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下雨了,还越来越大。
霍廷琛抬头:“东西送到了?”
“啊,”许瞳这才想起包里的信封,男人见状没再追究:“不用内疚,又不是什么重要文件,给我吧。”
“明天我会再去一趟,”许瞳捂着包:“到时候再带过去。”
“还过去做什么?”
许瞳想起那把伞,东西借了都是要还的。
“对了,刘蓓丽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一直在翻旧资料的刑峰捏着太阳穴:“没有,正在查刘蓓丽资料的时候她父母来闹了好一阵,被强行带到隔壁宾馆去‘休息’了,你不知道那两口子有多熊,刘蓓丽的私人物品被他们撕了不少去,好像生怕我们破了案似的。”
许瞳愣住:“为什么?”
“赔偿呗,我们要是官方认定不在学校遇的难,他们就拿不到100万的赔偿。学校不肯给把皮球扔给我们,我们又不可能把人赶回去,只得想法子息事宁人了。好在老大在,镇得住,那男的欺软怕硬,却败给了他一个眼神。”
“刘蓓丽在离异家庭,爸是亲爸,亲妈十年前耐不住家里穷,跑了。现在男人结了二婚,生了个传递香火的儿子,对刘蓓丽确实更不管不顾。”
还有这档子事。
见许瞳听得认真,江源继续给她介绍情况。
“刘蓓丽高一的时候家里多了个弟弟,长期住公棚的老两口为了小儿子起了他心,想把才16的刘蓓丽塞给他们包工头,收嫁妆给首付,却没想到刘蓓丽自己卷了三十万的嫁妆跑了。”
“她原来名字叫刘娟,跑到这里来改名刘蓓丽。他爸妈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想惊动公安闹笑话,只得继续住工棚还债。”
30万?
刘蓓丽的资金动向里边却并没有这30万啊。
“流水账查不出,估计她从头到尾都捏的现金,只是现在出租房里没有,时隔快3年,早用了吧。”江源不经意地说。
卖女求首付,原来亲生父亲有了别的家庭,也会六亲不认。许瞳觉得很悲哀,为刘蓓丽。
如果她的父亲还在,如果出事的是她自己。
恐怕,他应该也和自己一样,虽然活着,但在特别热闹的时候却总不自觉地想流泪吧。
霍廷琛看向许瞳:“你之前电话里说有重要的事,是什么?”
对了,许瞳振作精神。
之前在别人车上,很多东西她不能明说。许瞳把左侧的白板推到正中央。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事探头,她把一些照片全部挪到右侧,腾出一个空间写字。
“我怀疑凶手日常活动区域就在G3附近。”她在地图的案发点那里,画了一个圆。
“我们没在监控里捕捉TA,所以觉得这个人很擅长伪装,这导致我们进入了一个误区。”许瞳在白板前冷静分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眉眼间散发的淡淡光晕,有多吸引人的目光。
“凶手应该是对这一片相当熟悉,TA或许压根都没有从监控附近走过,而是直接选了一条没有监控的道路来抛尸。”
“没有监控的路那只有上下山了?”江源顺着思考:“这条山路我走过两次,枯枝败叶很多,加之案发前后都是下雨,路真的很滑。凶手既要保持不留痕迹,又得把几十斤的人扛上来,很难做到啊。”
“难不难,得看身上有没有什么道具,”霍廷琛站起来补充:“是狐狸总会露出点尾巴,何况,是人。”
“江源,你去查和刘蓓丽有交道,并且生活区与G3附近有交集的人。”
“是。”
“刑峰,这个点学校还没下晚自习,再去找陈兴安,我怀疑他还有话没有说干净。”
刑峰玩味地捏着拳头:“那我带小眼睛去?”
霍廷琛扫过许瞳:“你呢?想跟那一组?”
“我…”许瞳不自觉咬着下唇,松开后是血液涌动的粉泽:“电台。”
“嗯?”所有人抬眼,许瞳有些拿捏不准:“我在回来的路上听到一个电台节目,回程的20分钟里,打电话倾诉和为暗恋对象点歌的学生占总量的75%,我想对感情藏得深的刘蓓丽,会不会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宣泄的?”
“电台?”之前负责刘蓓丽通话及社交软件调查的江源想起什么,忙在一叠文件中左翻右翻:“我有印象,我有印象!!”
他眼睛都在放光:“刘蓓丽的微信关注过一个叫‘遇见最好的你’的电台公众号,是不是这个?”
