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姐珈墨是好孩子,她心眼好,对你也能好。”皇后抬眼看了下叶珈琅,声音淡淡,“其他的么,你只需记得,你是主子的身份,谁也不能找你不舒服。”
虽然不甚明白她的一番话,叶珈琅还是点点头。
“好了,去吧,你是我儿媳,也是我侄女,我疼你还来不及呢。”皇后叹了叹,摆摆手,“去歇着吧,眼圈都黑了。”
叶珈琅看着了眼面前端正高傲的女人,行了礼,回身走出飞云殿。
侄女吗,她只知道自己的父亲是皇后的远房表弟,至于有多少血缘就不得而知了。
她回来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去世很久了,这样看来,即将回朝的叶家三兄妹,是她这世上唯一至亲之人了。
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摇摇头。外面阳光正好,她伸了个懒腰。
正文第二五一章回忆之所以是回忆在乾云殿外绕了好久,叶珈琅也没有下定决心要不要进去看一眼。
实在很好奇太子那家伙什么样子,可是万一被人逮到,不仅自己遭殃,恐怕身边的人也会被牵连。
在墙外鬼鬼祟祟的徘徊了好一会儿,她也没拿定主意。
居院墙里偏巧传来几声孩子的嬉笑声,她心里一痒,翻墙的毛病又犯了。四处看了看,不远处有几块石头堆砌的假山,她想,自己只是随便看看,不算犯戒吧?
踩着石头攀上墙头,叶珈琅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不远处的空地上,三个十来岁的男孩正在踢藤球。
太子快二十了,肯定不是这三个,等了会儿不见别人,叶珈琅有些失望,刚要撤退,就听到一个男孩不耐烦的喊了声,“笨蛋!你快点回来好不好!叫你捡个球,你捡到哪里去了!”
“这就好了!”
叶珈琅听到这憨呼呼的声音,立刻转回目光去,心跳有些快,她望过去,就见一个浑身湿透的华服男子抱着球,眉开眼笑的跑了过来。
赭其中一个男孩看了眼那只滴着水的球,不高兴的一巴掌拍飞,“都脏了,谁要玩!你赶紧走开吧,笨手笨脚,什么也不会!”
“就是,快走开!笨得要死,真不知道你这种人怎么有命当太子!”
叶珈琅不禁蹙起了眉头,这群小坏蛋,竟然敢这么侮辱太子!
转头,她咬唇望着那位始终傻乎乎笑着的太子。
头上金冠显耀,墨发垂肩,五官称不上惊艳,但组合起来,并不讨人厌恶。不过样貌,还算勉强能让她接受。
可惜,他从小发了一场高烧,智力受损,整个人傻兮兮的,反应迟滞不说,连头脑也不甚清楚。
也许和外界缺乏交流太久,他看起来有些笨拙孤。
真不知道将来东陵在他的统领下能走多远。
“带我玩会儿。小石头,我给你这个。”无岚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缀了八宝璎珞的玉佩,递给为首的一个小孩。
那小孩显然不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乐呵呵的收下,把球远远踢出去,像使唤狗一样的朝着无岚努努下巴,“我数十下,捡回来就跟你玩!”
无岚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转身就追着球跑去。
几个男孩在那刻薄的笑。
“傻子!快跑啊!”
“笨蛋一个,谁愿意和你玩!哎呦!”男孩捂住自己鼓起大包的额头,飞快的抬头四处看看,“什么东西打了我一下,好痛!”
可是四周围只有围墙。
刚回头去消遣无岚,一个男孩再度惨叫,“谁!谁丢的石头!”
四周围仍旧空无一人。
“是不是有鬼啊…”
“胡说!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鬼!”
“该不会是这玉佩有问题吧?我记得我娘说过,这玉佩是闵妃留给太子的遗物,很有灵性…该不会…”
。正文第二五二章逃走带着太子玉佩的男孩不见了雄赳赳的气势,摘下玉佩丢在地上,吓得连连后退,“我不要了!还你!”
说着,几个男孩一哄的跑了。
听着墙里的声音,叶珈琅掂了掂手里的小石子,嘿嘿一笑。
顽皮捣蛋,还有谁比她更厉害吗?
静了会儿,她站起来重新往墙里看——
太子无岚一手抱着球,神色有几分落寞的站在那里。
目光对视的片刻,叶珈琅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握了一下——
他那副凄然的样子,她再也不想再看第二眼。
“你是谁?”无岚也吓了一跳,高声问她。
居叶珈琅慌乱的将手里的石子丢出去,嚷了句,“与你无关!”
