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东英,我转身向门大踏步走去,有谁却猛然挽住了我的手臂,我吃了一惊,飞快地扭过头去看,发现原来是宝蓝。她笑容温甜地看着我:
“我送你一程,没问题吧?”她如秋水的双眸涟漪着关心的笑意。
“嗯。”我点点头。
时候虽然已不早,可由于这里是繁华的闹市区,大街小巷依旧可见人们三五成群,有高声大笑的年轻人,还有喝醉了酒在发酒疯的大叔,形形色色,仿佛夜生活的序曲这才刚刚拉开。夜凉如水,瑟瑟秋风让人忍不住蜷成一团,我俩默默地朝计程车站走去。
“对不起,江纯。”宝蓝还是先开口了,如宝石的眼睛在夜色里熠熠闪光。
“嗯?什么?”我吃了一惊,把思绪从悲秋的萧索中拉了回来。
“殷尚他…”宝蓝欲言又止,仿佛每说一个字都很艰难。
“啊,啊!没什么的!这有什么可道歉的!”
“我会加油的,决不会让殷尚伤心难过。虽然我做的可能永远比不上你,但是我真的会非常非常努力,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我做什么了!真的没关系,你不用觉得抱歉,你做得很好,谢谢你,我也祝福你和殷尚,希望你们永远幸福,永远开心!这段时间,我对不起他的,希望你能为我弥补,我真的应该谢谢你才对。”我发现自己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谢谢!”
宝蓝美丽的笑容在夜色中真诚绽放。是啊,是宝蓝,不是之前见到的小嫩妞,也不是游戏厅里的那个女孩,是宝蓝,我应该感到放心才对,现在我可以毫无负罪感地彻彻底底忘掉殷尚了,因为有你,有你这样美丽善良的女孩子在他身边。
不知何时,我和宝蓝已经走到了出租车站。我真心地想和她成为好朋友,无论她或我和殷尚之间是什么关系,我真的不想失去宝蓝这个好朋友。
“路上小心,刚才我的手机号记下了吧?以后短信常联系。”
“嗯,知道了,你也小心点。”
“嗯,Bye-bye!”
“啊,对了,宝蓝。”
“怎么了?”
“殷尚最近好像又开始抽烟了,他之前只含戒烟草的,你劝劝他,让他别再抽了。”
“嗯,我会记得的,不用担心。”宝蓝冲我甜甜一笑,羞涩如含苞待放的花朵。
“还有他那样走路,那种螃蟹步,大人看了都不会喜欢的,你也劝劝他吧。”
“嗯!”宝蓝微笑着使劲朝我挥舞双手,似乎在叫我不要担心。
“啊,还有,他对花粉过敏得厉害,特别是现在这个季节,他不会轻易感冒,不过一旦感冒了就轻不了,你一定要记得送他上医院啊,虽然他最讨厌去医院了,但是用强的也要让他去。”
“好的,我都知道了,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快回去吧,妈妈该担心了!”宝蓝为我拉开车门,几乎是用半推地把我推了上去。
“嗯。啊,对了!”我又拉下一半车窗,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道:“他最喜欢人家说爱他了!可是我已经有一年时间没有对他说过了,请你要经常经常对他说。你知道他是多血质性格吧?生气的时候一定要让着他,无条件先说对不起!”
