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一会没看见人,女人生气抓住一个人,严厉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工作人员负责这一区?”

那人仍旧礼貌请她稍等。

再等了等,她耐性耗尽,抄起三文鱼往地上一摔,用中文破口大骂:“他妈的人都死光了吗?”

那三文鱼封装结实,并未摔散,却终引起了众人的注意。男人面色尴尬,拾起三文鱼拖她走,她抢过来对赶来的工作人员愤慨道:“你们为什么要在一个商品上打两个价格?你们这是欺诈消费!”

工作人员忙不迭道歉,并令人立刻查询。

男人谦逊道:“不用了不用了,我们不买了。”说完拽着女人往外走。

女人死赖着不肯动:“不行,我不走,一定要让他们给我说清楚才行,为什么要打两个价格!”

男人劝不动她,脸色一沉:“那你一个人慢慢问吧。”说完竟撇下那女人独自走了。

女人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几个外国人束手无策。

王洁瑜开动轮椅走过去,一个工作人员抢先道:“由于工作人员操作失误,这盒三文鱼送你。”

女人不肯要,王洁瑜递给她一沓纸巾:“别哭了。”

工作人员拿着三文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反复道歉。女人反而哭得更加大声,过了一会,她才扯过王洁瑜手里的纸巾,一边擦泪,一边抽抽噎噎对王洁瑜道:“我不是为了这盒三文鱼哭,我是为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因为一盒三文鱼哭成这样。我在国内有工作,有朋友,为什么要到这个鬼地方来,连买个东西都没人搭理。”

女人老公早已开车走了,最后是苏正则送她回家,到了小区门口,那女人朝他俩道谢:“我家住在半地下室,就不请你们进去喝茶了。”

那女人在车上的时候跟他们说自己在国内是一家公司的财务经理,跟着老公移民加拿大,可英语不好现在工作不好找,她在家带孩子,跟一个中介买房子,积蓄却被骗光。现在一家三口住在地下室,老公因被骗钱的事耿耿于怀,日子有些艰苦。孩子平时喜欢吃三文鱼,她本来想把那盒特价三文鱼买回去,没想到因为无法确定价格一直下不了决心。平日情绪挤压太多,终于爆发,让大家见笑了。

等回到车上,王洁瑜忽然想起车上的几包巧克力,叫苏正则倒回去,可哪还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除夕这日,王洁瑜变得积极起来,拉着苏正则贴对联窗花,沾福字挂灯笼,忙得不亦乐乎。孙家二老任由他们折腾着。

年夜饭是在家吃的,王洁瑜虽然坐在轮椅上,可贡献不少。她人聪明,学什么都快,哪怕用PAD上的菜谱对着也能做出丰盛的家乡菜。

吃饭时她叫苏正则给四人满上酒,她端起来正要敬,谁知那孙家二老却不约而同端着杯子摆在了遗像前,随后苏正则也端着酒过去,唯独她没有资格。

王洁瑜的酒杯落了空,笑容和吉祥话都僵在了嘴边。

晚上守岁,二老依然如故,苏正则也越发沉默。王洁瑜明明对着一屋子人,却似乎活在一座坟墓里,她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她早早回房睡了。

睡梦里也不安稳,那尊遗像无处不在地盯着她,一只无形的手不断扼住她的咽喉。再熬了一天,她坚决要回国,苏正则不同意。

她已经快要崩溃:“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人又不是我害死的,你们到底要阴阳怪气到什么时候?”

