思唯绝无二心。

“睡都给她睡过了,她不能不负责任啊。前些天我们还处的好好的,我还以为自己转正了呢,谁知道她说翻脸就翻脸…别看我跟哪个女的都眉来眼去,但正正经经的女朋友,我就交过一个啊,还是十年前的事情!”Stanley说的很委屈,大半瓶威士忌都要被他一个人喝掉了。

一旁的厉泽南扯了扯唇,冷冷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里不满,非得做出这么欠揍的表情。关翘白了厉泽南一眼,这人最近真的是蛮讨人厌的!

讨人厌的人果然是会遭报应的。这件事情发生的很突然,那一刻关翘甚至觉得,厉泽南这回是彻底完玩了。

风云突变(2)

19.

关翘接到主编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回杂志社的路上。主编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着急,她告诉关翘,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施工中的观光塔突然出现塌陷,现在情况还不明了,她勒令关翘以最快的速度赶去现场了解情况。

关翘所在的《简?报》实际上是半月刊的杂志型画报,并不会报道即时新闻,但《简?报》有一个官方微博,却是会报道各类各型的即时新闻的,主编这么着急叫她去现场,大约是想赶在其他媒体前面发出新闻稿,毕竟在如今的社会,网络才是最快的传播形式。

关翘无法形容当时自己的心情,只是觉得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接着一股恐慌之感油然而生。

“师傅,麻烦掉头,去正嘉广场。”关翘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慌乱的有些飘,交代完师傅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给厉泽南打电话,然而对方却是转到了留言语音信箱。她挂了电话,手脚有些发凉。

现在正值学生放学的交通高峰期,南安市的交通一向堵塞,从杂志社到市中心的观光塔处最快也要近一个小时,而关翘是唯一一个离市中心最近的记者,她大约只需要十几分钟就能抵达,所以她绝对是赶往现场的不二人选。

当然,就算主编没让她去,得到消息的她也必然会去亲自了解情况,因为厉泽南一定会受到牵连。楼房倒塌本来就是事态相当严重的民生事件,而这次的观光塔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如今突发倒塌,作为它的设计者一定是难辞其咎的,虽然事故原因尚且不明朗,但厉泽南接下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一旦新闻稿发出,网上必定骂声一片。不论从哪方面来说,厉泽南都将会受到不小的打击。

关翘被长长的车流堵在了离观光塔一条街道以外的大马路上,前方已经进行了交通管制,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云霄,不知发生何事的路人困惑的往救护车驶来的方向看过去,被堵住的私家车车主一边不耐烦的按着喇叭一边探出脑袋查看前方的情况。交警声嘶力竭的指挥交通,以确保开出一条生路。

关翘等不及了,付了车费就匆匆下了车往事发地点跑。她穿着高跟鞋,跑了几百米就觉得脚疼的受不了,她看到前面有一片绿化区域都是草坪,从那里走还能抄近道,她索性脱掉鞋子往草坪上跑,也顾不得身后保安的叫喊声。

等她气喘吁吁的赶来现场的时候,只有一个记者形影相吊的呆呆站在那里。

“什么情况?”关翘走过去,看到他脖子上挂着《南安日报》的工作牌。

对方这才缓过神,“我不知道,我也是刚到的,不比你早多久。”

现场一片狼藉,无比混乱,已经建造到十几米高的观光塔明显出现了地基塌陷,整个大楼歪歪的向一边倒去,本来已经初显外观的建筑如今只剩下一堆烂石头和歪歪扭扭的钢筋框架。而乱石之下,关翘好似还看到有人被埋住。救援人员在现场匆匆往返,非常忙碌,担架上的要么是奄奄一息的,要么是痛到撕心裂肺的。现场的另一端,有一群人正在争吵,所幸并没有打扰到救援工作。

关翘知道用单反拍照再带回去根本来不及去发微博,她干脆先用手机拍了几张现场照片发回杂志社,然后回了个电话给主编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场的状况,他们可以率先发一条简易新闻。然后她便朝正在吵闹的那群人走去,身旁那个《南安日报》的记者也跟了上去,问她:“你哪个报社的?《民生晚报》?你速度挺快的啊。”

“《简报》的。”关翘看都没看他,快步往前走。

对方一愣,低声骂了句:“靠,现在连杂志社的都来抢报社生意了?”

关翘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被十几个工人围在中间讨伐,脏话满天飞,大抵意思不过是要让对方给他们一个公道。显然那个西装男人是工程的负责人。

关翘旁观了一小会儿就利索的钻到人群中将那个负责人拽到一旁,“你好,我是《简报》的记者,你应该是工程负责人吧?能跟我说说现在什么情况么?”