随着出租车的风驰,我后面的话也被吹散零乱在夜色里。宝蓝的身影早已渐趋渐远,我相信她无论如何也听不到我后来的话了。无论两人怎么吵架,怎么生气,绝对不要说“分手”两个字,他的忌妒心很强,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和别的男人说话,他最喜欢出去玩了,可是我每次都找借口推脱,宝蓝,你以后一定要多陪陪他,陪着他出去玩,去游乐场,去海边,去他的家乡…明知一个听众也没有,我依旧坐在计程车里自言自语着那些一无所用的废话,直至车停在了家门口。
走进家门,爸爸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顿,我只是默默地走进房间,从床底掏出属于我和殷尚的回忆。明天,真的要烧掉它们!为了澄弦,为了宝蓝,为了殷尚,也为了我自己。殷尚,你会幸福的,有了宝蓝,这次你一定会获得幸福的,忘记我这个彻头彻尾的坏女孩吧,有了善良美丽的宝蓝,你一定会幸福的微笑常伴在左右…
之后,四天又悄悄过去了,这事那事耽搁的,殷尚的箱子始终没有最后烧掉,反而被我深深地放进了我的抽屉里。
今天是星期六!我和澄弦约好了去看恐怖电影。托最近每晚干到凌晨的福,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待会儿让澄弦给我按摩按摩。嘻嘻!这么想着,我满心甜蜜,欢快地出了门。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已经很轻松自在了。
“司机,去市中心那家必胜客!”我跳上一辆黄色计程车,扬声说道。
“知道了!”司机大叔乐呵呵一笑,小车如剪般离弦出发。我哼着小曲脸趴在窗上看风景。热死了,真是的。四天时间,要说变化最大的是什么,除了这该死的天气就是我和宝蓝的关系了,我俩走近了许多,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还有我和东英也亲近了不少,不过每当提前东英的时候,花真的口吻总是有些形迹可疑,-让我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有些什么,哼~!凭我对花真的了解,她一定是对东英有些意思,可又赖于自尊心,无法对我们坦白,所以最近言行才可疑得紧。
“小姐,我们到了。”
“啊,谢谢!”我掏出一个丑不啦叽的钱包(是姐姐手工课做的,松松垮垮就差没散架),付了钱,双脚踩到了火辣辣的地上。
哇啊!这可是我和澄弦第一次看电影呢!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确定没看到澄弦的影子。他还没来,我先去买票好了。
嗯~~买几点的票呢,我看着公告牌犹豫不决:“小姐,这部电影有三点五十分开始的吗?”
“有的。”
还有三十分钟,他应该来得了吧,就这么决定了,我拿出钱包急急忙忙要从里面掏钱,正翻找着,背后突然传来一个躁急的声音,这声音…好熟悉,我本能地回过头。
“哎呀呀,稀客呀,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你,你怎么跑到水原这儿来了?”是宝蓝,但是她的眼神为什么闪烁不定呢?
“你又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来吃披萨啊,和我的那一位,嘻嘻嘻。你来水原有什么事?”
“终于成功了?又是在大集合上放照片,又是当场做秀的。”
“还不是多亏了你,呵呵呵呵,要见见殷尚吗?”
“算了,你男朋友我见什么啊!但是你应该对惠珍道个歉,至少该说声对不起,上次你那一耳光,给她的冲击不小啊。”
“啊,她现在在哪儿?”
“当然是在汉城了,还能在哪儿。总之呢,我该告诉大伙儿崔宝蓝是个邪恶的家伙,明明是自己做的好事,对方是无辜的,却还能理所当然地打对方一巴掌,要是被他们知道了,我准吃不了兜着走。他们要是知道是我把照片传给了你,我保准咔~咔!”
“嘻嘻,谁让咱们是从小到大、深得不能再深的交情呢,呃,你等等,我接个电话。”说着宝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我都听到了什么…我都听到了什么,我捂住自己的耳朵,拼命想否定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这个男生我记得,是在那家咖啡厅里见过的澄弦的朋友,当时就是他用手机拍下了我和澄弦接吻的镜头。崔宝蓝,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为什么要让我听到这样一番对话,如果我依旧什么也不知道,如果我依旧被蒙在鼓里…我苦涩地想着。为了不被他们看到,我拉低了自己的帽檐,不料那女人接下来的一番话更让我崩溃:
“啊,对了,你要不要看看那个?”宝蓝对那个男生神秘地说道。
“什么?”那个男生显然是起了兴趣。
“就是李狗纯做援助交际的证据的那张照片啊,我策划的那张!这个你可不能告诉别人,我可是只告诉了你一个人。”宝蓝惬意地笑了,但是那笑如邪恶的罂粟花。
“啊,这个也是你做的?放在大集合上说是她做了援助交际的那张照片?澄弦为了那张照片难受了好久呢!”男生惊讶了半天,可能连他也想不到宝蓝这个女人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来。
“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宝蓝再一次叮嘱。
“当然,我又没傻,给我瞧瞧。”
“嗯,咔咔。”宝蓝从钱包深处掏出一张巴掌大的纸片,递到那男孩眼前。
“哇,真是艺术啊!神不知鬼不觉,就像真的在做援助交际一样。把你这聪明脑袋用在读书上吧,你要是读书能这么聪明,可就…”男生拿着照片啧啧称奇。
“我疯了吗?为什么要用在读书上!唉,不和你说了,我要去等殷尚了,以后再联系,别忘了啊!”
