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储藏室改成的房间,有点阴暗,家具少得可怜。一张方形的矮桌,一张单人床摆在房子中间,在十个平方不到的屋子里显得很拥挤,地上放着一个坐垫,一旁用厚纸箱裁成的三角型档案格摆满书籍。
房间里,没有空调,非常闷热。
“要唱水吗?”他转身,从屋子里时不时的发出引擎抖动声的小冰箱里取了一瓶旷泉水给她,“只有旷泉水了,其他的饮料和冰淇淋都被门口的小鬼们偷吃光了。”
他的神态自然,仿佛,他原本就该一直待在这间小而简陋的房间里。
“谢谢。”她露出笑容。
这么大的丑闻爆发,连她都被日日的报导压得喘不过气,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已经没有丝毫的焦躁。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已经调整到很好的状态。
“全仁书也知道你在这里?”她有丝担忧。
他说过,余仁书是孤儿院院长的儿子。
“余大哥很少来这里,院长妈妈不会出卖我。”他笑了,眸底清亮,已没有任何的阴霾。
就着坐垫,她在地板上刚一坐定,就急急地问出一直藏在心中的问题,“为什么不向媒体解释?我相信你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别说为了星途让女朋友被人潜规则,就算是他自己,她想,他也会有果断的抉择。
他不是浮夸、虚荣的男人,也根本不是为了成功,就可以不惜牺牲所有的男人。
他懂得生活,懂得什么叫人生,更懂得,什么可以牺牲,什么不能出卖。
这就是她眼里的他。
虽然认识并不久,但是,在她眼里,他就是这样认真过活的男孩。
但是,因为她的话,他的微笑冻结。
许久、许久,他才开口,艰难地承认,“1大部分,都是真的。”
他确实是靠那层肮脏的关系,成为了传奇里的“影”。
他确实,靠得不是自己的实力。
这是事实。
连他自己也是刚知道的事实。
她意外,太意外了。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她看错了人?
他低眸,静默。
她会看不起他吗?连他自己,也是用了很久的时间,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他一向以为自己活得坦荡,但是,原来不是。
起初,他也很愤怒,原谅不了颜晓晴,但是,这又能如何?一切都发生了,他改变不了。
她并没有急着替他定罪。
“是天晴?”织心小心翼翼地问。
她有种女性的直觉。
如果他愿意相信她,愿意告诉她。
织心相信,朋友是用来互相扶持,不是用来践踏、出卖。
“恩。”景点头。
他信任她。
“事情发生前,你是不是不知道?1”能这样问,是因为,她信任他的人品。
很多事情,结果可能是相同的,但是,过程,有很多本质的区别。
比如,他。
比如,许朗。
背叛、出卖,可以有很多形式。
他静默了很久,终于,还是点头。
全世界可以误会他,他可以不解释,但是,他不希望她用鄙夷的目光注视他。
屋子里其实也有一个现代工其,方桌上有台笔记型电脑,是院长妈妈为他工作方便特意借给他的。
他有看过,他的贴吧里,被全世界最恶毒的字眼攻击着。
“那就好,我们活着,问心无愧就好。”织心露出笑容,心房却隐隐地替他疼痛着。
她清楚那种感觉,被迫接受事实的感觉。
“你没有成为艺人前,就住在这里?”她环顾四周,轻松转移话题。
其实,这个房间,看着看着就会觉得很清爽,和他本人一样。
“是啊。”看出她有点不适应里面的闷热,他推开窗,让凉风吹入,“我们院里的孩子,只要有能力,都会向院长缴房租。”出去租房,还不如把房租交到这里,减轻院长的负担。
有能力打工的时候,他就没有白吃白住在孤儿院。
“她……呢?”织心问。
她记得,他说过,16岁那年,他和被养父母赶出家门的天晴就住在了一起。
“她睡这张床,我睡地上。”他不打算隐瞒。
这么小的房间?
织心诧异。
“每到夏天的时候,这里蚊子很多,又没有空调,她常常睡到半夜,就委屈得爬起来哭。”天晴的养父母生活条件尚可,所以,重新回到孤儿院的她,很不适应。
“是……因为这样吗?”
因为,受不了贫穷,所以只能出卖自己?
“每个人的适应能力都不同,只是,院长妈妈真的为我们付出很多。”他依然不愿说天晴一句坏话。
织心再次环视四周,“你决定一直躲在这里?”媒体的力量太可怕,如果不先躲一阵,绝对会狂轰烂炸到你崩溃为止。
但是,躲在孤儿院内并不太妥,先不论孤儿院是个比较公开的机关,更何况过不了多久,敏锐的狗仔队肯定会发现自己只是守“空城”,而第一个去围堵的目标,肯定是孤儿院。
他淡淡地笑,“我也怕他们会跟到这,打扰到院长和孩子们,所以我会尽快搬出去。”
“朋友们也都各自有家长住在身边,住过去不太方便。我已经托老莫在找房子……”不过一下子要找到适合、隐蔽又只是短期居住的房子,并不太容易。
她偏头思虑了一下,有了打算。
“我爸妈出远门了,房间空着。隔壁都十几年邻居,和我熟得很,你在那边很安全,不会出事。”她越想越不错,爽快地问,“你要不要搬过来?”