她话音刚落,那群工人又要凑上来骂人,好在那个《南安日报》的记者一嗓子将他们吼住:“别吵!着什么急啊?至少要把事故原因调查清楚才能还你们公道吧?”

有人说:“那记者同志你们快采访,一定要把这些无良商家曝光,你瞧我好几个老乡都被埋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哩!”

西装男人一脸愁容:“记者同志,具体情况我们也还不清楚,已经召集人过来调查原因了,楼房倒塌的太突然,照理说,承天建筑设计公司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差错的。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展开救援,据包工头说,大楼倒塌的时候不少施工工人都在上边,这一倒下来,被埋的至少得五六十人吧。”

关翘又问了几个现场看到事发过程的工人,他们描述当时他们跟平时一样的上工作业,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下班了,没想到地基忽然往下陷,整个大楼瞬间失去平衡往一边倒去,当场就有好多工人从楼上摔下来,不过短短一两分钟,楼里的大部分工人都被掩埋在了石堆低下。

华灯初上,现场依然还在忙碌的救援,她看见地上大滩的血渍凝固成暗红色,又看见乱石边散乱的摆着几具尸体,心里直犯恶心,眼眶微微发红。又赶来了不少记者,关翘用单反补拍了几张照片,画面里是霓虹彩灯之下的大楼废墟,以及神色匆忙的救援现场,虚化的背景中是裹着尸袋的尸体。她又给静静望着废墟的工人们拍了几张特写,黝黑褶皱的脸上有着一双含泪绝望的眼睛,她放下相机,抬手抹掉了眼角的泪渍。

照片拍的差不多,关翘又给主编回了电话,说了下初步了解到的情况。她正准备往医院那边赶过去,主编却让她下班。

主编沉吟:“医院那边我已经让别人过去跟进了,你先下班休息吧,一会儿记得把照片发回社里就行了。从明天开始你去调查事故原因,下一期的《简报》我打算做一期观光塔塌陷倒塌的特刊,你负责这个专题,从图片到文字编写,你一个人负责,如果忙不过来,可以配给你一个助理,怎么样,有信心完成么?”

关翘知道主编这是有意培养她,这不是一项轻松的任务,但她非常乐意去做,不仅是为了自己的职业发展,更多的是她想搞清楚事故原因,还工人一个公道,还有,她想证明事情跟厉泽南无关。

刚才她抽出空来登了一下微博,果然如她所料,这次事件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热议,不少人已经不问原因的开始开骂,厉泽南的大名被赤.裸.裸挂在网上,还有人已经率先一步刷出了“厉泽南滚出建筑界”的微博话题。

她又给厉泽南拨了电话,却已经是关机提示了。关翘隐隐有些担心,直接往家里奔。

厉泽南给她开门的时候她很惊讶,她本来并不抱任何希望他会在家,然后面前的人没有一丝狼狈之相,仍旧是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好笑的问她:“不进来么?”

“哦。”关翘忐忑的进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手机关机了,我以为你不在家。”

厉泽南点头:“嗯,事故发生以后我的手机就被打爆了,太吵了,索性就关机了。今天本来晚上有一个饭局,这种情况大概也是去不了了。怎么,你找我有急事么?”

“没,就是有些担心你…”关翘看了看他,确定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是装出来,才摊了摊手,“不过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厉泽南似乎好心情的笑了笑:“能被你关心,我还是蛮荣幸的。作为回报,留下来吃顿便饭怎么样?今晚的菜好像做多点。”

关翘跟厉泽南借了电脑把照片发回社里就洗了手吃饭。一口菜刚入口,她就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来做饭的人当时并不专心啊,有失他往日的水准,虽然他表面上很平静,但他内心应该早就骇浪滔天了,只不过他演技好,装的像。

想到这里,关翘便斟酌了一下,委婉的开口:“我今天去现场看了一下,其实事故多半是施工问题,你说现在的工头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喜欢偷工减料偷懒呢。”说完她灌了大半杯水,这炒鸡蛋真是太咸了!

厉泽南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作声,然后他吃了口炒鸡蛋,顿时一愣,默默吞了下去。他也灌了几口水,才说:“鸡蛋炒咸了是因为我放盐的时候YOYO忽然扑过来,我手一抖就不小心放多了。关翘,你是不是想歪了?”