“知道了,你也小心点,不要被发现了,你要是被揪出来了,我也跑不掉。”
“当然,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我是谁。”宝蓝挥着手消失在马路对面,而澄弦的朋友则走进了电影院。
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最近那些奇怪的短信,幼稚的威胁,统统都不见了,我曾经以为是使坏的那一方觉得没什么意思,终于罢手了,或者又是忽然良心发现,终于决定可怜可怜我了,可万没想到是对方已经达成了目的,没有必要再缠住我了。多可怕的女人!我手中的钱包无声滑落,零钱叮叮当当滚得满处都是,售票小姐讶异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我的手无意识地按下了殷尚的电话号码…崔宝蓝,我是想忍的,可无论如何也忍不下这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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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呼吸渐渐急促,压抑不住的冷笑不时迸出,每一节手指都在剧烈地颤抖着。
我到如今才明白,这所有一切才是真爱,求你千万不要离去,求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Iknowwemustsaygood-bye,wemustsaygood-bye
殷尚不知什么时候换了彩铃,要是换作以前,歌声刚响他就会接起电话,可是今天,只有哀凄的歌声绵绵流出。他不想接我的电话吗?我惆怅地关掉手机,盯着脚下的水泥地出神。不管我愿不愿意相信,不管我是否承认,刚才的事实确定无疑地摆在我面前,我两眼看见了宝蓝和澄弦朋友的面孔,两耳听见了他们的谈话,那谈话清清楚楚言犹在耳。忽然,
“啊,路上塞车堵死了!等好久了吧?”澄弦皱着一张脸,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啊?啊,没有,我也刚到。”我匆忙抬起头,看向我的天使。
“你发型好奇怪。”澄弦摘下我头上的帽子,给自己抵挡毒辣的太阳光,顺便咕噜了一句我的头发。“是吗?”我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
“我们进去吧!”天使澄弦轻轻挽起我的手臂。
“好,好。”我失魂似的跟在他身后,走上台阶,走进了电影院,这时,澄弦仿佛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他看着我,说道:
“你饿着肚子来的?”
“哪有。”
“那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是不满意自己的发型?”说着,他呵呵地笑了。
“我非常非常满意自己现在的发型。”我几乎是用吼的,他什么意思,提了好几次我的头发了。
“真的?”澄弦一怔,愣愣地看着我。
“嗯。”
“好吧,我们赶快去看电影吧!关了灯就不好找座位了。”澄弦转身走进了放映厅,我慢慢地跟在他身后。
澄弦在中间一排的位置上坐下,我挨着坐在他身旁的座位。是情侣席!上帝知道我真的不是有意的。电影刚开始没多久我就不对劲了,电影女主角出现在银幕上,她的脸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宝蓝,那分明就是宝蓝嘛!哇呀呀!我紧咬牙关,捏紧拳头,额头细汗涔涔,牙齿紧咬着嘴唇…澄弦本来看电影看得好好的,可能觉察到了我的不对劲,他诧异地扭过头看着我:
“告诉我,你表情怎么那么奇怪?”
“你还记得你那个朋友吗?”
“哪个?”
“上次我们在咖啡厅里见过的,就是用手机拍下你和我Kiss场面的那个家伙。”
“嗯。”
“你和他很熟吗?他为人怎么样?”
“那家伙跑步跑得非常快。”
“噢!”我脸色僵硬,不再出声,澄弦也重新把视线投向大屏幕。
我掏出手机给殷尚发短信:
‘我知道你不想接我电话,可是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真的很重要!和崔宝蓝有关,看到了给我回电话。’
我偷偷瞟了澄弦一眼,正要按发送键,可是坐我隔壁的大婶突地一声嚷嚷,吓了我一跳。那位奇怪的大婶从刚才就一个劲儿地盯住我瞧。
“没错!你是殷尚的女朋友吧孩子?”
“什么?”我惊愕地看着大婶。
“不是吗?你是不是叫江纯啊?”大婶也好奇地审视着我。
“我是江纯,您是?”