许瞳忙小跑过去。
“你等等,等等!”江源长相斯文,论格斗和体力远远比不上刑峰和刘哥,但在技术处理中透着一股子机灵劲。他在系统中输入刘蓓丽的微信号,很快各种聊天信息分对象,分时间地罗列出来。
“这是近三个月的聊天记录。”
江源把电脑屏幕朝外转了几度,标红上边三条讯息:“我一直在查和刘蓓丽有聊天记录的人,对公众号之间的互动确实只是扫了一眼就过了。刘蓓丽近三个月每个20号都会发送信息。”
一堆人凑了过去,霍廷琛问:“记录调出来。”
“稍等,”男人的打字速度破天高,十指在键盘上舞成了一道影,最后得意:“看。”
许瞳靠近了点。
10月20日:爱一个人就是在不通电话时不知道想要说什么,但在听见声音的那一刻,才清楚原来只是想听见你的声音,帮我点首歌给他吧。
11月20日:总有一天,你会站在最亮的地方,活成你想要的模样。总有一天,我会卑微到泥土里,静静看着你绽放。一首歌,给他。
12月20日:明明那么近,我却站在离你最远的天涯。一首歌,给他。
“没有歌名?”江源抓了把头发:“也没有人名啊。”
“歌都是电台根据大家的来信内容随即定的,因为每次都恰到好处,所以这档节目很受欢迎。”许瞳一字一句重复着那个男人的话,思虑却有些飘。
“20号会不会是对她而言很特别的日子?”
“20号发送的稿件都是21号晚上抽取,”许瞳按着江源的肩膀:“查下学校里的男生的生日,谁是21号?”
“这范围有点大吧。”
“不大。”霍廷琛凝目:“出生日期是21号,但是在火箭班就读的一高学生。”
许瞳不由抬头。
老大放话,江源自然不敢怠慢。联合作战的优势就在于获取信息特别畅快,没过多久,系统锁定了11个男生。
“这么多?”
“一高有3个火箭班,合计180多人,目标已经小很多了。”许瞳飞快扫过一行行的数据:“照片能调出来吗?”
“马上。”
11张照片被放大,人的眼睛自然第一时间被美好的外相所吸引。十七八岁的少年,散发出淡淡温和的书卷气,看起来就很安静,如同他的名字。
第二排,倒数第三个。
温宇。
作者有话要说:程野哥哥打得一手好助攻,秀的一手好身材,晒得一身好肤色。
对于这个有钱没地方花的男人,我只好让他把这些年的媳妇儿本一点点吐给小眼睛了。
等养肥的小家伙们,你们不冒泡我快被干死了。。。
第10章 边缘者的悲歌(9)
温宇。
许瞳盯着照片,一些零碎的画面在脑海里飞速闪现。
她好像见过他,这样恬淡、眉眼如画的少年确实让人瞄一眼就记忆深刻。
但是学校里人来人往,是在走廊上,还是在操场边?
许瞳咬着大拇指,眉心皱成一团。
“问问就知道。”
晚上9点32分,离24小时的截止时间只剩下不到12小时。这个时间段的校园里灯火通明,晚自习尚未结束,在升学压力和父母期盼的驱动下,孩子们伏案奋笔疾书。
就像是一台台超速运转的机器,机械的,麻木的,甚至表情都有些空洞。
不过见几个警察路过门口,部分教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周露拿笔头戳了戳身边的女孩,往外努下巴:“又来了。”
安安静静写英语作文的荣佳眼皮都没抬,“嗯”了声做回应,书写的字迹却越来越工整。
“为什么老来学校啊?难道凶手…”周露眼睛转了好几圈,露出个后怕的表情:“就在我们学校?”
荣佳合上英语报,取出数学练习册,淡淡地少了她一眼:“哪又怎样?”
“那肯定能怎样啊!”周露对荣佳的淡定一百个不解:“杀人犯啊,不是小偷小摸,杀人啊!咔嚓!”
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越想越觉得恐怖:“佳佳,我忽然觉得我们学校很邪门啊,尤其是女生。”
荣佳停了下,抬眼询问:“恩?”
周露前后看了下,确定老师不会忽然从哪个门口钻出来,凑过去神神秘秘:“还记得咱学校高一的时候有个女生吗?就是后来疯了在学校里脱衣服裸奔那个?”
“你们在说何玥?”周露的声音飘到前排,似乎提起这个人,大家都挺有兴趣的样子。
张云可拿书挡着脸往后靠着说:“她还在省医院治疗呢,听说前阵子没办法做了电休克,情况竟然比以前好多了呢!”
“真的假的?”周露身体前倾,眼里放光:“那她有说为什么会这样么?我一直觉得奇怪呢,何玥长得漂亮,追她的男生又很多,家里条件好,人美有是学霸,好端端怎么会受刺激呢?”