苏正则叫她小声些:“他们只是心里难过,并不是针对你。”

“那你呢?过去这么久,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当初结婚也是你自己同意的,我没有拿刀逼着你,你现在是打算一辈子跟我这样耗下去吗?我告诉你,不管有没有孩子,我死都不会离婚的,就算死,我也要你给我陪葬。这是你们苏家欠我们家的,欠我姑姑的。当年你不死乞白赖给我做表哥,我根本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王洁瑜说完开着轮椅冲了出去,苏正则没有追出来。没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房前,王洁瑜在司机的帮助下上了车,可是她也不知道去哪,最后车子停在了超市前。

付过车资,王洁瑜开着轮椅在超市前的广场无所事事晃荡着。

不一会儿,她瞧见前不久前不久超市那个中国女人。马路上车辆飞来飞去,那女人偏偏往一辆疾驰而来的快车走去。王洁瑜心都差点跳出来,她把轮椅速度开到最大,还没来得及赶过去,那女人已被一个大个子拽倒一旁,王洁瑜忍不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

那女人反应过来竟然还气急败坏推开那大个子:“你拦着我干什么?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那人听不懂她的中国话,扬了扬眉毛,耸了耸肩,最后无所谓地走开去。

王洁瑜开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沓纸巾:“你怎么这么傻!”

女人抬头望见她:“是你啊!”

“你不是还有孩子吗?要是真的出了事,孩子怎么办?”

那女人苦笑道:“我买了保险,要是死了,就能把房子还给他了。”

这时,苏正则打来电话,王洁瑜关了机,把那女人请进了一旁的咖啡馆。

女人丈夫在加拿大有工作,当初为了移民掏空小半家底,后来买房被骗,已是山穷水尽。现在她找不到工作,孩子又小,老公养家辛苦,因为怨她还在外头有了婚外情。她实在受不了这种冷暴力,抑郁之下上街拦车寻死。

王洁瑜劝她:“你在国内不是有工作吗,为什么不考虑回去?”

“为了移民我们花光了积蓄,现在移民监没满,回去不仅什么都落不到,还会被人笑话死。”

“你命都不要了,还管谁笑话不笑话!”

“你不懂…”

“带孩子回国吧,你这么年轻,何必这样消耗自己。老公没了还可以再找一个,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要拿生命做赌注,不值得!”

二人聊了一阵,那女人情绪终于稳定下来,晚点王洁瑜打电话叫苏正则来接她。对着那三人,王洁瑜照例早早回房睡觉,可是又做了个噩梦。

省大教学楼上一个女人跳楼,尸体砸在她的脚边,那人七窍流血,定睛一看正是裴樱,警察说她是凶手,一辆车紧咬不放,待那车从她身上碾过去之前,她赫然发现司机正是苏正则。伴随一声惨叫,王洁瑜骇然惊醒,瞪着漆黑的虚空,反应过来一切只是一场梦,先是莫名笑了一阵,又开始哭起来。

她抑制不住地设想,假若裴樱真的死了,苏正则会怎样?厅内那副遗像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如果是真的,恐怕她和苏正则这辈子就完了。

她瞪着黑暗的虚空,不一会儿,这想法将她彻底逼疯了。

为什么,明明就在眼前,可她好像永远都得不到。

求不得,求不得,原来这才是求不得。

她跟侯丹说自己是输得只剩下一张筹码的赌徒,已经没有退路,回不去了。

那个中国女人为了移民倾家荡产,可是留在这里为了一盒三文鱼,在超市大庭广众之下哭成那个样子,为了一所房子要去死,值得吗?

天未亮,王洁瑜便上网订了回国的机票,翌日清晨,王洁瑜开着轮椅出门,怀里抱着行李,预约的出租车已经到了门口。

孙家二老叫醒苏正则,他气急败坏追出去,那人已弃轮椅上了车,苏正则敲敲车窗:“你干什么?”