说完,跳下假山飞快的跑掉了。
晴朗的天空飘着几朵雪白的云团。
华服男子跑出高大的院墙去,除了假山,外面空无一人。
走了几步,他的神色有几分落寞,眼光一凝,忽然在嶙峋的怪石堆上发现一抹雪白。
赭走过去,无岚从石头上捡起一方小小的丝绢,上面附着淡淡的香气,一角绣了朵殷红的蔷薇花。
怔愣着,身后就传来呼喊,一个年长的嬷嬷跑过来,喘着气,“太子爷可让奴婢好找!快回去吧,等会儿还要上课呢!”
无岚捏着那小手绢,看着身后的嬷嬷,“嬷嬷,刚才有个穿红衣的丫头在这里——她是谁?”
四处看了看,嬷嬷有些不耐烦的扯住他袖子,拉着他回去,“哪里来的红衣丫头——谁不要命了敢来这里乱走,太子爷可快去换衣服上课吧,被皇后知道你弄了一身水,又要动怒了!”
无岚默不作声,一面跟着她走,一面把丝绢揣入了怀里。
回到沁芳园,叶珈琅还是惊魂未定——
万一那家伙到处喧嚷看到她了怎么办?
蹭了蹭额头的红星,她暗恨这个擦不掉的记号不知何时才能消失。
自己胡思乱想了一番,最后自己认定不会有问题,他是傻瓜,哪会分析的出她是谁。
况且,她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而太子是已经仙逝的闵妃所生,算起来,她比较亲的吧?
只是听到那几个孩子所言,那玉佩是闵妃的遗物…
连自己母妃的遗物都可以随便送给别人,只为了换到一起玩耍的机会,是说他没心没肺,还是说他可怜呢?
叹口气,叶珈琅洗了把脸,就躺倒床上去补眠了。
。正文第二五三章她在哪儿一觉睡醒,天又擦黑了。
因为不用背书,难得轻松下来的少女太子妃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从柜子里拿出叠的工整的墨色外袍,纤细的指头轻轻地摩挲而过,上面是龙斩夜让人过脑不忘的凛冽气息,是某种特殊的香料吧,不是那些奢靡的甜味,闻起来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一股凉意包围了。
可是他的怀抱和手,分明又是暖的…
只是抱着那件外衣嗅了嗅,她就已经心跳加快。
居蓦地,她看到领口的位置有指甲盖大的一块刺绣,凑到蜡烛前细看,工整的针脚绣出了一个‘夜’字。
她微怔,这样细致的刺绣,必定出自贤惠女子的手中。
“呀!”云姜忽然惊叫了一声,几步奔过来,“小心蜡烛!”
叶珈琅慌忙低头看去,自己走神的时候,竟然把那件衣服的袖子晃在蜡烛上烧了个小洞!
她咬了咬嘴唇,气恼的凿了凿自己的脑门,“糟了!”
云姜抢救下来那件外袍,用指头拨了拨焦掉的布料,还好破洞不大,补一下应该看不出来。
赭拿出针线,云姜就要坐在灯下绣补。
咳嗽了一声,叶珈琅按住她的手,“那个…可不可以教我,我想自己来。”
云姜吃了一惊,那眼神让叶珈琅也觉得不好意思,笨手笨脚如她,可是他的衣服,她却很想亲自缝一缝——
灯下,少女太子妃头一次安静贤淑的学起了补衣。
喝饱了墨汁的笔尖在纸上行云流水般的游动,每一笔都强劲有力。
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面色清俊的男人运笔依旧,头也不抬,“又偷跑出来了?”
叶珈琅从外探头进来,看着一身素白长袍的龙斩夜,展开红润的唇角,笑着,“姝儿有没有打扰六叔?”
龙斩夜这才搁下笔,“只是信手写些东西,进来。”
叶珈琅露出娇俏的笑脸,抱着衣服走了进来,一边抖开外袍,一边坦白的承认,“六叔,姝儿不小心把你的衣服烧了个洞,不过我已经亲手绣补过了——”
龙斩夜微微蹙起眉头,看着她捧着衣服,带着歉疚和心虚的表情看着自己,那副怯懦的娇羞模样,任谁也不忍苛责——哪怕,她把自己的衣服缝出了一个疙瘩。
“六叔生气了?”少女咬着嘴唇,抓着他的袖子撒娇似的轻轻一摇,“我拆了重新补好不好?”
瞥见她指尖的一点伤口,龙斩夜眸子微微眯起,语气喜怒难辨,“这是你该做的事情吗?宫里的奴才都死光了?”
正文第二五四章大军压境见他凶巴巴的,叶珈琅皱起小脸,以为他嫌弃自己补得不好,正要说话,只觉得手指一热——
龙斩夜捏着她的指尖,温热的气息吐在上面,语气竟然有几分无奈,“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丫头。”
看着他眼底细碎的柔软,她咬住了嘴唇,愣愣的发呆。
龙斩夜眼底深邃,淡淡扯起唇角,看着她,“既然你替我补衣,就奖赏你吧。”
少女眼神如水。
居龙斩夜扯动嘴角,“过几天有例行的狩猎,皇室和将士会分两队一较高下。到时候,许你给我牵马。”
叶珈琅看着龙斩夜,努努嘴,“牵马是奖赏吗?六叔唬人!”