“露露。”
一直没吭声的荣佳提醒:“你声音太大了。”
周露一下捂着嘴,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个不停。
教室安静了那么几秒,性子好动的周露忍不住又开口:“这么说我好像又想起一个人!”
“石晓菲,高二时候莫名其妙就转学的石晓菲呢!”
“石晓菲那是她活该,”张云可冷哼:“她就是个公交车,公共厕所,名声烂透了,肯定要走的。”
“可她看起来不像啊,”周露想到什么说什么,脑海里回忆跟石晓菲所有的交集:“人斯斯文文的,胆子小说话声音也小,我还是不太相信她是那种人。”
张云可不停给周露使眼色,对方才后知后觉。
“啊,佳佳,我不是那个意思。”
石晓菲那件事里,佳佳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那女人不知为什么一个劲地抹黑她,最后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了荣佳一个巴掌。
荣佳为此哭了好几次。
周露很愧疚,瞄过去发现她依旧在冲自己温柔地笑,顿时松了口气。
“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下你,下节英语老师要互评试卷,你的做好了吗?”
“啊…啊!”
望着有一大半空白的英语试卷,周露欲哭无泪。
许瞳再次面对温宇,更加坚定了自己在哪见过他的心。
少年对这件事似乎很茫然,被问起刘蓓丽,更加迷惑了。
“刘蓓丽?”他的神情不像是作假:“哪一个啊?”
不认识?
许瞳耐心地把照片递出去:“她,有印象么?”
温宇看着照片才露出恍然之色:“见过,不过没什么印象。”
“刘蓓丽和你们班上女生过节不少,在全校通报批评的次数也很多,怎么会没印象?”
温宇清隽的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很干净纯粹的明朗:“这个啊,我一般不怎么留心不关注的对象,所以经常有记不住人,闹了很多笑话,也得罪过不少人。”
“估计是伤了不少女孩的心吧。”邢峰打趣:“那这个女孩有没有对你有过特别的表达?”
温宇仔细思考后摇头:“我有女朋友了,自然不会再去关注别人怎样。虽然在你们眼里的早恋并不能意味着什么,但是我很慎重,也想有个好的结果。”
温宇的资料江源已经查得差不多,许瞳看过结果。
这个少年确实聚集万千光芒于一身,这三年所获得的竞赛奖杯,占了学校荣誉室的三分之一。数学,物理,化学,英语,计算机,机器人设计上都有他,并且已经接到麻省理工的邀请。
所以温宇被叫来这件事,校方很有抵触情绪,生怕对他的名声造成哪怕一点点的不好影响。
邢峰:“你女朋友是谁?”
温宇笑得很温和:“私人问题能保密吗?她因为我已经受了很多委屈了,我们两个的关系还没在学校里边公开,所以…”
确实,没有明确的指向确定刘蓓丽暗恋的那个人,就是温宇。
快下自习了,浮躁的情绪在学校每个角落里涌动。在铃声响起之前,霍廷琛推门而入。
许瞳起身:“问出来了吗?”
男人神色凝重,大伙都明白应该有些进展了。许瞳让温宇先回去,关上门后仔细听。
“陈兴安松口了,说在10号凌晨2点多的时候,收到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什么电话?”
霍廷琛放下记录本,抬眸:“求救。”
“求救?”许瞳微微瞪大眼睛:“刘蓓丽?”
“9号晚上有一学生家长宴请陈兴安,他喝多了酒后被送回去的。凌晨接到电话的时候酒还没醒,听对方说是刘蓓丽后再想起之前的网页追悼会的事,以为又是恶作剧,反骂了过去。”
没有人问陈兴安为什么隐瞒。
学校里有明文禁止教师接受学生财物,或者参与有利益关系的宴请聚会,被发现一次,取消一个季度的绩效和课时费。
像陈兴安这种注重名声的人,肯定更不愿提起。
“电话查到了吗?”
霍廷琛点头:“查了,不是刘蓓丽的号码,是个无实名的陌生手机号。源头是S大的,是一个想要尝试创业的大二学生,托人购了一批电信、移动的手机号,卖给别人从中赚取差价。”
“江源调取到通话内容,你们听下,我已经让他去追查有关联的买家。”
霍廷琛把手机公放,在一阵稀疏电流声中,听到了有气无力的呻.吟。
“救——我——”
是刘蓓丽。
接下来的通话内容,大家越听脸色越沉。陈兴安喝了酒,但是有些内容哪怕以“喝醉”为幌子,也圆不过去。
那些话句句带着攻击性,近乎狂躁的骂咧和指责,像是一根刺,伤得人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