王洁瑜冷声道:“回国。”

“你给我下来。”

“开车。”说着指使那司机开车。

等苏正则追到机场的时候,王洁瑜早已进了安检。

隔了一天,苏正则才回家,王洁瑜并不在屋里,苏正则去王洁瑜的居处找她,她打开门波澜不惊地望着他:“你走吧,别来找我了。”说完关上门。

苏正则卡住门缝:“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你别无理取闹。”

王洁瑜淡然地望着他。

那人原先舒朗的眉眼如今都是沉郁,他还在使劲皱眉:“好吧,去巴黎是我不对,以后我注意。”

“你走吧。”

“你不愿意待温哥华,以后我不强迫你。”

王洁瑜不做声。

“还有什么,你说出来。” 他对她,只有妥协,无尽的妥协,他不累,可她累了。

王洁瑜肩膀瑟瑟发抖,眼泪毫无预兆落下:“你走吧,我求你走吧,我不要你了,我不想要你了。你不用再做什么了,没有用的,每次我看见你关心我,我就难受,你不关心我,我也难受。你跟我吵架我难受,你不跟我吵架我更难受。我想对你温柔一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已经控制不住,我放了你,你也放了我吧,去巴黎或去温哥华随便你,我真的不想要你了,你让我觉得恶心。”

苏正则根本不搭理她,她不肯住别墅,他就连同保姆一起搬了过来。王洁瑜撒泼砸东西叫他滚,他毫不理会,仍旧日□□她去做复建。

过了没几天,苏正则下班回家,王洁瑜不见踪影,轮椅上留着一封签过字的离婚协议。

苏正则打了一圈电话,连侯丹都问到了,那人指点他去机场。到了机场,陈巍托机场朋友查询值机名单,苏正则在机场四处搜寻。

到了国际出发港的安检门口,瞧见警戒线处拎着行李的窈窕女子,忽然停住了。

那纤细身影似乎也有所感应,鬼使神差回过头来,酸楚地瞧着他,明明讽刺得想笑,可是眼里却泪花闪动:“看到了,现在可以死心了。”

陈巍后一步赶过来,惊异地盯着她完好的腿。

苏正则瞧了一会,掉头就走,陈巍瞧了王洁瑜一眼,终是跟着苏正则一道离开。

刚走出大厅,侯丹发来短信:人找到了吗?

苏正则没回。

王洁瑜看着那人背影消失在门口,忽然将行李扔在地上,捧着脸旁若无人地蹲下来嚎啕大哭。

工作人员耐心地过来询问:“小姐,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行人和善道:“是丢了行李还是误了航班?”

傍晚的巴黎天空阴沉,寒风刺骨,街上行人稀少。

才过完中国年,师姐她们都回了国,裴樱是在丁骋家过的年,新年不久,丁骋又约她过来。竟然是一个中国画廊被她那副《荒野》吸引,想要投资她,同她签订长约。她学业刚刚步入正轨,那副画也是歪打正着,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创作出作品,婉言谢绝了。不过得到认同,小有雀跃。

没想到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年前她与那个法国男孩摊牌,终于分手,所以又变成了一个人。师姐不在,小有孤独,忽然有点想念张玉珊,也有些想念小虎,不知他现在在做什么。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她就能鼓起勇气与他联系。

回到家的时候,楼下铁椅上一个人叫住她,裴樱转头一看,脸上血色极速褪去。

“你有什么事?”

“我们谈谈。”

“我和你没什么可谈的。”

“难道你不好奇我来找你干什么?”

裴樱不理会,径直朝楼道去。她们极为熟悉,可细数下来,这却是第一次交流。

“你不想知道苏正则的消息?”

裴樱抬起下巴,冷硬道:“不想知道。”她只愿此生与他再无交集。

“如果他死了呢?”

裴樱脚步停顿,眼眶里泪水暴风雨一般,他死了,他怎么会死。她明知不可能,可还是忍不住崩溃:“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离婚了。”

“你们离婚关我什么事?”

一个小时后,街角咖啡厅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从包里翻出一只戒指一个手镯推到另一个女人跟前:“如果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来,但这是我欠他的。”

裴樱望着那只手镯,眼里水雾再起,她深吸一口气,侧头瞧着窗外的天空,竭力忍耐。

对面的女人抓起包告辞。

那人走了好久,裴樱都没再瞧桌上东西一眼,可那东西每一个细节纹理都那样清晰。再次瞧见它,所有的甜蜜袭上心头,所有的伤痛也随之而来,想起那些过去,心痛得发颤。

师姐返回巴黎的时候,给裴樱带了礼物,晚上留宿陪她,不小心翻出她抽屉的戒指和手镯,愣了一下。

裴樱进来,也愣了一下。

“他来找你了?”