龙斩夜目光深不见底,盯着她,“那我找别人。”
“哎不要!”叶珈琅伸手扯住他手腕,“我又没有说不去,可是皇后娘娘会许吗?我可以跟着去狩猎吗?”
龙斩夜低头看着娇小的少女,“当然可以,你是皇室的成员。牵头马的两个女子,必是东陵身份最尊贵的。或者,你也可以去给你哥哥牵,他是将士那一队的统领——”
叶珈琅才想起哥哥要回来了,仰着脸颊看着龙斩夜,“我去和皇后娘娘说说,如果许我牵马,我就给六叔牵!”
赭龙斩夜轻轻弯起唇角,修长的手指抚走她鬓边的一缕碎发。
叶珈琅觉得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看着他俊美出尘的脸庞,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飞廉班师回朝,整个皇城都为之震动。
宫里张灯结彩,宫外据说也是人人翘首以盼。
东陵最杰出的英雄,一个是龙斩夜,再者,就是屡建奇功的叶家父子。
叶韦烽战死之后,长子叶飞廉扛起帅旗,一举扫灭了进犯边境的外族蛮夷。
据说父亲战死的时候,天空红的像要滴血,据说他下葬的时候,坟上刚填的土开出了层层叠叠的白色小花。
发生这些传奇的时候,叶珈琅还在不闻世事的圣雪山上,名为清修,实则在师父的放纵下每天逍遥度日。
对于自己凯旋而归的哥哥和姐姐,她的心情十分复杂——
血缘牵引是其一,还有一点,她想看看自己的至亲,对她这个自小被抛弃的妹妹,是个什么情感?
淡漠,亦或是,有一点点的歉疚?
。正文第二五五章决战牵头马的事情,叶珈琅故作好奇的和皇后问起。
对自己的姑姑,她始终都是惧怕更多些。
皇后用指头扫了扫她的脸颊,笑着,“姝儿也会关心这些大事了——够资格牵头马的,除了姝儿还有别人吗?”
少女心花怒放。
然而下一句——
居“你哥哥为我东陵屡建奇功,这一次,姝儿给他牵吧。”没有留意叶珈琅眼底的一抹失望,皇后拉着她的手,“到时候,你也好好看看你哥哥的雄姿——”
想要多问一句谁给龙斩夜牵马,可是有下人急急忙忙来禀报,她便不好再问,收起心里的落寞就离开了皇后的飞云殿。
离开的时候,她从另一道宫门看到三个步辇从眼前走过。
为首的是英武男子,她一下子就猜到是哥哥叶飞廉。后面依次是两个漂亮的女孩,看着他们三个互相说笑的亲熟样子,她忽然怔在那里,心里一股酸涩。
回到寝宫,叶珈琅头痛了一夜,晚上翻来覆去的做同样的梦境——
皑皑白雪里,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把襁褓里的婴儿交出去,听着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也不曾心软一丝一毫的离开了…
赭那个梦,让她流了一脸的泪水。
早上醒来发烧的厉害,太医诊治过也不见好转,连着好几日都没有精神,只是昏昏沉沉的躺着。
转眼到了狩猎的日子,叶珈琅还是不甚舒服,本不想去了,可是皇后却亲自来看她,还讲了以往狩猎的趣事给她听。
看着对自己关爱有加的皇后,她说不出自己不想去了,虽然给龙斩夜牵马的另有其人,但是总归能看到他和哥哥策马狩猎的英姿,撑着身子,她点头应允。
连日的酷热不消反增——
狩猎当天,是个连风丝都带着热气的大暑天。
太阳毒辣的落在地上,头顶上压了一层厚重的燥闷。
换了轻便的骑马装,服下云姜煮的药汁,叶珈琅喉咙里仍旧含着一股火一样。
看她精神萎靡,云姜用手背试了试她的额头,“还是烫,太子妃不如留下休养吧,奴婢去启奏皇后娘娘。”
摆摆手,叶珈琅又去洗了把脸,这才舒缓了些,“不必了,不就是去牵个马,我还没娇弱到那个地步——走吧,时辰到了。”
云姜看着她强撑着出了门,只得紧步跟上去——
坐着软轿一路出了宫,整个西山都是皇家的狩猎场。
无数的奇珍异兽穿梭在茂密的树林里,今日,不知哪些将成为箭下猎物——
。正文第二五六章单挑叶珈琅站定,放眼望去,旌旗猎猎,侍卫整齐列队,鼓号声齐鸣震天,这次狩猎的阵仗不输给将士出征。
有礼官在主持仪式,叶珈琅站在皇后身边,看着统领狩猎队伍的两个戎装男子。