“哎哟哟,我就说我没看错吧,和照片上一样漂亮啊!我是殷尚的大姑妈,殷尚那小子每次见到我都把你的照片秀给我看,那小子得意着呢。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真是太高兴了,殷尚最近怎么样啊?”大婶满脸笑开了花。
“我和殷尚分手了。”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大婶这么热情,真不忍心泼她冷水。
“啊?什么?怎么可能!”那位大婶和殷尚的爸爸长得真还有点像,她一脸狐疑的表情来回打量着我和澄弦,我摸娑着手里的手机,不自然地避开她的双眼。澄弦冷冰冰地瞪向权殷尚的大姑妈:
“我现在是李江纯的男朋友。”
“我的天啊。”
“起来,我们走吧,江纯!”澄弦把背包夹在身侧,扶我起身,拖着我头也不回地走出这黑漆漆的电影院。
“澄弦,你等等啊!你干吗这么激动嘛,大婶她只是不知道。”
“我不是激动,我是很生气。”
“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生气。”
“就是这样我才生气!”
“…”
出了电影院,澄弦越走越快,我因为崔宝蓝心情本来就不太愉快,被他这么一闹,心里更加火得要命,干脆脸一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背影。澄弦向前走了一阵,猛地回过身看向落后了一大段距离的我:
“你怎么不跟着走!”他的目光冷然,如同陌生的路人一般。
“我现在也非常生气。”我不客气地说道。
“什么?”他讶异地看着我。
“我说我现在也非常生气!”我大声地重复了一遍,不管了,豁出去了。
“我现在一点都笑不出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听!”
“明天见。”
“你说什么?”
留下在原地哇哇乱叫的我,澄弦飞快地跳上了一辆计程车,绝情地扬尘而去。要是换作平时,我一定当场打电话过去,可是由于今天满脑子都是崔宝蓝,我丧失了干其他任何事的欲望,只想着赶快联系到殷尚。公用电话,公用电话,我四处搜寻,终于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找到了公用电话亭。我急不可耐地按下了权殷尚的电话号码。
…大约过了二十秒的时间吧…
“喂!”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些,心脏扑扑跳得飞快。
“喂!”久违了的殷尚的声音,此刻听来是那般亲切,我都有流泪的冲动。
“我,我,我是江纯。”我结结巴巴地说道。
咔嚓嚓~嘟嘟嘟嘟嘟嘟!看来他已经不止是讨厌我,他根本是恨我入骨了。这样子我完全无法告诉殷尚真相啊!难道要…干脆去直接找他,当面说个明白…不不不,像我这样的胆小鬼,一定是话还没说出口我就淅沥哗啦哭出来了。
终于回到家了。但是我脑筋里塞满了那个狂笑不止的崔宝蓝,她是那么张狂,她是那么可恨。压根就忘了澄弦被我气走这档事,我嘴里来回不停地叨念着宝蓝曾经说过的话,不停地叨念着,就这样,三个小时过去了。大约一个小时前,我的家人已经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们新奇地围着我身边转来转去,看着我像个神经病似的横躺在沙发上,嘴里念念有词,终于,姐姐忍不住了,她嘴里咬着橘子,满脸正经地对我妈开口道:
“我看是被别人踹了。”
“唉~!怎么会,才交往多久啊!”妈妈连连摇头,不以为然。
“怎么不会,这就是老天给她的惩罚,时候到了,不想受罚都不行。”姐姐美滋滋地吞下那瓣橘子,伸出兰花指对着我。
“什么惩罚,你妹妹为什么要受惩罚?”我从沙发上直坐了起来,对姐姐狠狠说道。
“我不是每天晚上都和您说吗!这丫头对可怜的殷尚都做了些什么!”姐姐趁机向妈妈提醒。
“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这个坏丫头。”妈妈一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这母女两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一把无名大火从我胸口深处腾腾地烧了起来。
“为什么这样!你们为什么这样!为什么每天只知道说我是坏女人!为什么为什么!”我厉声问道,眼睛逼视着她们。
“这丫头小时候准是亮嗓子喉宝吃多了,怎么叫起来嗓门这么大啊!”妈妈装样捂住耳朵。
“妈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外面有谁在欺负我!你女儿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了!”真的很想向她们大倒苦水,可是她们这样…突然,电话响了起来。
“江云,来电话了,你去接电话。你被他们折磨成什么样了?”妈妈吩咐姐姐后,怜爱地看着我询问。
“很可怜,很悲惨,很苦命!”我惨兮兮地说道。
“你这么说妈妈怎么能明白,你说具体一点。”
告诉他们的话…告诉他们的话!唉~!还不如让我自己一个人来承担好了。我长叹一口气,垂下了脑袋。这时,去里面房间接电话的姐姐不耐烦地大喊道:
“喂,仙女!你的电话!”
这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又给我起了个新绰号。
“谁啊?”
“说是你初中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