裴樱心绪烦乱,干脆把事情告诉了师姐。日子平缓度过,那东西一直收在她的抽屉里,她暂时没有回国行程。

师姐问她:“真的不去找他?”

她没有回答。手机里已经删了他的电话号码,可是深刻脑海里的却无论如何删不掉,他的号码,他看她的眼神,坏笑的嘴角,他穿白衬衫的样子,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他在床上欺负她取悦她,他气急败坏,他小心翼翼,他的等待,他的决绝,还有在沙漠里,冰天雪地她奔出去给他打电话。

可是爱有多深,痛就有多烈。卖掉的房子,还给他的戒指,苏格兰的悬崖,邮箱里泪流满面的脸还有他和王洁瑜的婚纱照。想起他,连呼吸都会疼。

她不回国,不给他打电话,可是却无法抑止自己的期待。她不分昼夜手机从不关机,下课回家,每个街区靠近的东方身影都令她心跳异常,上楼开门时总忍不住想回头望。

好些天后,师姐约她去酒吧见面:“怎么这么憔悴?”

她一声不吭,一杯接一杯地喝闷酒,还没醉酒被师姐抢走,又是大哭一场。

师姐送她回去,临别时说: “别耗着了,去找他吧。”

她难过地说:“我们早就已经散了,回不去了。”

死过千万次的心,再次沉渣泛起。她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平息,又痛又恨,那样委屈。

而且,越来越委屈。

“别折磨自己,去找他吧。”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爱他,想他,可是太痛。

“男人最怕欠女人,他欠了你那么多,怎么还有脸来找你,不要等了,别让自己后悔。”

又过了将近月余,裴樱已经克服自己的焦虑,去上课时将手机留在家里。可这天回来却发现手机上几十个未接电话,她捧着手机,泪水忍不住决堤。他明明就在电话那端,可她就是说服不了自己拨回去,胸口被堵着喘不上气,心像是被人攥着一般疼。

对面中国留学生过来敲敲她的门,告诉她,楼下有人等她。她谢过那人,躲在窗帘缝隙后偷偷望着楼下。路边小车旁一个风衣男子正在打电话,她手机屏幕亮起来,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在闪烁。

她如怀揣烫手山芋,怕接了,又怕挂了,小心安放书桌上。屏幕闪烁许久,她在一旁盯着,不想去接,可又担心它会停,终于停止,她眼眶蓦地红了。

她陪着手机安静了一会,便又开始满屋子狂躁地走来走去。她想下楼,可心里实在太疼。

又过了一会,手机屏幕才重新亮起来,她瞧了一阵,终于颤着手接了,她不说话,于是,那人也不敢说话。

心在颤栗,眼泪无声无息。

过了许久,那人轻声道:“不要哭。”

裴樱拿着手机颤巍巍地开了门,出了楼道。车旁男人看见她,收了手机,朝她走过来,才一步,裴樱立刻后退,那男人忙住步,望着她的眼里愧疚、心疼、担忧,盛满了各种情绪。

裴樱靠在墙上,痛楚瞧了他一阵,不一会儿无力地滑下去,双手抱膝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哭得声堵气噎。

苏正则不知怎么才能走近,心就这么跟着她一颤一颤地疼。

过去许久,苏正则才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一直抱上了楼。她房门虚掩,苏正则将她放在床上,从浴室里拧了温毛巾给她擦脸。

师姐白天打了裴樱好几个电话无人接应,因她最近情绪不稳定,特意过来看她。敲敲门,没想到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师姐已经隐约猜到他的身份,他把她让进来。