“我什么也没想啊,来,吃饭吃饭,别那么多话。”关翘不忍拆穿他,于是默默闭嘴。

谁知厉泽南放下碗筷,一本正经的说:“关翘,事故的发生我确实始料未及,同时也非常担心伤亡情况。但我并不害怕,即便所有矛头都指向我我也不会害怕,因为我坚信我的设计是没用问题没用错误的。既然如此我何须心虚或者担心什么,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我唯一担心的,是接下来几天你们记者会不停的骚扰我,对我造成生活上的困扰。”

他说完以后,房子里静默了几秒,关翘正准备张口说“没关系我会帮助你”,哪知厉泽南忽然勾唇笑了一下,目光温柔起来:“不过,你能这么担心我,我很开心。”

关翘呆呆望着他,说不出话来,她想她默默闭嘴好了,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好么。

风云突变(3)

20.

第二天一早,关翘正准备出门上班的时候,厉泽南忽然敲响她家的门。

他微微皱着眉头:“小区门口集结了很多记者,我出不去,需要你的帮助,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出去干什么?如果是买些食材和生活用品,我可以帮你去买。”

厉泽南摇头:“当然不完全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我肯定是不能在家当缩头乌龟的,我也想搞清楚原因。”

关翘了然的点了点头。

厉泽南忽然想到什么,他故作神秘的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要做观光塔倒塌的专题?”

“是啊,怎么了?”

他勾起唇:“带上我你可能会收到更多的料。”

关翘扯了扯嘴:“…这算是威逼利诱么?”

“不,是互惠互利。”

他们是这样出行的,由关翘来开厉泽南的车,厉泽南则是躲在后座上。关翘作为一个已经拿了驾照两年却依然菜鸟的司机,她表示,还是有点小激动的。考完驾照以后她拢共就开过三次车,而距离上次已经是一年多了。关翘聚精会神的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库,她专心致志以至于不自觉挺直了腰板,就连门口的保安跟她打招呼她都没看见。保安同志尴尬的收起挥舞的手,顺势挠了挠头,疑惑的自言自语:“那不是厉先生的车么?怎么关小姐在开…”几秒后保安同志恍然大悟,暧昧的偷笑起来。而小区门口的记者们依然蹲在路边守着,谁也没有注意刚才驶出去的那辆车。

成功甩掉记者后,厉泽南就从后座上坐起来了,他伸手拍了一下关翘,结果吓的关翘一个急刹车,差点没让后面的车撞上来。

“你干嘛?!”关翘没好气吼了一声。

厉泽南揉了揉撞到的脸颊,无奈说:“你把车停到路边去,我来开。”

关翘黑着脸给他让了位。厉泽南好笑的说:“别这样,我是为你的身体健康着想,你再开下去,就该成石雕了。”

关翘撇撇嘴没说话,扭过头不理他。厉泽南见她好像不高兴,于是柔下声:“生气了?那这样,以后一有机会我就陪你练车好不好?”

关翘其实没有生气,她只是刚才被吓到还没缓过劲来,被他这么一哄,不自觉的觉得耳根开始发烫,一时间有些气急败坏,转过瞪他:“不练不练,我又不买车练什么!”

厉泽南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也是,以后我来当你司机就行了。”

关翘张了张口,闹了个大红脸,索性闭上嘴不予理会。真是讨厌的人!

关翘随厉泽南回到公司,前台小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职业的扬起微笑对他们问了声好,待他俩走远,两个前台便凑到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厉泽南怎么还敢来公司?他就不怕老板把他大卸八块煮掉吃啊?”

“就是就是,还有他旁边的那姑娘我好像认识,上次来过公司做采访呢。”

“啊?厉泽南怎么把记者也带来了?真搞不懂…”

关翘谨言慎行的跟在厉泽南后头,厉泽南把她安顿在自己的办公室:“我去找一下我老板,你先在这里待着,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他正要走,关翘一把拉住他:“那你把手机开着,我要听听你们谈话内容。”

厉泽南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行。”

承天的老板宋昱年纪并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也很是英俊,据说是个富二代,平日里甚少出现在公司,实际上厉泽南与他是合伙人的关系,宋昱出钱投资和管理运营,厉泽南则是专心一志负责建筑设计和投标竞标,但厉泽南在这家公司也有不少股份的。在两人的合力之下,几年的时间里承天慢慢由小公司壮大成了南安市数一数二的具有雄厚实力的建筑公司。

厉泽南敲门进去的时候,宋昱正在接电话,眉头深锁,默不作声,过了会儿才对着电话说了句:“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