反正他顶多也只住几个月,事情淡了以后,他就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圈,出去租房的话,太麻烦了。
他一怔。
卷四“离婚进行中”第十五章
她和菲菲一起去孤儿院接他那日,是黄昏。
黄昏的霞光,斜斜的映照在那件有点土气的格子衬衣上,他的脚边放着一只小小的行李袋。
仿佛,他只是去哪渡一两天的假日而已。
“景!”听到她的声音,他回首,淡红的霞光映照在他朴素的脸上,还有那个厚重的胶框眼镜上。
看起来,平凡无奇。
“他就是“影”,看起来也没多特别啊!”菲菲和她咬耳朵。
看过杂志,再这么近距离的看到真人,真的有点失望。
她用手助不满地推推菲菲。
真受不了,以前还迷恋过人家呢,风一吹,居然就忘得干干净净。
她准备等菲菲自己慢慢发现,不打算揭穿,来个surprise。
他和孩子们一一告别。
“景哥哥,你被这位漂亮姐姐领养了吗?”有个四五岁的妹妹,很羡慕地问他。
不仅是景,连她们也差点失笑。
突然,一只软软的小手,抓住菲菲。
一个小男孩不知何时,从围绕着景哥哥的圈圈内绕出来。
菲菲低下头,一个亮亮地、很精明的一道声音问她,“阿姨,那辆车是你的吗?”
菲菲工作了多年,犒赏自己,刚买了一辆迷你小宝马。
好奇问话的是一个三岁模样,五官很漂亮的一个小男孩,一双亮亮的眼睛,看得菲菲好心动。
菲菲点头,放柔声音问,“是啊,小朋友你想坐坐吗?”
呵呵,菲菲最喜欢小帅哥了,根本无法抵抗。
“阿姨,我叫洛洛。”洛洛小帅哥用无辜的眼神,恳求她。“阿姨,你能带我出去玩吗?!”
“恩恩恩。”菲菲拼命点头,“好,阿姨带你去兜一圈!”
好可爱啊,如果她不是女光棍一枚的月光族,都想马上收养了呢。
菲菲乐呵呵的撇下织心,带着孩子愉快的去附近兜圈。
三岁就会看得懂宝马车标志,就会懂得“潜在客户”的孩子,织心觉得太过精明。
她和景,等了菲菲一小会儿。
“织心,你朋友还没回来,我先去和院长打声招呼。”提着简单的行李,他走向院长办公室。
于是,她一个人和小朋友们聊天。
面对那么叽叽喳喳喳的孩子们,实在找不到话题的她,开始和孩子们讨论,将来长大了要做什么。
医生、教师、公务员、大老板,每个孩子的梦想,都五样八门,也平凡无奇。
但是,有个稍大一点,皮肤白皙的小朋友却说,“我长大了,要当很红很红的大明星!”
咦?好可爱的梦想。
“为什么,拍戏很辛苦的,会把你晒成小黑黑!”她蹲着,和孩子们童言童语。
“因为,景哥哥每个月都给院长好多好多钱!我长大了,也要学景哥哥,给你们买好多衣服,好多文具!”小朋友指着周围的小伙件们,神气地说。
“好耶!我们要新衣服,要新文具!”孩子们欢呼。
他一定常常回这里。
她想着。
很多孩子走出去以后,就再也不愿意回到这里。
能饮水思源的,毕竟是小部分人。
比如,他。
没有热情、阳光四射的笑容,但是,象一股脉脉流淌的暖泉。
突然,他和院长一同心急地出来时,他的手里抱着个紧闭着眼,一脸绯红,模样很是清秀的小男孩。
是那晚,那个睡不安稳的男孩。
“织心,孤儿院人手不够,院长照顾不过来,我们先送非凡去医院,可以吗?”他急急的问。
她急忙点头,急忙打电话给菲菲。
在附近兜圈的菲菲马上开车回来,她和景一起坐入后座,照顾发高烧名叫非凡的小男孩。
“阿姨,常来玩哦!”很干脆的下车,挥挥手,名叫洛洛的小男孩,唇角有着小天使一样的笑容,眸底,却没有什么温度。
好像,他们打断了他的什么好事。
一路上,小男孩病得模模糊糊,但是,还是睁开过好几次眼睛。
“妈妈、妈妈……”他一直无意识地低咛喊着妈妈。
他的眼睛,好安静好迷茫,却写满无声的恐慌、无助、以及寂寞。
一路上,小男孩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手,让她心房一悸。
“他几岁?“她轻声问。
“六岁。三个月前被扔在孤儿院门口,据说,来得时候,是被妈妈骗过来的。”景抽过纸巾,擦拭着小男孩额头不断涌出,擦也擦不干净的热汗,“一个月前,他已经不再期待妈妈会回来找他,但是,开始发烧。”
不再期待妈妈会回来找他…
怎样的失望,才能让一个那么小的孩子,不再去期待母爱。
六岁…如果那时候,她没有把孩子打掉,也正好有六岁了。
她没来由地感到疼痛。
七年前,她也是把自己的孩子给丢掉了。
莫名其妙,泪雾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不自在的担过头,不想让人看出,她眼眶里凝结的水气。
幸好,他专心着小男孩,没有注意到她。
她想抽离自己的手,揉净那不争气的水气,但是,她的手才刚一动,小男孩更加不安的紧拽着她的手。
好像生怕她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