裴樱因为见到他情绪崩溃,有人来,苏正则放了心。他把住的酒店卡片、自己名片给了这位师姐,拜托她照顾裴樱,又说自己订了一周后南航回国的航班,这七天都会在巴黎。

裴樱平静下来,没有去找他,下课后多数时间都跟着同学泡在酒吧,醉生梦死,深夜归家。

那个人,那辆车,一直都没再出现过。

她却从家里翻出去年那人来巴黎停留两天,她为他买的拖鞋和睡衣。那时她怕他太高床太小住不下,提议去住酒店,他却不肯,说床小就必须紧紧抱在一起。曾经发誓与他此生再不交集,可原来她仍然任性地纵容他的痕迹如此嚣张地存在着。她怕自己想起他,又怕自己忘了他,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渐渐平静下来,她有了新的目标,有了新生活,他的痕迹渐渐淡去,她开始恐慌。法国男生很好,单纯,炽热,坚定,可是她好害怕,害怕他留下的东西越来越多,害怕那会鲸吞苏正则的位置。她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和法国男生生儿育女,举案齐眉,她不敢想象白头时回忆起来,这只是年少轻狂大梦一场。所以她选择了与法国男生分手,她只是固执地小心翼翼守护着心里他的位置。

现在他明明已经回来了,可她却不敢靠近,总感觉失去他千百次。

如果不是王洁瑜主动放弃,他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来?

七天后,师姐见她还没有行动,查了南航的航班时刻表,提前到她住处找到她,她果然没去上课也没去机场。

她又感冒了,忧郁缠绵。

师姐给她端来一杯开水:“去机场吧,现在去,还赶得上。”

她红着眼眶不语。

“还在恨他?”

“我不知道。”

“不要再去介意他的决定,两个人相遇就是为了让对方人生更圆满,一个人的问题,就该两个人去承担。你们经过了这么多起起落落,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你。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另一个你,你是另一个他。他放弃的时候,你痛苦的时候,他承受的不比你少,你们只是在各自的世界里受苦。他不因你的人生缺陷而轻视你,你不应为他的背负而嫌弃他,你们本就识于微时。如果当初做决定的是你,我相信他也会愿意为你承受百般痛楚。你和程远要结婚的时候,你误会舅舅因他而死的时候,他没有放弃你;张玉珊死的时候,你决定来法国的时候,他一直都站在你身边。渡过这么多风波起伏,你们早就已经融为一体,你痛他也不会好过,不要去恨一个你爱的人。”

遇见他的时候,他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她是出狱完毕的小村姑,他没有因为她的牢狱轻视过她,没有因为她高中肄业嫌弃过她,如果没有那段过去,她不会是她,他也不会是他,可:“我不是恨他,我是害怕再失去他。”

“世事难料,未来无可预知,五年前你能想到你现在在法国上学么?将来每个人都会死,难道现在就不活了?重要的不是结果,是过程。唯有活在当下,好好的、努力的珍惜现在。去找他吧,别让他走了。”

没多久,裴樱披上大衣下楼去,刚出了楼道却停住了。

那个此刻应该在机场的人,却在她楼下。裴樱靠在墙上,眼眶濡满泪水。

苏正则靠车门抽着烟,那么骄傲的人,目光迟疑:“你…是要去找我吗?”

裴樱掩面饮泣。

苏正则丢开烟蒂,小心翼翼地搂住他,裴樱委屈推打他:“你不是去机场了吗?”

苏正则承受着,声音嘶哑:“我怕你会找我。”

想起上次在机场,怎么叫他都不肯出来相见,裴樱嚎啕大哭:“我以为你已经走了。”苏正则收紧手臂:“对不起。”

几日后,苏正则回国处理公事,师姐送给她一本圣经,她看见里面一段文字: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不止息。

她高中时候因为顾怀恩承受百般委屈,曾经翻阅过这段文字,可那时候她不懂。

现在,她终于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